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临。”我终于开口宽慰他。“我知道你不愿大婚,不愿摧毁你我之间的白首之盟,但有时世事难料,我们也只好顺势而为,或许将来能迎来转机也不一定。”

“转机?”他露出一丝迷茫。“还能有转机吗?”

“或许有呢?”我眨眨眼。“大婚不过是一场仪式罢了。为了一场仪式焦头烂额又是何必?”

他静静地望着我。“你真的不介意?”

“当然介意。”我叹了一口气。“但我介意又能如何?”

“对不起,阿昭。”他的眼中阴云渐去,露出一丝柔和的光芒。“不如我们先行成婚?只有你才能做我的结发妻子。”

“我可是堂堂幽国女王,怎能偷偷摸摸地成婚?”我皱眉不满道:“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等你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再来谈我们之间的事也不迟。”

齐瑞临沉吟片刻。“好,就依你所说。”

我朝他笑着,慢慢抱住他,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他欣喜地垂下头,吻着我的鬓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收敛了笑意,心中一片平静,静得像无风无澜的湖。

他这一番用心良苦,我又怎能不加以配合?

我早知道他是理智的人,爱一个人只爱八分,始终保持两分清醒。他会用手段争取他想要的一切,包括感情。

带我来见崇樱,他早已料到崇樱会对我出言不逊。他故意在我面前与崇樱起冲突,让我明白他的不得已和对我的情真意切,也顺其自然地让我接受他将要大婚的事实。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是否大婚,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能够妥协,是因为我已经无所谓。

凤鸣太子大婚那日,我染上“风寒”卧床不起,也没有出门观礼。将军府众人心领神会,都当我是因为暗恋太子而不得这才染了病,我和陈雅也没有多做解释,就这么让他们误会也好。

因为太子大婚,将军府的人手都集中到了一起,守在我们周围的人又减少了不少。当天夜里,我与陈雅等到子时,房门被准时地敲响。

“来了。”我朝陈雅点点头。

一个娃娃脸探了进来,看见我时眉开眼笑。“女王陛下,好久不见。微臣对您很是挂念啊。”

“赵宣。”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是你,我不是让何原来吗?”

赵宣一身夜行衣,肩膀上蹲了只巴掌大的黑色/猫咪。

“少祭司大人让我来的。”他摸了摸下巴。“他说何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无语。昌原城多水,城外有护城河,城内也有溪流无数,完全能发挥何原的异能。我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崇锦西叫来何原,怎么换成了赵宣?

“也许是大人心里觉得不合适。”赵宣笑嘻嘻地掏出一只瓷瓶递给了我。“这是莲息让我带给你的。”

“有劳。”我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走吧。昌原城内的人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们只要出了府自会有人接应。”

“陛下,您不走吗?”

我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雅朝我俯身下拜,拉起我的裙角放在额角贴了贴。

“臣此去,必不辱使命。”

我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顾惜身体,你我再见有期。”

赵宣向我告辞,忽然又想起什么,走到我近前道:“陛下,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当告诉你。”

“什么事?”

他凑近我的耳旁,低语几句。听见他的话时,我只觉得心跳一凝。

第97章 双宿双栖

七十七章

“大功告成!”他拍了拍手,拉起陈雅便要走。正在这时,他肩膀上的黑猫忽然凄厉地叫了起来。

“有人朝这里来了。”赵宣与陈雅不约而同地望向我。

我闭上眼,感应了一番。

来的人是…怎会是他?!

“赵宣,点我的穴,从窗户离开。”我当机立断。

赵宣也不迟疑,立刻点了我的穴道,随后带着陈雅从窗户翻了出去。我心中气闷无奈,好你个赵宣,我只让你点我麻穴,有必要连哑穴也点上吗?

他们前脚刚走,房门便被砰然推开,一身大红喜服的齐瑞临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那眼神便死死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心头咯噔一跳。这家伙好像是喝醉了…我怎么忘了凤鸣太子百毒不侵,唯独过不了美酒这一关呢?这大婚宴席上,不被灌酒那是完全不可能啊,哪怕是太子殿下也逃不了这惯例。他喝醉了酒,居然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八成是听说了我“染病”的消息,特意前来安抚的。

看样子,他是独身前来,再加上喝醉了酒,多半不会注意到陈雅和赵宣的行迹。我让赵宣点我的穴,倒是多此一举了。

齐瑞临进来之后,居然皱了皱眉。

“陈雅呢?”

这样也能发现陈雅不见了?看来这家伙就算是醉也醉得清醒。

然而我口不能言,只能对他眼神示意,希望他能发现我身上的不对劲。哪知他眼神一暗,就这么双颊晕红着朝我走来。

美色无边,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昭…”

我一个激灵,他已经站在我面前,柔情款款。

“你放心,大婚虽是不得已,我却绝不会与除你之外的女子洞房花烛。如今你该放心了吧?”

我我-我本来是放心的,你这么来一出我还放得下心吗?

他将我揽入怀中。“阿昭,今晚我会留在这里。”

什么?难不成他要——

他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朝床榻边走去。

我的心中一片雷雨交加。也不知赵宣他们出府了没有,但就算他们没出府,也不能冒险来救我于齐瑞临的魔掌之下。

正在纠结之中,我人已经被他按在了床上。他俯首看我,眼神有些迷离。

“阿昭,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轻轻滑动。“没想到你也会害羞。我原以为以你的性子,怕是会反客为主。”

若换成从前的我,的确会扑倒他没商量。但现在…我可没有害羞啊,难道你就没发现我不对劲吗?!

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齐瑞临的手指轻轻拨开了我的衣领。

因为房间里很是暖和,我只着了件简单的薄衫,倒方便了他,手指一动动,衣衫便如手剥嫩笋一般轻轻松松地散了开来。

他的眼神像是带了星星点点的火苗,扫过我身下后,火苗又变成烈焰,要将我燃烧殆尽。他低头,饮酒之后显得鲜艳许多的薄唇落在我的脖颈上,辗转缠绵。

我闭上眼,心跳紊乱。怎么办?难道只能将错就错?

对于这种事,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跟着齐瑞临来了大越,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幽国民风开放,尤其是花朝节晚上总有不少未婚的青年男女在情之所至时于无人处偷享鱼水之欢,对于这种事情大家并不过多苛责。然而男欢女爱,总是要在两个心无旁骛的有情人之间才能做得的,在我与齐瑞临现在尴尬的关系之下,如何能令我坦然处之?

齐瑞临抬起眼来看我,我赶忙瞪大了眼,试图让他看见我的身不由己。

他却轻笑了一声。“阿昭真是调皮,觉得不公平?”

他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索性他穿得繁冗,一时半会儿要解开也是不易。这段时间我还能好好想想应当怎么面对如今的局面…我去他怎么就脱完了?

我怅然闭眼。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此刻已是在劫难逃,不如就面对现实吧。

“崇昭!”

正在这时,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崇昭,你没事吧?一切顺利吗?”

崇锦西…他的声音响起时,不知怎地我感到有些难过。心中只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道我目前的情况。因为这个缘故,我并没有与他建立联系,决定置之不理。

“崇昭,崇昭?”

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加焦灼。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齐瑞临步步紧逼,那边崇锦西声声催魂。怎生一个乱字了得!

我胸口越发憋闷,终于爆发道:“给我闭嘴!”

正在这一瞬间,我感应到一些什么东西。齐瑞临的内心世界就这样敞开在我面前,一片热烈的渴望席卷而来。

要她…她…

这个她该不会是我吧!

“不能要!”我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为什么不能?”那片渴望停了停,困惑地反问。随着这片渴望的停歇,齐瑞临的动作竟然也停了下来。

“在你和别人的洞房花烛夜与她欢好,她一定会恨死你!”

“可是…她并没有反抗,那不代表她也愿意吗?”

“你没有发现她不对劲吗?”我恨恨道:“她被人点了穴!”

我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景色几番变换,最后才出现了齐瑞临怔忡的脸。

他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些疑惑。

“阿昭,你被点了穴?”我赶紧眨眨眼。

他立刻抬手为我解开了穴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神情瞬间从狂热变得冷静,清醒了过来。

看来他并没有发现刚刚我侵入了他的内心世界,改变了他的想法。难道这就是控心之术?而这控心之术,竟然毫无痕迹,就连齐瑞临也没有察觉,完全只以为是自己凭空生出的想法。

难道我的感应之能进阶之后,便能施行控心之术?

“齐-齐瑞临?”我脑中的崇锦西喃喃,随后立刻暴走。“崇昭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齐瑞临会光着身子在你面前?!”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愣了愣。刚刚那一瞬间,崇锦西仿佛通过我的双眼看到了我面前的景象。难道我跟崇锦西之间不但能够互相通话,还能够看见对方看见的东西?这么说,我刚刚看见的都是崇锦西那边的情形?

“崇锦西,你怎么会在大越?!我不是让你去白秦吗?”

“呃——白秦那边,我让锦心和崇贺云去了。”他又怒道:“你别转开话题!难怪你不让我来大越,原来是想跟齐瑞临双宿双栖!”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不得已吗?”我也怒了。“先不跟你计较,等会儿忙完了再说!”

我切断了跟他的联系。

“阿昭?”齐瑞临见我久久不语,疑惑地问。

我赶忙切断了与崇锦西的联系,睁开眼看他。

他赶忙扶我起来,为我穿好衣衫,这才不紧不慢地披上自己的内单。“阿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被人点了穴。”

我摇头。“陈-陈雅…”

“陈雅怎么了?”

“刚刚有几个黑衣人闯进这里,将陈雅带走了。”我红着眼睛说着之前计划好的说辞。“那几个黑衣人说的是白秦国的话,我想-恐怕是拓跋默的人!”

齐瑞临沉吟片刻。“好,我会让人立刻追捕,务必将陈雅带回来。”

想追到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只要赵宣和陈雅上了马车,谁也别想找到他们。更何况齐瑞临其实本来就在想办法调开陈雅,如今正好顺了他的意,又怎会真花人力去搜捕?

第98章 国师之谜

七十七章

陈雅理所应当地离开了我身边,即使她出现在拓跋默身边也不会引起齐瑞临的怀疑。齐瑞临心中对我的愧疚再上一层楼,我趁机旧事重提,问起他关于幽族族人安置之事。齐瑞临此刻对我也丝毫不瞒,说自己已经将安置幽族的事奏上了越皇,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个结果。

于是我趁热打铁,又提出要他帮忙,解决大越和幽国的和亲。

这其实不难。如今幽国不过是大越手中的蚂蚱,大越要拿捏幽国,原本就不需要通过联姻,嫁个公主过去只不过是多一分保障罢了。这一分保障,有更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渊的终身也被大越拿捏。我们幽国王族不比大越,一辈子只认准一个伴侣,一旦成婚,绝不会有二心。阿渊娶了大越公主,无论他心中对她如何想法,也绝不会背离她,若大越公主与他根本合不来,难道就这么困守一世?

齐瑞临沉吟片刻之后,果然应了我的恳求。

这一夜以惊涛骇浪开头,却在风平浪静之中结束。

齐瑞临抱兴而来,败兴而归。虽然是醉酒之后做的冲动之事,却也算得上齐瑞临这一生中难得的几回糊涂。

大概也因为这糊涂,齐瑞临自觉无颜见我,那夜之后便消失了好些时日,除了第三日陪周明蓁归宁的时候匆匆露了个面,其余时候都不见踪迹。

周明蓁归宁时神清气爽,带了些女儿家的娇羞,更添风韵。她想法避开众人,与我单独地聊了聊。

虽然她与凤鸣太子之间的新婚生活不过是相敬如宾泛善可陈,但她的心愿毕竟是实现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每一日与他相见,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聊些家常,可以名正言顺地执掌东宫,被人称一声太子妃。

她感到很满足。

因此,她对我十分感激,又于无人处塞给我一只洒金花笺,上面用金粉描了一个“蓁”字。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她悄声对我道:“只要带着这只花笺前去拜访即可,必不会遭到拒绝。”

我凭借周明蓁给我的这一只花笺,去了一趟国师府。

果然,有了周家小姐的引荐,我很容易便见到了大越国的国师大人。这位国师大人的居所里,种了一池莲花,我们就在莲池中的水坞上见了面。

这种莲花的水像是温泉,竟袅袅地冒着热气。在这池温水之中却有金色的莲花朵朵绽于池面上,很有些幽奇神秘的味道。

国师与我隔了一道小几对面而坐,一名二八佳龄的女官静立在旁,。小几上有一副龟甲,两把蓍草,还有笔墨纸砚想必是国师大人口不能言,所以只能通过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水雾在我和国师之间蒸腾,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青铜面具。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望着他,开口道:“此次来国师府叨扰,是有事想要请教国师大人。听闻国师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否当真?”

国师摆了摆手。

“原来是假的。”我微微一笑。“我就说这世上怎会有人真推算天命占卜人运?果然只是欺世盗名而已。”

“你胡说什么?”一旁侍立的女官怒道:“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外界那些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不必太过较真。大人这是在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