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良,你怎么在我车上!”程微压低了声音问,恼怒得脸色都是黑的。

华良自觉掌握了姑娘家的命门,笑得无赖又肆无忌惮:“哎呀,小娘子,你不知道,自打昨日山林一别,我对你朝思暮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至今茶饭不思呢,你说,你可怎么补偿我?”

程微很吃了一惊,看稀奇般看了华良一眼:“你这人莫不是有病,咱们昨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你做什么对我朝思暮想?我又没欠你银子!”

华良哭笑不得,仔细端详程微,见她小脸一板,格外严肃认真,竟不是在说玩笑话,而眉宇间的稚气并没有因为夺目的容色而被彻底掩盖,不由失笑。

却是他忘了,这还是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好呀,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情窦未开,若是他今日一亲芳泽,说不定呀,以后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了。

只要对他有意,说不准哪日就把身子给了他。

华良决定引得程微对他心动,遂笑得格外温柔,一脸情深望着程微:“三姑娘,你莫非不知,我是对你一见倾心了?”

程微一双眸子蓦地瞪大了。

一见倾心?

是她理解的那个一见倾心吗?

“为什么?”程微只觉不可思议。

华良回答的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你的美丽无人能及,令人见之忘俗。小生为你倾心,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嘛。”

程微怔了怔,压下心中格外复杂的情绪,问华良:“你跑到我车上来,就是对我说这些?好了,我知道了,等会儿到了僻静无人之处,你就下车吧。”

“当然不只是说这些。”

“那还要说什么?”程微估算着路程,马上就要穿过那僻静小巷了,过了那里,华良再想下车,可就不方便了,总不能把这人带回伯府吧?

“那还要说什么,你一次性说清楚,别啰嗦!”

华良同样心急,咽口唾沫,笑嘻嘻道:“三姑娘,你让我亲一口,怎么样?”

亲一口!

程微眼睛都瞪圆了,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看过不少话本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种事,不该是夫妻才能做的吗?

这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

程三姑娘心里破口大骂,面上不动声色,忽然扬声问:“老杨伯,到哪里了?”

车外传来老杨伯的声音:“三姑娘,到雀子胡同了。”

很好。

程微点点头,看向华良。

华良因为程微突然开口说话,吃了一惊,正有些犹豫不定,见她看过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程微一脸平静看着他,严肃道:“你想亲我,那是不成的,我娘和哥哥说了,女孩子家不能让人轻薄的。”

华良脸一沉,恐吓道:“三姑娘,你要是不给我亲,我可就要挑开帘子让人看看了。”

程微丝毫不为所动,认真道:“反正你想亲我那是不成的,那样我就没了清誉,没脸见人了。不过,如果你不乱来,我可以亲你,那样就不算我被轻薄了。”

华良差点乐了,心道果然是小姑娘,被美人主动亲,那更是乐事,于是忙不迭答应下来。

“那好,你闭上眼睛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登徒子的下场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吐气如兰,要他闭上眼睛,色迷心窍的华良哪里受得住,立刻听话的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不见有动静,华良不由睁开眼睛,就见近在咫尺的小美人儿一脸迟疑看着他。

“怎么了?”

程微指指华良的嘴:“你嘴巴要张开吗?”

华良一听,一颗心简直飞了起来。

这,这,这,好运来了简直挡都挡不住,他这是碰到了一块稀世璞玉啊,竟然懵懵懂懂要他张口!

初次占这小美人的便宜,他都没想过这样深入!

这样也好,等会儿他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凭一吻就让她人沉迷。以后再想一亲芳泽,恐怕他去翻墙,程三姑娘还会替他递梯子呢!

华良想得无限美好,冲程微不自觉露出个猥琐的笑:“当然的,当然要张开。”

“那好,你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华良美滋滋闭上眼,张开了嘴。

程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恶心,飞速把早揉成一团的汗巾塞进了华良的嘴里,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打过去。

华良都被打懵了,想叫嚷,偏偏嘴巴不知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叫不出来,好不容易拳头停了,他晕头转向睁开眼睛,就见一柄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程微冷笑道:“不要乱动,我手上没有准头的。”

她说着,把匕首往里抵了抵,锋利的匕首尖立刻划破了华良脖子上的一层皮。

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和疼痛,华良身子都软了。口中塞着汗巾猛摇头,拼命地眨眼睛。

“很好。”程微格外冷静,手一伸,搭在了华良腰上。

华良眼睛都瞪圆了,一脸惊恐。

苍天啊,他这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妖女,不就是想亲个嘴嘛。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她一只小手摸上他的腰想干嘛啊?莫非想替他净身?

令华良精神险些崩溃的是,程微居然真的手上一用力,把他腰带抽下来了。

华良:“呜呜呜呜——”

说不出话来真想死!

姑母救命啊。您的宝贝侄子命根子就要断送了,那以后咱们华家可就绝后了啊!

“双手背到后面去!”

程微是绝对想不到华大公子的恐惧的,冷冰冰命令道。

她一双丹凤眼狭长清亮,唇薄鼻挺。一旦没了笑意,瞧着就没有寻常姑娘家甜美娇俏。而是冷艳如霜,说出的话就显得格外认真。

华良哪敢不听,双手立刻背到后面去了。

程微用华良那根腰带把他双手缚好,这才收了匕首。低喝道:“跪下!”

华良立刻跪下了,胆战心惊望着程微。

程微收好匕首,又检查了一下塞住华良嘴巴的汗巾。看堵得严不严,然后问:“说得出话来吗?”

华良呜呜几声。摇了摇头。

“那我便放心了。”

程微说完,弯唇一笑,连踢带踹,手脚并用,照着华良就忙乎开了。等把他揍成个猪头,推开车厢后边的暗门,就把他踹了下去。

华良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杨伯扬起的马鞭在半空中一停:“三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昨日出去打猎,别人分了我一块野猪肉,放车上忘拿走了。刚刚我看不新鲜了,就丢外面去了。”程微说着,发现了华良脱在马车上的靴子,嫌弃地捡起来扔了出去。

老杨伯听程微这么说,扬声道:“那三姑娘您坐稳当了,出了雀子胡同,咱该加速了。”

“快一些好,我累了,早点回去早些歇着。”

老杨伯道一声好,扬起马鞭把马赶得快了些,心中却挺心疼。

啧啧,又不是三伏天,昨日的野猪肉今日就丢了,真是浪费啊,也不知便宜胡同里哪一家了。

华良被踹下马车,加上刚挨了一顿狠揍,正头晕眼花。

他拼死挣扎坐起来,努力蹭开绑手的腰带,把塞在嘴里的汗巾子拿出来,口涎立刻流了出来。

“他娘的——”华大公子嘴上总算得了自由,正破口大骂,忽然一只靴子从马车里飞出来,直接甩在了他脑门上。

华大公子嗷的一声惨叫,这一声还没停,另一只靴子又来了。

这一次,华良直接被砸晕了,不知昏了多久,还是听到一声惊叫,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他脸上肿了,双眼都有些睁不开,勉强撑开一条缝去看,就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端着个盆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大…大娘,救救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华大公子对这素日不看一眼的妇人喊一声大娘,伸出血淋淋的手,手中握着一块碎银子,“大娘,我有钱…”

妇人吓得后退一步,这时一个年龄仿佛的男子走出门,忙拉妇人一把:“快回家,这不知是哪来的流氓地痞得罪了人,咱可别惹这个麻烦。”

“嗯。”妇人忙点点头,与男子一同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小跑回来。

已经绝望的华良不由露出个笑容。

只是他脸肿如猪头,早看不出玉树临风的模样,这一笑别提有多吓人。

那妇人到了他跟前吓得犹豫了一下,然后心一横,蹲下身从他手里抠出那块碎银子,挽着自家男人的手,飞速跑了。

华良欲哭无泪,彻底绝望,等了又等不见有人路过,知道这里偏僻得很,再等下去他小命恐怕就不保了,于是硬着头皮扶着墙根站起来,艰难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向华府挪去。

走到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华大公子默默地想:好像迷路了,怎么办?

最后,华大公子昏倒在街头,因为形容凄惨,被巡逻的卫兵当做打架斗殴的流氓地痞抓进了牢房里,历经千辛万苦才回了华府,这里就不消细说了。

程微到了家,忽觉今日韩氏对她格外热情,忍了又忍问:“母亲今日是怎么了?”

韩氏不好说程瑶勾引太子的事,拉着程微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微儿,娘现在觉得,这儿女到底还是自己生的好。”

程微不知道韩氏今日受到的触动,当下有些不快:“母亲,您以后别这样说,二哥听了会难受的。”

韩氏愣了愣,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微对韩氏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在她看来,只要母亲不站在程瑶那边给她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韩氏一句话引起小姑娘对兄长的惦念,正好今日的事要和兄长交流一番,于是程微用过饭,抬脚去了长青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程澈的秘密(兰灵狐的和氏璧加更)

长青苑灯火通明。

程二公子白日奋笔疾书他的小人书,到了晚上亦不闲着。

每逢月底,几家书斋的账目,他身为幕后的东家是要过目的。而白日里人多口杂,这看账本的事情,当然是放在晚饭后做最好了。

旁人从长青苑路过,以为程二公子在头悬梁锥刺股,好意思进来打扰吗?

程澈看了看各家书斋春季盈余,那家总店春季净赚了近五百两银子,不由欣慰地笑了。

这些年他用书斋盈利置办了不少田地,都算下来,家底颇丰,将来…将来微微嫁人,伯府这光景眼看是指望不上的,他可以给她添一笔厚厚的嫁妆,不让任何人轻瞧了她去。

烛火跳跃下,程二公子俊朗如玉,笑得温柔如水。

他当然是不该添置私产的,父母俱在,尚未分家,这事情一旦传出去,无论在何处,都是他做得不对。

可是,在谦虚守礼的外表下,程二公子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这或许在他被程九伯夫妇送走的前一晚就注定了。

因为舍不得父母,还年幼的程澈夜里悄悄起来站在他们窗外,踟蹰着想进去,和父母睡最后一晚,可是想到平日里母亲对他的不假辞色,小小的人儿一直在犹豫。

或许,明天他就走了,今晚母亲会对他好一些吧?

年幼的程澈这样想着,刚刚下定了决心,就听到了那番让他永世难忘的话。

“老九,你也别烦闷了,三小子去了伯府,那是享福呢。”

“唉——”父亲的长叹声落在年幼的程澈耳里,忽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早慧的他悄悄站在窗外,一动不动。

郭氏的声音高了起来:“唉声叹气什么?有本事你去赚钱啊,你能赚来银子。我愿意把三小子送走?他虽不是我亲生的,好歹也养了他七八年。这么久的时间,就是养一条狗,还有感情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眼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一大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不送三小子走,就要送二小子走。先不说伯府看不看得中二小子吧,你想想,老伯爷和老夫人能一直活着?一旦他们过世。他们二房就得分出去过,到时候让二小子养活一个寡母和一个小妹子?你忍心,我还不忍心呢。就这么定了,送三小子走吧,好歹让他脱离了这黄土地,送他一场富贵,咱们这当爹娘的足对得起他了。”

那晚风很凉,程澈站在窗外,冷得彻骨。

他忍不住想,母亲这话好笑。送二哥走,就舍不得二哥将来养家受苦,送他走,就是送他一场富贵了。

不过以往,小小的男童见母亲把鸡腿夹给大哥、二哥一人一只,而把鸡屁股夹给他,还哄他说鸡屁股最香了,会暗暗难受,可以后却不再会了。

他不该难受的,原来。他和大哥、二哥,本就是不一样的。

不知是不甘,还是惊讶,程澈又立在窗外许久。听着屋子内程九伯吧嗒吧嗒熟悉的抽旱烟声。

终于,那吧嗒声停了,程九伯道:“行,就听你的吧。不过明早送三小子走,给孩子穿一身好衣裳吧。”

年幼的程澈终于默默转身离去,为了程九伯给他争取的那身好衣裳。一次又一次,把能买得起无数好衣裳的银子拿给前来打秋风的郭氏,并不埋怨。

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养了他几年的。

渐渐在伯府扎下根来的程澈什么都不怕,只担心有朝一日,一旦他不是程家子的身份暴露出来,会被驱逐出家族。到时候,他总要有个安身立命之地,给他在乎的人,韩氏、微微,一个依靠。

这就是程澈最初开办六出花斋的动力。

后来,程澈跟随长辈回程家庄祭祖,也曾悄悄去了村民们说的当初郭氏产下孩子的那个田庄。

那里的地形地貌,他早已印在脑子里。

程澈推断,如果说他当初就是在那里被郭氏带回去的,那么最可能就是顺着河水漂流而来。

而后来几家书斋分店,就是沿着那条河的上游城镇开设的。

书斋毕竟受限制,近来,程澈已经拿出一笔银子,在那些城镇开设一些茶馆,或许能慢慢查到他的身世。

程澈并不在乎他是什么出身,甚至对找回亲生父母并不热切,但他习惯对那些未知的、可能会给他带来变故的因素尽在掌握,将来才不至于被动。

“二哥,你在温书么?”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程澈收回心神,忙把账本往屉子里一塞,朗声道:“微微,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