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很好。”他就在身边,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踏实,仿佛一头扎进了云里,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方才我听到了点声音。”青辰问,“老师是在做什么吗?”

宋越将手中的工具都放回了柜子里,然后去净室洗了洗手,走回来,坐到她身边。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可是声音吵醒你了?”

青辰摇摇头,“不是。我睡醒了才听到的。你在做什么?”

“做了个小东西,你要看看吗?”

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里有一抹亮光,像是急于得到她对自己埋藏的秘密的探究和肯定。

被他吊起了胃口,青辰捏了捏他的手,“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青辰随着宋越来到屋子的侧面。在两棵树中间,她看到了一件新的东西,竟是个秋千!

“这是你做的?”她一脸惊讶地望向他,有些兴奋道。

他点点头,“嗯。坐上去试试看?”

话音才落,她已是小心地坐了上去。高度正好,她上得一点也不费劲,板子的宽度也正好,正好容下一人,让人坐着很舒服。

青辰从来也没有坐过秋千。上天好像喜欢跟她开玩笑,在现代她没有机会尝试,到了大明朝,她得女扮男装,就更没有玩秋千的可能,那通常是女子才做的事情。

可是关于秋千的种种浪漫场景,那些“黄昏疏雨湿秋千”、“乱红飞过秋千去”、“笑语秋千下”等等的景象,她早就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

“为什么要做秋千?”青辰轻轻荡起来,歪着头看着宋越。

宋越一只手握着绳子,一只手扶着她的背,“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没有荡过秋千。有很多女子才能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做。今日带你出来散心,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尽可以放心地玩……”

青辰看着他,半晌无言,只觉得心里胀胀的,好像突然间被什么塞满了。他平日这么忙,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天,在这么美的环境里,他却不休息,为她做饭、做秋千……

她何其幸运呢。

青辰将秋千荡得越来越高,风吹过她的脸颊和耳朵,虽是风中有寒意,可她并不觉得冷。宋越的手一直握着绳子,有他在身边,只让她觉得无比温暖,无比安全。

“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她连着大喊了两声,然后笑着看他,“像在飞。你辛苦了。”

他温柔地凝视她,“你喜欢就好。”

“你能停一下吗?”她道,“暂停一会儿。”

他嗯了一声,抓紧绳子,让秋千停下了来。

青辰这时微微扬起头,凑到他的脸颊边,亲了他一下。

宋越微微眨了眨眼,然后轻笑道,“这样怎么够……”

说着,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坐在秋千上的她的唇。

秋千轻轻晃啊,晃啊。微风吹过枝头,沙沙作响。

结束亲吻后,青辰与宋越开始闲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很慢,也无关紧要。在这宁静的环境里,他的声音听着越发好听,清润,带着磁性,每一个字都让他更加迷人。

夕阳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了橘红色,枝叶落在地上的阴影也淡了,轻轻摇晃着。

离了勾心斗角的朝廷,令人不快的凡尘琐事,青辰的脑瓜子却依然闲不住。这般悠哉惬意,倒让她有一点点不习惯,甚至有一点点罪恶感。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还要好多事要忙呢。

见她出了神,宋越问:“在想什么?”

“中午你做饭的时候,我看了些书,也有些想法,正想与你说说。”

他点点头,“是什么?”

“大明如今的财政税法,已是显现了不少弊端,在不改善,恐怕已难以满足治国的要求了。我想了一些改善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想问问你……”

说完,她不由想,跟她约会,大约应该是他经历过的最无趣的了吧。别的男女约会,都是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而她对这些一点也不擅长,他们只能聊朝廷、聊治国、聊政治……实在一点也不浪漫,有负此情此景。

宋越想了想,反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弊端?”

“吏治混乱。”

“不错。”宋越解释道,“君主怠政,打着‘无为而治’的旗号,遵从道家一贯奉行的宗旨,是以大家虽有微辞,却也无可奈何。徐延因此而把持了朝纲,他为了一己私利,任人唯亲唯利,这便导致有许多原本忠于职守的人丧失了信心,不再那么尽心尽力。而贪污腐败的人,则在他的大伞保护下更加肆无忌惮,蠹害社稷。”

“这种状况导致的后果就是,地方官们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不够关心,在呈交到京城的奏报中,也并非是最及时准确的信息。而京官们的政策,恰恰是要依据地方官呈报上来的情况进行制定的,基础的数据不准确,结果就是相关的政策不能切中要害、解决问题。与此同时,在政策执行的时候,也会同样遇到丧失信心的人不尽心尽力、贪污腐败的人故意使绊阻碍的情况,导致政策在执行时也遇到了巨大的问题。”

“所以,政事糜烂,首先是政策制定时无法以实情为依据,其次在执行时也未能尽如人意,这才使得国家的法制政策不能真正地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

他耐心地讲着,青辰也很认真地听着。她虽然大概知道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却还是不如他看得透彻和全面。他果然不愧是次辅,言必有中,听他的一席话,让她的思路一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宋越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影响了大明的吏治,那就是俸禄。现行的俸禄标准还是太.祖皇帝在开国时立下的,一百多年过去了,不管米粮的价格提升了多少,这种‘祖制’还是沿袭着,任凭多少上疏也未能将其撼动,官员们的俸禄还是一成不变。而皇上不给官员们涨俸禄,除了实是国库空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朝廷对官员获取额外收入的默认。”

“低级官员们俸禄微薄,甚至难以养活家人,这就导致很多人不得不寻求俸禄以外的额外收入。在征税的时候,大家会打着运输或储存会有损耗等‘正当理由’,要求百姓额外纳征一部分税赋,如耗米、样绢等。朝廷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大家都无可奈何。这就导致官场态势的进一步恶化,吏治的进一步混乱,且已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哪怕实施了再多国策,到头来还是收效甚微,吏治混乱是其根本原因,而吏治混乱的原因,则掌权者身上。只有权利转移到一心为国的人身上,同时改革措施一并实施,大明的痼疾才能有所好转。”他说完了,微微皱了下眉头。

青辰接着道:“所以,徐延不倒,大明的病就好不起来……”

静默了片刻后,宋越点了点头。

青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了。太阳快下山了,冷不冷?”他看着她,问。

“冷。”青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天已是有些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就要消失殆尽了。

“那我们进去吧。”

“好。”

她应罢,刚想下秋千,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宋越大步地走回屋里,在放下青辰前,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好。”

很快,宋越便做了些面,又把中午没吃完的菜热了热,端上桌来。

两人对坐着用了晚膳,还喝了一点点酒。

歇息了一会儿,青辰说想沐浴,宋越帮她烧了壶热水,端进了浴室。

第116章

青辰捧着面巾、胰子和换洗衣物, 举着烛台进了净室。

夜里天气愈发冷, 脱下衣服,皮肤接触空气的霎那, 青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坐在小木凳上, 用木瓢舀了些水淋到身上,身上的毛孔立刻便舒服地扩张, 肌肤很快便泛了红。她轻轻嘘了口气。

净室就在主屋的旁边,离得很近。所以当青辰开始沐浴后,便有水声传到了主屋来,清脆而琳琅。在这种天气里,比声音传得更快更远的,是气味。青辰沐浴用的是桂花胰子, 透过那细细的门缝,一阵阵桂花的清香很快就飘到了宋越的鼻子里,显得既真切, 又恍惚。

夜色寂寥, 这般的声音和气味,不经意却仿佛印刻在人的心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宋越原是坐在屋里喝茶看书,却是被这些扰得分了神,静默片刻, 他索性起身推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

净室里,水气越发氤氲朦胧。

青辰把头发也洗了。头发被她归到了一侧, 顺着细腻的肩颈垂了下来,正好覆住了一边的胸脯,弯出浑圆的弧度。她用篦子将头发篦得又顺又滑,一瓢水淋下,乌丝如流泻的墨色瀑布一般。

而她纤瘦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只略觉得有些冷,细长的双腿并拢着,膝盖不由微微颤抖。

这般净完身后,她用面巾把身子擦干,又绞干了头发,正打算穿衣时,却不小心把裹胸的布条掉进了木盆里。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木盆里还有些水,布条一下就被水浸得湿透。今日出门前,她竟是恰好也忘了多带一条。

这下可不妙,她无法束胸了。衣袍虽是宽松的,但无胸带束着,胸脯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而宋越就就在外面。

青辰登时感到一阵窘迫慌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已是暧昧不已,她再如此衣冠不整,倒像是有些目的不纯了。

咬牙穿好衣服后,她对宋越喊了声:“老师?”

他的声音很快就传来,“嗯?怎么了?”

“你能帮我到秋千那儿看看吗?我好像落了本书在那里。我怕明天一早回去,忘了收了。”

他应了声好,然后就离了屋子。

青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再确定他已经去了院子后,迅速从净室里溜了出来,进了主屋并爬上了床,用被子紧紧地盖住自己。

不一会儿,宋越打外面回来了,看到床上的青辰却是愣了一下,“……外面没有书。”

青辰已是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它就在桌子上。”

他走到床边,只见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洗净的脸颊越发白皙清透,柔声道:“洗好了?”

“嗯。”她点点头。

“你的头发还有些湿,坐起来我帮你擦擦吧。这样睡会不舒服的。”

青辰却是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老师今日忙了一天,你也快去洗洗吧。”她想,趁他净身的时候,她可以把裹胸放在炉子上烤一烤,烤干了她就可以裹上了。

对于她如此希望自己去净身,以致于眼神都流露出了一点期盼之意,宋越却是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提了包袱便去了净室。

青辰静静地等了一会,确定听到了净室传来的水声后,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裹胸的布条被她一直捏在手中,藏在被窝里,此刻整只手又湿又冷。

她把布条展开来,一只手握着,放在炉子上烤,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撩着头发。

炉子里的碳火烧得很旺,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时净室里的水声停了,她便浑身僵一下,竖起耳朵听宋越的脚步声,以确定他是否洗完了。等到没有听到脚步声,而水声再次响起,她才放心继续烘烤。

布条烘干时,宋越那边的水声还没有停。青辰犹豫片刻,还是手忙脚乱地一件件脱去了上衣,准备要裹胸。

她大概算了一下,他就是突然间洗完了,穿了衣服再走回来,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她能来得及在他回来前把胸束好。

灯盏发出了橙黄色的光,将屋子照得很温暖,光线落在上身赤.裸的青辰身上,照得她的身体愈发白皙细腻,肤如凝脂。

青辰才褪尽了衣服,就听到水声停了。她惊了片刻,然后告诉自己他还得擦身穿衣,于是连忙抓起裹胸布,加快速度。

不想这时,门突然就被推开了,伴随着一阵寒意涌入屋内,宋越的声音也传来,“我给你做了……”

他才说了一半,就忽然打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披着黑发的少女坐在圆凳上,侧着身,以半边的身子和背对着他。她的上半身裸.露着,发丝散落在肩头和背后,黑发之下是若隐若现的背部和细细的腰肢。

而在那惊慌的侧脸和纤细洁白的脖子之下,是袒露在空气中她还未来得及束的一只浑圆酥.胸。它的尖头微微上翘着,是淡淡的粉色。

冬天还未完全过去,屋子里却已是□□旖旎。

宋越只觉得,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回过神来,青辰忙抓起一旁脱下的衣服,遮住了胸口,羞着解释道:“我,我的裹胸掉进水里了,我想烤干它……”

她专注于捂着胸口与跟他说话,却没留意到那块裹胸的布条已滑落到炉子边。

“当心,”宋越边提醒着,边将手中的东西搁到桌上,大步跨过去抢下了马上就要被烧到的小东西。

那件东西被他握在手里,青辰已是羞得脸上泛起了红晕,对着近在咫尺的宋越嚅嚅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听到你的水声刚停……”

他的衣服怎么会穿得这么快,走过来也没有脚步声,这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淡淡道:“早就洗好了,方才不过是去厨房洗了个碗,装给你做的东西。原是想给你个惊喜,便刻意没有发出声音。”

她羞得低下头,小声道:“哦。”

他走到她的身后,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我帮你吧,夜里天气冷,还是快些穿上衣服的好。”

青辰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你帮我?……”

“转过去。”他温柔道,“把头发撩起来。”

她拿开了挡在胸前的衣裳,然后把头发撩了起来。他把她束胸的布条展开,将一端以一指固定在她背上,然后另一手抻着布,绕过她的胸前。一圈,又一圈,他的动作小心而轻柔,两只手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青辰安静地坐着,撩着头发,没有说话。宋越身上的胰子的香味隐隐传来,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她还能听到他轻缓的呼吸声。

除了她的背,他什么也看不到,双手也没有触碰到她任何一寸肌肤,可他在为她做的,又的的确确是一件很亲密的事。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让她感到有一点点心悸。

“冷吗?”他问。

“不冷。”炉子就在他们的旁边,而她的血液也沸腾不止,脸上大约已经红了,“你呢?”

“不冷。”他淡淡地回。事实上,他还感觉到有一点点热。

沉默了一会儿,青辰又问:“你刚才端进来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做的?”

“下午,你睡觉的时候。”

“哦。是什么啊?”

“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我洗碗的时候,没看到厨房有东西,你藏到哪里去了?”

“地窖里。”

“这里还有地窖?”

“嗯,在厨房下面。”他道,“地窖里冷一些,好叫它凝固得快一点。

“嗯……”她不由想,是什么东西呢。

“好了。”他在她身后将布条系了个结,然后拿起脚边她的衣服,盖住了她的身体。

青辰正要穿衣,却是看到宋越已走到她面前,为她系衣带。

她抬起头看他,道了声:“谢谢。”

随后,在青辰期待的目光中,宋越把他做的东西端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看到碗里的东西,青辰不由惊喜地望向她。

“你喜欢吃的红果。”

过年前,他们一起去买年货,在他问是不是要包养阁老时,她给他买过。

“你怎么会做呢?”

“来之前让厨房教我的。”他看着她,“好吃吗?”

“唔!”她边吃边应道。这一小碗东西,却是要费不少功夫的。它吃着就像果冻一样,有点凉,甜甜的,带了一点点酸,有桂花和山楂的香味。

就像,爱情的味道。

……

夜深了。

等青辰躺上床后,宋越便到几前息了灯,然后也躺上了床。

闻着他身上香味,她的心怦怦直跳。

黑夜中,宋越握住青辰的手,轻声问:“冷不冷。”

“不冷。”

他嗯了一声,凑近她额头吻了一下,“睡吧。”

“嗯?”她小小声地回应,尾调却略有些上扬。

“嗯?”他也轻声反问,然后嘴唇下移,凑近了她的唇,“还不想睡吗?”

“不是……”

“要不要做点什么?”

“嗯?”她假装不知道他说什么。

“嗯?”他轻轻喘了一口气,靠近她,吻上她的唇。

他长臂一身,将她搂到自己的怀里,与她缠绵拥吻。过了一会儿后,他放开她,试探地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