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 再要个说法又有什么用呢?其实他生前本是个无用之人,不求上进, 成天只知道吃药狎.妓。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却是于家于国于社稷于百姓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作为他的姐姐,也为他感到羞愧。”她停了一下,嫣然一笑,“不过没想到他死后, 反倒有了些价值,可以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宋越淡淡睨着她,没有说话。对于新死的亲弟弟, 她对他没有投注半分无用的感情, 反倒是第一时间想到用这件事来做筹码。这样一个女人,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工于心计,冷漠无情。

云破月来,清淡的光芒洒落到胡同里,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不是已经背靠徐延这座大山了吗?”他抬眼看她,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权力和金钱一样,没有人会嫌多的。况且,徐延太老了, 不知道哪一天也许就突然过去了。他的儿子虽也有几分聪慧机敏,但到底还是太年轻。放眼朝堂,能与我合作的人当中,自然还是你最好。”她笑了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合作?”

“因为我懂你啊。”她弯了弯嘴唇,眼睛里眸光流转。

“你是一个才智非凡,心怀抱负的人,你想要肃清吏治,改革变法,改变这惶惶乱世,你想要焚烧腐朽,破旧立新,还大明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图景。你想要开创新的政局,使朝廷上下焕然一新,解救百姓于水火之间……凭你的能力,如此乱世,正是你可以大展经纶,大有作为的时候。”

“可惜,徐延霸着首辅的位置,你没有相权,就做不到这些。现在的你倾尽所能,宵衣旰食,也只能推迟这个国家走向灭亡的时间,你无法扭转乾坤,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苦苦挣扎。”

夜色中,她的声音很清亮,带着一点点刻意压低做出来的磁性。

宋越的睫毛微微一眨。

“你知不知道,我虽生为女人,可也皇家之人,也见不得这世道变作如此,见不得大明变作如此。大明始终,我真喜欢沈青辰说的这句话啊。”

她眉毛微微一挑,目光落到他俊逸而淡漠的脸上,盯着他道:“宋越,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儿子登上了皇位,首辅的位置就是你的。”

“到时候,你就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这万里疆土上仅次于皇帝的第一人,这朝堂可以任由你统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成为千古一相,名垂青史。”

话音落,胡同内一时静默。打胡同口吹来一阵风,掠起宋越的披风。

羊角灯轻轻一晃,郑贵妃精致明艳的脸上光影浮动。

宋越看着她,淡淡地问:“你是要我加入你们,待保你儿子坐上皇位后,你再过河拆桥废黜徐延,让我做首辅?”

“我知道,这样是显得我无情了些,其实我本不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只是你也知道,徐延已经不适合再任首辅之位了,相权若是再让他握在手里,大明就不会好起来。”她摇摇头,轻轻一叹,“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我是不会让他毁掉我儿子手中的江山的。”

“兔死狗烹。于你而言,他日的我与今日的徐延,又有何区别?”他微微抬起下巴,垂眸睨她。

郑贵妃微微一哂,“你这么聪明,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在我心里你跟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笑完了,又正色道:“宋越,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人,此生你大约不曾受什么人威胁与利诱,也不曾与女人谈过条件。但你应该明白,在这朝堂里本来也不分正义与邪恶,只分有权与无权,所以我也不说冠冕的话。我只把一个简单的道理挑明给你看就够了,只要我们联手,我们就可以开创大明新的格局,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国度。这是你的心愿,难道你不想早一日实现吗?”

“今日这番话,我也不怕你会告诉徐延,因为他不会相信你。当初我毫无倚靠,只有找到他,求他帮我出头,得到皇上的青睐。所以在他面前,我只是个一时得宠的妃子,只会魅惑君主,只是他的工具罢了。但他不知道,其实他也是我的工具。”

“在朝堂里,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答应我,好好考虑,好吗?”

宋越却是微微侧了一下身,让她的手垂了下去。

“这天真冷,你快回去吧。”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取下腕上的玉镯,“这个给你,若想见我,只将这个交给我宫里的人,我自会与你联系的。”

“我等你的答复。不要想太久哦。”

郑贵妃离去后,宋越走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刚想上车,正欲挑帘的手却是又放了下来,垂到身侧。

车夫见状,只问:“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宋越摇了摇头,“没事。我想走回去,就不坐车了。”

“大人昨日连夜赶回京城,想必一夜也没休息,这会子天又冷,若走回去怕是有伤身子……”

“冷一点,清醒。”他道,“你先驾车回去吧。”

“大人,小的在您身后跟着吧。您若是改了主意想坐马车,也好随时上来。”

宋越摇了摇头,“不必了。路就这么一条,定下了怎么走,就不会改了,也改不了了。你先回去吧。”

马车走后,宋越在冷夜中独行。

天色昏暗,月光很浅很浅,街道两旁的屋子里偶尔透出烛光,堪堪照亮他前行的路。冷风卷过沿街的招牌幌子和他的袍角,又将树上才抽了新芽的嫩叶吹得瑟瑟发抖。

朱瑞和郑贵妃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一个说:“你若办不成,内阁便再没有你的位置。”

一个说:“你若肯帮我,我便让你坐上首辅之位。”

没有哪一个士子不想当首辅,就像没有哪一个士兵不想当将军,他也一样。

这个位置的意义太不一般了。一个首辅,一个次辅,期间的差距却如天壤之别。在这一点上,郑贵妃看得很清楚,方才那一番话说得也很透彻。

但是她其实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二十多年前,徐延任正四品的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私售盐引、贪墨盐税,从中攫取巨大的利益。与此同时,宋越的亲生父亲和其同窗两人正好也在都转运盐使司任职,一个是从七品经历,一个是从八品的知事,都还只是年轻的低级官员。

一个偶尔的机会,徐延贪污腐败的事被宋越父亲的同窗知道了,他告诉了宋越的父亲。

宋越的父亲是个心怀正气的人,对于这种行为自然无法视若无睹。彼时其便与同窗商议,两人在暗中搜集徐延贪污腐败的证据,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竟也真的追查到了不少问题。

证据有了,接下来,便是要揪出害群之马,弹劾徐延。

两个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虽然都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也都知道,这是一件可能会掉脑袋的事。

因为那时徐延已与内阁臣员有所勾结,背靠大树势力不凡,他所任的职位,是自上而下的秘密利益链条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上至阁老,下至地方巡抚、知府,这些人都在这一利益链条当中。徐延这一个环节出了事,便会牵扯出很多的人。

而他们两个人,无足轻重,人微言轻。在那些手握大权的人面前,他们不过如两粒尘埃,那些人只需轻轻地吹一口气,便能叫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有可能掉脑袋,那就只能选一个人来弹劾徐延。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不论是谁上疏,若是出了事,另一个便要替对方照顾家人。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难的问题,那就是由谁来上疏。

没有人不怕死,可在社稷百姓和坚实的友情面前,这两个年轻的官员却争相赴死。

那个时候,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浩然正气,面对强权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在盈盈的烛光里,在彼此相视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对方的决心,却都不愿意让对方冒险,于是争执了一夜。直到天亮,他们才分出了胜负,最终确定了上疏的人选。

那个人就是宋越的父亲。

“达人观之,生死一耳,何必生之为乐,死之为悲?生有三万六千日,何其艰难,死只有一日,何其容易。你既是我的同窗好友,便容我自私一些,选择容易的吧。”

在这一场输既是赢、赢既是输的争执中,他是通过这样一句话来“取胜”,获得赴死的权利的。

可惜事实证明,卵是击不过石的。

宋越父亲拟写的弹劾奏疏在递交给先帝前,被徐延的眼线发现并截获了。这封自请奔赴地府的惨烈宣言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动摇徐延的地位,反而是惊动了徐延。先帝最痛恨官员中饱私囊,徐延因此而感到后怕和恐慌,并产生了自保的想法,他开始紧紧盯着那个敢于上疏弹劾他的年轻人。

不久后,在来自上层的压力下,徐延很快就采取了手段。侵吞盐税本来是他做的事,却被他巧妙地嫁祸给了宋越的父亲,使其成为了替罪羊兼罪臣,被关入了大牢受刑。

利益的黑手无孔不入,牢门往往只能阻止人出去,却阻止不了有人要进来。经历三天的刑罚后,宋越的父亲最终惨死于牢狱中。

只是这依然不能让徐延感到心安。到了这里,故事也并没能在一个还能让人接受的程度内提前结束。

因为宋越父亲奏疏中所提及的证据,徐延还没有找到,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在宋越的家人将他父亲的尸体入殓的那天夜晚,因为白天的无限哀思和疲惫,一家人夜里都睡得很沉,以致于徐延派人潜入了他们家,都没有人知道。

几个杀手拿人钱财,替人买命,在宋越的家里上演了一场残暴的屠杀。在梦中被一刀封喉,是当夜最幸运的死法。醒来后反抗的人,往往挣扎得声嘶力竭血肉模糊,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那一夜,残肢遍府,鲜血满地。这般凄惨无比的场景,自此成了宋越晕血症的症结。

后来,终结这场彻夜悲剧的,是一场“意外”的大火。它被设定为烧毁徐延中饱私囊的证据,以及掩盖杀人罪行。它彻底烧毁了宋越的家,彻底烧焦了他亲人的尸体。

那天夜里,只有宋越的母亲带着他侥幸逃脱,剩下的十多口人,全部毙命。

那一年,宋越六岁。

后来,那位在争执中落败的宋越父亲的同窗,也就是现在的宋知府,履行了承诺,把宋越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

在这一背景下,宋越十七岁就考中了榜眼,并且不到三十岁就入了内阁。他是有天分,但是也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因为于私,徐延是他的仇人,于公,徐延是大明的罪人。当年,在小小的身躯里,为亲人复仇的种子和对太平盛世的希望种子同时滋长,终于到今天,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无数的人看不惯徐延只手遮天,祈求他出手,他们却不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徐延落马,手刃仇敌。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在内阁与徐延共事时,不得不听他吩咐、看他脸色,扮演一个淡漠而只专注于公务,识时务懂进退的人,可其实他脑子里却满是死去的父亲的脸,心里燃着一把始终无法浇熄的火。

有人把他当成扳倒徐延的精神领袖,也有人质疑他过于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以致于迟迟没有动作。他们却不知道,热血和勇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懂得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热血,在岁月的无情消磨中保持自己的勇气。

在没有把握取胜之前,他只能一直隐忍,只能默默地尽力积累促进此长彼消,只能静候一个契机。他一直走得很稳,很谨慎小心,在踏足内阁之前的每一步,都凝结了辛苦的付出和智慧的取舍。这是他的个性,也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

以前青辰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左右两只手都要练字,他当时没有直接回答她。

其实不为别的,他只是要确保,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父亲此前没有成功完成的弹劾徐延的奏疏,要由他亲手来将其写成,亲手呈给皇帝。

弹劾徐延,将其绳之于法,已是成了两代人的夙愿。

而今天听郑贵妃这番话时,大约是到目前为止,他离达成夙愿最近的一次距离。

……

夜里的街道很冷清,却又只冷不清,雾蒙蒙的,就像如今的朝廷一样。

宋越一直往前走着,黑靴踏在石板路上,高大笔挺的身躯迎着冷风。他的衣袖被风鼓起,身后的披风被吹得不停翻飞。

转过一个街角,他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躲在豪门大户的屋檐之下。

他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子披到那人的身上,“到我家去……”

喝碗热羹吧。

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那个人的眼睛是闭着的,在身上多了件柔软温暖的披风后,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宋越在他肮脏的怀里找到了他的手,指腹搭上他细如竹竿的手腕一探,没有脉搏。

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只是大明千千万万饿死、冻死,没有看到来年春天的百姓中的一个。

宋越对着他,静默了片刻,然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取回自己的披风,任它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虽然,那人已经不再需要了。

前路依然昏暗。

*

与此同时,徐斯临也正将他的披风披到青辰的身上。

青辰刚想说不必,要取下身后的披风,徐斯临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别这样好吗,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

这一次的见面,不是徐庶常要见沈大人,而是沈大人在散值后找到了徐庶常。在徐斯临欲坐上回府的马车时,青辰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徐延约她见面的那封信让她感到困惑而紧张,所以,她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5000字,算补昨天吧。灵感这东西,其实真的很不稳定……

若你们是宋越,会怎么选?

第120章

“唉, 别气了啊。”他看着她, 为她拉紧披风包裹住她, “还记得这件披风吗?我们去怀柔看堤坝的时候,你披的那件。”

夜色中, 他的眸子很是幽黑熠亮, 月光笼着他半张俊脸。他的高大身躯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替她遮挡吹来的风。

沈青辰静默片刻, 不再拒绝, 接受了他披到自己身后的披风,“徐斯临, 我身份的事,你是不是告诉了徐阁老?”

他微微一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真的没有?”

若是没有, 徐延约她见面,是为了什么事呢?

徐斯临微微一笑,“当然没有,我答应过替你保密的, 自然会做到。”

“……嗯。”她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应道。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徐延约了她见面。因为不确定是什么事, 青辰也不想告诉他,以免多生事端。

“我们两个如这般开诚布公地相谈,似乎是第一次?”他歪过头看她。

说来也怪, 以前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两人一说话,好像最终总是会不欢而散。不论是在翰林院他欺负她的时候,还是在酒楼他已经对她有了好感的时候,甚至是怀柔,去顾少恒家参加冠礼,他们之间也总有矛盾。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把一个话题往深处谈过,更别说是交心。

青辰迟疑了一下,“嗯。”

“跟你同窗了两年多,明明每次看到你都有种异样的感觉,却是不知道你竟是女人。前些日子,你害我差点以为我喜欢上男人了。”他停了下,勾了勾嘴角,“装得真像。”

“……”青辰张了张嘴,却是没想好该怎么表达,又闭了口。

“对了。”他忽而问,“你身份的事,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人知道吗?”

说完,他就转头看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对于这个问题,青辰没有一点准备,犹豫片刻后摇摇头,“没有了。”

宋越知道她身份的事,她不想告诉他,怕自己说不清楚,给宋越惹来麻烦。

“是吗……”他却是一直看着她,然后忽然笑笑,牙齿整齐而洁白,“这么说来,我是满朝文武中,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

“……嗯。”青辰略有些心虚地垂下头。

他微微一笑,“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你放心,我会替你守好秘密的。”

青辰轻轻出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少恒走了。你们之前有过矛盾,在他走之前,你们和好了吗?”

“没什么了,我与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矛盾。说到底,那天也是因为你。他能跟你走得这么近,我羡慕他。”

青辰刻意忽略他的表白,专注于试探他,“他家落得如此,你会替他难过吗?”

她在心里暗想: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亲爹亲手造成的,让你的同窗成了他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难过。”他说着,停了下来,“少恒他是个很好,很简单的人。”

顾少恒比他简单得多了。当时,徐延骗他顾家不是他害的,他相信了。可后来他仔细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父亲的性格他太清楚了,为了让他能与英国公府联姻,顾家这个障碍势必是要被清除的。

可是虽然他想明白了,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这样可以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顾少恒被罚去戍边的那天,他也去送他了,只是没有宋越和青辰早,还没有到顾府就已看到被押送在途中的人。

他想上去跟顾少恒说话,只是想来想去,却发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他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少恒怨恨的眼神,所以最终他没有下马车,没有出现在顾少恒面前,只是给负责押送的人打点了些银子。

“徐斯临,你相信顾家有不臣之心吗?”青辰又问。

“皇上的谕旨如此,大约应该是那样吧。” 他的表情水波不兴。

“你就不怀疑,这其中有其他的隐情?”

他为她拉了下被风吹到肩后的披风,“什么隐情?”

“被人陷害。”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想看里面的情绪变化,“有的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厚颜无耻,心狠手辣!”

她说着,情绪一时有些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

可徐斯临的神情却是一如之前,眉宇间依旧是一点点冷酷和不羁,符合他一惯以来的表现。他轻声道:“顾家一向与世无争,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仇家,当不至于被人陷害吧。”

她望着他的眼睛沉吟了一会,没有说话,然后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

徐斯临也在沉思。沈青辰的这一番试探,他心里明白得很。

她似乎已经猜到这些都是父亲做的了。她原本就对他们家有些成见,现在再加上顾少恒的事,她应该对父亲的成见更深了。而且这个成见并不好消除,会影响到他与她的感情。

空气中的水气聚了又散,朦朦胧胧的。翘起的檐角、街边的招牌、破损的推车等等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中。

青辰道:“不早了,今天便说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

“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他的眸光中流露出一点点不舍之色,“天冷。”

“不必了。”青辰摇摇头,把身后的披风取下来还给他。

他蹙眉无奈一笑,“这是还不肯原谅我啊?”

“不是。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我想走走。”

“好。”他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我没事。”

徐斯临就这样站着,看着青辰消失在夜色中,待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后,他嘴角边的笑容也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凝着的神色和冷漠的目光。

“出来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