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被那一声“哟”惊得后背发麻,想也不想地抓住L,低声求救,“帮我。”
L不解地摸摸她的发顶,“发生什么事,宝贝?”
顾公子英文大片没少看,L这句简单的对白还是听得懂的,从车里钻出来,抱着怀,瞪眼看文熙贴在那老外身上。
L不明真相,但很机伶,任文熙挽着自己,也没出声问她原因。
顾宵忽然笑了,“原来是文熙啊,穿得跟娟子一样,我都看混了。你们俩真是好得就跟一人似的,看来我没找错人哦。” 望向王秀娟,眼波柔得淌水,“你的答案呢?”
王秀娟茫然,看看文熙。
文熙预感不祥,这心术不正的家伙什么损招赖招都敢用。
顾宵一点儿没让她失望——“怎么,文熙还没替我跟你说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顾宵你别无聊。”文熙打断他的话,拉过王秀娟,“别理他。”
王秀娟僵措地跟着她,另一只手臂却被顾宵捉住。
“我是认真的,给我个机会”他眸色深深,“做我女朋友好吗?”
王秀娟回视他,惊讶疑惑中,有半分不可置信的惊喜。
顾宵说:“你可以继续考虑,我也不想让你草率下决定。今天特地来找你,只是因为想你了,控制不住自己想见你。”
“我…”王秀娟目光游移,不敢看他,也不敢看文熙。
文熙对那串流利的表白极为唾弃,“玩够了没?”她拨开顾宵的手,“你黏着我,我可以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别骚扰我身边的人。”
顾宵愧疚地说:“对不起,文熙,我利用你接近娟子,是我的不对。我太自私,没考虑到你的想法。可是我对娟子是认真的,希望你别把对我的不满转嫁到她身上。”
文熙忧心地问:“顾宵,你是不是喝了假酒啊?”
传呼铃声响起,L看了看,小心地举手示意发言,“丁,可以走了吗?严和安已经在等我们了。”
文熙狠瞪顾宵一眼,“走吧娟子,甭听他废话。”
顾宵叫住王秀娟,话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我不会放弃你的,你说我没人格也好,手段卑鄙也好…”
文熙吼回去,“你还知道你自己没人格!”
“你们别吵了。”王秀娟挣开文熙的手,“算了,你们去玩吧,我有点不舒服,回宿舍休息。”
顾宵拉开车门,“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文熙瞪他,“你给我滚。”
王秀娟转身跑开。
顾宵看着她的背影,再看文熙,勾起讥诮的笑容。
文熙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顾宵说:“我跟你杠上了,丁文熙,咱俩得死一个,这事儿才算完。”
文熙的心情因这个小插曲晴转多云,见到严建飞也无法畅快笑出。
安担心地询问,文熙摇头,不想多解释。
严建飞故作伤心状,“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影响了大家的兴致。”
安连忙说:“当然不,是丁让我邀请你的。”
严建飞眨眨眼,了然地点头。
文熙瞥她一眼,怪她多嘴。
安歉意地吐吐舌头。
L语出惊人,“嘿,伙计们,我今天充当了一回骑士哦。”
他旁观了半天,大致猜得出顾宵对文熙的追求,以及文熙用自己拒绝他的情节。
严建飞听完,问文熙:“还是上次那个男孩子?”
文熙点头,“他疯了。”
严建飞摇头而笑。
安倒是十分看得开,“如你所见,丁非常非常有魅力,我想如果我是男人,也会为你这么的疯狂。你认为呢,亲爱的?”她向L寻求共鸣。
L讷讷道:“我认为你喜欢皮肤颜色深一些的。”
安撞了他一肘子,继续说:“所以,不要为那个烦恼了。多漂亮的天气,别辜负它。”
L拍着手说:“那么我们出发吧,教授。”
严建飞放下手闸,“教授可没有我这么年轻的。”
知道大家都在哄她,文熙感激地笑起来,“好了,一时气不过而已,这种事不值得我坏了心情。”
话虽如此,可王秀娟迟疑的样子,实在让文熙不得不替她捏把汗。她得承认,顾宵那类人,那些小把戏,对王秀娟而言是毒,绝对危险。
严建飞问副驾位置心事重重的小姑娘,“为什么想到去郊游?”
文熙回神答道:“天气好啊。”
安出声附和:“最近气压高,就像秋天一样舒服。”
文熙望着车窗外,“这种季节,山色的饱和度最高,很刺激镜头。”
安说:“丁真的是太喜欢摄影了。”
严建飞只笑不语。
L摇摇头,“丁根本就没带照相机。”
安想了想,“你就知道严一定会带的,不是吗?”
至郊外林区,车停在山脚,四人分配了粮草,各自背起向山顶进发。
L平常运动量大,体力充沛,走在最前面带路,不时会消失一下,很快又追着只小生物跑回来。这山很高,有几处山势陡峭,好在附近居民常来此采山货,走出一条明显的路。沿途景致迷人,严建飞挂着相机却很少拍,一直在照顾两位女士的行程。
安说:“严实在是个温柔的人,做你的妻子一定很幸运。”
严建飞搭手扶她,笑道:“做我女儿也很幸运的。”
安感叹,“我们信仰不同,否则你或者愿意做我的教父。”
文熙却没用严建飞帮助,独自走过难行的路段,追着L喊:“骑士,勒住你的马缰绳,等等我们这群徒步者。”
安吓了一跳,“你是否像我一样觉得丁的情绪很多变?”
“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起变化。”严建飞以手遮额眺向远方,“有云才会有雨。”
夏日里的天气,比情绪变化还快。
距山顶尚有大概五分之一路程时,突然下起了暴雨。路面被雨水破坏,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湿滑的泥沙路,下山更加不安全。
严建飞从背包里拿出便携雨衣,几个人密封在塑料里,原地赏雨。
L被雨打痛,躲到巨树底下,安笑他没常识,再不走开会被宙斯击中。
几个人移到较为空旷的位置,没有树木披蔽,雨点直接砸在头顶,麻痛得像做针刺按摩。文熙嘿嘿笑,“这个很舒服呢。”
严建飞将自己的鸭舌帽摘下,直接扣到她雨衣帽子上,帽沿扶正,挡在额头上方,避免雨水浇到她脸上。
文熙心里一暖,嘴上犹喃喃抱怨,“好丑的造型。”
L随手折了只花,搁到她帽沿上。
安大笑道:“可惜现在相机拿不出,否则一定要拍下这副模样。”
严建飞说:“请保持。”
文熙说了句中文:“你们就拿我渡阴天吧!”
两个洋人听不懂,严建飞自己明白,但翻译不准。
文熙给他们说出英文和法文两种译本,L听得兴奋,又用自己的母语凑了一个西班牙版。
这个恼人的大雨天里,大家忽然找到了趣事。
安再一次问文熙:“你怎么能把两门外国语都说得这么好呢?”
文熙从不掩饰自己的才能,“我还会日语。”
安叹道:“单是一个中文,我学了一年多都学不好。”
文熙说:“别说你,有多少中国人,活一辈子也研究不明白自己的语言。”
L吹声口哨,“酷哦,这听起来像是进入哲学领域了。”
安笑道:“丁的话总是不仅止于表面上的意思。”
文熙说:“这在中文里叫‘卖弄’,类似于炫耀吧。”
安转过头问严建飞:“严,你坐在那里偷偷观察什么?”
L嘻笑道:“观察丁,对不对?”
严建飞大方承认,“事实上,她真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学生。”
文熙无奈,“才发现吗?都说了,我其实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回来的。”
安扶额劝道:“放弃你那个来自未来的笑话吧。”
“或许我将为你们表演一下。”雷声从天边隆隆传来,衬着文熙华丽到诡异的腔调,“在雷雨天里,灵异事件的发生几率,甚至超过安烤糊面包的几率。”
话才说完,就看到L直直地盯着自己身后,眼睛瞪得老大。
文熙以前不信鬼神,自从走了这一遭,对什么都不持绝对怀疑态度了。头皮一麻,以连滚带爬的姿势奔离原地。
严建飞笑着接住险些滑倒的她,“吓人不成,倒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以下巴遥指她身后,“别怕,是好东西。”
安欣喜低叫,“我的天,彩虹!”
树梢上方闪电放光,灰色有银花破空的背景下,两山间的开阔坳谷中,硕大的一弯虹,横空架置在暴雨天里。极其完整的虹桥,从两端到中间,所有位置的颜色都饱满真实,让人感觉可踩踏在上方行走。
文熙惊住了,“这…不符合物理学定律。”
严建飞说:“因为这是自然学。”
L和安对视一眼,丢下那两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疯狂冲向山边去找桥头了。
严建飞脱下雨衣,挡在相机上,镜头对准了远方。他的手有一点颤抖,头发、衣物瞬间被浇了尽湿,快门声在哗哗雨声中清晰依然。
文熙想替他遮雨,又不敢上前打扰,静静坐在靠近山边的一块石头上看虹。
直到那虹渐浅,雨停了,天乍晴,阳光刺眼。
严建飞小心地撤掉雨衣,避免水溅到机器上。
文熙犹抱一丝侥幸,“你镜头防水的?”
严建飞只说:“不伤到底片就好。”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照片。
都说摄影师对自己的器材,宝贝得如同爱人,而严建飞却要一幅作品。这时还没有全画幅,一部胶片单反多么奢侈,给他这一说,简直就是小孩儿玩具。
他一定不是纯粹的摄影师。文熙笑道:“严老师愿意听人叫你艺术家吧?”
严建飞拭着相机,笑起来,“还可以。只是艺术家有时也会泛滥的。一场大风雨之后,会像蘑菇一样成批成批地从土里钻出来。”
文熙问他:“为什么您会来做老师呢?”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保持这个表情。”快门按过,他说,“很好,像雨过天晴。”
文熙扑扇着被雨打湿的睫毛,“难道是为了遇见我?”
严建飞苦笑,“文熙…不要乱说别人心里话。”
丁文熙这一刻的震惊,远比看到雨中彩虹更甚。
多年的迷恋仰慕,雨雾般浮罩在心头,听到他的回应,却不单纯是喜悦。
严建飞走向她,“这是你想听到的话吗?”
雨水漂涤过的天空下,他的两眸有着明耀润亮的光泽,完全不像她认识的严建飞。文熙直觉地想摇头。
风吹动树梢轻晃,储在叶片上一滴雨落下来,正掉在文熙手背上。她仰面看看那棵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未顾及脚下那块经雨冲刷过的青石板。
严建飞眼神一凛,伸手去拉她,只抓到塑料衣袖上一把雨水。
相机吊绳沿着搭在一起的手臂滑到文熙这边来。文熙低呼,把相机推回去,自己则收势不住地跌下山坡。
安和L雀跃地跑回来,“严,你应该去那边记录一下…我的天!”
2-5、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