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次,他那初学者失败的两分钟后,严熙光就找机会向她证明了自己。

他们每偷偷尝一次禁果,都像是打游击战。

一次又一次,青春的欲望像是正无穷。

严熙光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你乖,别闹腾,马上要高考了。”

沈木星乖巧的点点头:“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走。”

他听话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沈冥站在楼上的窗前,远远的看着路灯下拥吻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他看见那个年轻的裁缝在姐姐耳畔哄了一句什么,姐姐就乖乖的往家走,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招手,难舍难分。

姐姐消失在转角,往家的方向走了,沈冥正欲转身,就看见那个年轻的裁缝突然跑了过去,也消失在视野里。

深冥皱皱眉,直觉让他又朝窗外看去。

她拽着裁缝的胳膊说着什么,将他又拽回到了沈冥的视线里,接着那个裁缝就对姐姐大吼,然后甩开了她的胳膊怒气冲冲的往前走。

姐姐又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在争吵。

紧接着,他再一次愤怒的将姐姐向前一推,姐姐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几秒之后却突然慢慢的蹲了下去。

沈冥瞪大了眼睛,穿上外套就冲下了楼。

沈木星万万没有想到,小张竟然会在她家门口的一个阴暗的转角等着她。

他见到她的那一刻,窥探的眼神变成了惊慌,紧接着向后退了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沈木星立刻尖叫一声,大喊严熙光,还未走远的他闻声冲了过来。

“怎么了!”

“他…他…又是他!”沈木星吓得结巴了。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严熙光骂人,他怒气冲冲要追上去的时候,像是要去杀人一样,沈木星的理智立刻回到了脑中,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赶紧拉住他的胳膊。

在家门口拉拉扯扯不方便,沈木星哀求着将他拽回刚才的地方。

“严熙光!别冲动!他没对我怎么样!”

“你别拉着我!”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甩开她的手,铁了心要追上去。

“别!你回来!”

她怕出事,又快步追上去将他拉了回来。

“木星你放手!我一定要教训他!否则他会一直纠缠你!”

“求你别去!打架是很麻烦的事!我不想你出事!”

严熙光哪里顾得上这个,将她往前一推:“你回家!回去!”

沈木星被他推得身子向前倾,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只觉得肚子里的哪根筋突然像是被猛地拽开了一样,一阵强烈的绞痛由腹间袭来!

她慢慢的蹲下去。

疼…好疼…

斗大的汗珠从额前钻了出来。

沈冥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焦急的围在她身边。

“姐!你怎么了姐!”

沈木星望着严熙光远去的背影,腹部的疼痛突然消失了,浑身却异常难受:“我肚子疼…是痛经了。”

沈冥赶紧把她扶起来,沈木星自己能走,两个人慢慢的进了家门。

“没事的,现在不疼了,刚在那一阵。”她安慰着吓坏了的弟弟。

沈冥扶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他推你!他竟然敢推你!”

沈木星苍白的唇微微泛起一丝弧度:“你傻呀…你见过哪个人被推一下就肚子痛的…你姐这是少女病。”

沈冥撇撇嘴,不说话了。

跟母亲的旧友薛阿姨打过招呼,沈木星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严熙光打电话,得知严熙光没追到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过了晚饭,她在房间里写作业,突然觉得恶心,去了一趟厕所,发现自己来了例假。

谁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肚子突然疼痛难忍,沈木星躺在床上打滚,叫声惊动了沈冥。

“妈!妈!快来看看我姐!妈!”沈冥站在床边拼命地大喊。

正在和旧友打牌的母亲跑上了楼,一见沈木星痛苦的样子,大惊失色!

“怎么了这是?”薛阿姨也跟着着急。

沈木星捂着肚子哼哼着,虚弱的说:“我…我以为是痛经…可是好疼…肚子好疼…还想吐…”

母亲急切地说:“没事啊乖宝,妈去给你烧点热水吃点药啊,没事没事,妈在呢!”

母亲正要去下楼烧水,却被薛阿姨一把攥住了手臂!

那位姓薛的阿姨恰好是妇科医生,当时就急了,她跑过去扒开沈木星的内裤一看,大声说:“烧什么水!出了这么多血!送医院!赶紧送医院!八成是宫外孕!再不送就晚了!”

母亲当场愣住:“你说…你说什么!”

薛阿姨沉重的看了一眼沈木星,吩咐沈冥赶紧去叫车。

佘金凤吓得两只手都硬了,凑到沈木星面前去,颤抖着说:“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宫外孕呢?告诉妈…”

沈木星疼得不行,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她猛地抓住了佘金凤的手,勉勉强强挤出几个虚弱的字节:“妈…救救我…”

第29章 手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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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这位旧友薛阿姨在年前来过家里一次。

那天他们还在打牌,沈木星在客厅看电视,就听见薛阿姨一边搓麻一边抱怨着自己女儿有多浑,不好好学习成天跟小男生去滑旱冰,成绩稳稳地倒数第一,害得她月月家长会挨老师批。

母亲情商那么高的一个人,竟然在那个时候又忍不住夸起沈木星来,讲她小学升国旗时当广播员,讲她初中被两个科任老师挣着当班长,讲她高中时被一个男生写情书,回家把情书交到了妈妈手里。

后来薛阿姨沉默着不出声了,母亲却还在那里眉飞色舞的说。

沈木星回过头去一个劲儿的朝母亲干咳,就看见薛阿姨悄悄的用眼睛瞪着母亲。

被送到医院的途中有过清醒,她竟然依旧忍不住的想,薛阿姨一定是在报复母亲。

其实这位薛阿姨确实是信口说的,宫外孕哪那么容易一眼就看出来,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她能想到最危险的情况让佘金凤把孩子送进医院去,总归出不了错。

可她不得不害怕了,她越来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疼痛中昏天暗地,那种疼痛令她终身难忘。

腹腔的血液似乎变成了喷发出的灼热岩浆,回流过五脏六腑,将每一存每一毫都燃烧着,她同时承受着想要呕吐和撕裂样的痛苦,被折腾得快要休克。

后来又一段时间她是失去意识的,再次短暂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那是她第一次上手术台,和电视里一样,巨大的圆形手术灯很刺眼,惨白惨白的,冰冷的机械摆在身侧,各种仪器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穿着浅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围着她忙碌,沈木星慌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虚弱的问了一句:“我怎么了…”

没有人理她。

一双年轻女孩的眼睛在口罩上方看着她,旁边是个带着皱纹的女人眼睛,女孩规规矩矩的看着她,像是沈木星平时看练习册一眼认真。

有一只手套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视线里出现了一根针管,沈木星本能的躲了一下,那女孩就轻轻的安抚她说:“要手术了,打麻醉,别怕。”

“我怎么了?”她又问。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她的四周仿佛罩着一个真空罩,所有人都听不见她在说话。

一根很粗的针管扎进了她的血管,沈木星攥紧了拳头,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身体像是被放掉空气的气球,没有知觉了,听觉却还在。

朦朦胧胧,她听见那上了年纪的女医生隔着口罩闷闷的说:“小姑娘第一次怀孕就是宫外孕,够倒霉的。”

“腹腔内出血…左侧附件正常…左侧输卵管壶腹部增粗…止血钳…”

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沈木星被推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在手术室里呆了十几年,否则为什么母亲扑上来的时候,面容已经显得那样苍老。

她的一只手挂着吊水,一只手绑着什么东西,尿道口胀痛极了,被插着导尿管,动一下就像是在上刑。

脑子全部是麻掉的,表情那样无辜。

像个刚刚来到世上的新生儿。

一位医护人员问了父亲一句:“产褥巾和便盆都准备好了吗?”

母亲回头对吓傻了的父亲吼了一句:“问你话呢!贼头!”

父亲这才回过神来:“啊?我…我让小冥去买了…这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

母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个挨千刀的!”

沈木星疲惫的闭上眼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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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清醒的那段时间,沈木星再也没有见到母亲,老实的父亲一直守在她的床侧,为她忙来忙去。

“爸爸…帽子给我摘了。”

“哎!爸给你摘了。”

“爸,几点了?”

“4:00了。”

“一个小时了。”

“爸,几点了?”

“5:00了。”

天亮了,严熙光也没有来。

沈木星躺在床上,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却还是不敢翻身,她想,如果严熙光来了,她一定要哭给他看,告诉她这个导尿管有多难受。

后来导尿管拔掉了,严熙光也没有来。

隔壁床的一个也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女孩,不过她是提前发现宫外孕的,没有她这么严重,那女孩没有爸爸妈妈来看护,只有一个奶奶,女孩有几分痞气,男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问:“医生,您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宫外孕吗?下次我好预防预防。”

沈木星朝她看过去,她正仰着头朝那年轻的男医生笑。

男医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在手里的查房记录上打了个勾,冷冷地说:“注意卫生。”

女孩瞠目结舌。

不知为什么,明明说的不是她,沈木星的脸却“刷”的一下红了。

父亲似乎发现了沈木星的窘迫,生怕她有心理压力,赶紧安慰着说:“女儿,医生说你体质异常,说什么输卵管发育不良,才会宫外孕的,不过没关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上火啊!”

沈木星看着父亲,直勾勾的:“爸,我是不是不能生小孩了?”

“傻丫头,当然能了!生个病,没啥丢人的,别瞎想。”

沈木星乖巧的点点头:“我不丢人,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第二天外婆来了,进门就哭,哭得沈木星心烦。

“囡儿,你怎么这么傻呀?”

“您不说我是人精么?”沈木星苍白的笑了笑。

“你们啊!都不让我省心啊!”

外婆的老泪不住的流,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个劲的哭,后来沈木星受不了了,说:“外婆,你走吧,我挂几天消炎药就出院了。”

外婆刚走,沈木星的手机就响了,她赶紧拿起来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让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抬头看了看父亲,说:“爸,你先出去,我接个电话。”

父亲是个闷葫芦,脾气好又不像母亲那么管她,看了她一眼便背着手出了病房。

沈木星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严熙光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耳畔。

“木星。”

他的语气形容不上来,特别疲惫,沙哑,又沉静。

像是被大浪淘过之后的沙。

“你怎么不来看我?”沈木星咬咬牙,一双眼变得浑浊不堪。

“木星,你还疼吗?”他问。

“不疼。”沈木星赌气的说。

“我…会去看你。”

“你别来,”沈木星吸吸鼻子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被他们逼着排尿的样子。”

“木星…”他叫了她一声,突然就哭了。

他的哭声让沈木星脸上的生气顿时送垮了下来,紧接着,她也跟着啜泣起来。

他们就这样,隔着电话,啜泣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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