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轻易杀了……

那就是还有可能杀!

“都出来吧!”此时,姬慎景低喝了一句。

“墙头草”心腹们纷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见红缨与左龙右虎几人时,倪裳顿时僵住,面色红了……

敢情她演戏这样久,屋内一直还有旁人围观?

红缨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亲耳听见主子与郡主的亲吻……还有主子说的那一箩筐的.情.话,他们几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掉了一地。

一个个垂首不语。

“红缨,把衣服脱了。” 姬慎景吩咐了一声。

红缨以为自己误听了。

姬慎景身段高大威猛,只有红缨与他相当,故此,也只有红缨的衣服尺寸才是合适的。

感觉到有道视线直直看着自己,红缨无法装作如若无事,忍不住抬眼,察觉到主子是在看着自己,他立刻抱紧了自己,“不是……主子!属下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倪裳还在屋内。

红缨的反应让姬慎景面色一沉,“闭嘴!脱了!”

红缨无法,只好开始脱外裳,倪裳转过身去,一点不想再看到姬慎景了。

她不明白,一切都准备的甚是严谨,姬慎景又是如何掌控了局面?

除非……

是有内鬼?

倪裳想到了什么,心忽然沉了。

看来这次不是她瓮中捉鳖,而是姬慎景守株待兔。

她输了!

兜兜转转了一圈,她还是输给了姬慎景。

***

倪裳被姬慎景牵出卧房,他身上穿着红缨的火红长袍,亦如那日大婚之时,他一身吉服,俊美到了妖艳的程度。

身后红缨裹着薄衾,平生第一次尝尽了人世的苦,这个时候真想当场去世一下。

庄墨韩与萧长淮被捆绑在一块,宋颜的待遇还算好,虽然被控制,但人是自由的。

姬慎景牵着倪裳款步走来,寸步不离她,向宋颜微微鞠了一礼,“岳母,小婿这次又得罪了。”

宋颜立刻展颜一笑,她上下打量了姬慎景,又算了算姬慎景赶来青州的时候,真真是日夜兼程,毫不放弃,再看女儿全须全尾的被姬慎景牵着,宋颜心里大约有底了。

她眉眼温柔,笑道:“贤婿哪里话,你能来接裳儿,我这心里甭提多高兴。”

倪裳:“……”

娘才是最粗壮的那棵墙头草?

庄墨韩和萧长淮张了张嘴。

咱就是有意见,咱也不敢说。

此时,青州刺史上前,抱拳恭敬道:“大殿下,事情已尽数办妥,可以启程了。”

言罢,此人忽然对庄墨韩跪下,更是恭敬:“王爷,末将虽早已投奔大殿下,但在末将心中,王爷一直都是末将的上峰!”

庄墨韩冷哼了一声,无言以对。

京城那边的大局,还需要姬慎景回去料理,青州自然不可能久留,队伍当日下午就开始启程。

姬慎景对庄墨韩与萧长淮的实力了如指掌,临行之前,姬慎景单独去了关押他二人的马车,对着铁笼里的二人,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两位岳丈,不要与试图与我为敌,否则对你二人、对我,皆没有任何好处。”

庄墨韩生平第一次被人威胁,若是旁人,他大可以反击,但这人是自己的女婿,他外孙的爹,更重要的是,他打不过姬慎景。

一个从未败过的人,终于遇到一个对手,他本该兴奋,但眼下的庄墨韩,心情糟糕透了。

原本,他还想将倪裳生下的第一孩子过继到庄家,但按着姬慎景这性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姬慎景离开后,庄墨韩连连叹气,萧长淮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没能忍住,宽慰了一句,“老庄啊,你就认命吧,长江后浪推前浪,时势造英雄,事到如今,你也该看开些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庄墨韩,“……”

好像很有道理呢!

***

姬慎景正当血气方刚,又比寻常男子更为骁勇,他与倪裳一月多前才大婚,即便一路颠簸,也压制不住男人蠢蠢欲动的心。

奈何,倪裳一路上都是与宋颜宿在一块,即便姬慎景想要下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数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

皇帝在城门口等待已久,仿佛即便姬慎景即将将他踢下龙椅,也未对他的父爱造成任何的影响。

“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皇帝往队伍后方看了一眼,瞧见了被关押的庄墨韩与萧长淮,心中窃喜。看着姬慎景的表情愈发与有荣焉。

瞧瞧,朕的儿子多厉害。

即便是庄墨韩与萧长淮这样的枭雄又如何?

还不是成为老大的阶下囚!

老姬家振兴有望啊!

西北风呼啸,皇帝红了眼眶,一手激动的抓着姬慎景的手,一边抹泪,“朕没哭,朕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对了,朕的儿媳呢?”

倪裳被扶下马车时,皇帝的目光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几下,见倪裳神情蔫吧,冬日虽然穿的厚实,看他总觉得儿媳的动作有些怪异。

皇帝当然不便直接问出口。

姬慎景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明白一个男子为何会轻易落泪,他的动作与眼神皆带着不可忽视的嫌弃。

皇帝讪了讪,只能兀自一个人感动。

京城仍旧在姬慎景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明面上,姬慎景仍旧是大皇子,但众人皆知,大梁的天下即将易主。

天色渐黑,倪裳被姬慎景送去了都督府,离开之前他附耳叮嘱了一句,“等为夫归来。”

他的嗓音喑哑,就连眼神也在暗示她。

倪裳已怀有身孕,当然不能由着他胡来,虽然眼下身段瞧不出端倪,但倪裳自己已经察觉到小腹的变化,若是脱了衣裳,便能瞧出有孕的迹象了。

姬慎景走后,倪裳打听了爹爹他们的情况,得知姬慎景只是将他二人困在了庆王府,倪裳就松了口气。

***

夜幕降临,入宫的长街两侧皆挂着大红绉纱的灯笼。

这还是数日前大婚时,姬慎景下达的命令,他与倪裳大婚,举城欢庆。倪裳出阁时,更是十里红妆点缀全城。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付出的心血越多,就越难以放手。

姬慎景对倪裳便是如此。

他倾付一切,换来的却是倪裳大婚之夜逃走,这无疑刺激了男人。

但他无从对倪裳撒气,故此,庄墨韩和萧长淮就被.软.禁.了,成了姬慎景撒气的对象。

“叮铃铃……”

姬慎景掌控了京城后,就一直有宵禁,如此安静的夜晚,银铃声十分引人注意。

姬慎景撩开车帘对外面说了什么,红缨停下马车,就见不远处一骑着羊驼的女子缓缓靠近,女子带着白色面纱是,她身后跟着十来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即便夜间寒风刺骨,这些女子身上的衣裳也甚是单薄。

红缨不由得唇角抽了抽,即便他天生惧热,也冷的要命,大凉族的人真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他面无表情的骑在马背上,直至女子靠近,他便竖起耳朵窥听。

姬慎景骨节分明的手抵着车窗窗帘,面色微冷。

为首的女子讽刺一笑,“你还真去把人追回来了?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区区一个女子也值得你那般付出?你太令我失望了!”

女子中气十足,即便蒙着面巾,单是看那双清冷的眼,也知她是一个狠角色,而且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姬慎景与该女子有一些相似之处,他们都生了一双幽深浓郁的眼。

“我的事与你无关。”姬慎景淡淡道了一句,似乎懒得搭理女子。

女子哼笑,“哼,别忘了你的母妃当初是怎么死的!狗皇帝、庆王、皇后他们谁都不是无辜的!必须杀了他们为我那可怜的姐姐报仇!”

姬慎景嫌烦了,他不喜任何人干涉他的事,“我能让你入京,就能让离开,从今日起,我的事无需你插手,你安安分分,我自会保你一生无虞,你若是不听……我会杀了你。”

“你!姬慎景!我可是你嫡亲的姨母,是你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女子低喝。

姬慎景放下车帘,他这人不喜欢多话,此刻只觉无比烦躁,不过转瞬间,他却又察觉,他似乎很喜欢与倪裳说话,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唠叨。

他的亲人是倪裳,以后他们还会有几个聪明漂亮的孩子,最好都能像倪裳,容貌自是不必说,还聪明的过分。

就在马车要继续前行之时,女子掀开面纱,口中有什么小机关忽然启动,随即一根微不可见的银针.射.了出去。

红缨耳边荡过一阵轻微的风声,等到回头时,却见女子已经放下面纱,那双阴郁幽深的眼眯了眯,“姬慎景,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马车内的男人无比动静,小片刻后,低沉磁性的声音,无波无痕的传出,“杀了他们所有人。”

红缨身子骨一阵冰寒,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知道,这回可能又要出事了。

***

倪裳是被人低低唤醒的。

“阿姐!阿姐你快醒醒!出事了!”来人是萧昱,他在冀州“偷鸡摸狗”了数年,想要逃.脱.囚.禁.,再潜入倪裳的卧房,并不是有多难的事。

倪裳一看清来人,立刻惊觉,“阿昱,怎么了?”

萧昱吓的口齿不清了,“姐夫……我姐夫他……绑了我爹和你爹,还有皇后与宋家等人,今日就在午门活祭,要活活烧死他们!除却我和娘之外,无一幸免,阿姐快随我去看看吧!”

倪裳:“……”

这阵子从青州入京,姬慎景的“疯症”明明大有好转,怎么一到京城,人又疯了?!

倪裳半分不敢拖延,立刻收拾好自己。

她是都督府的女主人,真要出府,也无人敢硬挡着。

姬慎景疯了,可他的属下还是正常的,深知倪裳在姬慎景心目中的地位。

故此,倪裳与萧昱出府时,众人不敢阻挡,只是在同一时间派了人前去通报姬慎景。

而在姬慎景的人还未抵达时,倪裳和萧昱已经到了午门。

为了赶时间,倪裳与萧昱是骑着马过去的,一路颠簸,使得她小腹微痛,但并不明显,只是一阵阵的抽痛,像月事来时的痛感。

午门城楼之上,姬慎景俯视着一切,宛若一个掌控全局的造物主,下面则是渺若蝼蚁的芸芸众生,他目光无温,像一个莫得感情的上位者。

姬诞被勒的双手发麻,早就感觉不到痛感。

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桩事就是得罪了姬慎景,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好好珍惜那份兄弟情义,一辈子不变。

不过一想到,这样多的人陪他一起死,姬诞心中徒增感慨,想吟诵一首荡气回肠的诗句来祭奠一下即将逝去的小命,奈何腹中墨水有限,姬诞叹了叹,然后只道了一句,“烧火会疼么?”

无人答话,临死之前,谁还有心情搭讪聊天?

姬诞止不住话,又絮絮叨叨。

“今日天气甚好,一会烧起来,只怕会很快。”

“糟了!我存在钱庄的那些票号忘记给后宅的女人们了!”

“……”

其余被绑在火架上的人默不作声。

废太子话太多,默默祈祷他第一个被烧死。

“阿姐,你脸色怎的这么难看?!”萧昱焦虑道。

倪裳摆了摆手,示意萧昱无事,午门附近的百姓诸多,倪裳说:“阿昱,带我过去,让姬慎景看见我。”

萧昱明白倪裳的意思,拉着倪裳往前挤。

每挤一步,倪裳的小腹就抽痛一下,好不容易站在人群之前,姬慎景已经下令开始点火,倪裳看着城墙上那个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使出所有力气,大喊,“姬慎景!你住手!他们是你孩子的外祖父!”

她指着庄墨韩与萧长淮。

城墙之上,视野极佳,姬慎景一眼就看见了倪裳,与此同时,他耳力过人,即便倪裳声线微弱,还是让他听了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姬·鸡蛋·诞:我命运多舛,不接受反驳,谢谢诶!

姬慎景:我要当爹了?我在干什么?我是谁?

小包子:嘤嘤嘤,我胎气不稳了!爹爹莫要调皮了好伐!

——————

两更合一奉上啦,红包掉落~

昨天有点小忙,实在抱歉呀,姑娘们。

第77章

“……是你孩子的外祖父!”

“你的孩子……”

他的孩子!

凛冬的西北风呼啸, 倪裳吃力柔弱的声音卷着寒风,荡入了姬慎景的耳朵里,仿佛一瞬间无数重声线刺激着他, 最终那些声音集聚成了两个字---孩子。

倪裳说庄墨韩和萧长淮是他孩子的外祖父。

也就是说倪裳有孕了!

她腹中的骨肉只能是他的!

他要当爹了!

姬慎景瞳孔睁大,目光看向了城墙下那个娇小虚弱的女子, 她是他这辈子都要困在身边的一道光,她此刻孱弱渺小,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了。

“阿姐!”

倪裳腹中绞痛, 缓缓蹲下身子,萧昱看见她染红的衣裙, 吓傻了,又唤了一声,“阿姐!你……你、你怎么了?”

倪裳腹中的绞痛一阵阵加重,她不想让孩子出事,无论姬慎景如何, 可孩子是她自己的!

“阿昱……我的孩子……”倪裳拉着萧昱的衣角,“去、去叫郎中!”

萧昱呆了呆, 他还不知倪裳有孩子的事, 这回明白过来,立刻更慌了, “我外甥!我大外甥不能有事!”

萧昱抱起倪裳要走,倪裳却制止他,“我……我救人,你去喊郎中!”

爹他们还被绑在火架上,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火油的气息,只要姬慎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得死。

萧昱左右不是,差点就难死他了。

正在萧昱抱起倪裳,要将她带走之时,一气场骇人的高大男子如鬼魅般忽然出现。

都这个时候了,萧昱还不忘记拍马屁,“姐夫你来的正好,我阿姐动了胎气,眼下受不了任何刺激,要不姐夫先把我爹和阿姐的爹放了?”

见姬慎景深情凝视,萧昱又说,“皇后与废太子就算了,随意烧杀,呵呵呵……”

他太难了。

姐夫不太好沟通啊。

倪裳疼的面色苍白,姬慎景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往人群外狂奔而去。

入了宫,众太医被宣见。

倪裳不知道自己被放在了哪一座宫殿,她疼的说不出话来,拉着姬慎景的手没放,她太清楚这个疯狂的男人眼下的状况,哭着求道:“姬慎景,我就要死了,看在你我曾经的份上,饶了我的亲人,可好?”

她当然不想死!

也不能死!

不过是利用机会感化姬慎景罢了。

小腹的疼痛稍有好转,但她方才出血了,倪裳自己也吓的厉害,有了孩子之后,她仿佛能感觉到腹中小家伙的存在,即便才将将两个多月。

直至此刻,姬慎景才哑声说了一句,“你不准有事!孩子也不准有事!”

他就要当爹了。

他的姑娘就要给他生孩子了。

太医被姬慎景领到了榻前,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轮番给倪裳看诊,又施针保胎,半个时辰后,众太医才擦着额头的汗,跪在姬慎景跟前颤抖道:“大、大殿下心安,皇子妃虽是动了胎气,但不致滑胎,只要好生调理一月,加之心情舒畅,一月之后胎相即可稳了。”

姬慎景仿佛没听见,好半晌之后,低沉干涩的声音才传出,“孩子多大了?”

众太医,“……”

你是孩子他爹,孩子多大了,你自己能不知道?!

太医战战兢兢,毕竟皇帝也被挟持了,大梁几大奸雄今日差一点就被活活烧死,遂如实道:“两月有余,再有半年多即可临盆了。”

六个多月后,孩子就要出来了。

可姬慎景猛然惊觉,他还什么都没准备。

孩子的衣裳、床榻、卧房、玩具……教养嬷嬷、奶娘……等等诸如此类的头等大事,他都没办!

姬慎景这才发现,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荒唐事?

***

倪裳喝了药,睡得很沉,她迷迷糊糊感觉到唇角有一丝凉意,等她睁开眼时,借着屋内的火烛,看见了男人冷峻凝肃的脸。

姬慎景喉结滚了滚,他就坐在床榻边,也不知坐了多久,身形有些僵硬,像一座“望妻石”。

“裳儿……”

姬慎景嗓音喑哑,像是许久没有饮水。

倪裳此刻小腹不怎么痛了,她临睡之前听见了太医所言,孩子保住了。虽然对姬慎景还是一肚子的气,可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操控着姬慎景。

“我爹他们呢?”倪裳声线轻柔,一听就是元气大伤,没甚精神气。

姬慎景担心自己的崽,生怕倪裳情绪不稳定,立刻老实答话,“我都放了了,裳儿放心,以后……不会那样了。”

他的眼深幽,但也清澈,少了此前的邪意。

倪裳打量了他几眼,直接问,“你不想解释给我听?”

她和他之间已经周旋较量了数次,但最终谁也没能彻底赢了谁。

倪裳刚要动作,姬慎景立刻摁住了她,“裳儿别动,孩子它……经不住动荡了。”

倪裳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没有孩子,你是不是还要一意孤行?”

男人不答话,便是默认了。

即便他此刻是清醒,但也记得不久之前的一切,他内心愤恨黑暗,想要毁灭一切,假若倪裳今日没有出现,他当真已经杀了所有人。

当过圣僧的姬慎景,异常诚实,不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扯谎,老实巴交道:“裳儿……我、我错了。”

倪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