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表妹——”向来稳重的韩平露出少年的急切,看着怀里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的程微,有些无措的去瞧老夫人。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只是瞬间的事,老夫人终于回神,喊道:“太医呢?”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下官在这儿。”

众人望去,只见朱太医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里间门框,身后跟着的赏心、乐事两个大丫鬟面色古怪。

“朱太医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一惊。

朱太医神情扭曲一下,咬牙切齿道:“下官正给表姑娘把脉,谁知表姑娘猛然坐了起来,把下官推到地上就往外跑,下官这老腰都闪了。”

“实在对不住了。”老夫人满面尴尬,随后话题一转,“还请朱太医再给老身外孙女瞧瞧吧。”

说着扫一眼侍女们:“还不快扶朱太医坐下!平儿,把你表妹带到朱太医面前来。”

朱太医沉着一张老脸打量着又陷入昏迷的程微,先把渗血的纱布重新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腕。

“嘶——”屋内响起吸气声。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抹泪道:“我可怜的微儿!”

便是韩氏,紧盯着程微受伤的手腕,神情都难看了几分,用手捏紧了帕子,没吭声。

韩秋华不忍地别开头,瞪了韩止一眼。

韩止抿了抿唇角,露出几分悔意。

“疼——”静谧的室内,忽然想起程微虚弱的声音,众人忙瞧过去,却见她只是紧蹙着眉头,并没睁开眼睛,随即又悄无声息了。

朱太医不为所动,利落的把伤口包扎好,然后伸出手指搭上了另一只手腕。

过了片刻,朱太医松开了手。

“朱太医,怎么样?”老夫人有些紧张地问。

朱太医沉吟一下道:“表姑娘手腕上的伤并不打紧,不过下官把脉,发觉表姑娘脉弦如丝,如循刀刃,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样吧,下官先开几副安神养心的方子,按时喂表姑娘服下,且先看看效果。”

“那就劳烦朱太医了。”

等朱太医出去,老夫人沉着脸道:“止儿,你表妹成了这个样子,你当表哥的怎么也脱不了责任,祖母不拿家法罚你,你就把家训抄上百遍吧,也好静心想一想以后该如何做!至于瑶儿——”

她看向程瑶,叹口气道:“瑶儿也在家中好好呆着吧,微儿就先留在国公府,等醒来再回去。”

“是,外祖母,瑶儿定会在家中抄写心经百遍,替三妹祈福。”程瑶哽咽道。

事情到此算是揭过,韩氏先带程瑶三人回了怀仁伯府,把事情对怀仁伯老夫人禀明,然后又返回了国公府,等着程微苏醒。

谁知程微这一昏迷,就昏睡了小半个月,整个人因为只能以汤药维持,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丰润的鹅蛋脸有了尖下颏,肤色也因长期不见阳光变白了些许。

只是此时,已经无人留心这些,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太医署的太医几乎轮番上阵,愣是无一人有法子令程微醒来。

这一日,外边下起了雪,一个身穿大红斗篷的少年旋风般冲了进来,高声问道:“外祖母,程微呢?”

第二十三章 少年世无双

这少年一双丹凤眼微挑,修眉似墨,面白如玉,隐隐间似有流光环绕周身,竟令人有微微炫目之感。

如果说韩止是明珠生辉,小霸王容昕是骄阳似火,那么眼前的少年,精致绝伦仿佛是一副春光缱绻的画面,浑然天成如一条冬雪初融的潺潺溪流,令人望之,就会生出造物天成的感叹。

他一身大红披风上还布满了雪沫子,连带着垂在鬓边的发丝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一进门,就带来一股寒气。

卫国公老夫人却顾不得这些,忙站了起来迎过去,一把拉住少年微凉的手,待立在一旁的大丫鬟良辰接过少年解下来的披风,一边拉着少年往里屋走一边嗔怪道:“舒儿,不是年底才遣人去接你么,怎么这时候就跑回来了?”

少年在老夫人面前冷然的模样才有了些舒缓,一开口还带着些许童音:“外祖母,我听送鲜果的老齐叔说程微一直昏迷不醒,就回来了。”

听少年提到程微,老夫人深深叹口气,露出一抹疲惫,然后抬手用帕子替少年擦了擦头发,嗔道:“你表姐已是这样了,你回来又有什么用,要是再病一个,不是白白让外祖母操碎了心。”

少年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我这身体总是这个样子,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外祖母放心就是了。倒是程微,平日身体强壮的像小牛犊子似的,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我问老齐叔,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被少年一双询问的目光瞧着,老夫人蹙了蹙眉,才道:“就是意外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程微自打年初,脑袋是不是糊涂了,摔跤都能把自己摔得昏迷不醒了?”少年面沉似水,很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老夫人忍不住拍他一下:“你这孩子,一口一个程微的,从不叫表姐!”

少年撇撇嘴:“就比我大了不到一岁,叫什么表姐!外祖母,那我先去瞧瞧她。”

说完,又是一阵风地转头跑了,慌得老夫人忙喊道:“良辰、美景,快把大衣裳送去给表公子穿上,别让他着了凉!”

等吩咐完,又对赏心道:“去把老齐头叫来。”

不多时,一个背微驼的四五十岁男子被领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倒:“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看一眼乐事:“给老齐头搬个小杌子来。”

等老齐叔小心翼翼坐下,老夫人才问道:“老齐头,你都和表公子说了什么,怎么这时候表公子就从温泉庄子上跑回来了?”

这话一出,唬得老齐叔忙又跪倒:“老夫人,老…老奴没说什么,是…是表公子问起表姑娘,老奴才说表姑娘病了,旁的什么都没说。”

老夫人叹口气,一挥手:“行了,下去吧,以后记着,再有什么让表公子挂心的事,推说不知道就是了,省得他不顾身体跑回来!”

等老齐叔退下去,老夫人侧头对一旁的婆子道:“这一个个的,全都不让我省心,恨不得要了我这条老命去!”

婆子忙道:“老夫人快别这样说,都怪那老齐头太老实了些,明知道自小到大表公子最亲近的就是三表姑娘,还管不住嘴。”

老夫人摇摇头:“图的就是他老实巴交,不会欺上瞒下。”

老夫人这样一说,那婆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宽慰了几句,心中却觉得金尊玉贵的老夫人委实并不容易。

原来刚刚那殊色惊人的少年,正是老夫人的次女,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韩玉珠所生之子。

当年,韩玉珠被歹人掳走,惨遭凌辱,产子后就自缢身亡,是以至今无人知晓少年生父是何人,老卫国公亲自为外孙取名和舒,期许他和美舒顺的长大,可这样尴尬的身份,哪怕有老国公和老夫人疼惜着,又哪能挡得住旁人轻视的目光。

且和舒因为是早产儿,自幼身体不好,特别畏寒,到了冬天就要大病一场,于是每年天一冷就要去国公府在郊外的温泉庄子养着,到了过年时才接回来团聚。

眼见他一路匆匆的赶回来,说不得又要大病一场,也难怪老夫人忧心了。

“也不知今日老国公能否把玄清观的首席真人请来给微儿瞧瞧。”

“老夫人放心吧,老国公鲜少求人,既然开了口,哪有不给面子的。”婆子安慰道。

老夫人便住口不言了。

正被老夫人忧心的少年和舒已是到了梅苑,一进门,推开了程微的贴身丫鬟欢颜,就掀了帘子往内走去。

“舒儿?”正坐在榻前,用温热的软巾替程微擦拭额头的韩氏似乎被人瞧见对向来冷淡的次女流露出关爱之情颇有些尴尬,忙缩回了手,看向门口,“你怎么回来了?”

和舒大步走过来,眼睛直盯着躺在榻上的程微,回道:“姨母,我听说程微病了,回来瞧瞧。”

“你这孩子,顾好自己就得了,赶回来做什么?”

和舒挑眉看向韩氏:“姨母,总不能程微都这样了,我还不知道!”

韩氏原本最为受宠,后来因为执意嫁进怀仁伯府,母女间生了嫌隙,偏偏妹妹玉珠出落得越发好,人人称赞,父母疼宠,把她韩明珠挤到了一边去,是以当年的小心思里,对妹妹颇有几分吃味。待到韩玉珠身死,愧疚之下,面对着和妹妹相貌如出一辙的外甥,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往往就是避了开去。

于是韩氏站起来道:“我正好去瞧瞧药煎好了没,舒儿,你既担心你表姐,就陪她坐坐吧。”

和舒巴不得如此,忙道:“那姨母快去忙吧。”

等韩氏出去,和舒转了身,盯着榻上双目紧闭显得睫毛越发纤长的少女,忽然伸手捏了捏她消瘦的脸蛋,喃喃道:“程微,你这喝凉水都长肉的,竟然瘦了呢!”

可惜榻上的少女毫无所觉,只有鬓边青丝因为脸颊被捏,滑落在少年手指上,让他手指有些痒。

长长的沉默后,和舒又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和你冷战,直接去了温泉庄子了。”

第二十四章 甘愿当猫

那时候,程微向韩止表白,转瞬间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气得和舒足足大半年没理她,等一入冬,就憋着一口气直接去了温泉庄子,算来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此时,望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少女,和舒心头生出了难言的悔意。

枯坐了一阵,和舒伸手又拉住程微的手,轻声道:“程微,你瘦了后,果然和我有些像了,以前别人说你长得像我娘,我还生气来着。”

见昔日有些娇蛮又生机勃勃的小表姐没有半分回应,和舒咬了咬唇,忽然俯下身子,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臂,低声道:“你快醒来好了,醒来后我就同意给你当猫。”

这话旁人听来云里雾里,实情只有表姐弟二人知晓。

和舒身世尴尬,在卫国公府里虽然有着表公子的光环,可其中冷暖,不足为外人道。这样的孩子,总比寻常孩子敏感些,他自小就对那不知身份的生父恨之入骨,对未见过面的母亲则非常孺慕。

幼时,和舒常听人提起,小表姐程微貌似其母,尽管小小孩童面上对此嗤之以鼻,可心底对这位小表姐却忍不住的亲近。因此,虽然和舒时常不住在国公府内,与程微相处时间并不多,可在他心里,程微的分量是颇重的。

有一年韩止送了程微一只白猫,程微爱不释手,不离左右,偏偏和舒体弱,沾了猫毛就过敏,只得远远躲着,恨得他牙痒痒,寻了个机会就把这白猫给扔了,气得程微大哭一场,直嚷着要和舒给她当猫,才原谅他。

当然,倔强的小少年怎么可能给小表姐当猫,小孩子吵架用不了两天也就好了,但这个事儿,却成了表姐弟之间偶尔拿来打趣吵闹的话题。

“表公子,婢子该给姑娘翻身了。”欢颜不知何时进来,一脸平静地道。

少年像是碰到了烙铁般,猛地坐了起来,脸比红布还要红,冷眼瞧着欢颜心中打鼓,不晓得刚刚说的那些话被这丫鬟听去了多少,强撑着道:“仔细着点儿。”

“婢子晓得。”欢颜瞅着和舒,见他坐那不动弹,终于忍不住赶人,“表公子先去外间坐着吧,待会儿翻身时婢子还要给姑娘擦身。”

“噢。”和舒慌忙站了起来,一脸尴尬走了出去。

刚在外间坐下不久,韩氏就领着丫鬟走了进来。

“姨母。”和舒站了起来。

“怎么在外间坐着?”

“丫鬟在给程微翻身呢。”说这话时,和舒依然觉得有些尴尬。

他想,等程微醒来就对她说,还是把这丫鬟打发去烧火吧,反正他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韩氏点点头,指了指身后丫鬟端着的其中一只碗:“刚刚也给你煮了一碗姜茶,趁热喝了吧,别着了凉,病了就麻烦了。”

和舒看一眼热气腾腾的姜茶,接过来捧在手里:“多谢姨母。姨母,程微昏睡这么久了,我都没来得及问外祖母,难道就没什么法子么?”

韩氏听了眼底闪过一抹忧虑,面上却半点不露:“今早你外祖父去玄清观了,想请首席真人来给你表姐瞧瞧,也不知道能不能请的来。”

大梁的医术有两个体系,其中一个就是最寻常的大夫,把脉诊断,熬药治病,另一个则承袭上古,是符医一脉。

所谓符医,就是以朱砂画符,再烧符箓于水中,患者饮下符水治疗各类疾病,说起来,程微的高祖就是以此起家的。

只是当今,许多神棍打着符医的幌子行骗,渐渐地,百姓生病更多的就是找大夫了,不过遇到小儿惊魂之类的蹊跷事,依然会去求符医。

世人公认有真本事的符医都出自道教,以玄清观最为盛名。

玄清观乃大梁历任国师的居住地,有守护龙脉之责,只是当今国师已久不现身人前,首席弟子北冥真人则成了实际上的观主。

北冥真人的大名,和舒这样的少年都是听说过的,正是因此,他面色陡然变了,连手中捧着的姜茶汤洒了都没顾上,失声道:“程微竟需要请玄清观的首席真人来了么?”

韩氏垂眸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丫鬟道:“先把汤药给姑娘端进去吧。”

“姨母,程微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不信就因为跌了一跤!”

韩氏苦笑:“确实就是自从跌了一跤,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以为,对这个女儿,她是半点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这半个月来,瞧着次女孤零零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生死不知,心底竟也生出几分惶恐来。

可是每逢这时,韩氏又忍不住想起那个才活了三日就咽气的儿子来。她永远也忘不了,瘦小的比奶猫大不了多少的儿子在她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闭眼时还虚弱的含着她的**。

若不是次女在腹中夺走了太多的营养,儿子也不会属弱至此,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间就走了,若不是次女个头太大,她也不会难产了两日一夜,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与一个穷秀才之女你侬我侬,生下一个又一个儿子,而她只能冷眼旁观,在沉默中渐渐枯萎。

这段时间来,韩氏要被时而冒出来的对次女的愧疚感和日积月累的怨恨逼疯了,同样消瘦了许多。

更令韩氏寒心的是,她不顾一切嫁给的人,这些日子不过来看望了次女一次,就再也没上过门,原因是董姨娘之父的忌日要到了,当时定下的是三年回去祭拜一次,知恩图报的程二老爷携上美妾娇女爱子,赶在年前祭拜救命恩人去了。

见韩氏神情有些恍惚,和舒心里更是难受,咬了牙道:“姨母,那您告诉我,程微是怎么摔跤的?”

韩氏知道这个外甥性子颇有些古怪,不欲多生事端,就道:“你止表哥生辰那日下了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下。”

和舒听了没有多言,等韩氏进去给程微喂药,欢颜端了替程微擦身的水盆出来,就直接把欢颜叫到了廊下,细问起情况来。

欢颜是个老实的,倒竹筒般把程微受伤的情形交代了个清楚,和舒听了,脸色铁青,不顾良辰、美景两个大丫鬟的苦苦追赶,径直冲去了韩止住处。

第二十五章 护短

韩止正窝在书房苦抄家训,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出门了。

原本卫国公老夫人罚韩止抄家训百遍时,底下人都觉得到底是嫡亲的长孙,老太太还是舍不得责罚的,谁不知道卫国公府武将起家,所谓的家训,总共就那么几页,是用来充门面的啊。

没想到,老夫人把她亲妹子夫家的家训给借来了!

老夫人娘家姓段,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的是荟城谢家。

谢家是名门望族,传承已有数百年,一部家训是什么厚度,那就可想而知了。

谢家行事一贯低调,近年来,老夫人胞妹的长子因为在京做官,就随着儿子一起来了京城,老姐妹时常来往,卫国公府这粗犷的家风,早就被老妹妹嘲笑过多少回了,这回一听要借家训,小段老太太恨不得送货上门来。

韩止端坐在书案前,两边宣纸堆的比头顶还高,正搁下笔轻轻揉着眼睛,就听书房门咣当一声响,随后一个大红身影就冲了进来。

在卫国公府,韩止身为世子,性子算是稳当的,韩平和韩屹兄弟俩话都不多,唯有小堂弟韩羽性子活泼些,也并不出格。

这一身招摇的红色,不用多想,韩止就知道是谁来了。

“舒表弟——”韩止站起来正要迎上去,和舒已经来到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往后压去。

韩止后退几步,后背碰到书案,一阵乱响,堆积如山的纸笔落了一地,墨汁四溅,把一叠抄写的整整齐齐的家训染得一片狼藉。

韩止头疼地抽抽嘴角,一把抓住和舒的手,无奈问道:“舒表弟,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和舒一双丹凤眼微挑,眼底波光潋滟,有种脱缰烈马般的张扬,“大表哥,我问你,程微原本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成了那般模样?”

听他这么一问,韩止表情微僵,不吭声了。

和舒瞧了更加恼怒,揪住韩止衣领的手力气加大了几分:“大表哥,你可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韩止眼帘微垂,伸手用力拨开和舒的手,默默坐在了旁边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上。

见他这样,和舒拧紧了眉,忍不住逼问道:“大表哥,难道程微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就半点不难过么?”

这话似乎把韩止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郁气点燃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一改平日温和淡定的样子,紧握拳头,额角青筋隐现:“我不难过?莫非难过就要表现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瞧见么?微表妹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舒表弟,你不必来质问我,微表妹但凡有什么事,我且陪着就是了!”

“陪着,你能怎么陪?”韩止这番惊人的话让和舒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止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冷声道:“最多一命抵一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