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你的故事,我就放心了。还有你说过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原型会不会自己也写了一本书?”

“不可能。”

“你最好问一下,世界上什么可能性都有。”

“但这种可能性绝对不会有,因为她死了。”安语童神态和声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正因为如此,让萧竞航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怎样的忧伤,即使在她最信任的人面前都不得不伪装。

“是很好的朋友?”

“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后来她离开了这里,一直没有回来,她身边的人告诉我她死了,我不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等她回来,直到我开始写她的故事时,我才相信,她是真的死了。”

“你给我的故事里女主并没有死,你还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萧竞航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将她的头拉到自己身上,她侧过去,将脸埋进他衣角内,声音沉闷地从里面传出来:“我想她应该很高兴看到自己在世间还被人记得。”

安语童环住他的身体,头依然埋在他衣服里,两个人一直以这样的姿势长久地拥抱在一起。

萧竞航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她的手冷的像冰,这让他有一种无力感,他见不得她有一丝忧伤,即使她的忧伤稍纵即逝,也会让他不安,他将她的手紧握在自己手里,急于让她暖起来。

“对不起,你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我还让你担心我。”她看出他的不安,抽出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说:“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没有了。”

“那你先忙自己的事吧,我出去了。你今天要不要加班?”

“可能吧。”

“那我下班前打电话给你,你要是加班的话,我上来陪你。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今天晚上的时间你得都留给我。”安语童心情已恢复,变回了任性和陷入热恋的痴缠小女子样。

“好。”萧竞航只觉得所有的焦虑,都已在心头散去,只留下柔情蜜意,密密缠入,他笑的轻松愉悦。

办公室内只剩下萧竞航一个人,他打开依依恨的微博,将最后的五条又逐句研究了一遍,包括每一条下面的数千条回复。很快他就做好了决定,他知道这个决定必定会引起一场新的新闻浪潮。

30出击

他关闭了那个页面,随即打开自己的微博,很快地敲着字,由于微博每条的字数限制在一百四十字以内,所以他不断地打字,又不断地删除,直到最让他满意的结果出现:

鉴于依依恨通过微博散播的关于我新书抄袭的言论,我在此郑重做出回应,依依恨所说俱为子虚乌有,是刻意的污蔑和造谣。因此事已对我的名誉和我新书的销售造成严重的损害,故我将举行一个公开的媒体会,和依依恨当面对质,到时候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萧竞航在输完最后一个字后,直接按了“发布”键。他看了看表,想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这个互联网会因他而沸腾。

“楚千帆,终于到了正面交锋的时刻,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就让我们一战定胜负吧。”萧竞航冷冷一笑,关上了页面。

在萧竞航关闭微博后不久,即又创造了一个记录,那就是单日微博的访问量。大约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就被媒体记者打爆,而艾文大厦门外则出现大量的采访车。萧竞航以晚上有很重要的约会为由,一概不见,只由林骁做简短的接待。

第二天开始各家媒体便大篇幅地报道了这场由萧竞航主动提出的“世纪之战”,对萧竞航和楚千帆这对在文坛和商场上经年争斗的宿敌终于撕开面具,正式PK都充满了期待。

但依依恨的微博却是出奇的平静,既没有对萧竞航的挑战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对之前提出的抄袭言论给出更新的论据。这个结果其实在萧竞航等人的意料之中,楚千帆没有想到萧竞航会选择当面对质这种激烈的方式,这并不符合萧竞航一向稳重和内敛的行事风格,但萧竞航并不容他以沉默来逃避,连拖延的机会他都不允许他有,一周后萧竞航在微博上再次发出挑战,并且定下了媒体会的具体时间。依依恨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不得不做出答复,表示接受萧竞航的邀约,将准时前往媒体会现场,而楚千帆也在微博中声援女友,称会全程陪同。

萧竞航一直忙于和自己的团队应对此事,到这一刻才算获得了第一轮的胜利。看完依依恨和楚千帆的微博后,他舒了口气,站起来去了创作部办公室。

萧竞航很少来这个部门,平常找易涵,大多也是打电话让他去总裁办公室,易涵的秘书见到他进来,站起来叫了声“萧总”,萧竞航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秘书迟疑地坐回原位。

萧竞航目光很快地扫了一下房间,然后停留在一个点上,很快向那里走过去。安语童见他走近,也站起来叫了一声“萧总”。

萧竞航微微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

“明天准备怎么过?”

“我带语裴去给妈妈扫墓。”

萧竞航一楞:“怎么没告诉我,就你们俩?”

“那当然,你以为还会有谁?”安语童白了他一眼。

“明天几点走,我开车送你们去。”

“不用,我买好长途车票了。”

萧竞航向前探过身,安语童被笼罩在他宽阔的身形前,他的背影立刻交织上数道目光。

“安语童,你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萧竞航虽压低了声音,但仍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他的不悦。

“我第一次谈恋爱,不像萧总经验丰富,所以还请多多指教。”她笑了笑,却成功点燃了萧竞航的怒气。

“你少夹枪带棍的,没有恋爱过,不是写过言情小说吗,周末应该和男朋友约会,而不是对他不闻不问,这个道理不懂吗?”

“你最近这么忙,我怕你没时间陪我。”安语童担心这里动静太大,想尽快熄火,口气忍让很多,但萧竞航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

“你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时间?”

安语童抿着唇想了想说:“对不起,因为最近都没有见到你,不知道你的安排。我下班后就去把票子退了,你那么累,明天睡晚点吧,我们吃了午饭过去,开的快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墓区了。”

萧竞航看了看身后,那些人一遇到萧竞航的目光,急忙转过头去。萧竞航转回来面对着安语童,目光稳定。

“最近太忙了,有些忽略你,现在事情已告一段落,所以想陪你过周末。”

他这样解释,像是在做道歉,她有些感动,但苦于身陷目光的焦点中,什么都无法表示,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萧竞航看到她的笑容,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又微微弯下腰,对着她很快地说了句:“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你等我。”

“好。”她顺从地回答。

萧竞航也许是真的累了,难得睡了个安心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他快速赶到安语童那里,和他们一起吃完午饭,带着一些扫墓用品就去了位于远郊的墓地。

一路上安语童都沉默地坐着,萧竞航也不打扰她,只安静地开着车。他知道安语童和母亲的感情很深,虽然向小槐已去世很多年,但每到和她有关的纪念日,安语童的情绪都很低落。

萧竞航把车停在山脚下,那是墓区的入口,向小槐的墓在山腰的位置,需要沿着山路的台阶向上走很长一段路。安语童让他在车上等一会,她带着语裴去祭扫一下,很快就回来。

那块墓地原来没有几个牌位,收费也很便宜,这些年墓地资源紧缺,连管理费都翻了几倍,但管理质量却是越来越差。安语童有这方面的准备,自备了清扫工具,又拔除了一堆的杂草。

她点完香烛,开始烧锡箔,快烧完的时候她和语裴一起跪在墓碑前给妈妈磕头上香。地上有不少石块和树枝,安语裴膝盖被弄痛,站不起身来,安语童手撑在他的腋下,但墓前空地本来就不大,加上放了不少祭扫用品,回旋余地更少,她用上十分的力气,但安语裴还是纹丝未动。

忽然她觉得手上一轻,刚抬起头,看到安语裴已站起身,而他的另一只手臂正被萧竞航握住。

“你怎么上来了?”

“等的无聊,想既然来了,也拜祭一下伯母吧。”

“不用了,我们都弄完了,正准备下山呢。”

萧竞航没等她说完,已在安语裴刚刚站起来的位置上跪了下去。

“伯母,我叫萧竞航,请你答应让我和语童在一起,我保证会一直爱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还有你也不用再为语裴担心,我也会替你照顾他,让他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萧竞航对着向小槐的遗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侧过脸微笑着看向安语童,他想看到她为他感动的样子,那会让他心情愉悦。可是当她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时候,却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样子,她惨白着脸,直直地看着他,她的眼中是他并不熟悉的东西,只在她回忆往事时偶尔才会有的情绪,深切的忧伤和惨烈的无望。

“萧竞航,你在做什么?”她尖锐的声音像尖刀一般,还未到达他的肌肤,已让他感觉到痛意。

萧竞航站起来,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湿润的眼睛。

“语童,怎么了?”

“我说了让你呆在车上,你为什么还要上来,我妈妈只想见我和语裴,她不喜欢看到有外人出现在这里,请你马上离开。”

萧竞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大步向山下走去。

安语童捂着嘴,噙不住的泪水流了一脸。

萧竞航在车上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看见安语童和安语裴从山门那里出来。安语童在副驾位置坐下,拉好保险带,就倚着车门闭上了眼,似乎是不想和他说话,萧竞航气闷,重重地踩上油门,车速很快提到到一百三十码。

墓地在郊县,窗外的风景是千篇一律的稻田和树木,安语裴也很快在后座上睡着,车厢内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萧竞航将外套盖在安语裴的身上,回过身来正好看到安语童睁开了眼,他诧异地看着她,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正一滴滴地落在衣领上。

“我都骂不还口了,你还想怎样?”萧竞航板着脸,从车门凹槽内取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她接过来,还来不及擦拭,已泣不成声,他抿着唇坚持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她趴在他身上,肩膀不断地抽搐,她拼命地压抑,但他还是听得到她悲伤的呜咽声。他轻拍着她的背,眉心微蹙。

“出什么事了吗?”

安语童在他身上摇了摇头,因为脸被他的腿挡住,声音像是有共鸣一般含糊不清。

“对不起,我刚才那么对你,我只是心里很难过。我从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妈妈是被我爸爸抛弃的,爸爸外面有了女人,提出离婚,抛下我和妈妈跟着那个女人走了。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生活过的非常艰难,后来妈妈又收养了语裴,虽然我也很喜欢语裴,可是加了一个人后我们的日子更苦,我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对我说,她希望我们的生活里能多一个男人。我想她还是忘不了那个背叛她的男人。”

萧竞航将她的上半身托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身前。

“你妈妈看到你和语裴健康平安,也就放心了。”

“我希望她能把语裴放心地交给我,我知道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语裴。”

“她会放心的,你一直都是她的骄傲。”他微笑着低下头,吻在她的发上。

她的泪水直流而下,侧身抱住他,哭的肝肠寸断。

安语童从墓地回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晚饭都没吃什么。

萧竞航说:“看你很累的样子,早点睡吧。”

安语童蹭到他身边说:“那你陪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行吗?”

萧竞航笑着拍拍她的脸,搂着她进了房间。安语童大概是很累,很快就睡着了,萧竞航又坐了一会,才关灯退出来。又去语裴房间,见语裴也已入睡,才离开秦家。

高架上出了连环车祸,萧竞航没耐心继续等下去,就提前从前一个出口下来。地面的那条路他并不熟悉,只看到是条商业街,街道不长,有统一的门楣设计,感觉很整齐。从商店的类型看,像是以国外游客为目标客户的艺术品街,从各家店门内进出的也确实有不少外国人,人气还不低。

很快萧竞航已开到了小街的尽头,忽然他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下来,门口有一个男人正转身向店内进去。

31演员

那是间卖字画的店,从门面看算是在这条街上规模较大的,萧竞航一进去,就有营业员走到他身旁,热情地问:“先生,要买画吗?”

“是。”萧竞航在画幅前慢慢观看着。

“那想要买什么类型的,要多大尺寸,是送人还是自己家里挂?”

萧竞航的目光停留在一副人物画上,右下角有画者的签名。

“这里的画都是名家的吗?”

“名家的也有,在里面房间。这里的都是我们老板的作品,我们老板是巴黎美院的高材生,得过很多国际大奖,回国后开了一间美术学校,和这家画廊。你现在买回去收藏着,说不定过几年比名家的画还值钱呢?”

那营业员显然经过很专业的培训,说的清晰明了,又抓住重点。

萧竞航回身紧紧盯着她的脸,问:“你刚刚说你们老板毕业于巴黎美院,那么他有没有在国内大学的艺术系读过书?比如C大?”

“没有,他从小就出国,前年刚回来,以他的资历回国后哪里需要再上国内艺术系啊?”

“你确定?”萧竞航口气严厉,将那小女生吓了一跳,怔怔地不敢说话。

“是,我没有读过C大。”

萧竞航迅疾地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闽先生,这么巧,亲自看店啊。”

“是啊,这么巧萧总会来我的小店光顾。”闽逸飞想笑一笑的,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萧竞航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周旋上,直截了当地说:“语童叫你学长,既然你们不是大学同学,莫非是中学,或是小学?”闽逸飞听出萧竞航的讥讽之意,扶了扶镜框,很快地做出决定。

“都不是。”他回答。

“哦,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闽逸飞呼出一口气,再次推了下镜框,发现下面压住的皮肤上已有些潮湿。

萧竞航觉得胸口一阵郁结,于是也跟着重重呼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你是她借来的演员。”

“准确地说不是她借的,是我弟弟。”

“明白了,这么说你弟弟才是C大毕业的,语童的学长。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他再三叮嘱不能告诉你。”

“怕我把他找出来,吃了他吗?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萧竞航冷笑着,胸口却愈加烦闷。

闽逸飞叹了口气,说:“我原本不愿意做这种骗人的事,但经不住我弟弟的再三请求。不过那天我和你们分手后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看出来安小姐和萧总你感情很好,他根本没有机会。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愚蠢行为,还有也请你原谅安小姐,我今天给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如果因此造成你们的隔阂,我会非常自责的。”

萧竞航脸色阴晴不定,迅速地做着转换,他一向是个悲喜不形于色的人,只是这一次像是魔法失效,他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我和她的事,我会处理,替我向你弟弟问好。”

萧竞航一字一顿地说完,转身离开了画廊。

闽逸飞忧虑地看着他上了车,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萧竞航刚刚离开我的画廊,他都知道了。”

安语童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她感觉好像有铃声,拧开了床灯,从包内拿出手机,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按了一号快捷键,那里储存的是萧竞航的号码。

一声铃响都不到的时间,萧竞航已接起了电话。

“想我想的睡不着吗?”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安语童楞在了那里,随即笑了起来,反击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电话?”

“是,我想你可能会良心发现,向我道歉。”

“我已经道过歉了,每次去给妈妈扫墓,我心情都很差,所以才会那么对你,那我就再说一遍吧,竞航,对不起。”

萧竞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吵着要陪你去扫墓,却没想到是主动去当出气筒,知不知道要是在国外的话,这个兼职是很贵的。”

“你不生气了吧,明天我补偿你,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明天我和林骁要加班,我就不过来看你们了,你自己做点好吃的吧。”

“好。那你今天早点休息,周一再见。”

“语童。”萧竞航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没有了,你有吗?”

萧竞航似乎在思索什么,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想说什么?”安语童有了预感,心向下沉去。

萧竞航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只是他知道安语童看不到他的目光,所以她应该不会有不安。

“不要欺骗我,那会让我很生气。”他的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怒气,反而是一些不太确定的忧伤,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安语童从没看过萧竞航的忧伤。

电话被萧竞航先挂断,安语童楞在了那里,他已消失的声音像风一样涌入,瞬间弥漫,她站在风力的中心,如被迷雾包裹,看不到出口。她一个人呆立了很久,然后再度拿起手中的手机,拨了闽清的电话。

周一早上安语童醒的很早,看时间还来得及,就想去小区门口的“爱心帮帮车”买早点,吃了再去公司。

七点不到,路上行人很少,她穿过马路,买了面包和一袋豆浆又穿回来,刚想进小区,忽然觉得有辆车很熟悉,她忍不住对着那牌照看了一眼,顿时楞在了那里,随即她便看到了仰靠在驾驶位上正熟睡的萧竞航。

她走到车旁,心里竟然有一些胆战心惊,害怕他睁眼后看到她,而她不知道该如何隐藏。

她静静地看着他有十分钟之久,然后敲了敲窗户。

萧竞航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即打开了车门,让安语童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