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真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两年,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你的。”

安意的手顿了顿,而后将我揽进怀里,嘴唇贴着我的额头,给了我安定人心的力量。

“杂志上说我父母的去世是意外,但其实不是的,是我堂姐做的。”

我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黑暗,最痛苦的部分。

我们一直都对顾晓很好,我妈妈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没有人看出她有异心。

那年她悄悄找到自己的生母,后者当初被赶出顾家之后很是落魄,那个男婴的亲生父亲不愿承认,她为了养活孩子,受了很多苦,顾晓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心疼母亲和弟弟,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有错,恨外公,亦或者如宁宁所说,她是嫉妒我们一家四口,所以起了歹念。

她在我妈妈的车上做了手脚,本意是想我们一家三口都出事的,可是那一天我赖了一下床,外公就说他送我去学校,然后我爸妈就先走了。

结果就出了车祸。

外公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气得中风瘫痪了,在病床上卧了半年,在我顺利坐上董事的位置后撒手人寰。

那之后我辍学,查明事故真相,念及她是姐姐,而且年纪还小,便没有将她送进监狱,而是将她送去了精神病院,派专人把守,这辈子都不准再放出来。

故事讲完了,安意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抬头却对上他漆黑如黑濯石的眸子,倏地心尖一跳。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眉,搂紧我柔声道:“睡吧。”

我其实说的时候情绪一直都很糟糕,很压抑,但此刻在他怀里,却忽然完全平静下来了,那些让我觉得咬牙切齿的恨意,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我想我这辈子做的最幸运的一个决定,就是嫁给了他。

但这世界没有绝对的事情。

只是我没想到,现实会如此快速的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第 60 章

第二天我去上班,安意去了画室,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未下课。

在意大利定制的衣服寄回来了,有两箱是我亲自给他选的面料和款式。我没有叫佣人上来,而是一件件亲自替他挂好。

这些西装质地优良,剪裁得体,他人没有去,我只能拿着他的尺寸给人做,也许会有误差,但我想他身材底子好,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抽开领带层的时候看到一个白色的信封,我一时没有去想为什么领带层会有这么一个信封,只是随意拿出来放到旁边,而后将领带放进去码整齐。我整理好领带层之后想帮他把信封放到下一层,拿起信封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手指颤抖着抽出信封里的东西,咬着嘴唇仔仔细细地看完了,而后手脚冰凉,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

直至用过晚餐,等到安意回来,我都还有些恍惚。

他在外面和朋友吃过了,回来后便径自到了卧室。我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声音时并没有转头,只感觉到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顺手搂过我,在我头顶落下一个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温柔又不失力道。

但我却感觉不到温情,只是觉得心寒和失望,卷着细微的怨恨。

“怎么在这坐着?今天工作忙吗?”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没有接,他便自己喝了,又歪头问我:“怎么不高兴?”

“没有,在想事情。”我这才敛起情绪抬头看他,而后朝他微微一笑。

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更不可能看出他是不是虚伪。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锦年过生日,我走进包厢时他那张防备的脸。

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了。

我拉开他的手,站起来说:“在米兰给你定的西服到了,去试一下。”

他微微一怔,而后放下杯子站起来,随着我进了衣橱,视线扫过衣橱里那一溜定制西服衬衣。

“西装是绅士的铠甲,只有优雅的人懂。”我拿起一套烟灰色的西服递给他,“试一下。”

他依言脱掉了衣服,坦然地在我面前换上衬衣和裤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衣服合适得不行,也帅气得不行。

可是我的小安意长大了呢。

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抬眼瞅我,表情很是讨巧,“还不夸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帅死了,我老公最帅了!”

他也闷笑了一声,挑起我的下巴低头吻过来,我却装不下去,侧脸躲开了。

他顿住,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转移话题地说:“这种一颗连着一颗的扣子,叫接吻扣,很浪漫吧?”

他牵唇,“不浪漫,麻烦。”

“也就这一件是这样的,其他都用袖扣就好。”

他嗯了一声,“你选的都好。”

“噢,我也觉得我眼光顶好的。”我替他扯好衣领,“还有领带,一起试吧。”

他明显僵了一下,慌张的眼神一闪而过,“领带?”

“嗯。”我笑眯眯地说,“我帮你放到领带层了,我觉得那条藏蓝色的很适合这件衬衣,我给你拿。”

他似乎想伸手拉我,但我更快地打开了衣柜门,手指略过他放信封的那一层,抽出第二层拿出那条领带给他。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把他拽过来,踮脚将领带绕过去,余光看到他微抿的嘴唇,心情变得更复杂。

我想替他打个结,但绕来绕去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他自己从我手中接过领带打好。

可能是我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安意微低着头认真打领带的样子太帅,我有些呆,他透过衣镜瞅我,而后倏地将我拉过去,圈在他和衣镜中间,笑吟吟地吻下来,我抗拒得了第一次,却抗拒不了第二次,等我反应过来想推开他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探进我衣服的下摆里了。

意图很明显,像一支离弦的箭抵在我的小腹上,我本来也不是非常有骨气的人,加之他的手揉得我很舒服,所以即便是我内心很抗拒,但身体还是很不争气地沦陷了。

被推倒的那一瞬间我还微弱的挣扎了一下,但都被他温柔地化解了。

衣橱里有两面镜子,头顶是水晶吊灯,明晃晃地映着我们的身体,幸好他没有除去我们两的衣服,否则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用这个衣橱了。

橡木地板很硬,我觉得自己被他碾压得骨头都坏了,使劲推他也没有用,他的头埋在我颈窝,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不适。

他折腾了很久,中途还试图将我翻过去,我怕膝盖留印子,所以玩命地抵抗,他倒是识趣,没有再坚持。

结束之后我的腰酸得难受,只能任由他抱到浴室,结果他洗着洗着又有了狎昵的念头,我这次是真的身心俱疲,抱紧浴缸不让他靠近,“不来了。”

他亲了亲我的头顶,手指在我腰腹揉着,“怎么了?刚刚不舒服?”

“你睡地板舒服?”我反问他。

他莞尔,“那我们去床上?我记得你刚刚比我还早一点... ...”

“闭嘴!”我有些恼火,扫了一眼他腰间,有些毛骨悚然,“不来了,你自己解决。”

这才过了几分钟?要不要那么快?

他有些失望似的捏了捏我的耳垂,“自己?那我娶老婆是干嘛的了?”

我有些好笑,“哦,你娶老婆就是为了解决需求?”

他无奈投降,“行了,你赢了。”

而后他将我从浴缸中捞起,擦干身子后围上浴巾把我抱到床上,才自行回了浴室解决问题。

他回来时我都快睡着,感觉到背后的床微微一震,他靠过来,手环着我的腰,沉稳地呼吸。

“解决了?”我问他。

“你说呢?”

“哦,果然有没有老婆都一样嘛。”

他闷笑,“明明是你说不想要了,我才退而求其次。”

“那还是有没有老婆都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回过味来了,望过来的视线变得有些探究了。

我怕被他看出破绽,只好勾一勾唇,转移话题,“手和老婆,哪一个爽?”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头顶,“当然是你。”

我也是才发现,他最近的情话技能满分,这反而让我陡然打心底地冒起一阵冷意。

原来冷漠比虚与委蛇要来得温和得多。

这天晚上我没睡着,脑子里一直乱哄哄的在七想八想,即便耳边就是安意轻稳的呼吸声,也仍然觉得我们两之间的距离好远。

这是我第一次后悔和他结婚,后悔让他来我家帮我画画,后悔自己一次次地去接触他。

我想起还没开始这一切之前,我是那样喜欢他,期盼能得到他,每天都在少女心地规划着如何与他偶遇,如何让他喜欢上我,而那几年虽然我的生活也不顺心,但起码每晚我都能抱着枕头安然入睡。

我现在这样,其实就是患得患失了吧?

五点钟的时候我爬起来出去跑步,回来的时候管家告诉我安意还没醒,我便到楼上的训练室去打拳,宣泄了一番畅快淋漓,回到房间直接往浴室去,没想到安意已经醒了,正巧在里面洗漱,他看到我这样进来,明显一愣。

我下意识地把戴着拳击手套的手往背后藏。

“还没去上班?”他好像没注意,只是问我这个。

“去跑了一会步。”

他笑了,“出这么多汗,赶紧洗个澡。”

我哦了一声,悄悄把手套丢进衣篓子,他很快就出去了,但没到两分钟又过来敲门,“尤昵。”

我围上浴巾过去开门,看到他拿着我的衣服进来放好,“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我并不想和他吃早餐,但也没开口拒绝,便笑了笑,而后他随手拎起衣篓子出去,我关了门才反应过来,再开门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我的手套了。

他当然很诧异,拿起那个手套问我:“这是你的?”

眼下我也只能承认:“刚买回来学的。”

他还没消化过来,但好在我洗完澡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情绪。

之后我去公司,开始昏天暗地的工作,忙到晚上十一点半才让自己下班,回到家时安意果然已经睡了。

我悄悄拿了衣服到客房去洗澡睡觉,早上醒来之后也没有立即出去,待十点过后才出门,那时候安意已经吃过早餐去做兼职了。

我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管家就在对面念:“姑爷昨晚等你到很晚,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他很担心。”

“这段时间都会很忙。”我低着头说,“不是让秘书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姑爷不信任秘书,毕竟上一次你被人袭击过,以后您要是晚归,还是亲自打个电话回来吧。”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匆忙出门,怕她又嘱咐什么。

接下来几天我都如法炮制,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晚出晚归,他有给我打电话,我没敢不接,接了也是千篇一律的解释。

他倒没有像怨妇一样,只是温和地告诉我在外面吃不太好,又说如果回来晚了也可以回房睡,不会影响他。

我一一应下,但仍然睡在客房,而他也只是说了两次,之后便没有再提。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过去了十天,我在公司忙得实在没有什么可忙的了,便回了家。

回去之前我有打电话问过,管家说他还没回来,所以我就放心地回去了。

到了门口我下了车,让司机直接开车进车库,自己步行回去,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听到手机响,便低头找手机,却在这时感觉到后方有疾风袭来,我是被暗袭怕了,所以当即就汗毛立起,反应迅速地往旁边一闪,捉住身后人的手臂,刚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就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

☆、第 61 章

我愣在原地,而后反应过来,立刻抬头去看他,然后整个人都兴奋了。

“京!”

他伸手紧紧地抱了抱我,笑着问:“小尤尤,想我没有?”

“当然。”我用力回抱他,愉快地眯起眼睛。看到故友,这真是我这段时间最高兴的时刻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京是在我父母出了事故后外公给我找的保镖,他是警校出身,父亲和顾家有一定渊源,足够忠诚,各方面素质都好,而且和我很合得来。但我一直觉得给我做保镖太糟蹋他了,所以当时事情结束之后,我让他走了。

但他没有回部队,而是出国了游玩世界去了,几年不见,他人一点没变,但是黑了一圈。

“早就想回来了,只是怕你不需要我而已。”他摸摸我的头,表情有些怜爱,但是语气很严肃,“在停车场被袭击?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

他也是我的拳击教练,那两年我只学了拳击,身手其实还算不错,只是那段时间实在是过得有些得意忘形,所以被人得逞了。

我耷拉着眼角,连忙装傻卖乖,“我那天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累得一心只想回家洗澡睡觉,即便他是正面袭击,我也没有能耐应对了。”

他抬手敲敲我的脑袋,“知道了,宁秘书都和我说过了,但是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能不能先让我进去喝一杯茶?”

“当然!快进去,我亲自给你泡!”

京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所以我向来都和他聊得比较来,以前我也总是和他说我对安意的爱慕之情,所以他得知我已经和安意结婚之后很是替我高兴。

“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哈。”他搁下茶杯,打趣道。

其实现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我感觉到的不是愉悦,更多的是讽刺。

我们在水榭聊了一下午,多数时间都是我在听他讲在环游时候遇到的事情,关于我和我的婚姻,我并没有多说,至少此刻我不想多说。

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餐,刚坐下的时候安意回来了,因为房子很安静,所以我很清晰的听到了他进门的声音,以及那句稀松平常的问句:“尤昵回来了?”

管家低声回答他:“回来了,在餐厅。”

而后脚步声传来,京连忙站起来,有些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因为落座的时候他有问我安意回不回来用晚餐,需不需要等他,我却骗了他。

安意进来的脚步蛮匆忙的,连画筒都尚未解下,见到我时表情有些惊喜,带着些温和的笑意,这让我心中有些酸胀,算一算时间,我们真的整整十天没见面了。

他刚要开口讲话,才忽然发现旁边站着个男人,微微一怔,脸色立即就有些僵了。

京连忙伸出手,友好地问好,“姑爷,我是小姐的保镖,京。”

安意抿唇一笑,表情和煦下来,同样握住他的手,“你好,请坐。”

“抱歉没有等您就落座了,是因为我刚下飞机,饿坏了,您别介意。”京贴心礼貌得让我有些心虚。

安意眼珠子滑过来,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回来晚了。”

“是我没有提前说我要来,宁秘书本来是要和你们说的,但我想给小姐一个惊喜,所以让她没有说。”

我觉得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寒暄特别无聊,所以低头吃东西,没有吭声。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捱到晚餐结束,我陪京坐了会儿,他呵欠连天,我也没好意思再拖延时间,只能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这样一来,我无可避免的要和安意同处一室,但所幸,京回房后安意就到外面去逗猫了,我得以松了一口气,上楼溜进了浴室。

我洗了很久,又坐在马桶上坐了一个长达20分钟的面膜,期盼着出去的时候他能睡着了,结果磨磨蹭蹭地穿好了睡衣,结果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了他抱着睡衣站在门口,背后抵着墙壁,眼睛半阖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

我试图悄悄走过去,但轻易就惊动了他,他抬起眼,迷迷糊糊地望着我,而后站直身子,笑得很无奈,“你这个澡洗得真是... ...”

“你可以去旁边的客房洗,反正佣人每天都会打扫的。”

他抿唇笑了一下,并未作答,越过我往浴室去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我去客房睡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只好认命地躺到那张大床上,努力让自己早点睡着。

我没能先睡着,一是因为浴室的水声很清晰,有些引人浮想,二是因为他动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我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时,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听到他微微一顿,低声问了一句:“尤昵?睡着了?”

得不到我回答后男人便放轻了动作,几分钟后他拧灭了灯,轻缓地走过来,在床的另一侧坐下。

我知道睡着的人其实呼吸很平稳,于是尽量地放缓呼吸,同时也放松了身体,他果然以为我真的睡着了,还小心地帮我拉了拉被子,关上最后一盏灯,靠着我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