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知道他老头子在干好事,也不打搅,就说:“爹,那你小心牲口踢他。”

好叫驴直着大嗓门象打雷,站在哪儿不象说话倒象生气着和人讲道理,也难怪他,做惯村委会调解员的,劝架劝惯了的,声音高了几个贝分他一点也不觉,只听他这么说:“放心吧,死不了!”

那声音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的,大头见了不满地唠叨:“怎么这样说话呢?”

176

那声音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的,大头见了不满地唠叨:“怎么这样说话呢?”

好叫驴快言快语直戳戳地说:“你不满意了,就把你儿引回去。我才懒得照看那小子。”

说着,就址着嗓门高声大气还有点怪声调地喊老婆:“蝶——儿——啊!快照看你孙子,你孙子看你来了!”

她老婆听到他吆喝,生怕孙子被骡马踢了,急急地从屋里跑出来,要引着孙子要进屋,那小头却坚决不肯,他老婆蝶儿只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回屋了。

赖皮稀看到蝴蝶儿那么不满意地瞪眼,就调笑他说:“瞧你,不要脸的,人家理都不理你。”

好叫驴呵呵笑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说:“我老婆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比你清楚?她呀,刀子嘴豆腐心,别看我气渣渣地老训她,她可训服着呢!”

“吹牛!晚上就上不了炕了,老婆会一脚把你揣下地。”

“烂嘴!老婆是我用的一把犁,我想怎样爬犁就爬犁,你管得着吗?”

“瞧你说的。”

“不信?我敢打保票,即使我死了,我的那个老婆也不会跟了别人,你信不信?”

“好糗!”赖皮稀没话说了,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好叫驴却心满意足地笑了,趁机又揭了赖皮稀的一下短儿,说:“总不是烂糗一个,什么事都干不了,象你!”

大头在远处看他爹好叫驴实在忙,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但他知道他爹的秉性,挥了一下手,返转身走了。

大头是好叫驴的长子,他下面还有一个兄弟,上面还有一个老姐,嫁到外面去了。他是被他老子用棍子教育出来的一代,小时淘气的没型儿,下河摸鱼,玩耗子,逮蛇放到老师的课桌里,惊得老师差点灵魂出壳。

他最拿手的戏是蛇吞食,把蚂蚱掐了翅膀逮了,把老鼠放在酒瓶里灌醉,再把蛇和老鼠蚂蚱放在一个圆形的玻璃缸里,看蛇慢慢地吞食它们,有时,他也拿蝉儿小鱼儿来喂那条花蛇。

无事之时他还会把蛇还盘在脖子上,让它围着自己慢慢地蠕动,跟前围一帮看热闹的人。

还有,他能分清公蛇和母蛇,那条蛇有毒,那条蛇无毒,看上几眼就知道了。

也不知为什么,大头的胆儿就那么大,而且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事。有几次他从家里捉到耗子后,全然不顾蝴蝶儿的大呼小叫,寻了汽油把耗子浇个浑身通湿,然后把耗子捉到一个罐头玻璃瓶里,来到学校的操场上,让很多小男生看他的杰作——放生。他端着那装有老鼠的瓶子招摇过市时,大家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于是大家一窝蜂朝他周围涌来。他看跟前聚得人多了,才洋洋得意地拿出火柴,又把玻琉瓶举来举去炫耀一翻。

“干什么啊?”有的人小声问。

大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放生!”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放瓶子在地上,又松动了瓶盖,然后点燃火柴后猛地放到玻璃瓶里,立即,瓶里火光熊熊腾起焰火,老鼠浑身着火象一团滚动着的火球上窜下跳。

等到那瓶子里的老鼠烧得燃着红红的火苗时,那瓶盖自动蹦开,老鼠就从瓶口逃出来了,一团红红的火苗中,吱吱叫着乱窜着,小男生们一窝蜂地追着,这就是大头的放生。

大头淘气的离谱,为此,他常挨老师的批评与好叫驴打骂,但是大家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那次大头逮到麻雀,因为寻不到盒子,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可装麻雀的器具。后来他机灵一动,想到他奶蝴蝶儿保存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悄悄地从那秘密的地方偷拿出来,又层层打开包裹,他以为里面一定藏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不想打开一看,却是一堆灰烬,于是他把它们倒了装了他的鸟。事后,当好叫驴蝴蝶儿在屋里听到那奇异的响声时响得哆嗦成一团,里面还有叽叽近似人语的响动,更是吓得魂都没了。

首先是蝴蝶儿收拾屋子里吓得跪在了地上,一个尽地磕头求饶,后来,失魂落魄又拉了好叫驴过来,对着里面那莫名其妙的东西,把个什么都不讲究的好叫驴吓得也是够呛,还一个劲地磕头对着鸟盒许愿:“妈啊!你安息吧!别生气!别生气!”

可是,无论怎样磕头,那里面的怪声还是不停地响啊响啊。

这时,那好叫驴听到外面大头的窃笑声似乎清醒了一点——本来大头只是看到经常打他的好叫驴被吓成这样而感到好笑,他哪里想到他闯了大祸呢!?

只见好叫驴慢慢地站起来,然后慢慢地蹭了过去,对着那个盒子听了又听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177

那个装有老人遗灰的精致盒子里竟然装着一只鸟!

“我的妈哎!我的妈!”好叫驴哭丧着脸。

好叫驴的眼睛立刻变得血红,血红,象吃人般。

但是他为捕获到猎物达到他的目的,他还得温言软语:“大头,爹给俺娃一个好吃的。”

大头哪里知道好叫驴的心思,那里知道好叫驴在逛骗他,答应一声有点怯怯地挪过去——也是,他爹那血红的眼珠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于是,当他走到他爹妈跟前时,他爹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时哭爹喊娘,大头挨了记忆最深的一顿猛揍——那次挨的打,大头一辈子也忘不了,和见阎罗王一个样子,就差摸到闫王爷的鼻孔了。

这就是那时的大头!

话说大头走后,那头母骡在好叫驴的循循善诱下,象是温驯许多,在公马的围追堵截下,在公马的温舔下,渐渐能和公马耳鬓厮磨起来。

“这回,可不能乱弹琴,再做弄俺了。”好叫驴一边忙乎着把牲口牵来牵去一边充满希望地说,“还以为你要生了呢!都让俺咬了猪尿泡空喜欢一场。”

“这一回,说不定真能生个骡子。”赖皮稀也无不奢望地补充说。

谁知赖皮稀不说没事儿,一张口就遭到好叫驴的奚落,好叫驴说:“这个,我还不清楚吗?烂糗一个,跟你一样。”

好叫驴一口一个烂糗,说得多了,那赖皮稀就不甘示弱,他反击道:“你瞧你这个人说话,长个好糗也不是这么个说话,也不是这么个‘兴’法,都象你一个一个都好糗,这世界就没有烂糗了!”

石头大爷听他一口一个糗糗的直说,心里直怪那好叫驴粗野了,忍不住责怪他说:“当家的,迷糊脑袋了?”

好叫驴正一门心思操在他的乱配里,哪里想到石头大爷嫌他粗野,文不对题地说:“哪里迷糊了?是上当受骗了!多少日子,这头骡子吼叫不停,又烦燥又困惑,团团转着不得安宁。起初,还以为是怀仔了,但喂来喂去,等来等去,却是误会了…哈!原来,这骡子哪里是怀仔,敢情是发情了。”

说完,看看石头大爷的那神情,却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笑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话。

那骡子和公马交媾着,公马舔着骡子,在它身上爬着闹着转着,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不一会儿尽了恩爱也就完工了。

好叫驴却又牵过一匹驴来,说:“骡子和马配了,还得再让它和驴配,配完再和驴配,不怀上骡仔儿,配死它!他妈的,这骡子生仔要比生孩子费尽。”

跟前的几个人稀里哗啦笑倒一片。

好叫驴大叔却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哄笑的人群,一点儿也没有笑的意思,说:“笑什么笑?没有见过母猪配仔么?”

二爷dui走上去,揣了那颗别样的心思,却非要表情异常温和地说:“当家的,你的牲口该卖几条了,养那么多干么?整天摆来摆去,配来配去,不麻烦么?”

好叫驴意外地看着他,瞪了眼直戳戳说:“卖什么卖!你是买卖人,做惯了经纪人,我卖了这些家什,你好数钱去?我才不上你的当!”

二爷dui替好叫驴卖牲口要图清静的阴谋,就象那炫耀的肥皂泡,在阳光下那么一闪,在二爷的心里只美丽了一霎那,就那么破灭了。他只好摇摇头说:“你这个,真是…”他艰涩地说着,悻悻地退下去了。

好叫驴看着二爷,却又固执地摇头,象可怜二爷似的说:“这个你不懂,什么时候也是自己劳动得的东西要实在,又稳当,什么风雨也抢不走,要不,可要受一些风波了。”

“要是我呀,非把它们卖了不可。”二爷心里打着要卖骡马的小九九,嗫嚅着说。

好叫驴立刻斜了他一眼,反击道:“儿不好要养儿,地不好要种地,养儿和种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种地没有牲口爬犁,活成糗一个了?!”

二爷dui只以为那好叫驴说他,就说:“瞧你那样,你才成糗了!”

好叫驴却不以为然地说:“说糗就是糗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养这些牲畜,自己省力还能帮大家。老人家不是告诫过咱们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么?”

那人正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说话的当儿,骡马似乎不那么急燥了,又过了一会儿,那头驴和那匹交媾过的骡子又胡乱瞎配在一起。

小头和一群小捣蛋夹在人群中象看西洋镜瞎起哄,一起喊开了加油。

好叫驴却打发他们道:“你们走吧!快走开!加什么油啊?瞎吵乱嚷,把我的驴和骡子都吵得不能交配了,你们这些吃闲饭的!”

蔚槐看小妹蔚环也混在一群小孩子中起哄,就过去拉着她的手说:“环儿,快回家去,听话。”

178

蔚环干干脆脆回绝他:“不!不嘛!我要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小头看,春来看,香香看,我——看定了!”

说着,挣脱了蔚槐的手,跑到较远的地方又看起来。

“活见鬼了!你看这儿,有几个女孩看?”

高梁奶笑眯眯地说:“环儿要看,你就由她去看好了。”

瞧这帮人,好象都是那么个色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蔚槐知道高梁奶没规没矩,什么都不甚讲究,听她这样说心里虽然有点嗔怪,但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很多人都比他大,说是说不得,撵也是撵不得,心里还有点不甘,但事到如今,他管不了别人只好自己先管自己了——他只得讪讪地转过身,回院去了。

好叫驴常年养着这么几条牲口,配来配去,热情一点也不减,好象对骡马交配永远不厌烦。也难怪,他的敬业从养骡马的那日起就延续到现在,手头伺弄惯了的东西,似乎不养那些牲口他就不知日子怎么过。

多少年了,他总是吆吆喝喝着牲口,高声大气地说着笑着,当然骂人也是那样。

在邻居们所有的记忆里,他留给大家的影响就是牵着骡马走来走去,远比他在大队里的那点职业要熟悉,要深刻。如果你说大队里管纠纷的蔚大通怎么怎么了,大家可能一时还记不起他有这个职业,但如果你说南街的好叫驴养得牲口怎么怎么了,他怎么了,大家就如数家珍,会想起他好多好多的往事。

但是,在外人的眼里,他这个芝麻大的官——或者说比芝麻更小的官是一个不起眼的官,但在他心里却是很郑重。别人不大管的、不愿管的事儿他偏偏还要揽在自己身上,而且什么事都要管到底,可是有时又管得不太好,一句话,他那气吼吼的脾气,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评价。

他在处理一些纠纷时,遇到很多不开明的事,当他的处理结果得不到其中的一个冤家满意,他那气吼吼的脾气就会发作…

所以那些烂事那些糗事远不如他牵着骡马出来进去悠闲自在。

管不了别人的事,自己管自己总好管一点,总比管闲事落不是强点。

一会儿,等到那头未交配又性急等着而又团团转着的骡子用头磳他的手时,他拍拍它,说:“霸道,你瞎着急什么?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可别作孬种,成烂糗一个,软得干不了好事!”

那头骡子却出奇响亮地大吼一声,孩子们哄地笑了。

刚才,二爷锐气大大受挫后,坐在那儿心里蛮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儿,看好叫驴腾开手闲闲坐在哪儿,笑眯眯歪着脑袋看,就象看一出好看的好戏,或者听一首好听的歌儿,那么专注,于是心怀不甘又说:“当家的,我看你的骡马该卖了,能卖一个好价钱。”

“什么话!”好叫驴警觉起来,警惕地看着二爷dui,追究地问他,“你这个人,真那么讨厌我的骡马?我的牲口也没惹你。”

二爷dui干咳两声,不以为然的口气中带出一丝非分之想,象质问又象表达一种示威,说:“你以为你喜欢哪些骡马,别人都会喜欢?——别白日做梦了!如果不犯法,我说不定立马杀了这些牲畜。”

好叫驴悚然而惊地回过脸,回击说:“如果不犯法,我还想杀人呢!杀!杀!杀!统统杀光——首先,先杀了你!”

179

二爷dui摸摸自己剃得溜光的脑袋,有点尴尬,干咳两声,但也不甘示弱地说:“杀我?你活得不耐烦了?那你啊——那你的死期就真的到了。”

好叫驴诡谲地笑笑,说:“反正,到那时,我可说什么也要拽上你。”

二爷dui象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略看一下就知晓他的心事,说:“我就知道你这头驴不会屈死,要死,也要拽上一个垫背的。”

好叫驴悠悠地吸燃一根烟,笑眯眯地回过那张皱巴巴的脸,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啊,哪里知道穷人的苦,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穷人跟富人,是两重天。二爷啊,你就别再打我牲口的主意了,还是做你贩买猪猪羊羊的生意吧!”

二爷一听,不满了,说:“你养那牲口干什么?整天又吵又臭…”

好叫驴一听,把眼一瞪,把二爷说给他听的话都返了回去,说:“我愿意!我愿意!怎么样?”

三句话不对,两人一时又僵僵的了,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互不走开,进行着对峙。

象鼎立,象防防,一时无语,众人觉着无趣,便有几个人又慢慢走散了。

现在,热闹的大街上,只剩下那一对冤家,还有那配着的几条骡马。

高梁奶边走边低声对瞌细奶说:“这个好叫驴,也是,整天骡马瞎配,整个一个流氓犯。”

瞌细奶回过头瞧瞧近处的好叫驴,又看看高梁奶,心里顾忌却声音不小地说:“你这个人,爱看不看,人家又没有请你看,你乱发什么意见。”

好叫驴好象听到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两妯娌一眼,又看看在一边垂头丧气的二爷,仍然笑眯眯地说:“你们管得宽么?把你们家管了就行了。”

那两人却不大理他,也不回声,相跟着进西院了。

进了西院,瞌细奶却这样说:“这个好叫驴,驴日的,什么都能瞎搞乱配,你刚才这么一说,仔细再想想,可不,他还真象一个流氓犯。”

高梁奶有点嗔怪妯娌言不由衷,一会儿一个调儿,说:“我刚才就说嘛!你啊,还说我!?你这个人,一会儿东风,一会儿西风,瞌细,待一会儿又刮什么风了?”

瞌细奶细声细气说:“看你!我说了一句就不饶我了!”

高梁奶慢慢回过身来,看着即将回屋的瞌细说:“你啊,不常是那样么?”

两个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走到各家屋门,散了。

蔚环看了一会儿骡马乱配,兴高采烈地走进院子。

她稚声稚气地唱着风儿轻云儿飘的歌儿,一蹦一跳,看到江惠如从屋里出来,就兴致勃勃地问:“嫂子,你没看骡马驴相配吗?”

江惠如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蔚环却不懂什么其中的乾坤,她象条鱼儿游到江惠如的身边,伸手捉了她的胳膊,依然傻里傻气地说着:“嫂子,你没有见过骡马相配吧?”

江惠如好笑地看着这个稚气十足的小姑,打发她说:“妈叫你呢!你野哪里去了?

她朝她无奈地摇摇头。

她一摇头,蔚环便确认嫂子还是什么都不知晓,她用手比划着,依然傻里傻气地说:“嫂子,那公马和公驴的那个东西可长了,黑不溜秋的,在骡子背上爬一会儿,就进了骡子屁眼儿里。骡子叫,马和驴也叫,团团转着却分不开,好看死了!”

180

看样子没有人打扰她还要说下去。

范冬花在那屋听了,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看,眉毛皱成一团,隔着玻璃窗很响地敲一下,说:“你少说,二百五。”

蔚环便噤了声,看着玻璃窗上的母亲,一下噤若寒蝉。

范冬花冷冰冰地教训她:“你个姑娘家,没羞没臊,嚷什么?”

蔚环不服气地说:“我看看嘛!有什么大精小怪。”

范东花就又敲了一下玻璃,隔了玻璃窗骂她:“你这个小赤佬,你这个呆瓜,有什么好看的?连午觉也不睡,却跑出去看隔壁牲口相配,你长大就嫁给配马骡得了,省得我操心!”

蔚环讨了一个没趣,淘气地伸伸舌头,蹑手蹑脚返身进了蔚彩她们那屋。

霎时,屋里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和叫骂声。

蔚霞用手刮着脸皮说:“环儿没羞,环儿没羞,挤在男孩子中间看那马配骡,羞死了!”

蔚环只是好奇,哪里想得那么多,听大姐二姐异口同声说她才知道做了不应该的事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捂着脸爬在床头,说:“不羞!不羞!就不羞!我不就看一下吗?瞌细奶和高梁奶都看了的,她们没羞死,我更不会羞死了!”

蔚彩看她那样有意反击着取笑她:“环儿,你是死定了的,奶奶们的皮都比你厚!”

好叫驴配完牲口,站在舒爽的春日中惬意地伸着腰肢,那样子,象做完一件艰巨的大工程而欣慰。

这时,那驴马骡们似乎用劲了自己的体力,全都懒洋洋地闲散着,这儿嗅嗅,哪儿嗅嗅,挑拣着吃着他扔在地上的青草与秸杆,那样子,又懒散又挑剔,好象它的主人并没有给它很好的饲料,而它们现在的胃口,正被热旺旺的东西拱着,永远不知那些粗粗糙糙的秸杆…。

江惠如倒垃圾时,丑妮婶打着呵欠出来了,看好叫驴下午五点多了还那么站在太阳底下悠闲自在,就好奇地问:“当家的,没有出工啊?”

丑妮婶虽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但肤色和身材保养得很好,丰韵犹存,从那淡淡的月牙眉,翻动的双眼皮可以看出她当年的丰彩。她早年丧夫,一人拉扯着三个娃娃,很是可怜。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丈夫已经去逝多年,丑妮婶自然不能免俗,她背后的闲话很多,闲话之一就是说她和村里的某个领导有暖昧关系,那个领导不离婚,她也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归宿。

那个村干部名儿大家都知道,但暖昧关系究竟是真还是假,谁也不太清楚。

但有也有例外,一个人却知道一些底细,那个人就是好叫驴。

好叫驴听丑妮婶问他,慢慢吐了一口烟,任那烟雾从鼻子里头钻出来,和她搭腔说:“今日牲口才配完,让它们休息一天再说。”

“你的那牲口不是要生仔儿了吗?”她问。

好叫驴遗憾地说:“一群烂糗,连一个仔儿都种不上。”

“我们还以为你的骡马仔这几天要生了呢!大家都这么说。”江惠如忍俊不禁的样子。

“你那特牲口老是空吼,吼什么呀?”丑妮也说。

“这几天是空吼着发情了。”

丑妮婶在一旁“哈”地一声笑了,说:“猫发情直着嗓门直叫,你的驴马发情,也是直着嗓门直叫,一个黑夜,一个白天,没完没了。”

181

她对着门外的好叫驴说:“当家的,我们家有菜。”

“什么有菜!说这话骗人!现在什么时节,有没有菜,我还不知道?”

好叫驴说着,也不愿多走这么十来步,把筐子里的菜往院里一倒:“我把菜就倒在这儿了,你们顺便出来时拿吧!”磕磕菜框,好象没事似的。

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问候的话更是没有,提着空筐走了。

范冬花在这片大槐树的地段儿这辈子没有投缘的人,但非要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找一个投缘的人那肯定是好叫驴。

因为好叫驴和她一个性儿,都是心里搂不住一些事儿,那张嘴经常有话,但是又多少有点不同——好叫驴经常说脏话,骂人脏话;范冬花肚子里却满是别人的闲话,那些都是别人的不是,别人的毛病,她有闲话就要说出来。

脾性相投便可以凑在一块儿,所以范冬花和蔚大通的话要比别人说的多,要在一块儿唠唠的东西要多,而且两家走得较为亲近,孰不知,暗底地便有了闲话,说范冬花和蔚大通那样那样,好象他们是老情人似的。

其实,范冬花和蔚大通所说的话,范冬花也经常和好叫驴的老婆蝴蝶儿私下里叨叨,只是不和一般人叨叨罢了,于是在别人的眼里范冬花和好叫驴的言行就象蒙上一层水雾似的,看不分明,但是别人还要怀了别样的心思揣测,甚至怀疑他们有点出轨,

再一个原因就是好叫驴经常给蔚槐家送菜,一年四季,蔚大通家吃什么菜,范冬花家里就吃什么菜,而且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所以蔚槐家吃他家的菜比谁家也吃的多。

但是,蔚大通和蔚子祥却为范冬花的事和蔚子祥干过架,两人干过架后,虽然蔚子祥记仇,好长时间不理蔚大通,还背后一口一口跟着别人“叫好叫驴”,“那个好叫驴”,但是蔚大通象不知道似的,见了蔚子祥的面还是眉开眼笑的,惹得蔚子祥恼怒得牙根发痒,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几次三翻下来,两人不知不觉又没事了。

当然,蔚子祥跟好叫驴对打起来,蔚子祥肯定吃亏,他那纤弱的身体,那里是身强力壮的好叫驴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