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我身边就停住了,我转头看了一眼,五个年轻小子,就站在我身后,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第一感觉就是:不好,快跑。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我做出要跑的架势,人家已经动手了。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甩棍,没头没脸的往我身上招呼。开始我还能躲几下或者挡几下,后来就被人家打倒在地了。干脆用双手死死的抱着脑袋,心想你们看着打吧,反正我是没还手之力了。也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他们打累了,也可能只是想教训教训我,觉得目的达到了,便停手了。其中一个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说:“小子,以后离这个赌局远点,否则见一次我就打一次。”然后扬长而去。

躺在地上好一阵子,我才回过味儿来。那几个小子早就走远了。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看我一身狼狈,匆匆就走了,还有几个远远地站着看我。我爬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好像哪里都没有被打坏,只是浑身很疼。衣服在地上滚得很脏,还有几个大鞋印在夹克上,大喇喇地仿佛是在嘲笑我。我坐着发了会儿呆,才站起来艰难地走到车前。还好包还在,找出钥匙开了车离开了。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乱跑一阵,找到个安静的地方停下,点了支烟,理理思路,看来应该是刚才坐庄姓邵的家伙和把账那个小子找人来教训我的。大概是觉得我挡了他们财路了。我狠狠吸口烟,用力将剩下的半支甩到车窗外,他妈的,出千还这么张狂,还搞在我头上,看来有点有恃无恐了。

回想一下,我自觉做得并不过分,我甚至都没有去揭穿他们。我心说你们也太凶了吧,欺人太甚了,不能就这么认了。我合计着说什么也得找回来,要不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我挂了个电话给三元和小艾,把他俩约了出来。小艾跟三元一样,也是有名的混子,打起架来不要命的。

见了面,他俩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是吃惊。听我说完事情缘由,立刻就想去赌局上拿人。我拉住他俩,让他俩先别着急去。我等他俩的时候已经想过了,那几个小子就是被他俩拿了顶多也就是揍一顿,最多要点钱。我的想法更为恶毒一些,让他们无法在那个赌局继续混。我的计划是要找机会拆穿他们,让那些输得没法翻身的赌徒去对付他们,赌输的人是很可怕的,有那几个小子好瞧。那时,根本不用三元和小艾动手,那些人就能把他们吃了。我找他俩来只是为我自己壮胆,陪着我回酒店。我自己回去,还真有点打怵。

和他俩合计一番,商量好行动计划,又和杨老二挂了个电话,告诉杨老二发生的事情,让杨老二在赌局上盯着。那两个小子只要一出现,就要立刻告诉我,我好去逮他们。杨老二也是个爆燥脾气,挂了电话立刻就去了赌局上去看那两个小子在不在。一会儿,他回电话说那两个小子不在。当天不能对付他们了,只好等了,得等那两个小子坐庄的时候我们再去。

我又给杨老二挂了电话,告诉杨老二说我要去拆穿他们,在那两个小子坐庄的时候,杨老二要继续探测,确定盒子里是不是装了两根棍子。如果是,就立刻告诉我,我好去拆穿他们。杨老二满口应承。要拆穿他们,必须得到杨老二的支持,杨老二如果不探测,我无法确定盒子出来的是一根还是两根。万一是一根,那我就不好去做了。我有点担心他们受了惊会不会继续出千,转念一想,但凡猫吃腥了嘴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或许他们会以为,我被打跑了,再不敢出现在那个赌局上,所以他们会安心的继续出千。

我不怕他们不来,打一顿警告我不让再出现在这个赌局上,就说明他们还是想继续捞钱。我拿不准包这个房间开局的人和他们有什么渊源,会不会因为这两个人得罪了什么人。小艾的一番话打消了我最后的顾虑,他说认识那几个小子,还说只要他出现,保管叫那小子老老实实听话。小艾当时满不在乎地说:“开局的那小子也就是后出道的小崽子,他要敢唧唧歪歪不听话,连他一起都收拾了。”

三元对这些毫不在意,只问我打我的五个小子的情况,好像去拆穿这个局的事和他没关系一样,他只想狠揍那些打我的家伙。

18 两败俱伤的黑吃黑

第二天我们早早就聚集在一起。小艾带了四个哥们,准备好了家伙,三元也带了几个人来。我们大家分散着来到那酒店附近的一家比萨饼店里坐着吃东西,等杨老二的电话。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大半天过去,杨老二终于来电话了,告诉我说那小子已经来了,正在等着坐庄的机会。接到消息,我们立刻就进了酒店,只等杨老二告诉我们那两个小子坐上庄了再进去。我早进去了,惊动了他们就不好抓了。最好来个人赃并获,他们不出千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局。

半个多小时后,杨老二再次挂电话告诉我他们已经坐上庄。这半个小时真是漫长,大家也都有点不耐烦了。一听说他们已经行动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了,大家都兴奋了起来。我们进房间的时候,局面正火爆。坐庄的藏在被单下面,把账的那小子还在唱账。他们被众多赌徒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根本没发现我进了房间。

一下进了这么多陌生人,开房间的小子立刻就过来。他一眼就认出小艾,两人凑在一边去说着话。说啥我也顾不得去听了,我的目标是桌子上那个盒子。

那一把庄家的盒子已经开了,大家都在计算自己是输还是赢。依照我的计划,最好的时机应该是盒子放在桌子上的一瞬。这把看来不行了,我还得等等。把账的赔完桌面上的账以后再把盒子递给庄家,由庄家继续做下一盒。当时盒子在桌子上,如果我跑过去抢过来然后砸开,让大家看看里面的机关,就算大家看到里面有暗格,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所以我不能贸然去砸那盒子,只能等到杨老二给我信息,告诉我里面是两根棍子一起出,那时动手,那些输红眼的赌徒会给他们好看!

于是我也远远地站着看热闹,尽量不让把账那个小子看到我。那小子的精力全都在账上。我等着他喊:“宝来盒来(庄家出宝的时候,把账的都这样喊,意思是大家可以下注了)。”把账那小子计算完桌子上的赌注后,把盒子递给了庄家。庄家在被单下摸索了一会儿就把盒子递了出来。把账的小子把盒子抓在手里,吆喝着让大家押钱。我看着杨老二,他对我点点头,表示这次出来了两根棍子。

我可以行动了。赌徒们押着钱,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出千,更想不到出千的会是两伙人。曲于有人壮胆,我也没客气,使劲扒拉开人堆,挤到了桌子前。我拿出5000元来,选择了一个3押了上去。杨老二已经告诉盒里是1和4,我故意选择了输4。那个把账的小子看到我,有点吃惊,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但是看我上来押钱,而且没押中,脸色有点缓和。估计在他看来,我是来说和的,故意把钱输给他们。因为我把5000元摆在输的位置上了,他知道我能够看到里面的宝棍开几。他看我手上没有任何动作,脸上甚至还露出了讨好的微笑,便放松了警惕。何况大家钱都押上去了,他是不可以回盒的。开盒子的时候我没有去抢盒子,只是在一边看着,由于场上的凯子选择输4的比较多,如果庄家出1,那就能赔一些,如果出4,郝庄家能赢一些,所以庄家出了个4。我的5000和别的选择输4的凯子的钱被把账那小子一把收了去。4上也有几家押钱的,但是不多,他们正在清点4上面押了多少钱,核对是谁押的时候,开完了的盒子和4棍就放在桌子上。我趁机一把给抓到了手里,紧紧抱住。

那个把账的小子看我把盒子和棍拿在手里,并没在意,还是全神贯注地计算输赢。他叼着烟,那烟上有半截烟灰,含混地说:“你要坐庄啊?”我说:“我不坐庄啊,不过我咋感觉我押对了3棍,怎么就出来个4棍呢?是不是3棍被你变走了啊?”他看着我,不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没管他,接着说:“我得看看,这个宝盒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话音未落,把账的小子察觉到我的目的了,停止了算账的动作,直勾勾地瞪着我,十分凶狠。

他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像准备来薅我,然后抢我手里的盒子。我见势不妙,使劲往边上挪了挪,希望离他远一点。但是周围押钱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没能逃到安全地段。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领子,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打得我有点发蒙,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接着,一双手在抢我手里的盒子。我哪能让他拿走,顾不得疼,使劲护着盒子。

那盒子很小,很难抢到。我边和他争夺边转头四处看小艾和三元在什么地方,这时杨老二出人意料地扑上来,一拳头打在那个小子脸上,那小子可能还没想到有人出头,被打了个趟趄,我乘机逃开。看来杨老二也是个猛人,他离得最近,动手最方便。那小子看到有人对他动手,就从腰里掏出一根甩棍,“唰”的一下拉开成一根棍子。这个时候庄家已经从被单下出来了,赌博的人看到有人打架,都纷纷向后躲闪。

那小子刚把甩棍拉开,三元和几个哥们已经冲过来了,抓头发的抓头发,架胳膊的架胳膊,马上就把那小子和庄家给控制住了。这个是我们提前合计好的事,当时说好无论怎么样先别打人,不着急,要先控制住人,好揭穿这个局。但是有个哥们可能气不顺,猛扇那个把账小子两个嘴巴子,打得啪啪的响,看着真是过瘾。包房间那小子的哥们(负责维持秩序的打手)作出拉架的架势,三元恶狠狠地说:“谁要拉架帮忙就全部放躺了。”再看小艾带的几个哥们凶神恶煞一样地把住门口,喝斥道:“暂时谁也不准走。”包房间的那个小子急忙过来想做说客或者想调和,他拽着一个架着庄家的小子命令他松开手。小艾喊了他几句,他也没什么反应。小艾火一下子蹿上来,上去薅住他说:“我小艾说话不好使是不?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看小艾脸色不对,那小子也确实很怵小艾,连声说:“艾哥,你这是干什么?”场面一度很混乱,所有人都在吵,有起哄的,有找自己钱的,也有在说庄家还没赔完钱呢。

三元大声说:“你们都闭嘴,这两个小子出千。”三元这一嗓子真管用,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立刻变得很安静了。三元顿了顿说:“这两个小子出千骗你们钱,马上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大家的钱都不少。”我一看时机到了,就把宝盒子放桌上。大家挤过来好奇地看着,仿佛我要变魔法一样。我把这个空盒子当大家面给盖上,按照之前研究的心得,让里面的转动仓调换了方向,然后让大家打开自己看。有一个输了很多钱的哥们带着疑惑打开盒子,盒子里面还有个1棍。大家有的有点明白了,也有的人还是不明白,傻子一样问身边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三元的哥们手里提着一个三角锥,就要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宝盒撬开,把里面的转动仓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又把两根棍子分别放在两个转动仓里面,又操作了一次。房间里立马炸了窝,愤怒的赌徒争先恐后上来抓那两个小子。三元和他的哥们好不容易才把大家给劝住,那两个小子惊恐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想做点什么挽回局面,或者想变成什么东西逃掉,可惜他们动弹不得。

三元也爽快,对众赌徒说:“你们的钱就是这样输的,这个小子骗了我哥们10多万(其实算起来我在他俩身上没输钱,但是三元想讹几个钱。正好那俩小子手里差不多有这些钱),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说着话他把那两个小子身上好个翻,连桌芋上的钱都划拉在自己手里,掂量了一下说:“差不多够赔我们的了,你们谁输了多少钱你们自己找他们要,我就不管了。”说着,他用脚踢了几下那把账的小子说:“我和这个小子还有点事没完,你们谁输钱就找那个(庄家)要。”说完叫人放开庄家,单把把账的小子拉到另一边。

坐庄那小子一直在辩解什么,小艾的一个哥们不知道咋也犯了毛病,冲过来卡住他的脖子就是一顿暴打。输钱的那些人一看有人先动手了,也不由分说,先打了解解气再说。场面又乱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跟三元去了另一个房间,小艾和那个包房间的小子也在这边说着什么。把账的小子被人薅着头发动弹不了,小艾看到人被架过来了,就走到那小子身边,斜着眼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能呢?”说话的工夫用大拇指指着自已说:“你知道我是谁不?”那小子讨好地说:“我知道,是艾哥。”小艾没吃这套,大声骂道:“我是你爹!”接着又是一顿老拳。那个小子的脸很快就被他打封了,三元拉住小艾,不让他打了。经过三元的逼问,那小子承认是他找人来教训我的。还交代了那几个小子是火车站前一家歌房里做事的。

三元让他带大家去找他们。三元去厕所找毛巾给那小子揩揩脸上的血,收拾利索了,我们一伙就集体从酒店撤出来,奔那家歌房去了。走之前我还到另一个房间看了一眼,大家似乎已经平静下来,都很文明地计算自己输了多少钱,让那个小子筹钱赔偿。那庄家辩解自己拿不出那么多,也说谁谁在他身上没输过多少钱,数额不对啥的。还说自己赢的一共大概有多少,和大家说的数字碰不上。看他们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后来具体咋搞的,我也没打听。

到了那家歌房,只找到三个小子,另外两个没找到。他们在歌房里好一顿打,音响、包间门都被砸坏了很多,满地都是玻璃渣子。三元他们出手又快又猛,不一会儿工夫,那三个小子和几个出面的都被打得不能动弹,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因为那歌房有很多啤酒瓶子,他们打人都操起啤酒瓶子对着人家脑袋上猛招呼,甚至人家都躺地上不动了也不罢休,还要上去对准脑袋砸几酒瓶子,再踢几脚。担心有人报警,我急忙拉三元、小艾收手撤了出来。事后想想那家老板也挺倒霉的,起码砸坏了四个大屏幕电视,还有音响设备。那个把账的小子也被大家放躺在歌房里,屁股上被人捅了两刀,估计好几天不能坐。

我也算见过很多世面了,见过很多暴力血腥的场面。不过看那三个小子被人打得满地爬,最后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感觉特别激动,身子不由自主地抖着,看来我身上也有嗜血的一面。平日里,我看见高一点壮一点的家伙自己先怯了,从来不敢主动挑事,生怕别人多看我一眼。在赌桌上我只能背地里出千弄钱,从来不敢扮赌圣啥的吓唬别人。有了钱,也不能告诉别人是怎么来的,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跟别人交流挣钱的方法。所以,当我头一回这样真刀真枪快意恩仇,感觉真他妈好。当时,我一点也没预料到,这种美妙的感觉之后,很快就是让我内疚很久的大麻烦。

当天我们得胜而回,几个人得意洋洋地跑到一个地方去开庆功宴。吃饭的时候我把杨老二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三元把讹来的钱给大家分了一下,当是辛苦费。杨老二也高兴得不得了,掏钱给大家一个人找了一个漂亮小姐,说是犒劳大家。然后小艾和三元都把自己的哥们给打发走了。看着他们每人挎个妹妹心满意足地离开,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好个笑。

吃完饭后,我们四个人又找个地方去喝茶。本来以为这事儿就此了结,没想到没过多久三元出事了。一次,三元去一家饭店吃饭,恰好遇到了那个把账的小子,不知道怎么就又打了起来。对方人多,三元就两个人,三元用一个打掉了瓶子底的啤酒瓶子插进了那个把账小子的后腰里去了,捅得很厉害,当时那小子就躺在血泊中。三元也吓得不轻,赶紧跑了。那小子进了医院,抢救了很长时间才救过来。后来三元被抓了,我和几个哥们好一顿活动,才没让这个案子到检察院。三元被判了两年教养,在里面待了一年半左右才出来。为了这个事我亏欠他挺多的,这也是为什么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小海陪我到处去赶局的原因。

为了拿这8万元,搞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确实不是我所能预料到的。光赔偿就赔了10万多,还有住院费、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七七八八,反贴进去一大笔。

19 成了赌场“技术总监”

这个押宝局被我们这样一搞,基本算是黄了。杨老二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赶这个局,有这个局在,他每天都有不少钱拿。现在局黄了,可是杨老二非常高兴。看得我满头雾水,我就不明白:财路断了,杨老二咋还这么高兴。原来杨老二野心更大,他这么大老远来,可不仅仅是为抓几个凯子,他是为职业老千来的,恰好遇到了我。有人可能认为凡是老千,只要赌就能出千。其实不是这样的。赌博名目繁多,加上高科技层出不穷,所以现在老千大都专攻一种或者几种赌博游戏的千术,有的甚至只会一种出千的方式。千万别小看这一种,那也能让凯子输得裤衩都没有了。像我这样对千术本身有浓厚兴趣、遇到新千术总有很高的研究热情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也因此,我对每种千术都懂一点,虽然说不上精通,但能看出里面的门道。这样也就够了。我见过很多老千都这样,只精一种,但是遇到别的赌博游戏,他要是上去玩也是个凯子。但是老千就是当凯子也不会陷进去,因为老千都知道啥时候应该收手。比如,很多人会打麻将出千,但是你让他玩扑克,你要是搞鬼耍他,他很可能也是个凯子。比如电视上那个老郑(反正已经得罪了,也不少这一回了),他对赌博游戏算是涉猎很多了,但是如果把他放到押宝局上,他也是一个凯子。或者我自己小小吹嘘一下,我和他推牌九,他要是不服敢玩,他的钱就都是我的了。德子(我在一个牌九桌上认识的一个老千哥们)也算一个接触面很广的老千了,但是我和他去数玉米玩,他的钱也是我的。同样,有人要是拿一种我没接触过的赌博方式来千我,我可能也照样是个凯子。就杨老二来说,他主要利用高科技出千,离开高科技,也是凯子一个。

一个老千在赌桌上,是很容易被懂行的人发现的。即使不知道他是如何出千的,也可以看出他是老千。道理很简单,一般赌徒赌钱时眼睛看着钱,看着点数。老千在桌子上是看人,看人家精明不精明,看人家是否注意他。就像小偷一样,走路或坐车,不看路,总去看人家的包或者口袋,一个道理。杨老二虽然只是个摆弄高科技的老千,但是他接触赌博多年,很多东西都接触过,他在那个押宝局上看我的表现就知道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千。

现实生活中,一般老千之间是很和平的,大家混得都不容易,能放一手就放一手,互相之间还是很讲究的,像押宝局上那俩小子那么霸道的属于不懂世故的。而我这样轻易把老千们吃饭的手段揭露了的人,应该算是千门中的叛徒或败类吧。

我在赌局上最风光的那几年,也算千门中难得一见的人才了。所以,杨老二见到我后,认为找到了帮他开赌场的最合适的“技术顾问”。押宝局打人事件过后,我就和杨老二成了朋友。一个外地人能在自己被人打的时候冲上来帮忙,这样的哥们谁也不会嫌多的。和他厮混了一段时间后,他便极力撺掇我和他去宁波玩,说那里有几个局,我就跟着他去了。赶了几个小局,抓了几个凯子,故事千篇一律,无非做戏骗钱。在宁波,还认识了他两个兄弟:杨老大和杨老三。这三兄弟很殷勤,东道做得没话说,没事就天天拉着我到处去玩。这哥三个在当地很有些名气。就是和他们成天混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总和我提要开一家赌场,我开始有些犹豫,担心赌场被警察扫掉时自己受连累,熟了以后,我看到了他们的实力,便答应了。

杨老二执意拉我入伙很有深意,其实以他们的实力和势力,在当地开个赌场是很轻松的事。不过,杨老二可不想开那种一切靠输赢几率、靠收取服务费用运转的赌场,他想控制所有赌客的输赢,所以才来找我参与。

一旦决定了,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四个人各自负责一摊子业务。杨老大是那种处理事情比较稳妥的人,他负责找场地,打点各方面的关系,统筹安排赌场的事务。杨老三是那种带点鬼机灵的人,他负责找人来玩,相当于业务部门的主管吧。杨老二对高科技赌博工具比较熟悉,他主要负责采购、订做各种赌博用品,相当于内勤总管。我负责培训赌场的工作人员,从荷官到赔码,要让他们在短期内成为合格的赌场工作人员,同时还要协助杨老二置办赌博用品,相当于技术总监。

这哥仨发动所有的关系,大家干劲十足,前期的筹备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按照我们事先研究好的,杨老大在城乡结合部找了一个废旧的室内篮球训练场,场地大概有400多平方米,也可能是以前部队留下来的电影院,总之,地方很宽敞。房子有点旧了,两边的窗户玻璃早就被小孩拿石头都给打碎了,就连窗上的木头也被别人拽去生火了。在这里开赌场,不必像澳门的赌场一样,装修得金碧辉煌的,谁知道能用几天呢?于是,商议了一下,采取最省钱实用的方案,稍微修葺了屋顶和墙壁,把窗户全部用砖头垒死,里面安装了一些大灯,就可以用了。反正也不是开宾馆,这样的地方开赌场最合适不过了。

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了一些年轻人让我挑选。听他们说话,估计都是自己亲戚家的,私下都是叔叔伯父的叫。我就像现在大公司人事部门负责招聘的人,他们来应聘,我先看他们的手,觉得手比较好的才留下来。然后就是培训了。赌场开张前,我天天给他们上课,把自己搞得真像个老师似的,着实是过了一次当老师的瘾。只可惜我这个老师没教人好东西,教他们玩扑克;教他们各种赌法的游戏规则;教他们如何打水:怎样快速计算水钱(因为赌客玩起来不会只拿整数去押钱的)。正式上完课,还留作业,让他们没事就成天算数字,比如如何摊筹码什么的。还要开小灶,私下看哪个比较机灵的就单独教。最早看中了一个小伙子,浑身透着机灵,下午没事的时候就单独找到一个地方,教他如何在牌靴里拖牌,如何拖第二张牌,如何快速计算哪张牌补到谁家才对赌场有利,如何看场上局势,避免出现总杀大赔小的事情,等等。告诫他们,赌场那么做肯定会被人砸。每个赌桌的荷官,我都得单独找时间教他们如何在主持的赌桌上出老千。那些日子,干起活来特别认真,就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教给他们。当时,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当年被人选做荷官的日子,想到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熬成培训别人的老人,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赌场为了吸引客人,准备上很多赌博项目:一个百家乐台子、一个啤酒机台子(吹球)、一个色子台(赌大小)、一个轮盘台、一个番摊(也叫数番),什么二八杠、21点,一应俱全。也进了一些机器:狮子王国、三七机、水果机,杨老二天天找人反复调试。反正一句话:来了让你赢你就能赢,让你输你就得输,除非你不上来玩。

吹球可以控制大小球和特定的蓝红球;赌大小要控色子,要大有大,要小有小,要豹子有豹子。色子是专门去找来的,甚至都不怕人砸开看。色子台有一个小遥控装置,放桌子上然后按动按钮,它可以自己翻身。数番的桌子是特制的遥控桌子,也可以任意控制。轮盘的球心是铁的,可以随心所欲打到某个具体的区域或者某个数字上去。反正所有的项目都很黑,都是和你出老千。这样筹备了近一个月时间,方方面面都准备就绪,赌场开业了。

开业那天,我们不敢张灯结彩,不敢放鞭炮,更不敢在媒体上做广告大肆宣传,于是,就赠送进赌场的人筹码,算是开业红利。为了安全,杨氏兄弟甚至放出探子在各个路口盯着。虽然杨老三说各个关节都打点了,也要这样做。赌场偷偷摸摸开业,必须在安全防范上狠下功夫。就拿卖筹码来说,筹码卖出去,钱要立刻转移,防止鸡飞蛋打。一般都是杨老大先把钱给转移了,等最后大家离开的时候再去拿回来兑换。赌客来赌,也必须先去市内某个地点集合,然后赌场用车拉过来。面包车的玻璃窗都是用黑布遮挡住的,人坐进去完全看不到车窗外面,不管怎么样,先给你转晕了让你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就怕遇上密探、记者啥的。

赌局上闹哄哄的,赌场经营层面的分工特别细致,要多复杂有多复杂:看场子的、放风的、卖筹码的、放贷的、来回安排大家休息的、联络大家来玩的,大家各自为政,各有各的分管部门和领导。看起来好像大家各做各的,但是目标都是一个,就是抓这些凯子腰包里的钱。另外,别看是小小的赌场,里面的关系可以说是盘根错节,光股东就有10来个,我也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很多是干股。最早稳定的时候,赌场每个月都要交一些钱给一些地方,拿了赌场的钱,相关人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赌场开起来以后,杨老大负责放高利贷,杨老二专门组织人维持场子里的秩序。杨老三还是外围,联系人来玩,负责安排大家吃住和用车。我呢,还是技术总监,防止有人出千,提示荷官出千、放水或钓鱼。

一切和当初筹划的一样,特别顺利。开业那天,我站在门口,看着面包车一车一车地来回运送赌客,一种成功的感觉涌上心头。想想大家在一个月里忙忙碌碌,就为开业时的红火。看来过去一个月的辛苦没白费,安排得这么周详,一切看起来都OK了,万事俱备,就等着凯子送钱来就可以了。

但是事情没有十全十美,开业第一天,百家乐的荷官就出了状况。

20 心理不过关的荷官

开业那天来了好多人,不知道杨老三都在哪里找来的。大家好像都对百家乐挺有兴趣的,纷纷来咨询如何玩,也有会玩的当场就拿钱上来押了。可能第一次真金白银地玩,荷官特别紧张,总出差错,该补牌时,他还得别人去提醒。我在桌子边看着,给他鼓励,让他慢慢来,但是他却一直不在状态,不是忘记了翻提示牌,就是庄赢他去翻闲,再就是敲了铃忘记说“买定离手”,搞得他手忙脚乱的,就连基本的主持台面都得边上配码的丫头帮他提醒。就这个状态,能维持下来也就不错了,更不要提出老千了。我们在一边干着急没办法,以前啥状况都想到了,就是这个大家都没想到。杨老二怕输钱,急忙找我研究应该怎么办。我安慰他说没事,先看看,让他有个适应的过程。过了将近两个小时,那个荷官才逐渐找到了自己的状态,玩得顺溜起来。杨老二在外围站着,不断拿眼神鼓励着他,提示他该出千时大胆出千。因为牌靴里的横梁是镀银的,他完全可以提第一张牌的小边,通过反光来看那是一张什么牌。关于第一张牌是该发还是该留,决定补给谁家对赌场有利,在培训的时候我都和他说得很详细了,而他练习发第二张牌(第一张牌该留时就直接发第二张,做到这一点而且不被人看出来,需要一定的技巧)也很溜了,考虑到不能总去杀大赔小,我们还特别规定了一套东西,让他在场上接受杨老二的信息指挥。开业前反复演示多少次,觉得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了,就等着开业后派他上桌子拿钱了。但是这个荷官心里素质不够过关,任杨老二如何暗示,就是不敢去提那第一张牌,更别说去权衡桌子上的庄闲点数了。

杨老二是干着急也没有用。他越去暗示,那荷官就越紧张。我一看,总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就过去把杨老二从赌桌边拉走,不让他在那里,反正就那样了。那个荷官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逼他也没用。就凭游戏规则和这些赌客玩,他们赢的几率也是很小的,所以我觉得不必要去担心。百家乐的水钱也是很大的,我一点也不担心赌客能赢走多少钱。

百家乐这个玩法本来就缺德,看着好像很公平的样子,其实5%的水钱就能要了赌客的命。一个人拿1万元上去玩,按照每次就押1万元计算,且不论你输赢,押庄50把,押闲50把,能被赌场打去多少水钱?就拿这个赌场来说,后来到这个赌场来玩的人很多,每天光水钱都会超过10多万。杨家哥三个很会做生意,看哪个人输多了,不定期返还那个人40%的水钱,以此作为回馈老赌客、大赌客的手段。其实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别说40%返水钱,就是百分之百返水钱也没有问题。毕竟赌场能控制输赢,赌客拿多少钱来赌场玩,理论上都是我们的,只是为了面上好看,得演演路子。

让赌客赢一些,不但可以刺激到赢了一点的那个人,还能刺激到旁边犹豫不决的赌客。反正赌场在那里,慢慢的总会让赌客都吐出来。这需要一个过程,主要是要让赌客体会到搏杀起伏的感觉。赌场里每个环节都是在为赌客营造大起大落的搏杀感觉呢。当赌客找到这个感觉并沉迷其中后,就会不由自主来这里送钱。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输的。有人为了某一个点数而感叹,有人因为赢了一把牌而庆幸自己运气好,此刻,他们已经掉入赌场设置的迷局中,完全沉浸在大起大落的刺激的感觉中,情绪越来越高涨,或悲或喜,因而失去判断力,没有足够的冷静来思考周遭真实的世界和丑恶的骗局。

就像杨氏兄弟的赌场里,赌徒的输赢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感觉某人能带人来玩,就适当让他赢点,不怕他赢了钱不来。人心不足,赢了这1万还会想着那1万呢。而那些输多了急于想翻本的赌客,那是坚决不客气,下多少杀多少。基本都这样做,反正你输光了肯定会千方百计筹集赌资继续来玩。输光了他去抢、去骗、去偷也会搞点钱回来继续赌,腿断了他都能爬着过来。

不说远地方,就在这个赌场,就有很多输红眼的赌徒,最后走上绝路。最倒霉的是一个银行的小子,赌急眼了,把自己的积蓄全部输了,亲戚朋友也借遍了,最后竟然打起自己经手的钱的主意,在银行通过涂改票据挪用了很多钱。后来看实在填不上了,就逃亡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还有个女的,也很凄惨。她丈夫在外地打工辛苦邮寄一些钱回来,都被她拿到赌场里输光了,后来想不开,自己服毒死了。她还有个孩子,小小的年纪,就变成了孤儿。另外一个小子,钱输没了,跑去抢劫。在楼洞里用砖头袭击一个女子,结果打在人家头上,把人打死了。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自己点一支烟抽。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地想着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被我千过的人,形形色色,竟然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本来以为我早已把他们忘记了,毕竟,这些年我赶过无数局,见过成千上万的凯子。有时候我硬起心肠说他们都是活该,赌徒有什么好同情的,谁让他们贪心去赌的?可是,当我在夜半时分回忆起他们的音容表情时,心情竟久久不能平静,他们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和美满家庭啊。天津那个小荷官,她哀求和惊恐的眼神,总像鞭子一样抽我,叫我想哭。

不久前,拿到出版社寄给我的第一部书的样书,一个人开车去没人的地方,就在车里看。看到自己以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我在车里悄悄地哭了。我真希望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凡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那些场景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脑海中,一闭上眼睛,或独自待着的时候,就跳出来折磨我一次。我真不知道应该是去忏悔还是应该怎么补救。老千就是利用普通人的贪念,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梦幻般的泡影,引人上钩。而赌场就是老千们施展本领吃人的地方,不要存任何侥幸心理去赌钱,这是我对还准备去赌的人和正在赌的人的劝谏。

如果我也和杨老二的那个荷官一样,过不了心理关,就当不了老千,也许我的人生不会有这么多阴影。天赋这东西,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当时,我拉着杨老二去别的桌子看了看,都没出现什么状况。毕竟不是所有台面都需要荷官直接操作出千。像轮盘,就是外围的人根据桌上下注的情况在暗地里操纵,荷官只负责把珠子打出去就可以了。大小点、番摊,也是外围控制。

百家乐的这个荷官平常我教他的时候,他练得很熟练,但是叫他在台面上实际应用,他就害怕了。实战需要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旁人能左右得了的。杨老二再怎么逼他也没有用。所以我让他按游戏规则来。当时想换人,但是也没有马上可以用的人选。随后,我和杨老二合计了一下,当下培养肯定来不及了,只好慢慢在这些配码的小丫头里来发掘。但是这个台面控制不了,肯定是不行的。当务之急是马上上一套设备,找人去占空门,或者上几个高科技牌靴,上几个带扫描的自动洗牌机。当时我们光想怎么快点捞钱,一个台面,特别是百家乐的台面(几乎来玩的人一半是奔着这个游戏来的),输赢不能控制,我们不乐意接受这个事实。还好第二天早上关门时,盘点头一天营业额,没有输钱。杨老二把那个小伙子好个骂,人家叔侄关系,我也不好说啥,只有去准备那些高科技的牌靴和高科技的洗牌机器救急。

后来在赔码的丫头里挖掘出一个来做了百家乐的荷官,才达到了一步出千的目的。

说到这个荷官怯场,让我想起小海经历过的事情。小海最早没认识我的时候,成天就是到处找一些手里有点活儿的老千到处去抓凯子。那个时候正好有一个推倒和的麻将局,小海在上面输了点钱。正好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麻将老千,俩人接上头以后,小海有点不放心,让那个哥们先演示演示看看。两个人找副麻将,当时就在家里演示起来。那个哥们给小海演示了如何偷打出去的闲张,如何码牌(那个时候还没出现自动麻将桌,一切靠自己码),如何在抓牌的时候抓第二张,如何给自己码杠子,如何抓牌的时候换自己门前码好的牌。小海看得目瞪口呆,连声说好。就凭这个本事,去任何麻将局上拿钱一点问题也没有。小海急忙屁颠屁颠联系局,当时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凯子的钱都被那个哥们给赢来了。他呢,天天好吃好玩地招待那个哥们。

小海把麻将局组织起来后就带那个哥们去了。小海先上去玩,玩了一会儿借口点背换换手气,就把那个哥们给换上了场,小海就站一边看热闹,等着那个哥们赢钱。一下午麻将打下来,那个哥们输了9000多。小海一看,心里就赞上了,心说:这个哥们还真会玩,知道先让大家吃吃甜头。当天散了的时候,小海对他可崇拜了,拉着他出去好一顿潇洒。第二天他俩又去了。那哥们打了一天,输了2万。小海合计:也是放水,不着急。那哥们啥水平他亲眼看到了,反正局还长。但是两个人手里都没有多少钱了。当天是三家赢,那个哥们一家输。临散局的时候大家都约好了第三天继续玩,可以适当的提提局。那个哥们也同意了。

第三天又去玩。玩了几圈牌,那个哥们还是输,不到6圈就输出去1万多了。小海在旁边看眼实在坐不住了,故意念叨说:“该收一收了。”那个哥们也懂小海说的是啥意思,连连点头说好。可是他越想赢就越输,越输小海就越着急。小海就不停的念叨着一些话提醒他,意思说别再放水了,应该收点回来了。但是那个哥们好像没听到似的,到散局的时候输了3万多。好容易捱到人散了,小海急赤白脸问那个哥们怎么不出千赢钱?那个哥们哭丧着脸说:没敢。看那几个人像社会人,自己就害怕了。暗地里自己比量了好几次,也没敢出千。把小海气的,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实在不甘心,死说活说动员了好几次,那个哥们说确实不敢出千。

其实,小海也曾经和我请教过打麻将如何出千。我也告诉过他,但是实际打起来他也不敢去应用。拿他的话说:总觉得大家在盯着他看。他玩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过,最基本的出千他都不敢。比方说:他上家抓上垛的牌,不小心把下边那张牌翻了一下,他恰好看到那是张什么牌。他明知道自己马上要抓的牌是个废张,要是我抓,我肯定去抓旁边垛上面那张,快速将下边这个废牌直接拿到上边填补位置就可以了,没人会去注意这个的。这个手法小海也会,平时他自己演练的时候也很麻利,但是在场上他就是不敢做。我后来和他说:“实在不行你就当那张牌不存在,直接抓上边的,放进自己家牌垛里,谁也说不出啥了,没注意嘛。就是别人看到了,你可以说抓错了(一般打麻将抓错了只要发现不及时,牌放进了自己牌垛里,别人基本是不大深追究的,大不了挑个废张出来说那是刚才抓回来的就是了)。”但是小海好像做贼心虚一样,不敢去抓那张牌,总觉得大家都在看着他的手。他也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那一关。其实人们在打麻将的时候眼神都是散的,很少会跟着你的手走。

很多人看了我的帖子和书,在网上留言表示对千术有了一点兴趣,有的甚至想学。我说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就算学会了,玩得再怎么滑溜,也很难过实战的心理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千,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要知道,环绕在你身边的都是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万一失败了,很可能会马上被人放躺在地上的。这个心理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平常我也接触过很多小老千,在自己认识人的小局上出千出得可顺溜了,一旦把他放在一个陌生人的局上,他啥也不敢做,看来在他眼里还是熟人好欺负。

我们是在一个饭局上听小海说以前的糗事,当时我们都乐坏了,三元的一个哥们正喝着啤酒,没忍住,一口酒喷了满桌子,害得大家都没吃成。

21 邋遢小老千

赌场开起来了,先后换过多少个地方,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就记得一两个星期就搬一次,坚决不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基本都是城乡结合部的仓库、礼堂、农家大院、废弃的厂房。不必大兴土木搞装修,只要把赌桌、工具拉过去就可以开工了。也到过宁波附近的一些镇子,附近几个大一点的乡镇都去过,具体去过哪些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论我们搬到哪里,赌场都不缺人。杨老三每天都能把这些赌客给聚拢到一起来赌,渐渐地也把一批人赌得倾家荡产了。赌场出千骗人,也有老千挖空心思出千骗赌场。这些人的手法五花八门,不过最后都叫赌场给抓住了,下场都挺惨。在赌场出千,本来就是与虎谋皮。

平日里,我就在赌场里瞎转悠,主要防止有人来出千,经常挨个桌子溜达去观察。我第一次出手抓住的是一对年轻小对象,而为了抓他们,确实让我费了一番周折。先说那小伙子,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赌场开业当天就看到他在赌场兴高采烈地赌,也就几百几千地压着钱。这个赌场这么黑,他哪能赢?没多久,大约输了6万左右。他似乎没有什么正当职业,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老千,最多是个凯子。

那天,我跟往日一样在赌场里溜达,又看到他。看上去他没怎么睡好觉,皮鞋都开了个小口也不在意,头发有点长,乱蓬蓬的,大概很久没有剪了。这段时间,我经常能见到这个小子,也经常见他输光了,算是半拉熟人吧。他来只玩百家乐,我也从没特意去观察他。在我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小赌徒而已。他有一个漂亮的对象,每次他来,那小丫头总跟着他。她很年轻,留了一头长长的头发。每当看到那小子赢钱了,她就跟着高兴,脸上总闪着兴奋的神情。每次那小子输了,她也跟着着急。有的时候那男的下稍微大一点注的时候,别人晕牌的时候,她也大声地跟着喊牌,着急的神色都表露在脸上。每次那小子输光了的时候,她就神色黯然地跟在他身后依依不舍地离去。偶尔那小子赢点钱,那丫头也能要几个去别的台面上押几手。因为他们总来玩,所以我知道。但是我从来不去注意他俩是否会出千,因为他俩怎么看都是十足的凯子,每天按时来送钱的小凯子。

他们出千(严格来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千术)特别隐蔽,数目也不大,很难发现。那天我在西家乐台前看着热闹,那个时候新培养的小丫头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主持台子了。我就是看大家玩,注意是否有人搞鬼。赌桌上,大家都在忘情地赌着,看着一切都很正常。看完一把牌,我就想去大小点台看看。转身刚走了几步,忽然脑子里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那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刚离开家没走出几步远,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带什么东西,但是总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东西。我急忙折回来看百家乐的台面。回去一看,没有哪里不妥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大家押钱,荷官发牌。我连着看了好几手牌,也没有看出哪里不妥当。但是刚才脑子里那一下是什么?我还真没有印象,站那里发呆半天,又观察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刚才是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把我又拉回这里。

在台前站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想起来是什么东西驱使我回来看的。我暗暗嘲笑自己,寻思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是不有点强迫症?以前我经常会做这样的事一出家锁好了门,走下几层楼,脑子就会想:刚才门锁好了吗?仔细合计一番,嗯,锁好了。再走几步,脑子里又在问自己:真的锁好了吗?于是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就急忙返回去再拽几下门,才能安心走。这个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这台子好像什么问题也没有,但是我却开始对这个台面多了一份留意,看这个台面的时间也比平时多一些。

而且,这个时候别的台面已经不用我操心了。大小点上了高科技的色子遥控盅。以前地下赌场是把磁铁线圈埋在桌子里,通过遥控器来控制色子的大小点,荷官操作的时候必须把盅放在指定的位置上去,但是这个遥控盅不用那样做,可以随便放在任何地方,因为它的磁铁线园是在遥控盟的底盘里,线圈伪装得更为巧妙,你就是砸开看,也找不到线圈。线圈其实是伪装成了底座的边,材料是特制的,颜色和盅浑然一体。色子同样是高级材质做成,随便砸,里面什么也没有,外面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色子。但是那可是高科技的东西,当初买的时候可花了大价钱。这个色子的具体材料是什么我也说不上。其他像番摊、轮盘、21点、杠子暗地里的操作,杨老二的几个哥们摆弄得比我还熟练,我也就懒得去操那个心了。我只是在龙虎斗和百家乐两个台面前挨个看。这个期间那小子也捣过几次鬼,只是我像个傻子一样没看到,或者他是等我去了龙虎斗的台前看热闹才操作的。

真正让我看出那个小子出千是第二天晚上。赌场晚上8点刚开始营业,其他的桌子基本还没有开张,但是百家乐上已经热火朝天了。我远远站着看大家玩。我的注意力基本都是在拿牌和晕牌人的手上,开牌的时候,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牌上。押钱的、看眼的、工作人员,都焦急地等待会开一个什么牌。押钱的人可真多,庄家、闲家都押了不少钱。庄家押的钱比闲家少很多,但是因为新近才加入了一个大凯子,据说有钱得不得了。他可是一条大鱼,他要是陷进来了,以后还会常来的。他刚开始玩,玩得很谨慎,小小地下着注。这样的大凯子,得慢火炖他,这个是我们大家一起研究了很久的事情。那一把,他的钱押在庄家,所以荷官根据提示必须要让闲家赢,让这个凯子感觉这个赌场很正规、很公平,没有杀大赔小,以后才会慢慢放大注进来。

开牌时候果然闲家赢了,场上押在闲家的赌徒爆发出一阵欢呼。看着这些凯子欢呼雀跃的样子,我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也不担心他们赢钱了会不来,都是老客了,今天为了钓这个大凯子先让你们吃点甜头。配码的丫头把庄家的小钱都收了回去,去赔闲家。那个大凯子的人缘好像很不错,大家都知道他有钱,输赢这点不在乎。大家看他输了,都上来讨好他,都说了些替他惋惜的话。里面有多少真正惋惜的成分,就说不好了。其中一个替他惋惜的,百分之百是假惺惺的。那个人就是把他拉进这个赌场玩的人。因为他拉人来玩,赌场会给他百分之三十回扣。这个回扣并不是这个地下赌场的专有经营手段,澳门正规大赌场也有,也是按照百分之三十计算。但是那里为赌场拉客的人就光明正大多了,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博彩经纪人,他们就是专门介绍内地的客人去澳门赌场玩的,在澳门,博彩经纪人是一个正当的行业,还有协会呢。他们把客人介绍进澳门的赌场玩。客人赢了,赌场也给他们回扣,也是按照百分之三十计算的。我们赌场的“博彩经纪人”看我在看他,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笑容。

这时,那个大凯子正在整理手里的筹码,一脸的不在乎,和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下一把会是什么,互相交流计算概率的经验。就在派码的丫头挨家赔闲家钱的时候,我脑子里又有东西闪了一下。桌上有问题,这一次可是被我抓住了,那是一个5000的筹码。

在我印象中,那个筹码应该是押在庄家的位置,应该被派码的丫头收走才对。但是派码的丫头没有去收那个5000的筹码,因为它正躺在闲家的押注区上,等着丫头赔钱呢。这个筹码莫非长了腿,自己跑过去的?

22 移动的筹码

我也终于想起来头天是什么让我折了回来的。那感觉就好像前一天晚上做梦,早上起来总想不起来,白天忽然见到熟识的场景,一下子就把晚上的梦清晰地回忆起来一样。当时我就是这个感觉。头天晚上让我折回来的也是一个本不该移动的筹码,那时也是一个5000元的筹码,本来是押在庄家,但是开牌闲家赢了以后,就跑到了闲家的位置去了。这件事情有点诡异,筹码怎么可能自己移动呢?刚开始,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那筹码换了位置。不过,那个筹码还是在我脑子里留下了一个印记。我把整个过程在脑子里过了—遍,觉得自己并没有记错。

一般百家乐上大家把钱押好了以后,就没人再去看钱了。特别是开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上要翻开的牌上。对于赌徒来说,开的这张牌决定了自己这一把是否押中了,是否赢了。而对于赌场的人来说,一定要看住这张牌,杜绝别人出千。而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要去看,他们看的就是开牌的热闹,感觉开牌时的刺激和紧张。因此,很少有人会去注意下注区内的筹码。这个和打麻将不一样,打麻将的时候,整理自己的牌和抓牌的时候是最容易搞鬼出千的,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家有什么牌、可以吃什么牌上,这个时候最容易偷牌换牌;还有就是别人出牌那一瞬间,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在那个牌上,这个时候也是偷牌的最佳时机。再说了,百家乐的桌子大着呢,大家要押钱,都得探起身子来,才能把筹码放进押注的区域内。开牌期间不允许动筹码,而某个人探身去移动筹码不被人看见是不可能的。然而,那个5000的筹码确实移动了位置,从庄家押注区域内跑到了闲家的押注区。没人探身移动筹码,那筹码就突兀地从庄家跑到了财家,好像有鬼神在搬运似的。

于是我就留意起来。配码的丫头在赔那5000元的时候,我发现是赔给那个通遢小子的。他那小对象在他身后一脸的兴奋,他也是好开心的样子。就这样我注意上了这个小子。他在桌子边上坐着,数着筹码,不时和她女朋友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下一把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急于押,只是自顾自数着筹码。直到荷官快要敲铃的时候,才拿出200的一个筹码放在了闲家上面。开牌的时候,好像闲家大不大和他没关系一样。跟其他凯子不一样,他并不急于去看闲家大还是小,而是左顾右盼地看着四周人们的动静。比起场上的牌,老千更关注玩牌的人。而此时桌边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晕牌人那里。那个晕牌的人把着扑克的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掀开,嘴里念念有词,大约是在祈求老天保佑,让好运伴着他吧。和他押在一门的赌徒都激动地喊“三边”(所谓三边就是6、7、8三种点数的牌。这三张牌边上有三个花,从牌的短边推进去,如果前边啥也没有,说明底牌是个6,如果是7、8,从短边推进去可以看到中间的花色点,中间有一个花色点是7,中间有两个花色点是8),那喊“三边”的声音是一浪比一浪高。其实那一门的输赢我早知道了,但是看着这些凯子一个个专注的样子,我知道今天晚上的收成肯定还是那么好。

那个邋遢的小子还真沉得住气,好多把了,也没有出千,只是几百几百地押着小钱。但是我也不急,我得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看走眼。根据我的观察和之前的模糊印象,这个邋通的小子肯定是出千了。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再次出千,吃腥嘴巴的猫是不会知道收手的。别说他已经输了那么多,就是赢了,只要他还在桌子边坐着,他就会继续搞。接下来的好几手那小,也没怎么押钱,只是小提溜地玩。玩了一会儿他要去厕所,就把座位让给他长头发女朋友坐,自己去了卫生间。他女朋友也二三百地溜着玩。过了一会儿,他从卫生间走回来,又坐到了桌子边上去,不过手里多了一个5000的筹码。又溜了几手,机会出现了。

那把牌有很多人下注,庄家和闲家的下注区都出现了5000的筹码,而且不止一个。于是荷官指示开始押钱的时候,他小心翼翼把筹码放在庄家的位置上,跟我印象中的那个位置丝毫不差!本来我想给那个荷官一个提示,这把让闲家赢,好看看那小子怎么让筹码移动的。但是那个荷官当时已经接受了另一个哥们的提示,这把要庄家赢。我就不好去干扰了,我不能让荷官感到混乱。姑且先看着,反正不着急,根据我的经验,他还会继续搞的。闹哄哄地开牌后,大家发出一阵有点失望的叹气声,这把开出一个和来。虽然有人指挥,但荷官也不可能随心所欲一定让哪一家赢,还要看牌靴中截留的那张牌来现场决定,出现和局有的时候是荷官左右不了的。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做到说杀哪一门就杀哪一门的。所以赌场一般也允许荷官根据自己看的第一张作出判断,比方说,荷官手里留了一张7(发第二张牌的结果),庄家闲家都是花牌,都是比十点,如果指挥的提示是让闲家赢钱的话,补牌的时候就把这个7补给闲家。但是下一张牌是什么,荷官也不知道。万一也是一个7呢?补给庄家,就是一个和局。或者下一张是个9,补给了庄家,闲家就输了。这种情况极少,一旦出现,也只能说明闲家是倒霉蛋。对赌场而言,一两把的输赢无关大局,掌握全场的输赢就可以了。

我在赌场通常只负责技术方面,操纵输赢是其他人的工作,所以我轻易不愿越俎代庖,我依然没给荷官信号,按照约定,和局下一把还继续接受上一把的指令。荷官操作得也不错,庄家赢了。我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个小子好像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神情马上放松了下来。从庄家闲家开牌的过程,他就一直处于一个紧张的状态。并不是紧张究竟会开什么牌,而是紧张是否有人注意到他。眼睛看看这个人,看看那个人,他看人的样子,很不自然,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偷偷摸摸的,而上半身的姿势也有点怪异。

然后又是溜局,他好像是在等待机会。我估摸着他是在等庄家和闲家押注的区域再次出现几个5000的大筹码。如果只有一个5000的大筹码,荷官和旁边赔码的也会留意,两边都有的时候,才容易下手。溜了好长时间的局,期间也出现了庄家和闲家的押注区域出现了5000的筹码的情况,但是他却没有去押那5000的筹码,还是在溜局。看了半天,我还真有点沉不住气了。玩了不大一会儿他又去厕所。回来后又押了一次5000在庄家上面,庄家那把又赢了。然后又是溜局,我的耐心几乎被磨光了。他又溜了一会儿局,我在那里胡思乱想:妈的,不会一会儿又去厕所吧?正想的时候,他果然示意他那对象自己要去厕所,让她占着地方。她对象马上乖巧地坐了过去,他手里攥着筹码就又去了厕所。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是不是膀胱有毛病啊,干吗总去厕所?而且只要押大点的筹码,就必须去一次厕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呢?

从厕所回来坐下来,他又把筹码押了上去,还是押庄。开牌的时候,大家照例都在关心着开的是什么,我就只盯着这个小子,他却毫不知情。这一把闲家第一张牌就是8点,庄家那个看牌的人正在紧张地晕着第二张牌。荷官用铲子把闲家的牌收回来,放在自己门前。大家都紧张地看着闲家会开出几点来。我眼前忽然发生一件很奇异的事情:那小子押在庄家的5000筹码悄无声息地动了一下,眨眼间就自己跑到了闲家的押注区上。看得我心里一跳。

我仔细观察着这小子,我想弄明白他用什么方法让筹码移动的。这小子坐姿跟别人很像,旁人一般不会注意到。他左胳膊横着放在桌子上,右手在左胳膊里边。就在筹码动的时候,他的右手有个轻微的拽的动作,右手动作的幅度很小;筹码同时跟着移动。百家乐桌上各种押注区域是这样画的:以荷官为中点呈半圆向外展开,内圈是庄家押钱的地方,外圈是闲家押钱的地方,在庄、闲押注区域之间有一条分界线。他先把钱押在庄家,发现庄家的点没有闲家大的时候,便四下打量身边的人,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最后开牌上的一瞬间,他隔空去拽那个5000的筹码,一下子就把筹码拽到闲家押钱的位置。当然如果开牌庄家大,就正好不用拽了。

但是我使劲看了半天,没有什么东西连接着筹码啊。要说拽,得用绳子或者线,但啥也没有。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会气功,难道他真的会隔空取物?真有点意思。桌上没人发现他的小秘密,赔码的丫头给他赔着钱。又一次出千成功,他和旁边的对象说着悄悄话,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23 拴筹码的发丝能不能捆牢爱情

邋遢小子又要去厕所了,他起身离开时的一个动作提醒了我。他把地方让给他女朋友占着的时候,好像不愿与女朋友分开一分一秒,磨磨叽叽道别,恋恋不舍地摸着女孩的头发。看起来跟其他热恋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就在他手插在他对象的头发中摸索的过程中,他对象嘴咧了咧,好像是吃痛的样子。我这一下看明白了:这个傻小子是拽了他对象几根头发。他女朋友咧嘴是因为头发被拽下时有点痛。看着这小子做贼似的往厕所走,我全都明白了,他是去厕所用头发丝绑筹码去了,然后把筹码放在庄家押钱的地方,万一闲家大,就去拽动连接筹码的头发丝,把筹码移动到闲家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百家乐上输廐很大,很少有人会在开牌的时候去注意几个零散的筹码。

不记得是哪年的春晚上有一个小品,赵本山和宋丹丹演的,有一段宋丹丹说薅羊毛纺线,赵本山说宋丹丹紧着一只羊薅,把羊薅成秃子,被人发现,批判她薅社会主义羊毛。这小子也是,只能薅女朋友的头发,这常年玩下来,他女朋友的头发不得被他给拔光了啊?这小子也真是输急了,竟能想出这主意!

我发现以后没有声张,就是冷眼看着,我得考虑周全再揭穿他。虽概这是个小把戏,输赢也不多,可也不是那么好揭穿的,主要是取证困难。他放筹码的时候去说?拉的时候去说?拉完了去说?证据很难找。一根头发丝,就是在白天,眼神很好的人趴在桌上都得屏住气息小心找,一不小心,一口气就把头发吹走了。何况是晚上灯下,众目睽睽,万一找了半天没找到,那小子死活不承认的话,其他的玩家都会不信服,说赌场霸道。一般赌场里发现赌客出千都很谨慎,在没证据或者没有十足把捤的时候很少去揭穿,那样容易引起麻烦。动作太大,还会坏了其他玩家赌博的兴致。当时的情形,收集证据有点难度。我又看了一会儿,那小子又操作了几回。我还是没想到周全的办法,期间那小子有一把拽了个空,我估计是没绑好的缘故。看着那小子和他女朋友双双失望的样子,我想笑。

又看了一会儿,我离开百家乐台子,找到杨老大,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说了一下那小子的事。杨老大是一个比较有主见和比较能沉得住气的人,所以有什么事我愿意找他说。他和我的想法一致,认为必须有个可以拿出来说事的证据才能去揭穿他。他让我出个主意,但是一时间我没有好的主意,这个赌场三天两头搬家,打一枪换个地方。别说监控设施,除了一些高科技的赌博工具,所有东西都简陋得很。我想了想,为难地说:“这要是有监控设备嘛,抓他还不容易?”这话提醒了杨老大,他猛一拍脑门,说:“我认识电视台一个记者哥们,专门做暗访节目的那种,他有个偷拍的小摄像机,以前给我们显摆过的,咱们可以借来用一用。”看来只有这个方法了。当天借是肯定不行了,都到下半夜了。只好等第二天,不怕他赢多少,反正抓住了都得吐出来。

合计好了,我折回去又看了一阵。看那小子偷摸的小动作,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早上散场的时候,他大概赢了4万多的样子,搂着女朋友高高兴兴去换筹码。目送他们出门,我憋不住想笑,这一晚上薅走他女朋友多少头发啊?

到了中午,杨老大带着我去一家咖啡店见了那个电视台的记者。那个记者带了一个大家日常生活中用的普通小皮包,可以拿在手里或者夹在腋下,很常见的一个包,基本没人会去注意。包里面有一台摄像机,他详细地教我如何使用,还给了两盘带子,一盘能录一个半小时左右。时间绝对够用了,只是夹在腋下怎么找角度的问题。那哥们再三申明,摄像机是他单位用的东西,所以他要我们最好快点用完,早点归还给他。

回去我摆弄熟练后就美美地睡了一下午,就等晚上那个小子再来搞事了。晚上照常开业,那小子带着他的小对象早早就来了。那小子换了一双新皮鞋,擦着键亮,估计赢了钱去买的,之前那双鞋口子开得也太大了。他那个小对象也戴了一个金手镯,没事就总自己用手去摸摸,看样子很喜欢,用几根头发换金镯子,想必也很满意吧。

他来了,我就得开工了。他来之前我已经把机器打开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找角度了。由于人多,找好角度并不容易,选来选去,我最后选择站在配码丫头身边。万事俱备,就等着他俩出千了。第一次暗拍,感觉很不自然,总感觉自己像做贼似的。那个包前面有个很小的孔,就是摄像头拍摄的地方,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明知道别人很难发现,但是夹着这个包,我总担心人家会发现这个包是个摄像机。我自己也想笑,这个都叫啥事啊?那小子做了两次,都被我拍到了,基本把他拽头发丝拉筹码的过程拍出来了。然后我找了个房间和杨老二一起看,效果还不错,可以拿出来说服人。和杨老二合计了一下,证据拿到了,可以去揭穿他了。考虑到赌桌上那些凯子的情绪,为了不影响他们赌博的兴致,杨老大说不要在桌子上拿,就等他去厕所里绑筹码的时候直接拿了。

杨老二安排了几个人在厕所周围等着那小子。不一会儿,那小子就被赌场里穷凶极恶的打手抓了。我估计打手们进去抓他的场景一定会很搞笑,因为那小子被几个人押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都使劲憋着不笑。而杨老二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叫人想笑。估计杨老二总进局子,被人问多了,可算逮到自己问别人一次的机会了,拿腔拿调的。他问那个小子:“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那小子当然不会承认,一个劲说不知道。杨老二学着警察审问犯人的口气说:“你好好回忆一下你都做过些什么事?好好想,给你时间考虑。”看着政工干部一样的杨老二,我实在憋不住了就笑了。大家一看有人先笑,都笑了。杨老二自己也拿不住了,也笑得不行了。那小子被大家给笑蒙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头雾水。这时,他那个小对象也被外面赌场打杂的找借口给骗来这个房间里。

出千被抓住可不是看笑话那么简单,笑了一阵,看他俩不承认,杨老二立时显露出了匪气,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那个小子打了好几个趔趄。杨老二边打边骂:“你他妈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开的场子,竟敢来这里出郎中(南方赌档对老千的称呼)。”所有人都不笑了,恶狠狠地盯着这一对小情侣,等他们认供。那个长头发女孩看到男朋友被打,急忙护上去,很勇敢地说:“别打他,要打就先打我吧。”杨老二也真能下得了手,抓着她的头发也是几个嘴巴子,边打边叫嚣着想把她剃个秃子。我一看,连女孩子都打上了,急忙去拖住他。打了几巴掌,杨老二可能也解了气,就叫大家按住他俩,把摄像机拿出来,把我暗拍的东西放给他们看。看完了,杨老二说:“没十足的证据我也不会动你的。虽然我们混的,但是也讲究……”然后又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套,搞得像演讲似的。说完了,作势到处去找剪刀,好像真准备要剃光那个女孩的头发似的。我急忙拖着他,告诉他把钱拿回来就可以了,不要乱搞。

这个时候杨老三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棒球棍子,又把这两个人骂了一顿,举起棍子就要打,那意思是想把那个小子的腿给打废了。我急忙叫杨老二去拉住。杨老二拉住他,我站在那个小子面前挡着,劝他说:“没必要这样做,把钱拿回来就可以了,咱们就是为了求财。”他听了后直勾勾看着我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从此,我算和他有了芥蒂,他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因为他有一种很霸道的心理,觉得不把那小子腿给打断了,好像显不出来他们的名气。我呢,不想把事情闹大,想低调一点。因为做事的风格不同,加上后来很多破事,导致我和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最后被老三和老大驱逐。这是后话了。

再说那对小情侣,他们被人架走拿钱去了。不但赢的钱都吐了出来,还被敲了很多钱。当时可能那小子实在拿不出钱来,赌场就逼他写了个欠条,才把人放了。后来我听说:杨老二带人三天两头去那个小子家要钱,把他家都给砸了,还把他父亲打了一顿,甚至都追到他父亲的单位去要钱,一时间搞得鸡飞狗跳的。后来那个小子实在被逼急了(确实拿不出钱来),离家逃亡了。他的逃亡勾起我以前逃出来的回忆,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绝望到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心境,着实郁闷了好一阵。

再后来,就没了这对小情侣的消息。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流落在哪个地方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在赌钱?也不知道她那个小对象是否还跟着他。

24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赌场在每种赌博设备上都设置了机关,挖空心思捞钱,对不懂行的凯子,一抓一个准。而懂行的老千,也总能想出破解的方法,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不小心,赌场就会被搅黄。有的老千到赌场不一定是为了拿钱,很可能是来搅局,在杨老二赌场大小台上我就遇到过这么个人。

前面说过,这个赌场的色盅是带有机关的,可以任意控制出大点还是小点,甚至豹子。荷官摇完了盅后可以遥控让色子自己在里面自动翻身。即便有这样的机关设置,也有人来出老千,抑或是来闹事?总之他为什么来搞事我没问,不过他的手法被我发现了。

一般大小点赌台开局的时候,很少有凯子会提出检查色子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也有的凯子装样子,说检查检查色子。但是也只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很多人象征性的在桌子上丢几下,然后就说自己检查完了。别说目前这个色子是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一般最普通最古老的作弊色子,就他们这样走过场一样丢几下,是检查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每天赌场开局的时候,我也一般都在大小点的周围盯一下,我不是怕别人来验看这个色子,我主要盯着别让人把色子偷换。老千在大小台作弊最常用的手法,就是趁验看色子的空档将色子掉包,换上他自己的色子。所以要是哪个赌客提出要验看色子,我的眼睛基本是不会放过他手上所有细微动作的。

那天,赌场刚一开门,又来了不少人,其中一个神情不对,他人站在龙虎斗的台前,眼睛却不在龙虎斗的台面上,一直瞟着大小点的台子。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玩大小点,大小点上的荷官正在收拾台面,等待有凯子光临。我就远远地看着百家乐的台子,眼睛也看着大小点的台子。大小点台有个规矩,开局的时候荷官必须把色子放在桌子中间,礼貌性地请赌客验看,这个过程不走完,我就不能离开。当然了,大多凯子都是大大咧咧地手一挥:“不用验看了,开始吧。”我每次都是等着这个程序走完了,才会完全离开这个桌子的。这个时候我的时间一大把,还有闲心思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然后猜猜他们的职业。无聊的时候,这样做也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渐渐的,赌场里人多了起来。也有不少赌客在大小点台前好奇的看着台面上画的各种押注的区域,看样子是新被拉来玩的,对什么都好奇。这个时候那个神情异常的人离开龙虎斗台面。他手里拿着几个筹码,面额都不大,右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慢慢地溜达到大小点台前。他手里颠着筹码,对荷官说:“我要押钱。”荷官看有人要来玩,就意味着可以开张了。立刻就把三个色子放在桌子中间说:“请老板验色子,如果验完了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了。”那人自言自语道:“还有这个规矩啊?怎么验?砸开吗?”边说着话边把手里的筹码放在桌子上,顺手把三个色子拿在了手里。荷官笑了,说:“老板你真会开玩笑,如果认为有问题,您是可以砸开验看的。但是如果砸开以后色子没有问题的话,需要赔偿我们,一个色子500元。”那人边在手里摆弄色子边说:“这么贵啊?你这个是什么色子?宰死人啊?”荷官说:“老板,这个是我们赌场的规矩,也关系到我们赌场的名誉,所以一个色子500不算贵。”说话的这个工夫,那人把三个色子整齐地放在自己左手手掌上,故意用夹着烟根的右手去左手上摆弄色子,烟根快速地在三个色子的1、2、3的点面上分别蹭了几下。虽然他用手遮挡着,但我可是一直盯着他的手呢,他手上任何细微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遇到好手了,这个大小点的局千万不能马上开,开了会出大事的,我必须阻止大小点开局。

有一种专门对付遥控色子的药水,将药水涂抹在色子上,然后听色子落地的声音,可以判断色子的大小点数。这个药水很神奇,早先我也用过。如果是别人的色子,基本都是用蘸了药水的烟根去涂抹,自己的色子则要提前涂抹上去。具体这个药水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懂就够了。最早据说刚出现摇大小的时候,有厉害的人可以根据色子的各个面镂空点重量的不同听出色子落地时候的差异,所以就对色盅做了改进,在色子落板上垫了一层绒布来对付一些听色党。但是还有更厉害的人发明了一种药水,只要涂抹到色子上,可以让色子在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从而达到听声辨认的目的。早期的听色党据说是要经过苦练的,我对色子兴趣不大,所以没那个本事。但是后来涂抹药水发明后,只要学会听声的技巧,轻易就都能听得出来。色子在盅里一般是弹跳碰撞的,听的人只要抓住尾音就可以了,色子落地的声音悠长,那就是没有药水一面落地了;总在颤抖,那是因为经过这么一摇动,还没站稳,在打趔趄的原因;色子落地声音短促,马上停止,那就是有药水一面的色子落地了。这种药水就是这么神奇。在碗里听和在塑料盅里听有一些差别,根据分盅垫的材质(也有木头盅),难度也有不同。

很少有人拿这种药水来小赌场里搞,一般都是在外面的散局上搞。这个地下赌场里的押大小是限注的,最大只可以下注2000。除非遇到大凯子了,局面火爆,大家都要求放注,才可能提高上限。大部分老千都用这种药水在外面赶一些薅色子、押单双、猜三八、赌硬币的赌局。除非实在没局了才会来赌场里搞搞,打打野食,所以我有点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来这里要上药水。如果开局了,他知道结果是小点,但是外面遥控的哥们根据场上押钱的大小,临时决定通过遥控让里面的色子翻身,出大点,那么赌场里的猫腻就会暴露。赌场出千被揭穿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甚至有点神经质地认为他是来挑场子的。就在不久前,杨老二就带人去另一个地下赌场里去闹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还引起大规模的斗殴。经过那场冲突,那家赌场的凯子都跑了。那家在当地也很有势力的,会不会是他们?可能是我多疑的性格使然,我对这个人格外警惕,而且我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那个人都搞完了,就把色子丢在桌子上说:“我也看不出什么来,验不验一个鸟样,开始吧。”荷官准备收回色子放进盅里去。我凑过去说:“我也要验一下。”荷官认识我,那个人不认识我。那个人说:“你能验出什么?砸一个500元呢。”我把手摊开示意荷官把色子给我,荷官就把色子放在我手里。我接那个人的话说:“是吗?是挺贵的啊。”说着话,我拿起一颗色子,把1点的面伸到嘴里用舌头舔了舔,之后吧唧几下嘴说:“这是啥味道啊?怎么那么涩?”那人一凛,知道我看穿了他的把戏。他的反应也是很快的,立刻把烟转到食指的位置把烟给弹了出去,好像抽完了耍酷一样,做得很自然。然后赔着笑过来拉着我说:“大哥,色子能有什么味道,来,兄弟,你陪我押几把,赢钱咱们俩找地方潇洒去。”他话里明显带着这个意思:别说穿了,赢了我带你一份。明白人之间说话不用直接说,这时候荷官问我:“经理,可以开始了吗?”我在杨老二的赌场挂着经理的头衔,那人听荷官这么叫我,脸上马上就渗出汗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样子十分紧张。

我拍拍他肩膀,说:“好好的烟不抽就丢了,真可惜啊,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检回来啊?”他也是个很圆滑的人,马上掏出烟来敬我,说:“兄弟第一次来,有些事情做得不周到,还请大哥多多包涵。”眼神里满是乞求。我也不好太过分,安慰他说:“没事,你去洗个桑拿休息休息吧,看你好累,累的人不适合赌钱。”他立刻就懂我的意思了,使劲握了一下我的手说:“谢谢大哥,实在不好意思了,以后有机会,兄弟给你补上这个情。”说完立刻转身走了,脚步越来越快,生怕我反悔把他叫回来一样。看着他走了,我叫人换了一副备用的色子,继续开局。

后来说起这事情,杨老三对我的处理很不满意,说:“这个色子这么贵,起码也得叫他掏了色子的本钱再走,或者把他口袋里的钱丢下了再走。”杨老二比较豁达,说:“丰收不怕鸟来啄,别计较了。”但是杨老三还是嘟囔了好几天。

25 “声色”有讲究

说到这里,我想起另一种药水,也是涂抹的,准确地说不叫药水,只能算是一种膏,有点像咱们小时候搽的雪花膏,搽到色子上你分辨不出来的。这种膏药有两种,分4膏和8膏,分别涂抹在色盅底板上和色子1、2、3点的面上,可以用一种小仪器去感应。两种膏体一接触,小仪器就会提醒。大家都知道,色子是一个立方体。按照对角刨开,色子的1、2、3在一个三棱体的截面上;4、5、6在另一个截面上。如果是在1、2、3上涂抹药膏,当1、2、3面朝下,与底板接触,仪器发出信号,告诉玩的人,朝上一面是大4点。三个色子同时涂抹,需要自己把握仪器提示的间隔。听色药水也是同样的原理。小仪器是通过对皮肤的刺激来算出信号,放一种电压很轻的电,用7号电池。一般可以绑在胳膊上、掖在腰带里贴肉的地方,或者是绑去腿上。听色子药水和药膏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声色”。

早期听色子需要苦下工夫,现在有很多高科技的东西后’老千们轻松了很多,色子的作弊方法也越来越多元化。比起色子,色盅更容易做手脚。比如碗、盅、杯子,都可以用特殊材料处理,比如把防水探头经过特殊工艺下到碗底或者杯子底,以达到出千的目的。现在,更有人用特殊材料做出了特殊的杯子、色子盅、罩和掷色子的碗,或者是各种盖。看上去都是塑料材质的,可以让大家随便切开检查,或者让大家烧毁检查。切开了里面也没有任何和塑料不一样的,但是这个材料,在知道门道的老千眼里是透明的。不管是用谁的色子摇点,只要在这些材料做成的杯子、碗里,或罩、盖子下面,他们都能看到里面。当然,必须借助辅助的仪器才能实现,就是用红外线扫描机。通过扫描机来看,这些东西和玻璃一样透明,在接收屏幕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色子是几点,是大还是小,是单还是双。同样也有用紫外线扫描的,色盅也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也有瓷质色盅,这种透视的碗和杯子需要配合桌子使用。桌子是加工过的,抽屉(暗格)里安装了镜头,镜头可以从桌子底部看穿这个瓷器的碗和杯子,具体啥材料做成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也可以随便让人碰开,表面上看什么毛病也没有。

要说真正去检查一个色子是否有毛病,需要这样去检查。第一种检查方法是把磁铁打成碎末,然后把碎末放在色子外面的各个点上去,看是否有吸附力,这是为了检查色子外面是否刷了磁粉。第二种方法是,找一块实木板,平放,把色子丢上去,听色子落在木板上的声音。如果声音清脆,表示这个色子里面基本没有问题,我说的是基本。如果声音发闷,那这个色子就不是个好玩意。这个检验方式一般是检验那些灌铅或水银的色子。还有一种检测方式是,把色子拿起来静止一分钟,看清楚最上面的点是什么,然后丢出去,如果落地打转以后停留在那里的点数是你刚才看到最上面的那个点数,你可以拿起来换一个点数的面,再次静止一分钟,然后再丢出去,再次和你刚才第二次拿在手里看到的面朝上的点相吻合的话,那这个色子也有问题,这种色子叫做五秒色子,里面填充了一种膏状物体。这种色子你可以打出你想要的任意点数。再有一种高科技合成材料做的色子,像杨氏兄弟的赌场用的这种,也能检查出来。在一个大理石面上,把色子从稍微高点的距离掷出去,如果色子弹跳得很均匀,能保证弹跳6次左右,说明这个色子没问题;如果色子跳不起来或者是跳得不均匀,两三下后就停了,停的时候不发颤,那这个色子你可要离它远点。如果按照上面的方法检测一遍,基本可以知道色子是否有毛病,有哪些毛病。除了最后一种,其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庄家砸开看。最后那个在大理石地面验的,砸开了啥东西也看不出来。

当然了,老千技术在不断革新,我也不能说就凭这些方法能验证所有的老千色子,我所知道的只是几种最常见的老千色子。现在高科技色子层出不穷,还有被称为梦幻色子、全自动定位色子、超级六面感应色子等。其中一种叫做三门旋转色子的,甚至都做成了透明的塑料色子,都不用砸,外表是透明的,一般人看了都不会起疑心的。这个色子也很好用,只要告诉你打色子的技巧,想打几就能打出几来。但是这个色子也有缺陷,只能在平面上打,在碗里使用效果很差。经过改进的四门色子,可以在碗里使用,也是可以打出任意你想要的点数来。即便你从来没玩过色子,只要告诉一次,你就会打了。后来我还见过一种桌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桌子,四支桌脚藏了电路板,从外面看一点问题也没有,伪装得十分巧妙。杨氏兄弟赌场用的叫做电子遥控色子,也有聪明人利用那个药膏的原理做出了电波感应色子。这些东西,就是我在局上玩,也不敢说都能看穿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个老千局。那是一帮人设的一个很大的色子局,全部是外面散户自己带色子和碗、杯、盅等工具。那帮人声称只负责组织人来玩,不备赌具。他们也在上面玩,但不坐庄,他们总能赢钱,先后很多有钱的老板在这个色子局上栽了跟头。这些老板总是自己去采购所有的工具,自认为一点毛病没有,谁也不能作假,就放心地坐庄让大家押钱,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可悲的是,他们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输的。我曾经和他们聊过天,他们甚至敢拿自己父母去起咒说自己玩的局很干净,色子是自己带过去的,随时都可以更换,用于罩色子的工具都是现抓现用。按照他们的描述,没有任何人可以捣鬼。但是他们就忘记了一点,赌得太大了,一晚上几百万,那是什么情况都能发生的。那些组织者也真下了大本钱,他们竟把医院里的X射线机给用上了。提前把X射线机埋在桌子下边,对准地面上的桌子进行扫描,在另一个地方看屏幕,还有什么看不到?一个破碗、一个破杯还看不透?说句不好听的,场上那些大凯子骨头上有没有骨刺都能看出来。这个局放倒了一批老板,有的原来开很大的酒楼,有的原来经营很大的厂子,最后都是参与这个色子局而落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的甚至再没翻过身来,以致最后到大街上给人擦鞋糊口。有的远走他乡没了音讯。要说这些老板能创下这么大的家业来,那都是很有脑子的人,都是精英。他们不是傻,而是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自己参与的局多么多么干净,多么多么公平,不可能有人骗到他们,自己输了只是点背,手气不好。想想那个X射线机,你还这样认为吗?

26 色子出千,无处不在

十赌九骗,我写了这么多,还是有人不信邪,不肯相信周围有老千。一个凯子哥们描述了一个局,说那个局如何干净,我就说说这样的局是如何骗人的。不要去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所见到的赌局是干净的,还是那句话,赌局上,眼见未必为实。

那个凯子哥们是这样叙述的:

我家乡的小镇上流行一种赌博方式,非常简单,一看就懂,非常自由光明,就在大街路边店面。玩法也简单,就是三个色子,放在板子上面用木头拦住,用绳子一拉,色子就滚下来。下面是投注区,就是1到6点共6个投注点,随便压钱,一个人一个点可以投1元以上,500元以下,随便几个点都可以。三个色子滚下来后,点数是几就赔多少倍,没出现的数字就是庄家赢(庄家即店主)。比如说我1点押了10元,如果色子滚下来,为1、4、6点,有一个1点,那么庄家要赔我10元;如果出现1、1、3点,有两个1点,那就要赔我20块;同理,出了三个1点,我就可以赚30。其他类推,庄家不收水钱,只赢没押中的钱。

此外,那三个色子谁都可以去拉绳子,也可以自己拿色子过来。但其实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肯定是不会出千的。简单的破板子,破色子,你自己拿东西来也是一样。这个游戏庄家赢的概率大,只要散家不停地玩,庄家就能不停地赢钱。具体概率我就不给大家算了,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算,比如庄赢的概率是55%,局公平,他也是稳赚的。

小镇上的人无以为乐,这个局又简单又没猫腻,大家当然喜欢,因而这个局非常火爆。但结果是很显然的,赢的少,输的多。道理很简单:你输的概率大,玩得越多,当然输得越多。此外,钱赢多了就不愿走,因为你还想赢,只有输光了才会主动离开。所谓久赌必输就是这个道理。

这是常见的街头色子局,且不去探讨他说的输赢概率,在老千眼里没有概率。这样的局在农村很多,经常有这么一伙老千到处流窜去做这样的局:摆设都是简陋而简单,让人想当然地认为这个局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他们是这样作弊的,他们事先收集各种式样的色子,然后按照各种式样的色子来做出各种电磁色子。这种电磁色子很好做,而且可以让人砸开验看。有人会问即便有这样的色子,那么电磁场在哪里?木板是现场当大家面找的,那里不可能藏电磁设备的。事实上,根本不用专门弄个电磁桌子,电磁设备就在参与赌钱人或者他同伙的腿上。当他们想出千的时候,就会靠近落色子的木板,这样就可以控制色子出什么点了。有人看出里面不对的时候,身上带电磁板的见势不妙可能就溜走了。即便有人自己拿来色子,做局的人也一样可以用。他可以把含有磁粉的膏体临时涂抹上去,剩下的就是等凯子押钱了。遥控在另一个人的手上,我记得有效的遥控范围是10米。要搞事的时候,就让腿上绑有电磁设备的人靠近落色子的地方就可以了。

这种移动的电磁设备让人防不胜防,赌局上也经常被应用。一个人腿上绑上设备,另一个上去玩,俩人根据定好的暗号决定如何配合出千。由于腿部绑有电磁设备的人只是看眼的,所以更具有隐蔽性。就算有人发现色子是电磁色子,但是还得找到电磁设备才算。就在人们闹哄哄砸桌子的时候,人家早跑了,找不到电磁设备,不算完全抓住把柄,一切等于0。

电视节目里所谓的摇色子高手,可以把多少多少个色子摇得垒成一叠。记得以前有人问我是什么原理,简单说就是力学原理,以自己肘部为中心,手臂前后均匀做一个固定的动作来让色子产生一个离心力,才能达到摇到一起的效果。真正老千丢色子可不是像他这样的,都是随意的丢。但是肯定能丢出自己想要的点出来。这里讲的技巧,和他摇色子的技巧绝对是两个概念。咱不说在赌桌上他那样去摇色子大家让不让,换谁和他赌钱摇色子,他那样摇都能挨一顿揍。摇色子的规矩,几乎走到全国任何地方都一样,色子垒起来了,或者这个色子搭边另一个色子歪了,这局肯定不算,就得重新来。老千练丢色子都是讲究旋转地丢。打个比方说,一个没毛病的色子,我想要把这个色子丢出5点,我必须让5面朝上,横向旋转去丢。这样它无论如何转,5都是在上面的,只是转得太快了,旁人看不清楚而已。转得快是为了迷惑人。其实色子转的时候,那个5点还是一直在上面的。咱们一般丢色子都是随手丢出去,是几就是几。老千丢色子不一样,都会作出像打响指那样的动作,就是为了叫色子旋转,且保持一个面朝上。一个色子这么丢,两个一起丢也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在手里提前分出间隔,保证丢出去的两个色子在转动的时候不发生碰撞,各转自己的圈。我虽然练了个半吊子的水平,但也能打出自己想要的点。最早是为了打麻将、推牌九、玩二八杠子练的,因为这些玩法都是在桌子上直接打色子。这里我给大家一个忠告:永远不要和老千玩色子,哪怕色子没毛病。

以前见过一个哥们用色子出千,很有意思。他们玩的是三个色子打点推牌九。我没玩,只是当时去找一个朋友走到了那里,看到有局,就看了一会儿热闹。那个小子是和他一些哥们一起玩的,玩2000底的局。每当有人想叫他底的时候他都能保赢,谁也叫不走他的底钱。他出千的方式再简单不过了,就是码一手大牌在第一手开门。色子啥毛病也没有,牌九也啥毛病没有,他也不是什么练过的老千,但是他就能保证让三个色子打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肯定自己抓第一手牌。

因为是一群朋友玩,所以他们玩得比较随意,也没有正规赌的那些规矩,没事他喜欢加点。打色子之前他就喊:加两个点。如果色子打出来是9点,那么加两个点就在天门发牌。也有时候先喊自己希望是几点再丢色子,他喊得很随意,不一定加几个还是减几个,喊完了大家没意见就把色子丢出去。是几就按照他刚才喊的加几减几去计算,然后按照计算完了的结果去发牌。谁也不会去在意这些东西,大家可能认为这是他想改变手气的习惯。这样的情景在那个牌九局上都不少见。

但是有人叫他底的时候,他就故意把大牌码在最前边第一手。他不洗牌,认大牌的手段很低劣,就是用口水把食指打湿了,然后在两张对牌的背面蹭一下,这样配对的牌后面就湿了一块。他先任意乱洗,最后码牌的时候,找到可以配成一对的牌,把这一对牌码到第一手就可以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两张天牌上,对他用口水打湿了的牌根本不去在意。在丢色子前他就喊:两面都要。所谓两面都要,就是色子打出去以后,正面和反面的点数相加,得出的结果决定从那家发牌。

可能很多人没有去观察过色子的六个面的排列。色子的六个面都是这样排列的:1和6是对立面;2和5和对立面;3和4是对立面。就一颗色子来说,正反面相加等于7点。3个色子同时打点,正反面怎么加都是21点。21点按照发牌的顺序,正好是庄家自己拿第一手的牌,在场那么多人竟然谁都没明白,都傻乎乎的等他把色子丢出来以后去数正面是多少点,反面是多少点,一个个去加等于多少点,然后根据最后加的结果去决定从那里发牌。不用问,自然是那小子最先抓,起手家里就有一对,外面是很难叫走他的底钱的。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这么多人,竟然都像没长脑子一样,任由那小子每次叫底的时候这样搞。想想也是,赌的时候哪有心思想这个啊?精神头都在钱上了,要不就在考虑如何配牌了。看着那些凯子一个个彪乎乎的样子,我都想笑。要说像这哥们这样搞也不是不可以,生死一把牌这样做一下就够了。但是这个哥们也很憨,只要有人来叫底钱,他就这样来一下。看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这样搞了4次。大家更憨,一个个着急配自己手里的牌。

开始我还能忍住不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自己跑外面房间里好一顿笑。把我的朋友笑得莫名其妙,直骂我神经病。

27 不再被当作一盘菜

杨家兄弟这个赌场最后具体千了多少人我说不清楚了,来的准备捞偏门的老千也形形色色。赌场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业,很短时间内千了这么多的钱,总想办法洗白。赌场巨额利润怎么变得名正言顺是杨家哥仨的新问题,最后他们凑一起研究了半天,投资了一家洗浴中心,又办了个苗圃基地啥的,以此洗钱。后来因为浴池消耗太大,就早早歇业了,苗圃也早早荒芜了,这些都没关系,毕竟对外是有了一份可以拿出来说话的基业不是?

我跟杨家兄弟合作也走到了头。这哥三个总是在利益的分配上闹矛盾,不是你指责我多进账少报了,就是我指责你贪了多少多少钱。要不就是谁谁花销与实际不符合了。本来哥三个在一起可以平心静气说开了,但是三家媳妇一参与,就成了一锅粥。最早我认清形势,坚决不理会他们之间的纠纷。不论什么账目,都让他哥三个慢慢算去,毕竟我是个外人。但是我忘记了一个事情,自己哥几个之间都这样计算,何况我一个外姓人呢?因为最初我也有股份,在一起算账的时候,杨老三对我苛刻又苛刻,不是这个钱要扣掉,就是那个费用要扣掉。我都默默忍受了,怎么扣都可以。偶尔杨老二还能为我争几下,最后杨老三干脆就把持了筹码买卖,都他一个人说了算。就这样,每天多少盈利谁也没数了。他有了钱就出去花天酒地,为了显得气派,甚至一个人包了整个饭店吃饭。或者洗桑拿为了自己洗得好,一下丢多少钱把地方包了,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小姐也全部包,哪怕那个小姐只是在他面前走过。有的桑拿看到他来,为了让他多拿钱,把服务员领在外面站着说是小姐,杨老三问也不问,按照人头发钱。

这样一个在外面巨豪爽的人,在自己亲兄弟面前,在我面前,却变得无比抠门。但是他的豪爽也确实聚拢了一些狐朋狗友,每天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谁说他的奉承话谁就是好人,那些狐朋狗友也是看他好骗,天天围着他,拉拢他,投资这个,入股那个。当然了。所有的投资也好,入股也好,都是一个结果,赔个精光。但是他不在乎。就图别人说他“够意思”。每当有谁说:杨老三真够交!他就美得不得了。你要说他傻吧?他还真不傻,对自己家哥俩那精神头老了去了;你要说他不傻吧,咋看也不像一个正常人的作派。

和他起冲突是一天晚上。他接完赌客以后,自己挎了个妹妹,满场子里溜达。那小姑娘是模特学校的,杨老三发家后包的。他俩大模大样在赌场里打发时间,得瑟得不得了。也该出点事。不巧那天杨老二还不在,我正在看着龙虎斗的台子。杨老三在百家乐桌子前,教那个妹妹押钱。他自己管理筹码,随便拿多少来押都没人管的,我也不愿意去惹闲气,就当没看到,而我也没再留意百家乐的台面。就这个时候百家乐上荷官发现有一个小子出千了。百家乐荷官是派牌的人,知道自己派出的是什么牌。当下边出千的人翻开的扑克点数和她知道的不一样时,荷官就会知道有人出千了。她不知道那人是如何把牌换掉的,只知道自己刚才发出去的牌不是目前桌子上翻开的那一张。那荷官也不能声张,她应该通过手势告诉我、杨家三兄弟或另一个操纵输赢的哥们。可是当时,杨老二不在,我背对着桌子,杨老三的精神头根本不在荷官身上。他带的那个妹妹下了几次大注都输了,他就不满地瞪着负责提示荷官宰谁的哥们,那意思:“你咋不给我面子,没看我带妹妹来玩的吗?就不能让妹妹赢几下,让妹妹开心?”那个哥们没注意杨老三,却发现了荷官的提示。但是他也看不出什么,就过来捅捅我,说那边桌子不对,让我过去看看。我转身过来看百家乐台面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那个老千出千方式很简单,就是最古老的偷换牌。千术这个东西,在台面上越古老的东西往往越直接、越有杀伤力。那个老千也算是一个娴熟的老千了,他动作很快,把扑克扣在右手里,就是一翻牌的瞬间,扑克就被调换了。他玩得很好,众目睽睽之下,没一点破绽,谁也看不出来。他手里就一张牌,去换补的那张牌,在桌子上看就是一个掀牌的动作,换完后,右手立刻收回来,做得很自然。但是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我直接走到他的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全部的精神都在桌上,冷不丁被我一拍,吓得激灵了一下。他转头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拍他,我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这时候牌还在他的掌心里扣着。由于我叫他起来,边上认识我的人立刻就让出了地方,他也马上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荷官也宣布暂时停止牌局。

那小子也是个老手了,眼神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下面的动作处理得很好。他站起来转身对着我,我没看他的脸,而是紧盯着他的右手。他的食指使力把扑克弹进了袖子里,顺手作了一个理头发的动作,让扑克在袖子里掉深一点,接着故意伸了个懒腰,这样这张扑克就走到了他的腋下的位置。然后他很放松地理理身上的衣服,好让扑克掉到他扎腰带的位置。这些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自然。他装作不解的样子问我:“你有事吗?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几个看场子的人都围了过来,杨老三也凑了过来说:“这个小子出千,他妈的,我说你怎么总赢。”说完杨老三对我说:“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养你吃干饭的啊?这个人出千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那一阵子,因为账目的事情他总是到处找我的事,所以他骂我,我一点也不奇怪。回嘴也没啥用处,只会让他感觉在自己的小妹妹面前更没面子,更会激怒他。但是他当着这么多的人这样骂我可不是我所能接受的了。人都有一张脸皮,我也一样,场上所有人都看着我,特别是赌场里的荷官和赔码的。当时,我脸上有点火辣辣的,长久以来我一直犹豫着要离开,这个时候我心里做出了决定。

28 一拍两散

我决定了,第二天就走,我老三不和你们玩了还不行?拿定了主意,眼前这个小子应该怎么处理我心里也有了算计。我对他说:“没什么事,我想检查你一下。”那个小子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检查什么?我没做什么,诺,你来检查吧。”说完把两手平抬起来做一个让我搜的姿势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是慌乱,他故意把胳膊伸直了给我,好让我和他有个距离,说:“来搜吧,搜不出来咱们再理论。”我没搭话,两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装模做样地搜了起来。胳膊搜完了,就到身上了。当我的手快摸到他腰上的时候,我能察觉他身上肌肉紧张的跳动。但是他掩饰得很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左手在他右边腰带的位置摸到了那张扑克。他也知道我摸到了扑克,但是外面围观的这些人不知道。那个老千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扣子解开后我伸手进去摸的,一切动作都在西装里面,别人并不知道我摸到了什么。他肌肉变得很僵硬,不停地发抖,还出了很多汗。估计他本想让扑克继续向下走,但是扑克被汗水给沾住了。他还是保持着胳膊伸开的姿势,我说:“没事了。”边说边用右手示意他把胳膊放下来,左手也没闲着,隔着他的内衣把那张扑克使劲往下一按,让那张扑克穿过腰带,进到了他下边的衣服里,我估计是进裤衩里去了。这个动作做得很是隐蔽,除了我俩,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感激,总之很复杂。我盯着他看了很久,面无表情地对大家说:“没事了,大家继续玩,刚才是个误会。”

说着话,我转身又对这个老千说:“你别介意啊,兄弟,怀疑你,所以要查查,既然我们怀疑错了,我代表赌场给你赔礼了,希望得到你的谅解,这也是为了大家玩得公平,请你和大家都理解一下。”边上的赌客起哄说:“完了就快开局。”也有的在说风凉话,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都这样谁还敢来玩?”这个时候这个老千打圆场说:“没事,怀疑就要查一下,正常,我都不在意,大家就别吵吵了。继续玩。”

就在我搜身的过程中,我用眼角的余光瞟见杨老三和那个指挥荷官的哥们在那边嘀咕,估计是说荷官不应该看错。荷官本来就没看错,发出去个花牌变成另一张牌,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那个老千说完了,就想继续坐回桌子前。杨老三过来了说:“我得再搜一下。”看到杨老三那个样子,我有点想笑,可能是觉得在新的小妹妹面前很没面子,不甘心,想找回面子。我了解他,也知道他能这样做,所以才帮那个老千把扑克捅到下面。我知道杨老三会来再搜一下,他的为人和性格我很清楚。我心里暗笑:你杨老三再怎么搜,也搜不到人家裤衩里去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何况他就是能搜到,也和我没啥关系,毕竟裤衩我没去搜嘛。

我看杨老三执意要搜,耸耸肩,让到一边去,等着看笑话。那荷官很紧张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疑惑。我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你什么也不要说,说了后果很严重,她轻轻点点头。虽然她和杨老三沾亲,但是经常被杨老三骂。赌场里中心赌台上的主心人物,也经常被杨老三克扣工资,所以她也对杨老三很不满。最主要的是:说出自己知道发出去的牌是什么,那样会是什么后果?拿脚丫想都能想出来。

那个老千也神情自若,摊开双臂任由杨老三搜。杨老三是摸了又摸、搜了又搜,当然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了。一会儿,便有人不耐烦了,边上起哄得多了起来,场面开始乱了起来。这个时候杨老大来了,他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问我:“确实没问题吗,老三?”我说:“确实没有,这不,你弟弟不也在搜吗?你问你弟弟有问题吗?”最后杨老大打圆场,赔了半天礼,还给在场每人500筹码,这个事情才算完。

那个老千也是个精明的人,他继续在桌子前玩。但是他玩得很小很小,基本是没机会看任何牌。当然了,他也不可能继续去出千。而荷官在那么多人面前是肯定不会说什么的,说了就会炸了庙——荷官知道自己派出去的是什么牌,这些赌客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事情只有几个人之间知道,大家都明白这是说不出口的事情。

我眼睛一直瞅着那个老千,他偶尔也抬头看看我,我俩目光相对的时候,他也会讨好似的对我点点头,表示感谢。他的手里大概有7万左右的筹码,本来10万多,来回小注押得输了快3万左右。下半夜,他开始整理自己的筹码,我估计他是想走了,马上转身离开了赌台,装作没事瞎溜达,走到换筹码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个拐角,我就站在那里点了要烟等那个小子去换筹码。

一会儿那个小子果然过来了,拐过来忽然看到我在那里,吓了一跳。我伸出手来做了个索要的姿势,他也是明白人,马上把手里的筹码都给了我,连连说谢谢。我可没时间和他磨牙,问他:“你多少本钱?”他说:“不到1万。”我拿出1万筹码给他说:“以后别来了,知道吗?”他连连说好。我挥手让他赶紧离开我身边,以防止被别人看到我俩在这个拐角里嘀咕。等他离开,我把筹码揣在口袋里,又回去看台子了。

早上散场的时候,杨老大把百家乐的荷官、我、杨老三、杨老二和那个暗地里指挥荷官的小子召集到了一起,问是怎么一回事。荷官就说她当时是留住了一个花牌,觉得这个花牌对那家不利,就补给了那家,但是那个人翻开牌竟然是个5,让他赢了。这样的事情出现好几次,所以她一直给杨老三传递信息,说场上局面不对。然后杨老大又问那个人赢了多少钱走,又追问我为什么没抓到什么的。我说:“当时我没看那个桌子,所以没能及时发现。等别人告诉我了,我就去搜他,但是什么也没搜出来。既然没抓到他的赃,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杨老三也是去搜了的,杨老大也不好多说什么。头天有5万多的筹码没回笼(在我兜里),杨老三有点暴躁,嘴巴里不干净地骂着人。可能觉得那个荷官说给他暗号提示他他没注意的话掉了他的份,他抬手就给那丫头一个嘴巴子,那丫头掩面在那里呜呜哭。毕竟他们有亲属关系,我也不好去说啥,只是在旁边看着。赌场的钱都是一天一结,一天一分成,少了筹码就多出来5万左右的现金,大家都以为是哪个老熟客带走了,估计明天来玩,所以就没有兑换。我也极力支持这个说法。

散了以后,我回到了住的地方。我跟那些荷官和配码的人住在同一个楼层里。大家喊着困了要睡觉,我叫来几个平时挺拥护我和我关系好的,把筹码悄悄给他们分了,让他们千万别声张,自己找人去赌场里兑换。我带走也没用,自己也不能去兑换。不如送个人情,这也是我去拦着那小子要下他的出千赢了的钱的原因。当时,我没有流露出要走的意思,美美地睡了一觉,下午,拿着自己的手包就离开了宁波。

后来杨老二来过电话,电话里我告诉他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做。但是他们哥仨的破事我确实不想参与,现在荷官都能独当一面了,我就显得多余了,所以才会被杨老三不当盘菜。既然我走了,肯定是不可能回去了。当时接他电话的时候正在火车上,周围人很多,所以也没说得那么细,杨老二又磨叽了几句,被我生生挂断。他又打过来,我再没有接。回到家后我就把那个号给废掉了,从此跟杨老二彻底断了联系。

29 穷极“拨玉米”

赌局上发现有人出千,除了捡漏捞点外,也可以跟出千的人分杯羹,如果你是强势的一方,甚至可以勒索对方一大笔钱。我在杨老二赌场放走的老千就是这样。不过如果是庄家出千被发现,但你还破解不了,没法捡漏,只能作法儿让庄家给你点封口费。想从强势的庄家嘴里弄点汤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人家的地界,一个不小心,鸡飞蛋打不说,还可能被人打个好歹。那次,要不是手头太紧,我绝不会去冒险的。

去杨老二那儿之前,三元因为伤人被教养了,一下子花了好多钱,一时感觉手头钱不够花。大家不要有误会,以为我到处出千会有很多钱,其实真没多少。以前,赢来的钱都不当钱花,来得快去得也是飕飕快:有五星饭店肯定不去住四星的;有1000一顿的饭肯定不吃800元的。赢了钱总要拉着一群狐朋狗友疯狂潇洒,胡吃海喝。俗话说的,赢来的钱是纸,输出去的钱是金,拿在自己手里的钱才叫钱,就是说这个道理。大家都玩,最后的赢家其实是那些消费场所。这时候,秦皇岛的一个朋友邀请我去那里赶一个局,说那里有个拨玉米的局很不错,都是一些傻子在赌,一个个又土又彪,希望我能去拿点货。刚好手里钱不是很宽裕,便动了心,想着赚点零花钱也不错,于是就欣然前往。

拨玉米(数玉米),有的地方也叫开毯子,玩法有点像赌场里的番摊,在农村很普及。数玉米的玩法是撒一大把玉米粒在桌子上,坐庄的人用一个不透明的杯子盖上,不是全部盖上,而是在一大堆玉米上随机乱盖,让大家猜里面的玉米。以4进位,可以押单,也可以押双,也可以在1、2、3、4押固定。散家选好后把钱押在庄家面前一块画好1、2、3、4以及单、双下注区的布上。看大家都押好了钱,庄家就把杯子里的玉米亮出来,4个4个地数。为了表示公平,不得用手去扒拉着去数,必须用棍子去数,然后看最后剩的是几。如果最后数的结果是1和3,那就是单数赢,反之是双数赢。押单或者押双都是1∶1的赔率。如果单独买1、2、3、4,则是买一赔二。当然了,一个地方一个规矩,也有赔4倍的。玩法就是这么简单,很多人都认为这个东西简单容易懂,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可能出千,有很多农村妇女因为这个东西简单,经常参与这样的赌局,结果都输得没地方翻身。

说起数玉米的赌局,我想起以前在一个农村数玉米赌局上亲眼见到的悲惨一幕。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在赌局上玩,输红了眼,早把自己带的4岁的儿子忘记了。那个孩子小,很好动。看没人管他,就自己出去玩去了。结果跑到赌玉米这家人旁边的水库边上,失足掉了进去淹死了。当同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孩子早已经断气了,到处找孩子妈妈,可是叫半天没人答应。等这个妇女输光的时候,要回家,才想起了儿子不见了。忙忙地出去一看,水库边上围满了人,都在议论淹死了一个孩子。她才着急了,冲进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孩子,坐在那里嚎啕大哭,猛打自己的嘴,都打出血了,当场也要跳进水库里,被人们死死拉住。赌钱被人千本身就是个悲剧,因为赌钱忘记照看孩子,结果孩子出事,更是悲惨。

赌场里的数番台子,主要依靠高科技桌子和拨棍出千骗赌客钱,很多地下赌场事先定做高级的番摊桌子,并在番和拨棍上下了手脚。每次番被容器盖住的时候,里面已经统计出是4的几倍数、余数是几了。在伸出棍子数的时候,荷官根据桌子上押钱的情况,可以附带一个或者两个番到将要去数的那一堆里,达到吃哪一家的目的。地下赌场里的拨棍里都有微型电磁圈,番上则涂抹了特制磁铁粉。但是在农村很多地方设备达不到这个水平,在玉米上下磁铁粉有点费事,就有人将小铁丝捅在玉米里,用磁铁去搞。不过这样很容易暴露。因为毕竟番和玉米是两样东西,所以精明点的赌徒都事先用磁铁检查一下玉米。虽然不能像赌场那样出千,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出千方式。

30 上桌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