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又往他的书案走了一步,“我还要借……”

不想顾少恒又拽住她,“借什么我这都有。旁人忙着呢,你就不要打扰他了。只管来打扰我,我乐意得很。”

“……”

看破不说破,顾少恒此话一出,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青辰只好又道,“对了,少恒,你昨日不是说些问题想问我吗?正好我们三个都在,你便说出来,我们三个一起探讨探讨。”

“有吗?没有啊。你记错了吧青辰。”

“……”青辰破冰失败,只见徐斯临的睫毛好像是眨了两下,嘴唇依旧抿着,柔软稠密的毛皮围领上,淡漠的侧脸不辨悲喜。

忽然,他将笔丢尽了笔洗,然后站了起来,取了桌上的手套,推门而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高挑而萧肃,却有股说不上来的落寞。

“青辰,你不必可怜他。他欺负你的时候,何曾可怜过你。”

“少恒,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到底都是同窗,你们别再僵下去了。”

顾少恒撅了撅嘴,“我知道你是好意,只过些日子再说吧。”

徐斯临离开了号房,步入了腊月清冷的北风,心里却觉微暖。

在那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心是漏跳了一拍的。他没期望过她会主动跟他说话,更别说是借故与自己示好了。

他想要化解自己与顾少恒间的僵局,是不是代表,他在乎自己的感受?

*

是夜,首辅徐延的书房里。

徐延穿了身深棕色直裰,背着只手从案几后走出来,看着还在喘粗气的顺天府尹,问:“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找我什么事?”

顺天府尹微垂着头,神色惭愧道:“原是不敢深夜打扰阁老歇息啊,只是有件事,不早点请示阁老,我这心里又一直悬着。”

徐延看着一贯遇事慌张的他,心里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要不是此人的妹妹是郑贵妃,当初他也不会扶他坐上顺天府尹的位置。

“坐吧,到底是什么事?”先行在太师椅上坐下,徐延道。

“是……蓝叹的事。蓝叹被调入东宫,并非偶然。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泄密之人,昨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才说,是他说漏了嘴,叫一个推官听到了。”顺天府尹有些惶恐道,“那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知道阁老、贵妃和我三人联合起来要对付赵其然和蓝叹……”

不等他说完,徐延打断道:“那个推官叫什么?”

“沈谦。鸿胪寺左少卿林孝进的入赘女婿。哦,对了,他还是那个最近新任了四份职的沈青辰的二叔,不过是连宗的。”顺天府尹停了一下,又道,“贵妃说,皇上近日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只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让那人走漏了风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依阁老看,此人应当如何处置?”

“沈青辰的二叔……”徐延微眯着眼思量了一会儿,道,“给他安个罪名,抓起来吧。他是个推官,掌管刑名,经手的案子那么多,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顺天府尹连连点头,“是是,下官明白了。明日回去下官便安排。”

“不急。快过年了,等过完年吧。”徐延看着他,眼里有些浑浊,“给子孙们积点德。”

“诶,诶。还是阁老慈悲,下官记着了。只一开年就办,必办得妥妥帖帖的。阁老放心。”

等那顺天府尹走后,徐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他让他去收服沈青辰,好像到现在还没什么进展。如今这沈谦既撞上来了,就用他来助儿子一臂之力吧。

*

这一夜,青辰看卷册看到很晚才睡,躺上床后也是半天才睡着。

夜里她也没有睡好,竟是一夜乱梦纷纭,梦里有宋越,有徐斯临,有顾少恒,还有二叔。一早起来,只感觉比没睡还累。

今天是她到东宫报到的日子,一上值她便去了詹事府。见完了詹事府的少詹事,便有人领她到了太子住的慈庆宫。

才进了慈庆宫,青辰便见主殿东南角的檐下立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绛红色织金袍服,两肩上绣着四爪黄龙,俊秀的面容上有着一股超脱年龄的淡漠之色。青辰进门的时候,他正巧转过头来。

她忙走上前去,行礼道:“左春坊赞善沈青辰,参见太子殿下。”

“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过年会发生什么?来啊,说说你们脑补的最萌的~~我发红包

第74章

冷冷的声音, 来自大殿上神情漠然的少年,当朝太子。他负着手,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短而密的睫毛半遮住眼眸, 目光中没什么温度。

沈青辰并不是太意外。

如陈岸所说,如果王立顺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又唯恐他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如今这般局面倒也不奇怪。况且, 眼前的太子才十二岁,虽比同龄人生得要高一点,身上也散发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气质, 但如何早慧也好,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年幼时就失去了生母, 父亲又是无法给予他很多关爱的一国之君,他会很信任和依赖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青辰撩开衣摆, 跪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太子。

自古以来, 天地君亲师为尊。赞善一职是半个太子师,她原本是不用下跪的。可是今天才她刚到任, 还没有给太子授过一天课, 没有提过一个建议,到底是有名无实。

如此一来,太子有令, 她就不得不跪。

时值寒冬腊月,北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青辰膝下的石板仿佛吸纳了一整个冬天的寒意,极硬,又极冷。很快,寒意就自膝盖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太子朱祤洛站在大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跪着的青辰,冷漠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她年长他近十岁,身高却比他高不了多少,虽穿着厚裳,但还是能看出有点偏瘦。她的神色看着很平和从容,没有因忽然的下跪而紧张或是慌乱,五官比他想象的要好一点,是很难让人讨厌的那种。他还听说她才智不俗,献过一个什么筹财之策,但是他听不太懂,也不想去懂。

这个人就要成为他的辅导者了,要给他建议,为他指引方向,要在他身边陪他很长一段时间。

朱祤洛想着,不由皱了皱眉。对于朱瑞强加的安排,他不喜欢。父皇总是会相信不该相信的人的话,以前是,现在也是。

沉吟了一会,织金红袍的少年才又开口,“沈青辰,本太子有话问你。”

青辰平静道:“太子殿下请问。”

“你既担左春坊赞善,辅佐提点本太子,那你以为,何为良师?”

“蛊惑君王者,可能为良师?”

“攀附奸佞者,可能为良师?”

“身任四职,不能以全部精力教导学生者,可能为良师?”

他问完,微眯着眼睛看她,下巴微微扬起。

少年的嗓音还未完全变声,听着却也很是冰冷。

这几个问题,倒是叫青辰有些意外。它们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很明显每一个都是在针对她。十二岁的孩子,能问出这些问题,若不是别人教的,确是早慧于同龄人许多。

这时,打一旁的暖阁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在顾府踩了青辰脚的主簿王立顺。

他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太子朱祤洛的身边,为矮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风,又轻声道:“太子殿下,外面太冷了,久立容易受寒,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青辰也在看他。他这副神情,好像对她跪在大殿外并不感到意外,显然是对太子此举早已心中有数,挑拨离间的话是提前说过了的。

“嗯。”朱祤洛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青辰道,“那些问题,你好好想想吧。没有本太子的命令,不得起来。”

说罢,他转身就走回了屋里。王立顺跟在他身旁,回头看了青辰一眼,神色是不张扬的得意。由此倒可见,此人心机不浅,不是那种上窜下跳容易冒失的小人。

朱祤洛进屋的时候,青辰注意到,他手上攥了个金项圈,上面挂着一把如意小金锁。风吹动他的玄色披风,漏出里面的织金黄龙袍,少年的背影已是初具帝王之相。

天边,下起小雪来了。

慈庆宫当差的侍卫和太监都穿着厚厚的冬衣,靴子,还戴着手套与围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不停地呵气搓手。

青辰幕天席地地跪着,膝盖已是隐隐作痛。雪花从后颈的衣领里钻进来,直渗骨髓的冰冷。

蛊惑君王,攀附奸佞,朱祤洛这样问她,看来他对她的印象很不好。

他的母亲陈皇后薨得早,朝中一直在传,陈皇后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个人就是郑贵妃。郑贵妃入宫前,皇帝朱瑞与陈皇后感情不错,自郑贵妃入宫后,朱瑞对妻子的感情就转淡了,甚至有几个月不曾入坤宁宫的记录。后来,也许是孤独寂寞抑郁成疾,也许是被人迫害难逃宿命,反正陈皇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出两年也就去了。

狐媚惑主,害死正宫,作为陈皇后的儿子,朱祤洛当然会讨厌郑贵妃,会讨厌跟郑贵妃一样蛊惑君王的人。

而她史无前例地被朱瑞授了四份职,本来就很容易惹人非议,若是再加上有人借题发挥,十二岁的太子肯定就深信不疑了。

这就是他第一个问题的由来。

此外,徐延作为郑贵妃的一路人,又欺上瞒下把持朝纲,自然也就不得朱祤洛待见。他说她攀附奸佞,大约是因为那日在顾府,徐斯临逼着王立顺向她道了个歉。徐斯临那副“你若不道歉休怪我不客气”的冷漠模样,大约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与她的关系很亲近。赶上对方是王立顺,被他拿此事来做文章,只能说是,很不凑巧。

今后她要与这王立顺共事,要克服的困难想必不会少。

不过,王立顺想要打压她,调拨她与朱祤洛的关系,不让她好好履行本职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青辰看了眼空中飘落的雪,唤来一名慈庆宫的侍卫,道:“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太子殿下。”

那人同情地摇摇头,“太子殿下让大人跪着想,又岂会这么快就见大人。”

“你只帮我带一句话,他就一定会见我的。”

那人有些将信将疑,“敢问大人,是什么话?”

“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青辰说着,从地上拨了些雪花,交到他手里,“还有这一捧雪。多谢!”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帮了这个忙。

不久后,他从大殿出来,果然道:“大人,太子殿下说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是太好,灵感跟不上,写的我自己不能满意,所以今天先短小,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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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青辰站起来, 揉了揉又冷又疼的膝盖,理了理袍子, 步入大殿。

朱祤洛坐在书房里的太师椅上, 身边的桌子上搁着一盏热茶,还有他的金项圈。他的右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掌心向上摊着,五指微微蜷起, 握着青辰让人捎给他的那捧雪。

雪叫屋内的暖气融化了些, 晶莹的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

王立顺怕他冻了手, 找了块干帕子要给他擦,他却是握得更紧了些, 摇摇头道:“我不冷。”

青辰心道,他倒是个感性的孩子。

朱祤洛视线落在青辰身上,半晌淡淡开口, “你怎么知道本太子一定会见你。”

青辰微垂下头, 平静道:“太子殿下思母心切, 听到与陈皇后有关的诗, 再看到这雪, 一定会好奇臣是怎么知道的, 就会召臣进殿询问。”

被说中了的心思, 他不由抬起头来, 还未完全长开的俊脸上双眸幽黑,“你如何就知道,我是在想母后?”

“殿下方才站在大殿外, 迎着风向西北面远眺,看的方向,正是陈皇后曾经生活过的坤宁宫。” 青辰徐徐道,轻缓的口气以示对逝者的敬重,“况且,殿下的手里还握着这金项圈。这项圈太小,只能叫五岁以下的小儿佩戴,上面还坠着长命锁,想来是当年陈皇后赠予殿下的。是以臣想,殿下一定是在想念生母陈皇后。”

朱祤洛抿了抿嘴,微垂的眉毛半遮住眼睛,看着手里的雪一点点化成水,变得越来越少。

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看她。他没想到,仅仅是一次远眺,一个项圈,就能让眼前的人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个人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内心。

“那为什么是那句诗?”

“‘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出自白居易的《燕诗》,讲的是孝道与轮回。臣看了一些翰林官给殿下讲学的记录,殿下曾两次提到了这首诗,所以臣猜想,这首诗一定在殿下的心里有很重的分量。”

青辰看着他慢慢陷入回忆的小脸,继续道:“臣查看了《明实录》,知道殿下年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陈皇后不眠不休连夜照顾,殿下才终于转危为安。陈皇后她很爱殿下,也很害怕失去殿下,就将她的爱意寄托在了这一首诗里,教殿下念了这《燕诗》。殿下心纯慈孝,一定是常常想起陈皇后,才会忍不住提起此诗吧。”

一旁的王立顺听到这里,面色已是微变。他没有想到一个才升职三天的人,竟能知晓这么多关于太子的事,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朱祤洛自小失去了母亲,父亲朱瑞又对他不上心,所以他的内心其实是很孤独的。慈庆宫很大,伺候他的人也很多,但没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过这个少年的内心。在冷冰的宫殿里,他是太子、是储君,有很多人觊觎、谋算他的位置,逼得他早慧早熟,过早地面对人情世故,可他的内心其实还是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青辰的这番话,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内心。因为这一戳,两人间的距离势必就拉进了。

身着黄龙袍的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大他十岁的半个老师,“那你又怎么知道母后爱雪,让人送了这一捧雪进来。母后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了。”

“殿下,臣此前是翰林院的庶常,会帮修撰编修们一起修书。陈皇后这一段实录,臣有幸曾参与修订过。臣知道,陈皇后生前最喜欢雪,还跟殿下说过,若有一天她去了,希望殿下能以白雪祭之。可惜的是,她是在夏天离开的。”

青辰继续道:“人的喜好,往往会昭示内心。雪花纯净、晶莹,圣洁而不可亵渎,陈皇后也是这样,有一颗善良而纯洁的心。殿下因为爱母后,所以也喜欢雪,在去年的生辰宴上,您就做了一首《挽雪》。”

朱祤洛静静地听着,手里的雪已是化尽了。

眼前人的声音清润而平缓,面色很温和,鼻尖因在殿外跪了一会而有点泛红,目光清澈、诚恳。

他一直以为她能入父皇的眼,得到了四份职,是靠着徐党,是因为她是一个擅于投机取巧阿谀逢迎的人。他从小就长在这紫禁城里,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心,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这种人他都看得太多了。

可是他从来也没有看过,一个钻营的人,既能依附于徐党,还肯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去看那么多卷册,甚至是连他提过一首普通的诗都能记住。

想到这里,朱祤洛皱了下眉,略带稚气的眉眼间现出一丝困惑,红唇抿了抿。

难道是传闻并不准确,他误会这个人了?可是王立顺也说过,这个人向来与徐党来往甚密,徐斯临还逼着他给她道歉,那么多人都瞧见的……

朱祤洛想不明白,只觉得眼前这个要陪他很久的臣子,跟以往他所接触的有点不一样。但是究竟有什么不同,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你退下吧,本太子乏了。要歇息了。”

“是。”青辰应着,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三本册子,搁到他手边的桌面上。

朱祤洛瞟了一眼,“这是什么?”

“一个关于孝道的故事图册。供殿下闲暇时放松心情。”

朱祤洛身为太子,他的童年与普通孩子的童年是不一样的。因为以后要继承一国大业,所以他的生活都被填得满满的,每天都要学习很多经文,很多国策,知晓天下发生的事。而因为母亲过世得早,他没有什么外戚可以倚靠,郑贵妃又生了五皇子,因此他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这孩子平时是很累的。

一味的重压不利于他的心理健康,他需要适当的放松。实录上也记载了,这孩子平时的笑容很少。所以,她把给林屿看过的《葫芦娃》给带来了。

朱祤洛翻开了她画的漫画,一时便被新鲜的画法和里面的内容吸引了去,看了一会儿后才道:“这是你画的?”

青辰点点头。

“为何这女子身后有蛇尾?”

“因为她是蛇精。”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殿下再往后看不就知道了……”

王立顺看着朱祤洛看漫画时认真的表情,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青辰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朱瑞信任她,让她来辅导这一国的储君,她就会尽她所能履行好本职。

*

几天后,逢青辰休沐。

她答应了宋越的邀请,要到他家里过年,于是他便提出要跟她一起去买些年货。约好的日子就是今天。

在此之前,青辰先给沈谦去了封信,说是要晚些才能过去授课,以免他等她。

昨日夜里下了雪,到了天亮时方停。青辰晨起开门时,只见积雪落满了屋檐和庭院,凋尽的枝桠上也挂了白,阳光一照亮盈盈的。虽然有些冷,但天气很清朗,淡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棉白的云朵。

她才将老爹安顿好,扫了扫院中的雪,宋越的马车就驶到了,倒是比约好的时辰还要早一些。

宋越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在庭院中扫雪的身影。她穿着绿色的棉长袍,腰间系了布带,脖颈处露出洁白的中衣领子,显得温雅而素净。

沈青辰扫完了雪,挺直身板舒了口气,正好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宋越。他高大的身躯沐浴着阳光,雪地上是一道长长的淡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越就对她招招手,“走吧!”

马车跑起来,车厢一颠一颠的,很快就到了集市。快得两人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只宋越问了青辰到东宫任职的情况,青辰大致说了一下,又反问了一句“老师最近还是那么忙么”。宋越答:“嗯。”

然后青辰一句“忙还有时间来买年货”想了想,没问出口。

集市上很热闹。

沿街的店铺里进了许多年货,货物堆积琳琅满目,大多用红纸包着,放眼望去一大片喜庆的大红色。

行走的挑夫、骡夫也不少,箩筐板车里也都装得满满的,什么鸡鸭鱼肉、五谷杂粮、糕点果子、对联窗花、灯笼爆竹……应有尽有。

路边的积雪厚的能没过膝盖,可这一条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流溢着来往人们即将过年的喜悦,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沈青辰跟着宋越进了集市,拥挤的人潮很快就把两人挤到了一起,不剩什么距离。他的马车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向来步子快,今日却放慢了很多,很认真的在逛街。走了一会儿,他便侧过头来问:“往年过年,你都买些什么?”

青辰一直囊中羞涩,其实也买不起什么,“买些肉,菜瓜,还有红纸。”就这三样,再没有其他。她买的肉也很少,每顿饭才做一点点,有些荤腥的味道已经很好了。

“红纸?”

“……我用来写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