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她意识到反应过度,有些懊恼地瞪他,“玩我?小心我一口答应下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认为我是一时冲动,肯定会后悔?”

“我可没把你想得这么幼稚。不过我觉得——”

她没法说下去了。就算她已经满了27岁了,之前父母以不同方式提醒过她,她一样觉得,她和傅轶则之间的关系甚至连恋爱都算不上,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结束,婚姻离他们应该是十分遥远、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带着调侃的口吻,代她讲出来,“你只是觉得,我不像是会安于婚姻生活的那种男人。”

她没好气地说:“别自视过高,也许我考虑得更多的是,我比你更不合适婚姻生活。”

“看来我们的共同之处越来越多了。”

司凌云无话可说,沿着那条灰白蜿蜒的水泥路继续向前走,他不疾不徐地陪在她身边。

“你没有抱独身主义吧。”

“哪来这么多主义?起码上一次恋爱中我想过结婚这件事的。”

“他?”傅轶则显然知道她指的是韩启明,做了一个轻蔑的表情,“他可实在不像是能够激发你爱恋的男人。”

这时他们已经走上了半山腰,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可以驻足远眺,山实在不算高,下面城市正慢慢沉入夜色之中,远远近近灯火次第亮起,蔓延不尽,而她曾经认真设想过与之结婚的男人,恰好也在这个城市里,莫名地仇恨着她,准备在一起官司里与她针锋相对。意识到这一点,她异样惆怅,“只能说他跟你完全不一样。”

“没人会和我一样。”

他这个毫不掩饰的傲慢口气终于把她也逗乐了,她将头抵在他胸前直笑,“是是是,错过了你,我该有多遗憾。”

“在你之前,我没有过跟谁结婚的念头。”

她定住,停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夜色中他的轮廊英挺,嘴角纹路令那点笑意异样温存。为了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她几乎可以不假思索答应他任何事情,可是也只是几乎而已。毕竟对她来说,让自己断然迷失,还是需要足够的勇气与冲动,或者是足够的爱——这个念头来的如此清晰,以至她的心如同被针刺一般,紧缩起来。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婚姻有什么用。”

“坚持用实用主义解释一切,你会丧失很多乐趣。”

“不然怎么解释?合法地住在一起,好像没那么大吸引力吧”

“这个理解太庸俗了。可以分享更亲密的关系,可以过更有趣的生活,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她哑然,只能承认,她所见识过的婚姻范本来自父母,实在无法激发她的向往。所谓更亲密的关系、更有趣的生活,有如隔云端的缥缈意味。可是她想,作为一个离异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如果对于感情已经没什么奢望,那么傅轶则许诺的婚姻也许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礼物。

停了好一会儿,她轻声说:“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如果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你还想娶我,我们就结婚吧。”

司凌云盯着面前电脑显示屏上的巨野股票走势图出神。

她并不炒股,但自从知道顶峰将巨野实业作为壳资源之后,从年初开始做详细研究,接着便密切关注这只股票的走势。顶峰发表声明之初,股价应声回落,之后起落不大,成交清淡,看上去和别的既无业绩增长点、又没有炒作题材的ST股票没什么区别,只是进入四月份之后,股价开始悄然上扬,而分析师再度提到了重组的可能。

她注意到最近几个交易日里,成交都在逆势放大,今天更是牢牢收在了接近涨停的位置。而司建宇也告诉她,王军已经将启动借壳计划提交到了董事会,司霄汉表示同意,他前天出差就是为了与巨野集团董事长会面,如果商谈顺利,不日将发布公告。看来已经有人先知先觉地杀了进去。

她重新翻出当初写的关于收购巨野计划壳资源的报告,近几个月,她收集了不少房地产公司借壳上市的案例资料进行研究,越来越能理解上市对于司霄汉的吸引力,但同时也对巨野更加质疑。可是司霄汉并不需要她的意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郁闷。

办公桌上电话晌起,司凌云拿起来接听,是司霄汉的秘书闻洁打来的,声音急促地说:“司小姐,你赶快上来一下。”

“什么事?”

她压低声音,“有人过来闹事。”

电话被匆忙挂断,她有些不解,不知道谁会直接闯到司霄汉那里闹事,而闻洁不通知保安,却要求她上去处理。她乘电梯上到12搂,刚一出来,便看到司霄汉的办公室门口有三个女人在拉拉扯扯吵作一团,一个闻洁,一个是张黎黎的表妹、集团办公室主任金亚兰,而另一个女人看上去30岁左右,穿着蓝色亚麻连衣裙,瘦瘦高高,相貌普通,脸上的妆被汗弄花了,烫过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们在搞什么?”她厉声说,“都住手。”

闻洁看样子是被动搅了进去,率先松手,金亚兰却气冲冲地说:“小闻,你怎么叫她过来了?”

司凌云没来得及说话,那女人先放声笑了,“去啊,去叫保安过来把我赶出去好了,我马上在顶峰楼下扯横幅,把这件丑事曝光给所有人看。我担保贵公司从此就红了。”

闻洁连忙说:“你先放手,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那女人放了手,金亚兰怒视着司凌云,“你跑上来于什么?我警告你,你别想来浑水摸鱼。”

司凌云厌烦地看她一眼,“那好,你继续跟她打,打到够弄出官司的程度再找我。就算是我爸爸的烂账,我也没有一定要管的瘾头。”

“司小姐,别走。”闻洁失去平素的镇定,一把扯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女的是王总的老婆,来找董事长告状,说王总……跟张总有那个……那个……董事长和张总都出差了。我没办法,只好找你。”

司凌云着实大吃一惊,她上楼以后的第一反应是父亲为老不尊,又惹下了风流债,看这女人其貌不扬,不免还嘀咕他一向没节操不说,眼光还每况愈下,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是王军的太太,更没想到她会直接闯到公司指证自己的丈夫与老板娘有奸情。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抽身,司凌云一阵恼火,可又不便对闻洁发作,只得冷着脸谁也不看,冷冷地说:“叫王总上来,把他太太领走,家务事处理好之后再来上班。”

闻洁为难看着她,小声说:“王总……也出差了。”

这时王总的太太冷冷接话:“真巧,他们同时出差了。”

“张总去了上海,”金亚兰叫道,“酒店还是我给她订的。”

“王军去了深圳。不过,他们昨天晚上入住了香港的半岛酒店,出双入对,好不风流快活,这个差出得真有意思。司董事长如果还要给他们报销这笔差旅费,就实在太讽刺了。”

“你血口喷人。”金亚兰再度勃然大怒。

王太太哼了一声,“他们不是第一次借出差之名出去鬼混了,我有照片,有手机通信记录复印件,有邮件打印件,你想看吗?”

金亚兰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司凌云,司凌云暗暗叹气,和颜悦色地说:“王太太,你今天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在这里拉拉扯扯没什么意思,不如进去坐下来好好说吧。”

闻洁打开与司霄汉办公室相连的小会客室房门,金亚兰当仁不让先走了进去,大刀金马地坐到主位上。司凌云做个手势,王太太也进去了。她再看向闻洁,眼神锐利,“麻烦你也一起进去,反正这一场尴尬谁也休想逃掉。”

闻洁赔笑说:“我会跟董事长如实工报,不会让你背黑锅的。”

两个人走进去,只听金亚兰正在逼问:“你今天来到底想怎么样?”

王太太并不理她,看着司凌云,“你是司董事长的女儿吧。”

司凌云点点头,“王太太,你既然掌握了这么多所谓证据,又特意趁着他们都还没回就跑来公司,口口声声要求见我父亲,想必也不是打算认真撕破脸大闹一场图个痛快吧。”

王太太上下打量她,干笑一声“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好吧,大家都有话直说。我跟王军结婚八年了,王军这人有很多致命的缺点,贪婪、经不起诱惑、自私、自以为是,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想当面跟司董事长谈谈,请他约束一下他太太的行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司凌云断然地说:“我父亲出差没回,就算他在公司,也不可能跟你谈。我也不想跟你谈下去。所谓证据,麻烦你交给他的秘书。你既然来,就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他会怎么对待他太太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无须过问,但你的先生不可能再待在这个公司了。”

“这个请你放心,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节衣缩食送他去读了个什么EMBA,现在巴不得他回外企老老实实当个白领。”

司凌云知道,王军与张黎黎是EMBA同学,两年之前毕业,在张黎黎的力荐之下,王军从外企辞职到顶峰来担任投资部总经理,不知道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眼神一瞟,意识到闻洁与金亚兰跟她一样,肯定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免又是一阵厌恶。

王太太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递向司凌云,司凌云抱着胳膊站着,很本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金亚兰倒是迫不及待伸出手便要去抓,王太太却一转手塞到闻洁手中,一边嘲讽地说:“金主任,你不用抢,抢走也没用,里面不是原件,你要实在好奇,只管开口,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

金亚兰气得脸色铁青,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王太太背上包,“我希望等王军出差回来,能够以一个体面的、不妨碍他再找工作的理由从顶峰辞职。不然……”

司凌云打断她,冷冷地说:“王大太,你既然还想挽救你的婚姻,就不用在这儿出口威胁。我希望贤伉俪以后能在家里把问题解决掉,这是你最后一次到顶峰来。”

王太太刚走,金亚兰也抬腿向外走去。

“金主任,留步。”

她回头看着司凌云,满含敌意,“你想干什么?”

司凌云反问她:“你又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如果你还想着通知张毅去恐吓或者打人解决问题,就关我的事了。”司凌云丝冷冷地说,“张毅去年背着打人的嫌疑去天津避风的事你没忘吧,他再来插手这件事,保不齐就能把自己搭进去。而且,王太太既然敢一个人跑来顶峰,一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不是那种吓一吓就能搞定的胆小女人。你希望事情越闹越大,让我父亲和你家张总一样颜面无存吗?”

金亚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看张总倒霉。”

“笑话,她倒这种霉,我能落着什么好?我爸如果赶走她,给我再娶一个更年轻的后妈回来,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算值得我开心的事吧。”

这话让金亚兰突然燃起了一点希望,她脸上堆起笑,放软声音,“司小姐,你真是明理。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件事按下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说。我保证,张总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司凌云不屑地挥挥手,“我倒是巴不得没发生这种破事,可是麻烦你动动脑子想想,王太太都已经闹上门来了,就算我们几个一起装鸵鸟,她肯善罢甘休吗?”

金亚兰再度不知所措了,“那……我该怎么办?”

“王太太的要求你都听到了,马上打电话给你表姐,该怎么做,她比你清楚。”

“可是……”她眼睛瞄向闻洁手里拿的大信封,“董事长就快回来了。”

“所以请你抓紧时间,在张总拿出有效的处理办法以前,这个东西不会交到董事长手里。”

金亚兰走后,司凌云与闻洁坐倒在沙发上,一时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闻洁先开了口,“谢谢你,司小姐。”

司凌云瞟她一眼,“谢我什么?你可是答应了我,要跟董事长如实汇报哦。”

闻洁有些讪讪,“你能这样不计前嫌处理这件事,实在是很大度。”

“不用给我戴高帽。你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还特意拖我上来垫背,也算用心良苦了。”

闻洁也并不否认,“司小姐,请别见怪,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请你上来。这女人有备而来,声称见不到董事长就不走,金主任的脾气,不能指望她灭火不说,居然一开口就要打电话叫张毅过来,我拼死拼活才拦住她。就算我有什么打算,可人微言轻,讲什么金主任也不会听。”

程玥由秘书上位,之后对这个职位格外留意,闻洁能够担任司霄汉的秘书多年,自然不止相貌没有攻击性这一个长处。她做事细心周到,善于处理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与各种突发状况,深得司霄汉信任,不像她自谦的那样人微言轻,司凌云来顶峰工作之前,程玥便特地嘱咐她,要对闻洁礼敬几分。不过闻洁的职位到底是秘书,碰上金亚兰这种仗着张黎黎撑腰,自认皇亲国戚,狂妄自大、没什么头脑的人,倒也确实无法可想。司凌云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不找我大哥过来处理?”

闻洁勉强一笑,“我只好实话实说,司总万一介入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灭火了。司机现在已经去机场接董事长,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他就会回公司。近一年里,为公司上市的事,他已经十分奔波劳累了。他一向最疼爱你,相信你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年龄、身体和地位,来面对这种情况真的不合适。”

司凌云暗想,闻洁从来不多言多语,倒真是旁观者清,对他家情况了解得也许比她父亲还要清楚,难怪她父亲近十年时间没有换秘书了。她冷笑一声,“疼爱我?这个时候打亲情牌可不大合适。闻姐,你想按下这件事,动机无可厚非;你不想担责任,我也能理解。可是你跟了我爸爸这么多年,他对你信任有加,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你当然也应该想得到,以我跟张总的关系,你拖着我插手这件事里面去,肯定会有人认为我在兴风作浪。你再怎么维护董事长心切,也不应该当我是颗棋子,能够由得你随意摆布吧。”

闻浩窘迫得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司小姐,我真的不想冒犯你。请你体谅我,我确实有一点私心。董事长再信任我,我也只是一个雇员,掌握老板娘的隐私又不愿意声张,对老板娘来讲,根本不足以约束她的行为。可你不一样,你是董事长的女儿,有处事的能力,镇得住场面,张总一向对你忌惮几分。要保全董事长的面子,不让情况继续恶化,我只能请你出面处理。如果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拍胸担保,我会在董事长面前给你作证的。”

司凌云再怎么讨厌张黎黎,也不得不承认,她同意闻洁的说法。她父亲已经是一个67岁的老人,花心了一辈子,大概从没想过会经历老婆出轨的这一天,而且,绯闻一旦扩散开来,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顶峰,还是司霄汉,都确实出不起这个丑。

这时闻洁手机响起,她看看号码,苦笑一下,“张总打过来了。”

“她的效率倒是很高。告诉她,她立刻跟王军断绝来往,王军马上从顶峰辞职,这两个条件没价可讲。不然……”

她耸耸肩,没再讲下去,闻洁显然明白她的意思,马上点头同时按了接听键,开始与张黎黎通话。她清楚知道,这件事她已经不可能脱了干系,也懒得再摆出回避的高姿态来。她走到窗边远眺,司霄汉这间办公室位于顶楼,有绝佳的朝向和视野,与她那间狭小的办公室看出去的感觉完全不同。

闻洁平和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她讲话果然十分有技巧,用词谨慎,语气始终不卑不亢。

“……这一点请您放心。司小姐十分明理,同意以大局为重。”

“我对这件事没任何看法。”

“我明白。”

“好的。”

“董事长应该快回来了,在您回来之前,我跟司小姐会守口如瓶的。”闻洁挂断手机,长吁一口气,“张总说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会搭最近的航班赶回来。这个信封怎么处理?”

“不管我们看不看,张总都会理所当然认为我们已经看过。”司凌云淡淡地说,“不过我对偷情这种事没有研究的兴致。不管是送入碎纸机,还是锁进保险箱,随便你。”

“留着是个祸患,可碎掉又有什么用?王太太手里有原件,只要还有什么风吹草动出现,就还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就是张总需要操心的事,希望她运气够好。”她看似随意地问,“闻姐,如果这种事情出在你家里,你会怎么处理?”

闻洁一怔,随即笑了“我父母不算典型的恩爱夫妻,不过吵吵闹闹也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结婚34年,越来越相互依赖,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哪一方能给我这种震撼。”

“说起来,生在我们这种家庭还真是幸运,不需要任何想象力,就能体验各种震撼。而且,”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闻洁,“别人认为,我们是跟他们不一样的怪胎,理所当然就有处理这些震撼的能力。”

“对不起,司小姐,我真的……”

司凌云举手止住她,“没什么,随便发发感叹。既然你恭维我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再客气就未免虚伪了。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跟我沟通。”

王军突然放弃大好的上市前景与将要到手的股权预期,提出辞职,事前毫无征兆,顿时在顶峰引起了不小震动。不仅各个级别员工私下议论纷纷,做出各种猜测。司霄汉也措手不及,将王军招至办公室长谈。

没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客,但王军显然去意已决,谢绝了挽留。他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来,便到了司凌云办公室,“司小姐,董事长说你这里有一份协议需要我签署。”

司凌云将事先打印好的一式两份《离职竞业限制及保密协议书》递给他,他逐字仔细阅读着,虽然极力控制表情,但偶尔抽动的面部肌肉、牙咬得紧紧的下巴还是流露出了内心的不安与焦灼。

“司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在顶峰工作期间,从来无意与你作对。”

“工作就是工作,已经发生的事就算掺杂了某种私人恩怨,也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

“董事长一再挽留我……”

司凌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王总,我们再谈这个就没意思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董事长认可我在顶峰的工作,完全没有提到要我签这种协议,你何必这样为难我。”

“职责所在。王总以前在外企做过,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能理解吧。”

“司小姐,你拟定的条款把竞业限制的范围放得这么宽,几乎堵死了我的大半出路。”

“顶峰目前正处于一个微妙的时期,不用我解释,王总也应该知道这些条款都是必要的。坦白讲,我拿出来的最初方案比这个协议要严苛得多,不过董事长考虑到王总对于公司的贡献,愿意就竞业限制这方面给予你一定经济补偿。”司凌云面无表情地说,“个人认为,这个协议对你而言十分合理,比你应得的要优厚很多,你没理由再讲条件。”

王军思索再三,颓然取出签字笔,草草签下名字,拿了其中一份,站起身来,“司小姐,顶峰现在风光无限,不过实际是怎么一个局面,投资部工作艰难到什么程度,都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董事长最清楚这一点。也许我走之后,你也会了解到这一点,祝你好运。”

“再见,王总,临走之前,我也有一句忠告,外面天地广阔,有些面不必再见,对大家都好。”

接下来董事会商量新的投资部总经理人选,出乎所有人意料,张黎黎提议,由司凌云接替这一职务。

“包括爸爸在内,所有人都很吃惊。”司建宇开完会后,直接到司凌云的办公室,向她透露了会议内容,“不过张总列举出的理由倒是让人无法辩驳。她说你有能力、有想法,年初提出的分析巨野股本结构的报告显示你对于投资十分有钻研,加上学的又是法律专业,将来处理起顶峰上市方面的业务更为有利。”

司凌云有些惊奇,她当然知道张黎黎必定会以某种方式跟她讲和示好,可没想到下的居然是如此重本。

“爸爸没说我早晚要嫁人,不适合这份工作吗?”

司建宇哈哈一笑,“你了解他,他确实有些老脑筋。不过我也支持这个提议后,其他董事没有反对意见,他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谢谢大哥。”

司建宇随随便便地说:“跟大哥客气什么。凌云,我相信你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只是你要有足够心理准备,买壳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你的压力会非常大。”

“我明白。”

司建宇走后,司凌云关上办公室门,将转椅转到对着窗子,开始琢磨着这件事。

张黎黎的这个举动,她不能说完全意外,但多少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她按下张黎黎与王军的偷情事件,并不借机大事张扬报复,当然不是因为心胸宽广一念仁慈,只是纯粹站在为父亲、为公司考虑的角度,权衡利弊后做出选择。一旦因此事而获利,她不免要踌躇随之而来的后果。

回想王军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张黎黎的这个举动是他们两人商量后做的决定。目前公司内只有她与闻洁知道张黎黎的秘密。张黎黎能够与闻洁达成某种默契,却绝对不可能放心任由把柄一直握在她的手中。闻洁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拖她出面,借以震慑张黎黎。此次张黎黎大手笔示好,更像是一个烟幕,而不是就此签订了永久和平协议。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所有引而不发的秘密都是一个双刃剑,不管各自拥有什么立场,一旦保守同一个秘密,就不可避免地有了同谋的意味。如果有朝一日司霄汉知道真相,会怎么看待他女儿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以司建宇细密多疑的了性,明明怀疑张黎黎促成妹妹升迁的动机,进而怀疑两人之间会有交易,却只字不问缘由,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手机响起,司凌云顺手拿起来接听。

“司总,祝贺你。”傅轶则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希望我是第一个打电话向你道贺的人。”

“你该不会窃听顶峰的董事会会议吧。”

他哈哈大笑,“那倒不必,建宇兄告诉我的。很明显,他觉得我身为你的男友,应该早些知道这个消息。我过来接你吃饭庆祝,怎么样?”

“我突然很想喝酒。”

“那就更没问题了。”他稍稍放低声音,“我得承认,我一直想念你喝醉后的样子。”

放下电话,她嘴角上扬,心想,被搅得如此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她还真是需要一个放纵的夜晚来安抚一下自己。

傅轶则接司凌云去她喜欢的意大利餐厅吃饭,配合菜式点了香槟,然后去高翔的酒吧,品尝他新进的一批红酒。

高翔也过来举杯祝贺她升职,傅轶则开玩笑地说,“我揭露一下,老高这个祝贺是纯礼节性的。他最老派,一向说女人在职场上充当女强人是最恐怖的事情。”

司凌云被逗得失笑,“这很像我爸爸会说的话,不过比他来得委婉一些。”

高翔也并不窘迫,坦然地说:“轶则存心歪曲我的意思,我没反对女人当女强人,只是说有些女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竭力表现得比男人还男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傅轶则拍他的肩膀,“老高,你就承认了吧,你明明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男子主义者,不用掩饰了。”

“好吧。”高翔摊手,“既然这样,我也揭露一件事,凌云,轶则这个人表面尊重女性,其实一向被女人宠坏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可不下于我。”

司凌云喝了一口红酒,笑眯眯地说:“我向你们透露一个属于女人的秘密吧——适当范围内的大男子主义,并不会让女人反感,因为这让你们看上去有些孩子气,更有趣更好玩了。”

傅轶则与高翔一怔,随即不禁相顾大笑,高翔笑着摇头,“轶则,这调皮女孩子,只有你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