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他们的血就没人陪我玩了。”

安全之后的小屁孩分外活泼,一口一句小哲哥哥好厉害啊,小哲哥哥你做什么工作啊,小哲哥哥你来做的我男仆吧…

吴远川打断:“——停!你刚才说什么?”

小屁孩很牛逼的指着他:“我命令你来做我的男仆。”

吴远川反复打量传说中的变态小孩,拎起来甩了两圈,觉得人畜无害:“你为什么要我做你男仆?”

小屁孩突然瘪嘴,小脸垮下来:“因为老有人追杀我,像刚才一样。”

“你…?追杀你这种小破孩有什么用?”

深澈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小脸微微发白:“七夜的规矩,谁杀了现任七夜成员,谁就可以取而代之。我只会占卜,是最好杀的一个。”

那口气叹得颇为深沉,直击吴远川软肋。明知道面前是个不知几百岁的妖怪,还是心痛的把小屁孩一把抱住。

“约法三章。一,小朋友要听大人——也就是我的话。二,你李哲哥哥贫血,你不可以喝我的血。三,你单纯就不准喝血。”

小屁孩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我会饿死的…”

“屁话,楚老大二十多年也没饿死——你可以吃饭,吃烧烤,吃泡泡糖,很好吃的。相信哥哥。”

背后忽然传来车轱辘声压碎雪面的声音,深澈神色骤然紧张,拉着吴远川要走。长廊旁边的空地上忽然停着一辆十七世纪的老式马车,车身由精致的红木雕成,细细上了清漆。四角催着流苏,车门前悬着一盏长明琉璃灯。引人瞩目的不是车,而是拉车的动物。两只纯白的独角兽,通体散发着月光的颜色,四蹄如白银踏雪。吴远川倒吸了口冷气。

深澈哼了一声:“穿行空间的神兽——又去其他世界了。我们世界就四只独角兽,他一个人占两只。那盏琉璃灯是人鱼世界的东西,里面燃的是人鱼眼泪。”

车门缓缓打开,小屁孩自知躲不过,只好笑嘻嘻的迎上去:“鸿浩哥哥,回来啦。有找到有趣的地方吗?”

吴远川顿时僵在。

骑在独角兽上的侍从打开马车门,楚鸿浩俯身从车里出来。他穿了长长厚厚的黑色披风,带着白手套,自宽大的台阶登上长廊,在白色雪地的映衬下高挑优雅。

他看了一眼深澈,目光扫过吴远川,又落在深澈身上,略略点头:“去了人鱼世界,回来的路上顺道去看我的朋友。”

“你最近一直去看你那个朋友,看到没有嘛?”

楚鸿浩脸色很白,轻轻扯了扯手套的边沿,轻轻说:“他走了,哪里都找不到。我下次再找。”

目光忽然落在吴远川身上,蹙起眉:“这是谁?”

深澈把吴远川挡在后面,耸肩:“我新收的男仆。”

楚鸿浩淡淡说:“好好待他,不要糟蹋了。”然后顺着长廊向曼珠沙华殿方向走去。同从马车里下来的侍从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吴远川一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在长廊尽头渐行渐远。

小屁孩轻轻拉他的衣袖:“小哲哥哥看什么呢?”

吴远川摇头,眼睛热热的:“没什么。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都说睡梦中有灵感,为毛我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公务员考试?

PS,天星殿这个名字太没气势了,某灯决定集思广益,广泛征集新名字!

花园

铭色仰躺在白绿彩色长条沙发上,头枕着沙发扶手,下颌微微扬起,微薄的晨曦中黑发有些卷乱。他眯起眼睛看手里举着的一张寸许宽的纸条,纸条几乎要触着他的鼻尖。

“光头陈——我们在七夜的线人——传信他身边有人——诶,李哲跟你同名啊——被选作四夜贴身男仆了,正是实行我们计划的理想棋子。哎呀楚老大经手就是不一样,查得那叫一个变态,到我手上的消息就这么一句话。”

聊城公安局办公室那处据点自楚鸿浩离开之后就被荒废了,特别事务科改设在铭色人偶店那间“外面是声音传得进来,里面人电波信号泄露不出去”的密室。房间被铭老板按个人品味改装得色彩鲜明,套着彩色条纹沙发套的沙发,浅黄色玻璃茶几,咖啡机电脑康师傅方便面,应有尽有。

一夜没睡的李哲蹲在茶几前捧着杯面眼皮打架:“铭老板,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人家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铭色食指和中指玩弄纸条转圈圈:“怎么会?我会传话让光头陈逼他答应——这方面光头陈很在行。如果他不幸死了,我可以补偿他家属很大一笔钱,不会亏待他。”

史宇文沉默的坐在李哲对面,李哲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楚鸿浩来找过我,说小川不在自己原来的出租房也不在和他一起住套间,问是不是我们把他藏起来了。”

“呵呵,他也放下架子来问我们了。你怎么说?”

“我老实告诉他我不知道——黄鼠狼哭鸡,装给谁看呢。现在来找人,当初就不该做那么没良心的事情。他给小川留的伤养了一个月都没好完…”

“哦?楚鸿浩怎么说?”

“他低声问伤得严不严重。我说不轻,他脸色很难看的走了。”

铭色看着指尖上的纸条又笑了,不远处的咖啡桌上压着吴远川的请假条。

“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小川在找他,他将查不到吴远川的任何线索。七夜的总部哪是那么容易就凭他胡乱找到的?现在科里最危险。谁也找不到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我们骗他特别事务科解散不就是为了把他支开吗?”

铭色忽然收起笑容:“我不愿看到夏明若再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还喜欢楚鸿浩。”史宇文说。

铭色嘴角挂起一丝嘲讽:“夏明若前世今生都这样,善良得不得了,一旦发现自己有错,就立刻原谅对方。算了。”他转向史宇文,若有所思:“倒是我们的楚老大心狠手辣,把我安排在七夜的眼线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放话说,现在先放我们一马,要是轻举妄动,就斩尽杀绝。彼此知根知底的,楚老大认真起来真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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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吴远川苦着脸跟在深澈身后,小朋友蹦蹦跳跳的在花园里跑,这朵花瞅瞅那朵花摸摸,还不忘科普:“白色的是尤美,深红的是安娜托利亚玫瑰,旁边这片是千叶玫瑰…不开花的枝条长得太长时要记得剪枝…”

“这些不会都要我照料吧?”

“是啊。”小朋友无辜的眨眼睛:“哥哥说‘一个人保护你就够了’——所以我把厨娘呀男仆呀园丁呀人都打发走了。”

“那我们吃什么?”

“哥哥做。”

“谁洗衣服?”

“哥哥洗。”

“谁扫地?”

吴远川终于怒了,蹂躏小朋友的圆脸,一股阴气直冲云霄:“小屁孩不准拽,给老子分工合作!”

吴远川愉快的告别了光头陈搬到暗辰殿四夜的寝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参观深澈的玫瑰园。暗辰殿虽没有曼珠沙华殿那般精致宏伟,却也雕梁画栋装饰奢靡。黑色拱形大门后是宽广的金色前厅,尽头有五扇金色的拱门,分别通往七夜至三夜的寝宫。倒数第二扇里就是深澈小朋友的地盘。走廊上铺着白色绒绒的地毯,踩上去没到脚背,大大小小几十处房间里四处乱堆着数量可观的棕色小熊长耳朵兔子之类的玩具,吴远川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只横卧在门口的斑点绒布狗尸体上。深澈拉着吴远川的手蹦蹦跳跳说要去看花,吴远川刚说大冬天的有P花,转出一个角门就看到了这片玫瑰园。浅粉色小蔷薇点缀的篱笆把花园圈成方形,正中间有个安静浮着睡莲的大理石喷水池。一张白色小圆桌旁边支着两张折叠躺椅,一只白色的儿童木马。玫瑰围绕着喷泉和躺椅,一半纯白,一半深红,盛开的花瓣上压着薄薄的积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美丽,和十二月的冬天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空气里流淌着浓烈而甜蜜的花香,几乎驱散冬天的寒冷。

吴远川已经习惯了稀奇古怪的事情,面对冬天盛开的玫瑰也不由得一怔。这里任何一朵玫瑰都比他当初送给楚鸿浩那朵焉几吧拉的小玫瑰饱满好看。

吴远川指着旁边的花园问,那是谁的?

篱笆围栏隔开了两个花园,旁边的花园比深澈这个大三倍,格局基本一样,也是正中间一个大理石喷水池。但花坛里光秃秃的,倒有几棵形状扭曲的枯树,全是枯枝败叶。水池的水也只剩一半,一阵冷风扫来,分外凄凉。

深澈说:“鸿浩哥哥的,二十多年前没打理了。”

吴远川心里一紧:“…曼珠沙华殿不是离这里很远吗?”

深澈切了一声,探过身子看对面的花园:“天知道,他看上了,一夜就给他。他设在曼珠沙华殿后面那个花园才壮观,大冬天的开满深红色曼珠沙华,那个奢侈啊…那种花有哪点好嘛,又贵,又难种,光照看花的人就请了十个…花语是虾米来着?”

“开启前世的回忆。”吴远川记得他和楚鸿浩好的时候,他似乎提到过这种花。夏明若用枪抵着楚鸿浩心脏的那种触感,至今还停留在他手上。

夏明若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你跟我签定血契,条件很简单——发誓你爱我,追随保护我一生。”

“爱我,就背叛七夜。”

夏明若是个理性的人,懂得利用爱情,而他不是。他像是在感情和理智间走一条危险的钢丝线,虽然不逾过边界,一旦失足,粉身碎骨。

吴远川觉得手有颤抖,借口冷,拉起深澈往室内走。忽然听见背后有人笑着问:“有个关于曼珠沙华故事。深澈你想不想听?”

吴远川背蓦然挺直,僵硬。

他以为对面花园没有人。

楚鸿浩穿着黑色风衣,手插在口袋里,闲闲的从一棵枯树后面走出来,隔着篱笆向深澈点头。刚说了人家坏话的小屁孩像被雷劈了,龟速挪回篱笆边。吴远川也跟着过去。楚鸿浩的气息十分薄弱,薄弱得几乎可以从吴远川能感知的气之网络中过滤掉。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高手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当然这是很久以后了。

楚鸿浩目光扫过吴远川,弯腰摸深澈的头。心虚的小屁孩被楚鸿浩魔掌抚摸得小脸惨白惨败的。

“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守护彼岸花的有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曼珠,一个是叶妖沙华。 他们守候了几千年,彼此却从未见面。因为叶盛时花未开,花开时叶已落。直到有一天,曼珠和沙华决定见面。那年的彼岸花开得异常妖冶,纤细的绿色托着深红色花朵无边无际的盛开,铺天盖地,恍若梦境。神最终怪罪下来, 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转世到人间经受磨难,并被诅咒生生世世永远不能在一起。于是他们让曼珠沙华开满黄泉路边,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分开,直至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然后他转向吴远川微笑:“真不错,你竟然知道它的花语。”

楚鸿浩笑起来很温柔,眼睛弯起来,纤长的睫毛盖住半个眸子,吴远川觉得自己口有点干:“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楚鸿浩点头。

然后冷场了。

吴远川咳咳,张了两次嘴:“楚…”

楚鸿浩说:“你可以叫我楚先生。”

“楚先生,”吴远川确信自己咬到舌头了:“为什么种曼珠沙华?适合冬天的花很多,腊梅和雪莲都不错。”

楚鸿浩抿着嘴,低头想了一会儿,笑:“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吴远川想走,脚却生根似地不动。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楚鸿浩说:“因为我找不到。”

“你爱他?”

楚鸿浩侧过脸,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吴远川问:“你不爱他为什么要等他?”

楚鸿浩皱起眉头,一瞬间像被触怒了。吴远川觉得深澈拉着他的小手紧了紧,暗示他不要再说话。

吴远川固执的说:“你爱他。”

忽然,喉咙有窒息的感觉,脚尖被迫踮起,耳垂感觉得到他说话的吐气。

楚鸿浩一把扯起吴远川的领子,声音很轻,冰凉得如十二月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吴远川心上,融化:“你不知道人类的感情在吸血鬼漫长的生命中多么渺小。我不过是和他开玩笑,他却当真了。”

指尖顺着吴远川的脖子划出一条酥酥的线,冰凉冰凉的,直抵到他下巴。

“你们人类这么渴望吸血鬼的爱情,拿血来换,我从来不会嫌男仆过多。”

手忽然松开她,吴远川原地喘气。深澈踮起脚尖拉住楚鸿浩的手,很委屈:“鸿浩哥哥,他是我的男仆。”

楚鸿浩看着他笑:“凭你小孩的身体,满足得了他?”

深澈咬着唇没说话,小小的身子挡在吴远川面前。虽然知道他只是维持着幼童面貌的吸血鬼,吴远川看着他微微发抖的小肩膀还是挺心疼的,把他拎回自己身后,挺直腰杆:“你早晚会后悔的。”

楚鸿浩忽然换脸,温和的笑笑,仿佛那瞬间的怒火是个不曾存在的幻象:“你叫什么名字?”

“李哲。”

“哦?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李哲。”

“呵呵呵,真是巧合…”

楚鸿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花园那头的拱门。吴远川一直目送他到门外。门边有整整齐齐一排侍从恭敬的候着。他经过时,一个穿白衬衫身形纤柔美少藤蔓般自动缠绕上来,环住他的脖子。楚鸿浩宠溺的低头亲吻少年的唇。楚鸿浩吻技很好,还换着角度吻,吻得少年脸色绯红,轻轻喘息。

然后楚鸿浩放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伸进他的凌乱的衣服里面,侧过头。细细的血流自少年白皙的脖子流下。隔着这么远吴远川都闻得见浓浓的血腥味。

少年竟然发出欢愉的呻吟,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身子把楚鸿浩缠绕得愈发的紧。旁边是侍从已然习惯这种场面,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团空气。

“吸血能给人类带来快感,你不要说不知道。”深澈的拉拉呆在原地的吴远川,闷闷的说,“回去了。”

吴远川转身的时候,楚鸿浩侧身跟身边的侍卫吩咐几句,又点点头。

“吓死我了,鸿浩哥哥生气很可怕的,六亲不认。,”深澈吁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你死定了。”

刚回到到屋内就有侍者呈上一只金色圆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烫金请帖。吴远川庆幸小朋友没有把人全部解散。深澈在大厅宽大的橡木桌边拆开请帖,嘟起小嘴:“又是舞会请帖,我不去。这么矮谁跟我跳舞…”于是拆开另外一只,忽然啊了一声,把请帖递给吴远川。

漂亮而熟悉的草体字,跟夏明若笔记本后半本的字体一模一样。

恭请 李哲 先生

参加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舞会。

地点:曼珠沙华殿

楚鸿浩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不伪更了。

神终于答应了灯泡同学的请求,念动咒语:“爆炸吧——深水炸弹!浮起来吧——尸体!”

轰隆隆!

身兼IE收藏党和霸王党的灯泡同学第一个浮上海面。

神曰:自作孽,不可活。

夜宴(H)

穹顶上吊着巨大的枝形水晶灯,地毯红得像处女的血,钢琴声陪着小提琴在空气中优雅的流淌,无数吸血鬼和吸血鬼抱在一起,在大殿里转出美丽的弧形。

曼珠沙华殿的奢靡已经超出吴远川的想象。三个一中篮球场般的宽敞的大厅,装饰着缠龙的金色柱子,正面的舞台上乐队站着十三位乐师们,钢琴小提琴管风琴都擦拭得闪闪发亮,给舞会平添贵族气息。吸血鬼都衣着夸张而华丽,男人有穿条纹西装别砖石胸针的,有穿燕尾服戴金丝绶带的,甚至有人仿照中世纪样式穿深紫色长袍,女人更开放,刚够遮羞的亮色低胸短裙,十八世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束腰蓬蓬裙…舞池成为一场绚丽的时装秀,还要攀比谁的衣服贵。

吸血鬼的爱情没有性别之分,时常可见男人抱着男人,女人抱着女人在大厅中间的舞池里优雅起舞。吸血鬼速度很快,有几对舞伴把一支四分之一拍的舞曲跳成八分之一拍的,整个舞池就看见他们华丽的衣饰旋转成五彩斑斓的花朵。楚鸿浩却没跳舞,坐在舞池正面贵宾区正中间的高背椅上,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大冬天的几个低胸吸血鬼女人拿羽毛扇子靠着他扇啊扇,扇得脸上粉脂渣都落了到衣服上。楚鸿浩侧脸微笑着和她们说了什么,女吸血鬼用扇子遮脸笑得花枝乱颤,楚鸿浩却只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撑着下颌,懒懒的看着疯狂的舞会。

小屁孩果然不喜欢来舞会,豆丁大的人,牵个手都要弯腰四十五度,别说跳舞了。于是只能在甜点区吃蛋糕,还要吴远川帮忙擦嘴角。吴远川不知道吸血鬼都穿得这么奔放,套着极为正式的黑礼服白领带,搞得跟奔丧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