江百药显然被我诈住了,脸色已经比屁股白了十倍,眼珠子一阵乱动,急切间似乎还想找法子对抗,然而毕竟自个儿的命根子更为重要,终于脑袋一耷拉,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喃喃道:“我…我说,那解药的方子…我说。”

我的脸上绽起胜利的微笑,偏头迎上云老二的感激、殷天鸿的赞赏以及柳碧寒每每在我取得成功后眼底都会浮现出的宠溺,冲他们眨了眨眼,耸了耸肩:嗳,老子是谁啊?天才少女嘛!(-_-!!!您老已经是妇人了…)

殷天鸿便命家丁解开绑在江百药手上的绳子,备上纸笔,让他立刻将方子写下来,我在旁道:“江先生,您老人家可得认真些写,万一写错了一味药…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呐!”

江百药也不吱声,扎头写毕,由家丁交与殷天鸿,殷天鸿便道:“今晚就请江先生先在敝府委屈一夜了,请。”

说是请,其实江百药还是被重新绑住了手给家丁押了下去。待闲杂人等离去后,柳碧寒道:“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小叶你的金刚们今晚潜入云家堡一趟,将江百药已配好的药盗出来,也好让云老先生在配药时有个比对。天鸿你立刻将这方子给云老先生拿去,劳烦他辛苦一晚,先按方子将药配出来,试过没有问题了才好放心。”

“好!”殷天鸿自从被柳碧寒“承认”,简直对他是惟命是从,屁颠儿屁颠儿地拿着方子去找云舅父了。我也命我的六名金刚立刻趁夜前往云家堡,安全第一,盗药第二,争取马到成功。

云老二走到我面前,亮亮的眼睛望住我道:“小叶,不知该怎么谢你…我害你不浅…”

我用力拍拍他瘦巴巴的肩膀,打断他的话,笑道:“哎,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重要的是未来,咱们都要好好活着,想办法弥补以前的缺憾,想办法不再痛苦,想办法要幸福!”

云老二被我煽乎得有些激动,牢牢望着我说不出话来。为缓解如此动情的气氛,我嘿嘿一声憨笑,伸个懒腰,道:“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啦!俺老人家要去睡觉了,明儿还有硬仗要打呢…”说到这儿时忽然感受到了来自柳大冰块那能冻死人的目光,吓得我连忙一吐舌头,飞快地道了声“我回房了!”就准备拍屁股开溜,却被柳碧寒先一步识破,一把就薅住了我的脖领儿,冷声道:“我有话问你。”

我干笑着转头望向他道:“那个…能不能明天再问?人家困了嘛…”

“明天你可以睡一天。”柳碧寒丝毫不为所动。

“呜呜…你虐待孕妇!”我扁着嘴叫。

云老二见状笑着拱手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回房换换衣服,然后去舅父那里看一看,二位也早休息罢。”

我一听,急得连忙用手去抓他:“小二!我跟你一起回!别丢下我…”无奈人被柳碧寒揪小鸡似的揪着,眼睁睁地看着云老二笑着从身边过去,开门走了。

“大人…”我可怜巴巴地扭头望向柳碧寒,陪笑着道:“您老人家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尽力,力所能及,及…”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是跟谁学来的?”柳碧寒不留情面地打断我的话,怒火上升地瞪着我。

“我…我自学成才…”我小声答道,挣扎着想逃出他的钳制。

“别给我胡闹!”柳碧寒咬牙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没,没人,真的没人!我悟性高嘛!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琢磨琢磨就通透了啊!”我辩解道,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网上看来的吧。

“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学来的!从现在起统统给我忘掉!”柳碧寒眼中冒火的死瞪着我。

“是!是!我忘了!我全忘了!刚才我都干什么了来着?我怎么会在这里?好奇怪呀…”我连忙四顾,天真可爱地笑道:“碧寒,我困了,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去睡吧,哈?”

柳碧寒又瞪了我半天,总算把胸中怒火给压了下去,松开我的脖领儿,顺手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小脖子,语气却仍旧很死人地道:“立刻给我回房睡,明天不许再掺和这件事!”

“哦…哦…哦…”我垂头丧气地道,耷拉着脑袋往外走,柳碧寒便在我身后跟着,从前厅出来,一轮明月正高,夜间的空气很是凉爽舒畅,我忍不住长长的一个深呼吸,对柳碧寒道:“快结束了吧?一切都会如明月般美好的。”

柳碧寒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低声道:“会,我会亲手终结之于你的所有痛苦,给你想要的幸福。”

“碧寒?”我望着他,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罢了…有人幸福必定有人痛苦,都是人生,都是因果。

虽然昨夜睡得极晚,但今日我还是一早便醒了,而且精神十分抖擞。平安前来告辞,我又嘱咐了他几句,然后在柳碧寒的陪同下将他送出府去,直到看着他乘上殷天鸿特意帮他雇来的马车离开后方才回至府中。

来自柳碧寒的消息:昨夜金刚们成功将药找到并盗回,已经交由云舅父拿去研究。

来自殷天鸿的消息:云舅父已经依药方配出了终极解药,但是其有效性还有待研究,估计今天中午之前应该会有结论。

来自云老二的消息:由于江百药从昨夜出了云家堡之后至今未归,今天一早云鼎日已有所动作,派出了十几名手下四外打探,很可能此时已经得到江百药被捉的消息,想必第二次正面交锋很快便要到来。

柳碧寒将殷天鸿和云老二叫至房内,三个人关上门密谋,说啥也不让我参加,可恶的柳死人竟然还怕我悄悄溜出去,硬是把我给锁到偏房里了,真真气得我抓狂。

终于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柳死人才过来给我解锁,门一开我就不管不顾的扑上去一阵王八拳,被他几下就捞住了胳膊,无奈地道:“小叶,事情很快便可结束,你再忍耐几日…”

“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住了!”我叫着想要挣脱他钳着我胳膊的手。

“小叶!不要再任性了!云鼎日有多危险你难道不清楚么?!”柳碧寒火大地瞪着我,用力捏着我的腕子。

“呜呜…我忍不住了!快放开我!”我急声叫道。

“小叶你——”柳碧寒眼看就要爆发。

“我要上厕所啊!忍不住了!你这死人憋我一上午!”我嚎叫着丢下装死人作无语状的柳坏蛋飞奔向茅厕。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又得到了来自云舅父的绝好消息:解药方子没有问题!解药配制成功!云老二的毒可以解除了!

江百药虽然是名酒色之徒,不过想问题看事情还是蛮清楚的,他知道我既然可以动用到御医,就极有可能能辨出药方的真假,如果他提供的是假方子,被我们察觉后一定不会放过他,而提供真方子的话对他反而没有什么坏处,在他来说,只要有钱花、有女人玩儿那就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了,没必要为了愚忠于云鼎日而给自己找不痛快。事实上就算他把真方子给了我们,云鼎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起码在云鼎日还没有找出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药之前是不会收拾他江百药的。而且通过昨晚被我们逼出解药的事,江百药自个儿心中必然也会提高警惕,以免再被云鼎日用类似的手段逼迫,到时候他失去的可就不是对云鼎日的控制权了,而是他这条猥琐的小命。

一句话,算江百药他识相,给了真方子,云老二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今天这顿午餐是几个月来我吃得最为开心的一顿,以茶代酒地恭喜了云老二一番,顺带问了问这几个人都商量了哪些对付云鼎日的计划,但是想必大家都在事前被柳碧寒“威胁”过不许让我掺和了,所以都装着没听见,各吃各的,气得我在桌子底下挨个儿踢了他们的腿一脚,…当然了,柳死人同学我是不敢招惹滴,略过不理。

茶足饭饱后,云老二要跟着云舅父回城郊的住处接受解毒治疗,据说除了服药外还要配合针灸,大约要花个两三天的时间,因此殷天鸿特意安排了二三十名家丁跟随保护,以免被云鼎日那厮逮着空子下手。临行之前柳碧寒忽然将云舅父请进房间,关门密谈,不晓得在谋划什么勾当。

我也正好趁柳碧寒不在的功夫扯住了殷天鸿,悄悄打探他们上午商量的计划。殷天鸿觑着眼瞄我,道:“我看你就消停几天吧,这事儿很快就可完结,你不用跟着穷操心了。”

“总得让我心里头也有个底儿啊!你们的计划到底有没有危险、有没有漏洞,我老人家得审核一下嘛!”我大言不惭地道。

“喔…”殷天鸿点点头,“计划是碧暖的哥哥做的,你直接去问他好了。”

“我靠!我要是能问出来还找你干嘛!”我狠狠在殷天鸿的胸脯上来了一拳,“碧暖他哥我惹得起嘛?”

“是啊,我也惹不起啊。”殷天鸿理直气壮地揉着胸脯道。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阵儿,最终也没能决出一个不怕碧暖他哥的人来,只好各自耸耸肩,分头走开了。

殷天鸿那小子心眼儿大大地坏了,有了大舅子就不要好哥们儿我了!奶奶个熊的!可耻的叛徒!以后再也不跟他玩儿了!正在心里骂着,忽然瞥见坐在窗前喝茶沉思的云老二来,连忙颠儿过去,嘻皮笑脸地坐在人家对面,压低声音道:“小二,计划,透露一下滴,好不好?”

云老二微笑着道:“柳寨主嘱咐我们不要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有孕在身,总担惊受怕的,对胎儿不利。所以,小叶你还是领了柳寨主这份情罢,人生难得几回闲,不是么?”

“就你会说!真讨厌!”我冲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难看的鬼脸,“我天生就不是能闲下来的人。何况…我总觉得那个大冰块有事瞒着我,心里头放心不下,你们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是不安心,难道这样就对胎儿有利了?好不好嘛,小二!告诉我吧!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绝对不会把你说出去的,好不好?”

云老二听到我管柳碧寒叫大冰块,先是失笑,而后皱了皱眉道:“我也看出来柳寨主似是暗自做了什么决断,但是他也未曾向我们透露只言片语。不过,小叶你大可放心,柳寨主的心机智计不比云悠远逊色,他的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你该完全相信他才是。”

“我自然相信他!那家伙向来是不飙则已,一飙惊人。只不过…唉呀!是女人的直觉作怪吗…我就是觉得不安心!”我眉头紧锁地望向柳碧寒和云舅父所在房间的那扇紧闭的门。

“唔…女人的直觉么?”云老二挑着眉笑,“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倒信个三分,但是小叶你…”

“喂喂!嘛意思?你说我没有女人味儿是不是?”我狰狞地瞪向云老二,他只笑不语。“呜哇哇!我太可怜啦!亏我对你们一个一个的这么好,竟然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我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眼圈立马就红了,挤出两滴泪水来望着云老二:“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嫂子吧?我把小二你当亲人,可你却这么对我…太让我伤心了!呜呜…”

云老二忍不住笑道:“既然小叶你拿出了嫂子的身份,那我也只好惟嫂命是从了。反正一会儿我便要同舅父一起回他的住处,柳寨主就是追究透露计划的责任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

“咦…”我挤咕挤咕眼儿,“小二子你可够坏的!柳冰块逮不着你,肯定得把火气全撒我头上!罢了!快说!计划第一!”

云老二笑着压低声音,道:“云鼎日此时肯定已经猜到是咱们捉了江百药,因此他所担心之事有二:一是怕咱们逼出解我身中之毒的方子,使他少了一件能威胁到我们的武器;一是怕咱们从江百药口中得知他也身中毒物受制于人之事,因为如此一来咱们必不会轻易放走江百药,利用江百药便可威胁云鼎日——也就是说情况来了一个逆转。且江百药如果在时限内没有回到他的身边,只怕他所中之毒也要发作。综上两点,可推出云鼎日此时已如被推在了悬崖边上,唯有破釜沉舟与我们一搏方有胜算。江百药如今算得一位关键人物,有他在我们手里,必能引得云鼎日自投罗网。因此柳寨主的意思是,用殷府做‘网’,将云鼎日及其手下一干黑道喽罗一网打尽!”

“这…”我犹疑地道:“这岂不是很危险吗?殷府是实实在在的买卖人家,纵然家中家丁众多,那也不过都是普通人而已,怎么能对付得了常年在江湖上腥风血雨中厮混的黑道人物呢?!况且府中还有殷老爷子夫妇和碧暖,老弱妇孺的,若要以此地做战场,到时要将他们转移至何处呢?万一云鼎日那伙人再来个杀人放火,好端端的一座殷府岂不是因咱们这些个外姓人之间的恩怨而遭了秧吗?这要咱们怎么跟殷老爷子交待呢!不妥不妥!这计划不行!”

云老二道:“纵使咱们不以殷府做战场,云鼎日也会找上门来,毕竟殷公子曾做为代理堡主替云悠远掌管过堡务及生意,云鼎日要想抢夺云家堡的产业,殷公子亦是他的路障之一,迟早会将矛头指向殷府。因此以殷府为战场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殷老爷子那边倒不必担心,殷公子已经请示过了,届时他老夫妇两个加上小殷夫人会提前被悄悄送至距京都最近的恒昌城,那里有殷家的外庄,相当安全。且殷老太爷说,恰好殷府的房舍时日已久,正需大修,随便咱们怎么折腾,若闹得狠了,兴许还省了拆房子的费用…”

我哈地一笑,道:“老爷子还挺幽默,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但是,殷府上的家丁人数虽多,那估摸着也干不过黑道流氓啊!难不成咱们也学田单来个火牛阵什么的?”

“找牛只怕来不及,找人倒是可以。”云老二含笑道。

“找人?难道柳冰块也要来个以牙还牙,招揽一帮子黑道人物跟云鼎日大火并?”我瞠目道,“这个…民间械斗好像官府也会管的吧?”

“那么,如果械斗的一方就是官府的人呢?”云老二笑着望住我。

“你是说…”我眼睛一亮,“把官府的人拉进浑水,来个官匪游戏?——哈哈!妙啊!云鼎日的那帮黑道喽罗只怕个个都身背着官司呢!如果把官府弄进来,那可正撞到剑锋上了!到时候那伙子小黑逃跑还来不及,谁还顾得上给云鼎日卖命啊!最后估计就只剩下云鼎日这个光杆司令…呃,光杆将军自个儿了!敌阵不攻自破,祸首手到擒来!好办法!我批准了!”

“既然没有意见,还不快回房收拾你的东西!”冷冷的声音传自身后,扭头一看,柳碧寒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了,面带怒容地盯着我。

“哎呀!云小二!我说我不听吧,你非要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既然保密,你就不要非拉着我说了嘛!”我立刻跳起来叉腰瞪向云老二。

云老二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起身向柳碧寒拱手道:“如此,小弟便同舅父先离去了,柳寨主万事当心!”

柳碧寒颔首回礼:“保重!”

老云小云前脚一走,后脚我就被柳碧寒逼着回房收拾行李,说是立刻要将我同殷老爷子夫妇和碧暖一起送往殷家外庄,我问他:“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等云鼎日上门。”柳碧寒沉声道。

“很、很危险的…能不能…”我望着他,想说能不能让我留下来陪你,却被他冷眼一瞪把我后半截话给瞪回肚子里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外庄待着,这边事情一完我就去接你。”柳碧寒一手拎起我的行李包,一手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抚:“走罢,碧暖他们已经在马车上等你了。”

还没待我俩跨出门去,便见殷天鸿急匆匆地走了来,也顾不上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了,低声道:“云鼎日已经动手了!方才我的人回来报说,今日上午他带了数十名手下闯入云锦庄的总部,强行扣押了五位大主管,将所有总部人员当场解聘,硬是换上了他自己培养的手下,并逼着相应人员将所任职事务全部交接给了他的人,可以说…云锦庄已经成了他的囊中物了!”

一听这个我急得望向柳碧寒,见他沉稳如故,沉声道:“云鼎日没有云家堡的印章,充其量只能使用云锦庄的流动资金而已,既不能签署任何协议也不能谈取任何生意,尚不必担心。天鸿,你令人守在云锦庄总部附近,凡是被云鼎日赶出来的旧部人员全部接下,暂时找个地方安顿,一旦我们收住云鼎日,这些人员便可立即恢复原有职务,重新运营云锦庄。”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殷天鸿答应着匆匆离去。

“碧寒!”我一把扯住柳碧寒的袖子,“云鼎日已经占了云锦庄,下一步肯定是要找回江百药,如果他请了差役来,只怕咱们不好交待,得赶快…”

“正是要如此,”柳碧寒把话接了过去,“方能令云鼎日自投罗网。”

“你的意思是…要云鼎日自己把官差给招来、自己给自己下套?”我若有所思地道,“但是,云鼎日要是带着官差来,肯定不会带他的那帮黑道喽罗啊,两拨人是不能见面的!”

柳碧寒淡淡地道:“那便由我们牵线,促使双方见面。”

“怎么促使?”我瞪大眼睛望着他。

柳碧寒低头看我一眼:“殷老他们已经等着了,还不快走。”说着便跨出门去。

“碧寒、碧寒!”由于柳碧寒走得太快,我不得不追着他的屁股在后面叫,“你的意思…今天说不定就是最终决胜负的日子了?那云鼎日此时说不定已经带着官差在来的路上了,我怎么没见你准备应战啊?你到底…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啊?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柳碧寒头也不回,冷声道:“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便是,别给我四处乱跑!”

“你——你要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官匪相斗?”我见他不肯停步,从后面扑上去跳在他的背上,压得他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倘若他们两方斗起来势必是场恶战,你又不会功夫,待在这里岂不是有生命危险?你不能冒这个险!”

柳碧寒火大地偏头低吼道:“你给我下来!伤了肚子如何是好?!”

“你先别急着走,我就下来!我必须得问清楚才肯放心,否则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离开!”我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企图用体重压住他的步伐。

柳碧寒长臂往后一伸,硬是勾住我的腰把我揪到了身前,打横抱着迈步就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挣扎着下地拦在他身前,直直地瞪住他:“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必须确信你不会有危险才走!”

柳碧寒既恼火又无奈地道:“我不会有危险,工部张大人会同我在一起。”

“张大人?”我一愣,随即恍然道:“我几乎忘了!昨儿没去同他商讨慈善机构的事,今儿不能再不见了,难道你是想以此为借口把他请到殷府来——云鼎日若来也是以寻江百药为由,衙门不会派太多差役,因此就算把云鼎日留守在云家堡的那些黑道喽罗引到殷府,仅凭几名差役是拿不住他们的,然而如果张大人也来,他是工部侍郎,出入办公事自然要依仪仗带大量的差役侍卫,如此的话咱们这边方不至以寡敌众,且你若同张大人在一起,那些保护他安全的侍卫也可一同保你安全——你是这么计划的吧?”

“既已知道了,还不赶快走?莫再耽误了!”柳碧寒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便往府门赶。

“可是…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见得就没有人身危险啊!万一那些个侍卫顾不过来怎么办?刀剑无眼,倘若当真双方械斗起来,你、你可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边被他拽着走边望向他。

“我借了你两名金刚护身,剩下四名在你身边,可放心了?”柳碧寒低头看了我一眼。

“不,六名你全带在身边!我在外庄,没有危险,用不着金刚护体!”我坚持地说道。

柳碧寒没搭理我,将我一路拉至殷府后门,几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柳碧暖正从其中一辆里冒出头来往外瞅,柳碧寒也不等我往上迈,一把钳住我的腰就将我弄上了车,对赶车的家丁道:“立刻出发!”

家丁应声是,当即扬鞭打马赶车上路。我从车窗口探出头去死死瞪住立在门前的柳碧寒,咬着牙低吼道:“你最好毫发无伤的来见我!否则来生你便再也遇不见我了!”

柳碧寒凝视着我,一言不发。

我在恒昌城殷府外庄的客厅里坐立不安。剩下的六名金刚有四名跟着柳碧寒和殷天鸿贴身保护,还有两名在我的身边。从离开京都到现在已经过了约三个多小时了,硬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我忍不住让其中一名金刚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悄悄到殷府附近打探打探消息,谁知这一去竟也没了信儿,不由急得我上窜下跳差点上了房顶。

到外庄“避风头”的这些人里面只有殷天鸿的母亲和柳碧暖那丫头什么事也不知道,殷天鸿哄碧暖说是要她陪着公婆到外庄来踏踏秋色,所以小丫头一直在庄子里东颠儿西逛的没一刻消停,还不时取笑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我,说什么我一会儿见不到他哥哥就想念成这个样子!

懒得跟她解释,又怕她看出端倪来,只好一屁股坐到窗根儿底下瞪着天空发呆。柳碧暖的婆婆殷老夫人见状不禁笑道:“小叶若甚觉无聊,不如同我们娘儿俩一起出外走走罢,这恒昌城郊有座灵光寺,寺中住持悟幻大师是得道高僧,被当今圣上封为国师,每年圣上都要亲临灵光寺与悟幻大师讲法,因此寺中香火极旺。今儿个九月十九,恰逢观音菩萨出家日,各地高僧齐集灵光寺布道讲经,咱们这些个普通百姓虽然进不得大殿受教,去上个香沾沾佛缘也是好的。不知小叶意下如何?”

没等我答话碧暖已经先叫了起来:“好啊好啊!去罢!在我们塞北很少能遇见个寺啊庙啊的,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去上过香拜过佛呐!”

“喔,老夫人您和碧暖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小殷子和碧寒,他俩在府中办事,我还得等消息…”我摇摇头,女人们的事情我现在可没心思跟着掺和。

“哎呀!你可真扫兴!”碧暖上来拽我,“一起去嘛!有什么事回来再问哥哥他们也不迟啊!再说咱们又不是去听老和尚们讲经,就去上个香拜个佛,卜个吉凶就回来了嘛!”

“卜吉凶?”我一愣。

“哎!亏你还自小长在中原呢!还不如我知道得多!”柳碧暖得意地道:“大凡寺庙里都有供来朝拜的百姓占卜吉凶的算命签子,用竹筒装着,摇一摇,掷出的签子上就是你要卜的事,到时将签子交给专门负责解文的和尚,他就会告诉你签子上偈语的意思的!”

柳碧暖说的这些我自然都知道,电视上经常见。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去给柳碧寒帮忙,那就索性跟这婆媳俩去一趟灵光寺,抽个签子看看,准不准先不管它,起码心里头也能有个底,不像现在这样上下够不着的。

唉…我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古代女人了…竟然也开始把心中所愿所盼寄托在求佛问卜这档子事儿上了。

好在云鼎日已经被吸引去了京都的殷府,我们几人应当没什么人身危险,只带了几名家丁和我仅剩的那名金刚贴身保护,驾着马车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城郊绘苍山脚下,灵光寺便建在那半山腰上。

由于时间已经是下午,来朝拜的香客们很多正从山上下来,倒也好,免得烧个香也跟逛市场似的到处都是人。然而当我们进入寺中时,仍然有很多人挤在大殿外,排队等着进殿磕头。一看这阵势我就烦了,对殷老夫人和碧暖道:“你们娘儿俩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你们。”

“我们估摸着要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呢,小叶你且找个地方先歇歇。”殷老夫人道。

“成,我去别处逛逛,咱们就在寺门口的茶水摊子上见吧!”我拱手辞了这婆媳俩,快步离开了这人头攒动惹人心烦的地方。

带着我的贴身金刚离开大殿所在的正院,穿过旁边的侧院,绕过几排房舍,前方出现一片菩提树林,总算清静了下来,看不到人迹了。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在林间闲逛,尽量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走了一阵儿后才算平静了心绪。

不愧是佛家之地,清幽处还真见清幽。正逛着,忽见前方有个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在拿着笤帚扫地上的落叶,便礼貌性地上前合什打了个招呼:“阿弥陀佛,大师好!”

老和尚含笑回礼道:“施主不必客气,老衲法号无相。”

“咦?看您老的年纪应该不会跟住持差太多吧?怎么他是悟字辈儿的,您却是无字辈儿的呢?”我好奇地道。

无相和尚呵呵一笑,道:“悟了便成了‘无’,既是‘无’,又何必去管它姓甚名谁呢!”

嗳,和尚们天天念经都念出职业病来了,一说话就充满禅机,可惜咱没那悟性,除了知道那首广为流传的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身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之外,别的就一概不通了。所以我也不打算跟这老和尚讨论他的知识范畴,便打算作辞后继续往前走。谁知老和尚却道:“施主莫再往前去了,前面是我寺禁地,外人不得擅入,只留步在此便是。”

“哦,好的好的!”我连忙停下步子,边往回走边笑道:“既然都是‘无’,为何还分禁地不禁地的?众生平等,世界平等,那土地岂不也是平等的?既平等,又何来禁与不禁之说?”

“这位施主颇有悟性,观你印堂红润,眼底清明,必非泛泛之辈啊!”无相和尚含笑道。

“过奖过奖!谈不上什么非泛,我只是心中有许多不解罢了,大师你可别笑话我愚昧哈!”我连连摆手,刚才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可别把这老和尚的讲经瘾给提起来,那我可受不了。

“世间人无所谓智愚,只分悟与执,在老衲看来,施主你似乎执念很深哪。”无相和尚望住我道。

我心说这老和尚不会是搞传销的吧,逮住一个就想拉着入伙啊?难道他想把我给忽悠的看破红尘从此皈依佛门?嘿!那您老人家可找错人了!施主我是肉食性动物,没肉吃就活不得,您老趁早死心吧!为了让这老和尚知难而退,我决定甩给他一道难题,于是笑道:“大师说得没错,在我心里的确有很多想不明放不下的事情。譬如佛家讲的轮回,我今生是人,下辈子没准儿就是猪,千年后也许我又成了一头蒜,只要我没有大彻大悟立地成佛,我就会这么无休无止的轮回转生下去。但是…如果我是从千年以后来的呢?千年以后的我是个人,因为某种原因来了千年以前的现在,我还是我,从现在开始轮回,轮到千年后,岂不又成了这个我?这千年的轮回不是白轮了?”

这番话我自己说着都有些拗口,更莫说面前这位压根儿不知穿越为何物的古代老和尚了。反正把他忽悠沉默了是我的目的,因此一说完我就眨巴着眼看着他,等着他承认自己修为不够,然后我就可以拍屁走人。但见老和尚微微一笑,忽然猫腰从地上拈起两粒沙子,放在一左一右两个掌心里给我看,慢慢道:“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施主现在在左手这粒沙里同老衲说话,而千年以后的施主则在右手那粒沙里观星赏月。各沙有各沙的世界,各人有各人的轮回。施主既已不属于右手之沙,又何苦对它念念不忘?”

哇…哇了个噻的!这老和尚…简直太有超前意识了!简直太、太哲了!他虽然不具备能够解释时空穿越的科学知识,但却可以用佛法来将它理解为自然而然的事情,佩服!佩服!…佛法既然这么无边…我干脆皈依了吧?——啊哈哈!逗你们玩儿呢!(啥时候了还贫嘛呢!)

我虔诚地合什向无相和尚行了个礼,道:“受教了!晚辈真是获益匪浅!多谢大师点化!在我们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前世的一千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大师同晚辈已经在此面对面说了多时,可见前世今生你我都是有缘人,所谓佛渡有缘人嘛,既然相遇了,还请大师能够给晚辈指点指点迷津!”

话说这无相大师看上去似乎颇有道行的样子,如果能给我来个预言警句什么的我也算不虚此行了。狡诈地说出目的之后我做出洗耳敬听的样子望着无相大师,却见无相大师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凭空画了那么一下,而后便口宣佛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我一时傻在原地,这,这无相大师也,也忒神了吧?他刚才划拉了那么一下…分明、分明是个三角形啊!难道连佛祖都知道我与云悠远柳碧寒之间的三角关系了?这也太丢人了!将来我寿终正寝魂归极乐后还有何面目去见西天灵山上的众佛啊?(你还是见鬼去吧。)

我惊着一张脸慢慢往回走,仔细想想刚才他画的的确是个三角形,而且还是个倒三角,如果是正三角的话还可理解为是随便挥了挥手,倒三角嘛…难道无相大师是在鼓励我颠覆传统来个一妻二夫?哈哈,我倒是无所谓,就怕那俩哥们儿不干…

话说回来,我是请他帮我指点迷津拿个主意的,没让他指出我的丢脸事啊!光指出来有个屁用!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这哑谜打的!非但没让我心里舒坦还让我更加憋得慌了!

带着金刚我快步离开了菩提树林,沿原路返回了大殿所在的正院,也没作停留,径直出了寺门,在门外茶水摊子上坐了,要了杯茶水边喝边等。殷夫人婆媳俩不久便也出得寺来,说是烧香的人太多,压根儿没时间掷什么签子卜吉凶,俩人磕了几个头就被挤出来了。

夕阳已沉,我催促着赶车的加快速度回外庄。事情再怎么难搞,这会儿也该有个结果了,若我们到家后柳碧寒和殷天鸿仍未回去,我就是拚死也得赶去京都亲自看个究竟!

马车一停到府门外我就飞奔进庄,前厅的门敞着,隐约能看见殷老爷子坐在那儿正跟谁在说话,我顾不上肚子里多出的那块娇生惯养的肉,快步冲过去跨进门内——“碧寒!”

柳碧寒偏过头来,脸上带着那无比熟悉的、万分可爱的怒容冲我低吼:“你在跑什么!还不给我停下!”

“嗷!柳大冰块!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去它的女人的直觉!他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欢呼着冲过去劈头盖脸地揉巴了他的脑袋一通,直揉得他发髻也歪了,头发也散了,发丝伴着静电像蜘蛛网一样乍了起来。

“你疯了!”柳碧寒恼火地抓住我的双手,瞪向我的眸子里却全是担心和宠溺。

“是!我是疯了!我都快急疯了!”我激动得眼泪都差点飞出来,“快说说,事情是不是…已经完结了?”

“唉!小叶子,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殷天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头一看,见这家伙正坐在窗边就着光让丫环给他往额角上药呢。

“你怎么啦?脑袋怎么了?”我连忙过去看他,见是额角被擦破了一块皮,血已经止住了,没什么大碍。“碧暖她们在后头,马上就来,你赶紧想法子敷衍过去吧!”我忠告他道。

殷天鸿大概一直没想这个问题,一听我提醒立刻慌了,道:“叶子!帮我到门口堵着碧暖!这个样子要是被她看见…”

我敲了他脑顶一记,道:“你糊涂了?这个样子她怎么也得见着,除非你伤好前一直不见她!想个借口混过去吧!”

“什么借口?”殷天鸿往外头一瞅,见碧暖眼看就要跨进门来,慌得脑袋都不会转了。

“驴踢了门挤了走路掉井了,哪个不是借口?随便说。”我兴灾乐祸地笑着走开,叫你丫没事跟柳大冰块学耍酷,什么消息也不放回来一个,害我担心这一下午,该!

柳碧暖进屋先看到了正在那儿重新整理头发的柳碧寒,才叫了一声哥就瞅见了破了相的殷天鸿,大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问道:“脑袋怎么弄的?”

“门…门挤了,不碍事,就蹭破了点儿皮。”殷天鸿情急之下也找不着别的借口,只好现听现用。

我心中暗笑,这小殷子原来也是个妻管严!不去理会他们小两口,我走到柳碧寒身边低声问道:“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柳碧寒大手按了我肩膀一下示意放心,而后对殷老太爷道:“事情都已办妥,不知殷老打算何时回去?”

殷老太爷道:“既然来了外庄,我们老夫妻两个便在此处住上一段时日罢,让天鸿和碧暖先同你们一起回去。”

“好。”柳碧寒便也不多说,辞了殷老太爷出了前厅,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出来,一直来至为他准备的客房内,方迫不及待地问他道:“说说,说说,到底怎么样了?云鼎日那家伙呢?”

“连同他那些手下一起被抓进了大牢,若问案定罪还需一些时日。”柳碧寒淡淡地道。

“小殷子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莫非官匪双方真的火并了?”我追问他道。

柳碧寒只点了点头,对具体细节不想多谈,望了我片刻,才慢慢道:“云鼎日纠集黑道匪众无故闹事,险伤朝廷命官张大人——这是暂定的罪名。一但此案开审,所涉及面便不仅仅只此一件了,只怕那些匪众身背的旧案也要一一翻出来,江百药也难逃法网。我已将他交给了官差带回衙门待审,他若为了活命减罪,必会牵出云鼎日过往所犯诸案,包括云悠远父亲被毒杀一事…所以,大概用不了多久,云悠远便会接到衙门的通告回来作为证人上堂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