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个月,随云一直没有对我食言,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外人才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花名远播,却从来没有真正抱过任何一个小倌,他们只会认为我有了随云公子这样的极品之后,普通姿色的小倌就再难上眼。

这几个月来,我也经常到随云这里来,外表上看是找随云欢好,其实是来找他谈心,随云见识谈吐不凡,到他这里来坐一坐都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且…看了看他身上那袭青色的素锦长袍,我在心里微叹了口气:还因为不管是风度举止还是衣着偏好,随云都和萧焕有些相近吧。

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不再拘谨,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榻上:“随云,他找来了。”

这几个月对着随云唠叨,随云也知道了我是有家室的人,而且我家里人自从我失踪之后已经到处找我找了半年了,听我这么说,他立刻明白过来:“你的丈夫?”说着笑笑,“我说你今天气色这么不好,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叹口气,我只有苦笑:“算了,不想谈他,随云,能不能今天让我在你这里放纵一下。”

微挑了眉似乎不很赞同,不过随云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对一旁的思望吩咐:“去给这丫头找两个乖巧的孩子来陪陪。”紧接着又说,“要青涩一点,不是那么老练的。”

我每次在这里找小倌,随云都这么吩咐,就是怕我吃亏的意思,我感激他的细致,冲他笑笑,我跟着思望出去。

不是没有看到随云眼中那让我跟他谈谈的暗示,不是就想这么醉生梦死,只是今天,我实在不能对着那个随时能让我想起来萧焕的身影再说话。

瘫坐在栖云楼大厅的软榻上,软暖丝竹靡靡入耳,女儿红杯杯下肚,随意抱着身边两个眉目秀致的少年,渐渐地,喉间留着一道灼烧一样的感觉,眼前又已经开始朦胧一片。

这就是买醉的好处,再多苦恼,在酒中,统统都能不见。

这样一直到入夜之后,栖云楼中的客人多起来,厅内半垂红帐的雅间后都有了狎笑玩闹的重重身影,我半靠在软榻上边喝酒边趁着酒兴按节和歌。

随云毕竟是不放心我,从后堂里出来走到我面前,对我笑笑:“你今晚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待太晚了。”

随云公子很少在前厅现身,他这一出来,满厅的目光早聚了过来,更有兴致上来的客人大声向这边招呼。

随云涵养极好地一一回以微笑,又引起一阵呼哨。

在外人面前我和随云常常假戏真做,不时有点暧昧之举,我就顺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身子拉入怀中抱住,还在他唇上深吻一口,哈哈笑起来:“这么想我快点走,随云今晚是不想陪我了么?”

不用想现在四周一定是一片嫉妒眼红之极的目光,随云任我搂着他的腰把他箍在怀里,目光扫到雅间之外,推着我的肩膀轻笑了笑:“别这么放浪,让人看见了不大好。”

我哈哈地笑:“看到就看到,我爱随云,还怕给人看到啊?”边说边随着他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准备给那边的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在刚触及那道静立着的青色身影之后飞快僵住。

那人的神色是淡淡的,就这么站在满室的奢靡□中,深晦如海的黑瞳中一一映照着绚烂灯火,那一潭幽深眸光却仍旧只有一片清寒。

这是萧焕。

目瞪口呆看着萧焕,我僵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忙爬起来放开随云,几步走到雅阁外,说话都开始结巴:“白…白先生您…”

仍旧是淡漠地看着我,萧焕一言不发。

我手足无措,冷汗瞬间就出了一脊背,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您…怎么…到这里…”

“这位先生是任公子的朋友么?”正说着,随云缓步走了出来,刚才他的衣襟被我拉开了,一身淡雅的青衣松散挂在胸前,把手抚在我的肩上,笑了笑说,“既然是任公子的朋友,何不进来坐坐?”

他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冷汗都快出到头皮上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声,看着身前的萧焕:“那个…要不白先生您进来喝杯茶?”

目光淡淡地看过来,萧焕没有说话,我没怎么见过他沉默冷然的样子,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性格温和,江湖上还能有那么多人谈到白迟帆就色变。

只是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居然如坠冰窖。

几乎觉得冰雪没顶,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好。”

淡淡一个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我身体半僵,随云倒是见惯了各种场面一样,温和一笑,侧身说:“先生请。”

有随云在,当然不怕待客失礼,片刻之后,两方的人就在雅阁里分宾主坐好,随云让人沏了几杯雀舌,望着萧焕笑了笑说:“先生今日饮过酒了吧,这杯薄茶还望能入先生的口。”

手指抚在蜜色的茶碗上,萧焕并不喝茶,只是垂目任清茶的水汽氤氲上眉梢。

我手脚几乎都僵了,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只好去看随云。

随云冲我笑笑,低头握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声问:“任公子不大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呵呵一笑,只剩下尴尬:“我没事。”

“茶很好,”那边萧焕蓦然开口,抬头笑了笑,“多谢随云公子。这一杯茶,已经使人忘俗。”

随云笑:“先生您过奖了。随云的长处不过是温和恭顺而已。”说着,轻轻一顿,又笑,“也许是这世间满身戾气的男子太多,随云才会被任公子垂青罢了。”

萧焕轻轻一笑:“随云公子是真正谦雅如玉的君子,如我等这样,何止是满身戾气,还有在修罗场里沾染上的一身煞气,只怕一生都洗不尽。”

他说着,站起来又是一笑:“再坐下去只怕污了公子的好茶,在下告辞。”

随云也笑着站起,送萧焕出去。

我只是僵在座位上,他们说的话句句落在耳中,从进来到出去,萧焕的目光却再也没有落到我身上。

折身回来看我还在榻上,随云叹了口气:“傻丫头,还不赶紧追出去?”

我一愣,忙爬起来,随云看着我笑笑:“这就是你家那位吧,果然是遮都遮不住的光芒啊,你真忍心把人丢在家里不管。”

看着随云,我恍惚一下,忙拔腿就追了出去,萧焕走得不快,这时候那道青影刚到门厅的地方,我几步跨下楼梯,跟着他的背影出楼,险险在门口拉住他的胳膊。

急起来我也口不择言,叫他:“萧大哥。”

仍旧是淡然清冷的目光,他回头看着我:“任公子这是何意。”

“我不是说我嫌你…”口齿从未这么笨拙过,我慌慌张张,“萧大哥,不是,我是说,我没觉得你暴戾,我…”

“哦?”看我支吾,他轻淡一笑,“不嫌弃我么?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如此羞辱。”

那双纯黑的重瞳中光线极深,竟像是冰雪一样的颜色,冷到彻骨。

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我只觉得心底像是有一排密密的小针在扎着,只为他眉间的寂冷。

栖云楼门前人群熙攘,如果在这里抱着他恳求他原谅,我这个任棠花花公子的名头只怕就要完了。

正犹豫着,他已经淡淡一笑,抽出了被我拉着的手:“当此良宵,任公子还是回去陪你的如花美眷比较好,在下告辞。”

僵硬着身体,看着他转身,没有一丝凝滞,那袭青色身影没入门外的人群中。

直到他的身影消逝不见,我才轻呼出口气,这才想起,刚才又是完全忘了呼吸。

抬手捂住眼睛,深吸几口气,在心里把这次不惜瞒着他失踪到现在的目的默念几遍——已经做到这一步,绝对不能放弃。

放下手,我转身走回栖云楼,一室的恩客和小倌都还在软语调笑,完全不受刚才那一幕的影响。

走回去的途中,手腕冷不丁被旁边一个喝得烂醉的男子拉住,头冠歪向了一边,那男子吐着满嘴酒气,眯眼道:“任…任公子…刚才你追着出去那个美人…好风骨好美的身段…总归你也有随云美人了…替兄弟引荐下如何…”

话音未落,他微胖的身影一晃,已经“嘭”得一声跌倒在地上,一只脚上去踩了他的胸口,我冷冷笑:“引荐?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是爷的人,你敢碰一根指头,爷把你卸了喂狗!”

四周的人群呆愣,我用手撩起散在额上的乱发,抬头扫视:“看什么?都滚去喝酒!”

乐师也停下了弹奏,大厅内一片寂静,我重新又低头,把踩在那个男子胸前的脚挪开一点:“本公子叫任棠,记清楚了,有本事来报仇,没本事就滚远一点。”

放下脚,迎面碰上随云温和的眼睛。

示意旁边的思望去安抚那个被我打的男子,随云冲我笑笑,压低了声音问:“没有追回来?”

我只有点头,勉强笑:“人还是走了。”

喃喃自语一样,随云带点叹息:“错过今天,再追回来可就难了。”

我笑得更勉强:“我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

随云淡笑了笑,叹气:“所以我才说,你想再追回来就难了。你家那位,你真以为你能把他搓扁揉圆么?”

“什么搓扁揉圆,我想都没想过,我…”愣愣说不出话,我只好跺脚,“借你个房间,我去睡了!”

转身飞奔的时候听到随云又在我身后感叹:“真是任性的丫头…”

我都五个孩子的娘了,真搞不懂随云为什么还总叫我丫头,何况我现在这样子,金冠半挽,长袍宽袖,哪儿有一点丫头的样子!

愤愤不平地甩了下袖子,去睡觉。

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早早睁开眼睛跑出房,正好看到思望正在院子里一身劲装的练剑,思望原来貌似还是个剑术高手,后来落难被随云救了。他一个小厮,倒是练功练得比我还勤。

睡意还没有全消,我仰脸冲他打个招呼:“早啊。”

手上的剑没停下,思望默然看过来一眼:“‘任公子’,声音又回来了。”

“哦?是么?”又答应了声,我这次也听清楚了,从口里出来的是女声。

我原来的嗓音太清脆,很难压低了扮男人,苏倩就给我配了些落音丹,吃了可以暂时变声,只不过药性如果太强的话就会真的侵蚀嗓子,她配的药性就温和一点,一般一天之后就会失效。

今天没有想到会外宿,我就没有带备用的药丸,因此一觉醒来之后不知不觉嗓音已经变了回来。

思望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我的本来音色了,我就对他嘻嘻一笑:“怎么样?本公子的声音很好听吧。”

思望抽搐下嘴角:“是,‘任公子’的声音就像纶音仙乐一样,洗脸水灶房有,请自己去打。”

我掩嘴轻笑,一点没打算客气:“谢谢思望夸奖。”

跟思望贫嘴完,跑去打来热水梳洗,在房里对着镜子把贴在颧骨和两颊上的易容物轻轻撕下。虽然我是顶着本来面目行走江湖的,但毕竟男人的脸棱角和女人不同,因此还是得稍微修饰下。

看看镜中的自己,左眉到耳际的地方还是有大片褐色伤疤,除去了伪装的脸,却已经大概恢复了这么多年来看习惯的样子。

做完了换上刚才管思望要的女装,朱红的褥裙裹在身上,百叶花边垂到脚面,又找了同色的缎带把头发挽起束在脑后,差不多就是普通女子的装扮了。

打扮好从房里出去的时候随云也已经起床了,向他道过谢,我带上薄纱斗笠,悄悄从栖云楼的偏门出去。

正是清晨,接上行人并不多,一路穿过街市,我就这么走着,一直顺着记忆中的路,走到城南,上次那个静谧的小院外。

趁着晨风吹过竹林的飒飒风声,我叩响门环。

一阵等待后,黑色木门“吱嘎”打开,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小红,探头看到我之后就愣了,惊讶地上下打量我。

我笑了笑:“我是来找你家先生的,麻烦你通报一下。”

听到我的声音,小红有些愣,略微回过神来,就点了头,还是不断打量我:“我家先生一向随意,您直接跟我来就是了。”

我点头冲她笑笑:“烦劳姑娘。”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竹林小径,走出后眼前就豁然开朗,晨光洒在不大的院落中,树影斑驳,荷叶晃动。

这次廊下没有人,小红示意我跟着她向内院走去,解释道:“先生昨晚子时才睡,现在还没有起,你稍待片刻。”

点点头跟她转过荷塘边的小阁,在内院里站好,等她走到里面去通报。

院内的暖阁外,碧纱的窗子还紧紧关着,似乎是不想打扰房内的人休息,小红进去很久后我才听到里面传来隐约人声,模模糊糊得十分不清。

仿佛是房内的人十分慵懒,又听到含糊地说了几句,暖阁的门才打开,小红脸颊有些微红地开门,走出来就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想再伺候这位了,怎么起个床都这么麻烦。”

我正想跟她交代是因为身子不好,晨起太急有时候会有眩晕,就听到打开的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清丽嗓音:“苍苍么?来了就进来吧。”

“萧千清!”这把清雅华美之极的声音,我要是再听不出来是谁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我马上转头问小红,“不是说见你家先生么?”

脸颊还微红着,小红眨眨眼睛:“我家本来就有两位先生啊,上次的是大先生,这次的是二先生,你又没说要见哪位先生。”

我哑口无言,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房去。

房内还没通风换气,到处都是香料缭绕的味道,床上半倚着的人长发披散,一身纯白衣衫半掩,露出胸前大半旖旎春光,我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小红为什么脸要红了,这样的光景我看了都快把持不住了,别说她一个小姑娘。

斜长的凤眸半眯,泛出些朦胧未醒般的水光,萧千清抬手勾了勾指头,微挑唇:“苍苍,过来。”

跟叫他脚边的什么心爱宠物一般无二的慵懒口气,尾音还轻轻勾起,销魂摄魄,果然同样的一句话,让他跟萧焕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绝对是两种感觉。

半叹了口气,我走到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看着他:“好吧,我听你的话回来见你皇兄了,他人呢?”

还是半眯着凤眸,这张跟萧焕有着几分相似的倾城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轻笑笑:“苍苍,你真的回来了么?”

我听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半坐起身,任青丝沿着肩头的白衣滑落,萧千清一笑:“苍苍,你是真的准备回来见皇兄的么?还是就准备,见过一面之后,再消失不见?”

他微顿下声音,轻轻开口:“苍苍,这次皇兄真的再也等不了你了,他等不及了。”

攥在袖里的拳头无声捏紧,我吸了口气,问:“千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清楚么?”萧千清把那双凤眸对准我,“苍苍,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你回来么?之前我虽然也急,但毕竟在烧毁的客栈和周边都没有找到类似你的尸体,我知道你性命无忧,只是心急你会不会被歹人掳去了。

“直到那天,很深的夜里,我在宫里心烦,随意逛到养心殿,却意外发现暖阁灯亮着。我走进去,焕皇兄就坐在房内的软椅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坐了多久,我默然不语站在一旁。焕皇兄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对我说:‘千清,我曾让她等了一年,所以现在如此,也是我应得的吧?’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如果再不去找回你,也许等你回来,焕皇兄已经不在了。”

静静描述当时的情形,萧千清看着我:“苍苍,你说要他搬到行宫去住,于是他就搬去,你半年不回,杳无音讯,于是他就等…只有在深夜里,才能跋涉上百里,往返在黛郁和紫禁城之间,独自在养心殿里静静坐着。可是今日呢?苍苍,你究竟还要他等到什么时候?”

呼吸随着他的话渐渐加重,想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嘴角。

轻叹了一声,萧千清抬手轻抚着我脸颊上的那块伤疤,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肩头:“苍苍,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紧紧抱住他的身子,把头埋在他胸前,我深吸了口气,摇头:“不行,千清,我不能告诉你。”

并不再追问我,萧千清只是轻抱着我的肩膀,任我发泄似地搂紧了他的身子。

良久,等我从他怀里出来,他用手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低着头认真地看我,如同他之前从未看过我一般:“苍苍,我有时候会很想问你,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

我张着口看他,无法回答。

他轻轻一笑,浅黛的眼眸中烟波浩渺,一望无底:“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你就这样一去不回?”

我无言以对,这半年来,最辛苦的人是萧千清,而我明知道他在奔波劳碌,天南海北地寻找我的踪迹,却没有透露给他一点讯息。

转过眼睛,他不再看我,只是嘴角噙着一丝淡到虚无的微笑:“苍苍,找你找了七个月,我累了,至于你跟皇兄的事,我也没力气管了。”

“萧千清…”勉强开口,我用尽力气冲他笑笑,“我没有办法回答你,但是,今天我会为萧大哥做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同样会为你去做。”

萧千清一笑,合上眼眸,重新又靠在身后的锦垫上。

知道他已经不打算再跟我说话,我站起来悄声出去,替他掩上门。

门外小红正悠闲地坐在门廊边侍弄一盆秋海棠,看我出来,就问:“夫人您留下来用早膳吗?后厨老张今天熬了白果瑶柱粥,还在灶上温着呢,我去给您盛一碗过来?”

我正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改口,她看着我笑:“大先生早就交代过了,如果有天要是有个像夫人这样身量样貌的女子回来,就让我直接叫夫人就行了。”

从随云那里匆忙出来,我的确是还没吃早饭,就点头答应了,顺便问:“这话是大先生什么时候跟你交待,前几日么?”

小红摇摇头,笑道:“是四个月前大先生刚把这个院子和我一起买下来的时候就交待过了,这都几个月了,我还当大先生开玩笑呢。刚才在门外看到夫人时一时也没认出来,没想到真的是夫人你回来了啊。”

我笑笑,顿了一下:“大先生这几个月,身子还好么?”

小红叹口气:“哪儿能好啊,每次都来去匆匆,回来了也不肯好好歇着,不是翻那些小本本看,就是在案子上写字。有次写着写着,掩了嘴咳嗽,就咳出血来了,吓得我都快哭了。”小红说着,顿了一下看看我,“夫人您既然回来了,就别像上次那样又穿成男装不伦不类得来气大先生了,还是多陪陪大先生,让大先生舒心点,身子说不定就好了。”

冲她笑笑,我点头:“好,我尽量多陪他。”

小红退下去了厨房,我顺着门廊走过一段,转过影壁,看到一丛丛盛放的紫茉莉花和花丛中的那个小凉亭,才确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上次来的匆忙,只是隐约觉得眼熟,也没有仔细想,今天到了,我才明白过来,这个院子,是当年我爹在京城里买给我的那座别院吹戈小筑。

只是当时的正门并不在那个竹巷之内,而是开在更临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