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再一次带着切齿恨意交错而过,空中炸开微蓝的火花。

“有暗器,小心…”观战的她突然说,声音里夹着点惶急。

她是在提醒他吗?大汗下意识的抬头,不,是那个人。

细微的破空声响起响过,她的声音忽然被掐断,身子被暗器击中,向后跌去。

“咣当”一声,皇帝抛下手中的长剑,转身而去,他几乎把毕生的功力发挥到颠峰,丈余的距离倏忽即到,赶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托住她的身子,焦急地叫:“苍苍!”

看着地上的长剑,大汗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竟然在剧斗的时候就这么抛下兵刃走了,把背后的空门全露给他——只因为他需要有两只手来抱住她,他明不明白他给了敌人多少机会将他立斩刀下?

那个小姑娘挣扎着推他的肩膀:“你给我走开!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们早就…从我刺你那剑后,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苍苍,不要再动了,会触动伤口…好,好,两不相欠,不要再动。”年轻皇帝即便在面对生死决斗也淡定平和的声音居然在抖,他一面指出如风,点住她伤口周围的大穴,一面用颤抖的手托住她消瘦的下颌,“苍苍,没有伤到心脉,还有救的,快去拿挖骨刀和伤药来,还是有救的!”

他其实哪里看过什么心脉,从他抱住苍苍之后,他除了把她的身子紧紧贴在怀里之外,甚至不敢摸一摸她的脉搏,看一看她的呼吸。

但是她流的血并不多,只有一小块儿,她的身子也很轻,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化成一只蝴蝶飞走了。

场中的大汗扫视了一圈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骑兵和御前侍卫,知道自己该抓住这个好时机,他飞身上前,把钢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谁敢轻举妄动,我就砍了他的头。”

“我叫你去拿挖骨刀和伤药!”被他压在刀下的皇帝突然抬头厉声喝道,“混蛋!你听不懂?”

大汗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位温文尔雅几近书生的皇帝第一次破口骂人,他竟然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勉强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对亲信赤库说:“去赫都帐篷看他还在不在。”

“老军医不在的话,找到他用来割肉取箭的刀具带过来,创药有多少拿多少,绷带也是,还有闲着的人快生堆火,烧盆开水。”皇帝仿佛已经恢复了镇定,一连串的下命令。

“照着他的话做,”大汗赶快补了一句,说着低头看皇帝怀中的苍苍,“怎么样了?”

“暗器没有毒,也没伤及要害,不过暗器似乎就贴着心脏,有点麻烦。”皇帝这时已经俯身仔细检查过了苍苍的伤势,把手指按在她的寸尺关上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脉搏变化。

“你能取出来?要不要找赫都回来?”大汗问。

“那位老倌昨天还说过我活不过今天早上,”皇帝笑了笑,颤抖的声音也开始恢复淡定,“我可是天下第一名医的亲传弟子,由他来还不如由我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他必须要做到,不然的话,代价就是失去她。

从关内再叫郦铭觞来的话,耽误了时间,如果让铁器和心脏的血肉粘在一起,那就真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你真是个好对手。”大汗忽然悠悠说了一句,他看出他是一个越是处在危急的境地中,越是能调节自己情绪的人,这样的人无论于谁为敌,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敌人。

皇帝抬起那双重瞳和大汗的鹰眼对望了一眼,再也没有比对手之间的默契更令人宽慰,两个人各自挑了唇角。

铁盆中的水咕咕的沸腾着,皇帝把手中的小刀举到蓝色的焰火上,银亮的小刀慢慢的变得通红,移开小刀,皇帝飞快的把刀刃放入沸腾的开水中,青烟伴着“嗤”的声响慢慢升起,等烟雾散尽,手起刀落,皇帝手中的小刀已经划开了羽箭旁的肌肤。

鲜血迅速从划开的皮肉中渗出,皇帝的手依旧稳定如初,他娴熟的避开筋脉血管,一路找到了三棱形的暗器。

细小的暗器很快被小心挖出,在一旁观看的大汗松了口气。

皇帝一手按住伤口,另一手却又已经拿起了缝合伤口的针线。

缝合,上药,包扎,几乎一气呵成。

等到皇帝把暂时安放在毛毯上的苍苍抱起,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略显疲惫:“要找一个地方给她静养,等到神志恢复,没有高烧症状,苍苍的命才能算真正保住。”

大汗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连这种本事都有?”

皇帝笑着:“怎么?懂医术的皇帝很奇怪?”

“懂医术的皇帝不奇怪,”大汗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你有什么不懂。”他接着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才说,“我现在去叫人传令停战,你就还留在我们大营里吧。”

“还是免不了要做俘虏啊。”皇帝笑笑。

“苍苍不能移动,还要静养,至于你,”大汗说着,轻扫了扫皇帝苍白的脸色,“连自己站着都很艰难吧,还要抱着她不放手,真够可以。”

他原来没有发现,但这时才看到,皇帝的胸前同样有一团暗红血迹。

那是射入皮肉的暗器,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不仅将自己的背暴露给敌人,连射来的暗器都没有躲避。

皇帝回头看了看被大汗勒令退到几丈外的御前侍卫,“大汗,这一次是你赢了。”

“那是当然。”大汗微哼一声转过身去,他其实明白,真正输的那个人是他,当看到苍苍中箭时,他犹豫了一下,考虑着是否要放下兵刃跑去,就这一瞬间的犹豫,他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因为那个人,在面对那一瞬间的抉择时,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得令人生畏。

“库莫尔,”皇帝改口叫大汗的名字,“你胸前的伤,要不要我帮你裹一下?”

“这个就不用你费神了,女真汉子还怕流这点血?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伤。”英俊的大汗说着,一轩剑眉,“怎么?小白,这么关心我,几日相处,你已经对我生情了吗?”

“对,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的情,不平胡虏,只怕是不能释怀了。”皇帝随口开了个玩笑。

大汗汉学虽浅,这首诗还是知道的,也是一哂。

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双方就鸣金收兵,这场声势浩大的决战竟然就这样收场。

敏佳正带着亲兵在前方杀的痛快,猛然间给召了回来,气哼哼回到大帐,甩开肩甲刚想埋怨,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皇帝。

她这时已经知道“小白”就是汉人皇帝,惊异地瞪大盈然的眼睛,跑过去抓住皇帝的肩膀:“小白,你好了?”一转眼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昏迷未醒的苍苍,就跳了起来,“苍苍,苍苍怎么了?谁把她伤成这样?”

皇帝此刻已将自己胸前的暗器取出,随意包扎过,抬手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接着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知道为什么,连性格豪爽的敏佳都很听他的话,她低下声音来:“小白,原来苍苍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很喜欢苍苍,别人要抢她走,我一定不同意。不过如果是你的话,那就算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有些失笑,就睁开眼:“怪不得你们合得来,连说话的腔调都很像,全是些怪道理。”

“这不是怪道理,你想,两个你都喜欢的人,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你当然会高兴。”敏佳神秘一笑,“小白,我偷偷告你啊,苍苍告诉过我,说她本来有喜欢的人。”

皇帝淡然一笑:“是吗?”

“不过她又说她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敏佳晃晃脑袋,“她之前那么担心你,我想她也是喜欢你的吧,小白,你要对苍苍好。”

皇帝笑了下:“谢谢你,敏敏。”

只是温柔的一句话,就让敏佳的脸颊又红了,她小声说:“我先走了。”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看着她俏丽的身影消失,皇帝把目光移到苍苍脸上。

来女真大营半个月,她又瘦了,因为有伤,脸色也不好,这么躺着的样子,单薄得让人心疼。

多年前那个预言又在他耳边响起:你什么也守不住,萧焕,无论多么想要守护的东西,谁叫你是萧家的人?

皇帝的身子突然一阵痉挛,他按住胸口俯下身去,冷峭的寒意带着一股咸湿的气流冲出咽喉,俯在床沿上,他大口地喘息,连血都不再吐了,他的终点终于要来了吗?

火盆中的木炭在静夜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大汗弯腰轻轻把一件皮氅盖在靠着床沿打盹的皇帝身上,然后自己在床边的垫子上坐了,摸出一只火杵拨弄木炭,开口:“你自己也小心点吧,这么不休不眠的,就是精壮汉子也受不了。”

皇帝睁开半闭的眼睛,拉拉身上的皮氅,笑着开玩笑:“库莫尔,怎么想起关心我来了?难不成也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生个什么情!我不过是看你不咳嗽也不吐血,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怕你真死在我的大营里。”大汗挑起嘴角一笑。

皇帝笑了一下:“我们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关心我。”

他既然这么说,大汗就笑了:“好吧,如果你死在这里,戚承亮一定跟我拼了,我还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皇帝沉吟了片刻:“你准备纸笔,我来写一封书信给他,他看到后应该不会再冲动行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汗愣了下:“你是说你要帮我写信给戚承亮,让他在你死后不要和我决战?”

皇帝勾了下唇角:“戚卿行事沉稳,按说不会这么做,不过我们除却君臣之谊外,还有些私交,我怕他一时激愤。”

大汗微眯了眼睛看着他:“小白,你实话告诉我,你还安排了什么?”

“我在来山海关前,已留了传位的密诏。如果我不能回去,不至于无人即位。”皇帝还是那么淡然地笑着,“所以你想趁乱打入京师,那是不可能了。库莫尔,我劝你还是议和为好,你在山海关下数月,不至于还没明白,以女真国的兵力,兴兵中原只怕还是不够。与其继续大战下去生灵涂炭,不如两国好和,对女真和大武都不是坏事。”

他说着,还能对库莫尔笑一下:“议和的使臣我已选好,兵部右侍郎韦颐,办事谨慎,又圆通容达。他此刻就在山海关,我也留了份诏书给他,无论我能否回去,他都会遵诏书中所写的款项与你和谈。你觉得怎样?”

静默地看着他,库莫尔许久才笑了笑:“小白,直到此时,我才真正对你刮目相看…”

皇帝笑起来,故意打趣:“难道你之前那么久,还把我当男宠看?”

库莫尔却摇头,神色有着郑重:“我从未把你当男宠看待。”

皇帝笑了下,忽然又开口:“库莫尔,请你照顾好苍苍。”

大汗这次当仁不让了,挑眉看他,“这是当然了,苍苍是我的女人,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皇帝笑着:“谢谢…苍苍喜欢四处游历,如果可以就任她去,下棋的时候最好让着她,她输了会掀桌子,她不喜欢给各种规矩绑着,所以不要强求她,她如果另有喜欢的人了,就任她去…”说着,他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做不到的,怎么能要求你去做。”

“不就是尽其所能的宠着她嘛,”大汗轻轻摆手,“这都好说,我怕只怕她的心还在你身上,我怎么哄她,她都不会真正开心。”

“我?”皇帝愣了愣,随即轻轻摇头,微微笑了,“我一直那样伤她,她只会恨我入骨。”

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大汗轻笑了一声:“好,我答应你,我会倾我之力照顾她,让她幸福,幸福到有一天把你完全忘记了,到时候你在地府里,可不要后悔。”

皇帝也随着他笑了,深邃的重瞳再次移到苍苍脸上,喃喃自语般说:“那就太好了。”

他又笑了笑:“库莫尔,这次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要带她回京,如果我能救她出来,只要她希望,我会放她任何地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双手上,“禁宫太大,也太冷,她该去更好的地方。”

大汗抬起头,把鹰一样的眼睛锁在他清隽的侧脸上,过了很久,他笑了两声:“坐久了,我走了。”起身的时候,他突然说,“小白,你是不是算到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你自己?”

皇帝笑了笑,那是种平和到极致的笑容:“我天命如此,这一刻已是奢求。”

大汗没有再说话,瞥到了床边动也没动的酒和肉,加了一句,“怎么又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怎么顶得了。”

“食物有时候反倒是累赘。”皇帝这样回答,就又倚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大汗深深看他一眼,还是打起皮帘,走了出去。

皇帝的医术比赫都高明很过,第三天,苍苍起伏的体温就被控制住了,她苏醒的时候正好皇帝和大汗都在,当她皱了皱鼻子打出第一个哈欠的时候,一直守在床边的皇帝微笑着说了一句:“苍苍,太好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脸上就失去了所有的颜色,身子重重栽倒在床边。

大汗慌张的跑过去想要扶起他,却发现床上的苍苍并没有真正的清醒,她只是呓语似的说:“萧大哥,真可怕啊,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你杀了我师父,我们成了亲你却一点都不喜欢我,后来还杀了冼血,好在那都是梦,现在醒了能看到你,我真高兴。”她转动头,用迷离的眼睛四下寻找,“你在哪里,萧大哥?”

大汗注意到自从他们回来,除却换药和治疗,皇帝再没有主动触碰过她的身体,即使他看着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稍离,即使他为了她的安危耗尽心力。

这次他轻轻握起皇帝的手,放在她手心里:“他在这里。”

苍苍满意地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她把手指交叉,牢牢握着他的手,“萧大哥,你的手好凉啊。”

第十章 承认

睁开眼睛,白色日光在眼前连成一片,老旧的帐篷顶显得有些遥远,鼻尖渐渐充斥上草药的味道、各种皮革发酸的味道,还有木炭燃久了的烟味。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还是在女真大营里。

敏佳的脸猛地探到眼前,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慢慢浮出水光:“苍苍,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说着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大哭,“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了,一直说胡话,吓死我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还是有些懵懂,觉得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好了,苍苍刚醒,让她静一静。”库莫尔带笑的声音响起,他也到了床头,笑了笑低头看我,“伤口还疼吗?”

我向他笑:“谢大汗,还好。”

伤口的确不怎么疼,不知道库莫尔给我敷了什么药,反倒有些凉凉酥酥的感觉。

我端详着库莫尔的脸,我昏迷了几天?库莫尔看起来已经有些憔悴,下巴甚至冒出些胡子茬。

我想到在我昏倒之前他还正和萧焕比武,就又笑笑:“比武你赢了?”

“不,”出乎意料,库莫尔干脆否认,笑了笑,“是他赢了。”

萧焕赢了?这么说库莫尔要被迫和他议和了?

他这一次,也不能算无功而返了吧?

至于我…我这个已经公然投入别人怀抱的女人,也一定不会再让他留恋了。

我笑笑:“不管怎么说,我从今后是大汗的人,要和大汗同甘共苦。”

“那当然,”库莫尔也笑,“小白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在他死后照顾你,我怎么好推托?”

“死后?”我支着肩膀,觉得头有些疼,“你说什么?”

“是说死后。”库莫尔随手指向帐篷一角,那里放着一张虎皮躺椅,隐约看出椅上躺着一个人,“脉搏已经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推开身上的裘被,那是萧焕?怎么可能?

从床上坐起来,我直直盯着库莫尔:“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敏佳在一边说:“哎呀,苍苍,别动,会挣开伤口。”

库莫尔静静看着我:“几日几夜守着你,我想大概是气力耗尽了。”

几日几夜守着我?我朦胧中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嘶哑的:“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没有了?”

“脉搏没有了。”库莫尔的声音还是平稳传来,“一天前以为你醒来,就撑不住昏倒了,刚开始还有呼吸和脉搏,后来脉搏就弱得摸不到了。”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那个虎皮大椅前,躺在那里的真的是萧焕,他的神态很安详,我很久都没有看到他用这样平和的神态入睡了,在禁宫侍寝那晚,半夜醒来,我曾借着月光偷偷打量他的脸,即使在睡梦中,那双秀挺的眉头也微蹙着。

很久都没有见他这么放松过,是因为再也无所挂怀了吗?

库莫尔跟了过来,不依不饶的说着:“他可能知道自己撑不了多少时候,把你醒来后需要用药方都写好了,他还醒着的时候对我说,如果他死了,让我照顾你。苍苍,你不喜欢这样?”

果然是萧焕的行事风格,连死后的事情都安排得这么妥当。

我把手指贴到他的脸上,触手是刺骨的冰凉,这种凉法,身体已经冷下去很久了吧?连一丝生的迹象都察觉不到。

我喜欢吗?怎么人人都在问我喜欢吗?我喜欢什么?心里有个什么地方恸恸的动了一下,敏佳随口说过的话清晰的回响在耳旁:“我常想,如果一个人,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想着要救你,只想要你好好的,从来不想他自己会不会就此死了,那他一定很爱你,远远要胜过爱他自己。”

我从来都是个笨蛋,自以为潇洒的晃来晃去,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心肝,无耻而洋洋自得,以为这样就可以独行特立的活下去,以为这样别人就察觉不到我的怯弱,真是可怜,这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都畏畏缩缩。我老是在对自己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再对萧焕说我爱他了,一旦说了,他就会像那次一样跑走了。

不要说吧,这样还可以远远的看着他,就算远远的看着,也是很好的。但是这次不行了,我就要永远失去他了,永远也不会再有一个年轻人带着和煦的微笑住在我心里了,光是想一想,就会不能呼吸。

我都做了什么?

当我被归无常挟持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救我吧?

他那时刚发过病,已经无力从武功同样高强的归无常手里救下我,于是就冷语相向,让归无常以为抓住我也于事无补。

而我只是因为那危急关头的短短几句话,就丝毫不再相信他。

他在我回山海关之前,对我说,来女真大营是为了救我,我没有相信他。他被我怀疑后,仍然要和归无常决战,也是为了不让归无常再有机会伤害我吧?

我还需要他用什么来证明?一定要他躺在这里,身体冰冷得好像死去,我才会相信?

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这也许要成为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他说的最后的话了,我怎么能那么无情?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我俯身把他的身子抱在怀里,虽然这么凉,但还是软的,没有僵硬,库莫尔不是也说了,他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一定还活着,萧焕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死了?就算郦铭觞说过他命不长久,就算他事先明白似的把后事都安排好了,他也不会死的,对了,郦铭觞在,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医,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救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