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很无聊,所有客人在长桌前就坐,男仆在身后垂手而立。一夜懒懒的说了说七夜最近的计划,又哪些敌对势力必须铲除,有哪些势力可以拉拢,吴远川站在楚鸿浩身后发呆,一句都没听进去。几个男仆在主人膝前跪下,脖子搁在人家腿上,由着主人吸血。晚宴只到一半,桌上金银器皿盛的菜几乎人没动。

小屁孩曾经说过,吸血可以让人类产生快感。那几个被吸血的男仆脸色绯红,渐渐呻吟出来,一种淫 靡之气在深蓝色的大厅里弥漫开来。酒过三巡,更是无所顾忌,已经有主人追着人家的男仆满殿跑。就连楚鸿浩也把头埋进之前亲吻的那个男仆的肩窝,眼睛半沉醉的眯着。

没有一个人比的上夏明若好看。

一夜只是撑着头坐在长桌尽头看着,一言不发。一夜慵懒扫了一眼满殿的男仆,小口小口啜着高脚杯里的处女血。

扫过吴远川的时候,目光顿了顿,说:“谁带着假面,取下来。”

楚鸿浩的肩微微颤了颤,没有转头。

吴远川默默的取下面具,一夜眉毛高高挑起:“夏明若?”

那个夜晚支离破碎。

高高的床柱,深红色帘幔一直垂到地上。月亮高悬,远处的门外似乎有个月光形成的阴影,一动不动。

一夜没有愤怒,慢慢荡开一个玩味的微笑。他轻易的就把吴远川捉到了自己的寝宫,扔到床上。整个过程楚鸿浩一直安静的看着,风轻云淡,头都不别开。

一夜用把吴远川的手缚在床柱上,指尖往腰上一划:“哦?身体已经这么烫了。等不及了?”

吴远川勉强笑了笑:“要做就快。”

小屁孩还在小床上睡着,今天不知能不能醒。

一夜踌躇了一下,忽然抱住吴远川,咬着他的耳朵说:“二十三年前我就想要你。我一直想看你光滑的皮肤被勒得发红的样子,想听你忍受不住呻吟着要我给你,想看这么绝世好看的人在高 潮时会露出怎样妩媚的表情…你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失去了楚鸿浩,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不会放你走。”

“你想把我当成宠物人鱼一样养着么?”

一夜粗暴的掰开他的腿:“这个主意不错。”

风吹起窗边的纱帘,门外的阴影似乎略动了动。

吴远川的手被固定在床柱上,身体绷成一个弧形。一夜的身根抵着吴远川的□,挺身进入。吴远川痛得身子微微颤抖,想到小床上一睡就醒不过来的小屁孩,想到死前的史老先生,咬着牙略略扭动身子。

一夜赞许道:“很好。”

月至中天,光华满地,吴远川腰几乎要断掉,聚集起所有意志才问:“要不要喝酒?”

一夜一向很宠听话的宠物。他半支着身子拍手,便有人送来两杯红酒。吴远川先喝干自己的,然而把另一杯递给一夜:“红酒养生。”

一夜微笑着抱着手臂靠着床看着他,不接。

“你喝吧。”

吴远川端着酒杯愣住。

一夜说:“夏明若,你往酒里混了什么?”

脖子上疼痛袭来,吴远川已经被压在床上。一夜的牙凉凉的抵着他的皮肤,血管被咬破。

“我当然不会喝你的酒,我更喜欢喝你。”

渐渐的疼痛消失了,一夜的唇贴着他的皮肤,舌打着转的舔着他的伤口,舔得吴远川身子颤抖。随着血液源源的从自己身体流出,吴远川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夜的心脏缓慢的跳动,奇妙的颤粟感自血液交接的地方蔓延开…自四肢百骸,自指末端。

吴远川想他的大脑一定断线了。他听见自己喃喃道:“楚…”

吴远川突然睁大眼睛。寝宫门外那片他一直以为是月光投影的东西忽然走到亮处。楚鸿浩板着脸,双腿撑得笔直。他径直走到一夜床前,把吴远川从一夜身下强行抱出来。

一夜抬头,怒气渐渐聚集:“楚鸿浩,你这是做什么?”

楚鸿浩缓缓说,吴远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反水,没见过么?”

楚鸿浩把吴远川小心的放在靠背椅上。一夜冷笑,月光下两具身体迅速纠缠成一团阴影,一夜忽然退一步,满嘴鲜血。楚鸿浩的手卡在他脖子上。一夜狠狠的看着吴远川:“你做了什么?”

吴远川却呆呆的看着楚鸿浩。他第一次看到楚鸿浩流血。细细的血自他口角流下,染到白衬衣的领口上。楚鸿浩眉头都没皱,风轻云淡的解释:“我不能伤一夜,这是违反血契的后果。”

楚鸿浩松手,一夜已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血。他看吴远川的眼神如同恶魔:“你的血里到底有什么?!”

“有毒。”吴远川简洁的回答。

方答完,眼前的世界就晃啊晃,倒下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楚鸿浩的脸白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根朱砂大人的长评!看了长评的师太活力爆发,半夜爬起来码了四千字~再次向朱砂大人表示师太的爱!

PS,在各位大人不懈的努力下,师太的作者收藏奇迹般的达到了102。感谢各位大人的支持!撒花!某灯下一个目标是250,希望大人们再接再厉!

(存稿箱:250…真…匹配)

PS之PS,为虾米上次一夜见到吴远川没认出假面捏…因为室外晚上,光线不好~(踹)

系魂

历史上已经会系魂术的天才人偶师数不过三个,铭色恰巧是其一。

系魂是第一代人偶师为守护他的爱人而发明的禁术。他爱的女孩要结婚,新郎不是他。人偶师深夜潜入女孩家,从她眼睛里偷取出一小片灵魂碎片,放入人偶里。魂魄相系相连,女孩遭受的任何意外都会在人偶身上显示出来。此后人偶师深居简出,守护有女孩灵魂的人偶,直至四十年后的一个春天,人偶双目流血,女孩因病去世。女孩下葬后,人偶师的徒弟来看师傅,发现他已与世长辞,平静的脸上挂着笑容。

“欢迎再次光临!”

早上铭老板端着杯咖啡笑眯眯的回到后堂,把账本签章依次放好,顺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人偶肩上:“小川川今天真听话。”人偶还是靠着窗户坐着,脸依然一片空白,柔软细碎的黑发下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背挺得直直的。突然人偶胸中一声轻响,像是冰晶破裂的声音。

铭色的咖啡杯啪的掉在地上。

我们世界的核心是条叫梦见川的河,河水冰凉清澈,常年有灵魂漂流而下,遁入轮回。铭色逆流而上,沿着河流找到了夏明若两片灵魂的碎片。

一片还给了吴远川,一片留做这个人偶的心脏。

系魂之术。

人偶莹润的皮肤渐渐发黑,青色的血管突出,眼底隐隐有血色。铭色脸刷的变了,抓住人偶的肩摇晃:“吴远川!你振作点!”

两行深红色的血从人偶眼里流淌下来。

铭色嘴唇都抖了,手忙脚乱的拿细布擦,擦了半天这才想起这是人偶,不是吴远川。

处心积虑让他离开这个危险的漩涡,只留了个连系灵魂的人偶,竟然还是失手了。

我甚至还没有跟你坦白真相。

你甚至没有说一声原谅我。

胸中又有一声破碎的轻响,人偶皮肤显现出深黑的深黑,眼底一片死光,背像支持不住似地直直的仰倒在铭色的臂弯里。

门忽然开了,光头陈闯进来。铭色挥手:“出去!”

一个三十岁的汉子噗通跪倒在地上,眼圈通红:“夏明若他…”

晨光一点点褪去,店外的街道上人群开始熙熙攘攘。世界跨过许多将死和已死的人的尸体,一如既往的运转。

铭色抱着人偶沉默的听着,人偶的手从他臂弯里耷拉下来,晃荡啊晃荡。铭色问:“你是最后才知道他是吴远川的?”

光头陈一脸绝望:“浮星殿的侍者看到他取下面具…他给一夜下毒前先喝了绿色那瓶毒药,保证万无一失…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夏明若的转世,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吴远川…绿色的那药,没有解药…我很崇拜夏明若,如果知道是他,我绝不会故意接近他,给他毒药,逼他下毒…我宁肯自己死!”

铭色点了点头,手指抚过人偶黯沉的脸,说:“每个一步都是我设计的,你没有错,不必自责…把刀递给我。”

“二老大——你要干什么?!”光头陈满脸惊恐:“难道…你这是找死啊!”

铭色声音有一种冰凉的金属质感:“楚鸿浩背叛后,我就是老大。左边架子第三层…对就是这把。”

他眯起眼睛笑:“你出去吧,没事。帮我叫李哲和史宇文过来。”

尖刀一下一下锉在人偶空白的脸上,日行中天的时候,人偶竟然长上了铭色的脸,栩栩如生。

送你人皮面具的是我,给你毒药的是我派的人,拿深澈做把柄逼你喝药…竟然也是我设的计。

小川,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起你。

楚鸿浩弯腰看躺在床上的人。

床幔在吴远川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高而狭窄的鼻梁,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精致的睡容恬静如初。

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身体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冰凉。楚鸿浩再次抱起昏睡的人,低头咬破手腕的血管,放到吴远川嘴边。血自唇角流到枕头上,洇出一片深红。

三夜白刃专职医疗,拿着蓝壳病例本站在床边:“没用的,这种毒对吸血鬼都致命,何况人类。能力强大如先生的吸血鬼血液很宝贵,请不要浪费在一个人类身上。他的命就靠着你的血续着,即使是你也有血流完的一天。”

白刃提高音量:“楚鸿浩!你也有伤!”

楚鸿浩飞快移动过去接住倒下的吴远川那瞬间,一夜拼尽最后的力气,单手穿透了他的胸口,血大片大片染红了他黑色的礼服。

楚鸿浩面无表情,手依然停在吴远川唇边,看他的枕头被大朵大朵的血洇成曼珠沙华的深红色。

他小心的把吴远川放回床上:“他会痛么?”

白刃说:“痛?他离死就一步之遥,连感觉都没有,怎么会痛?”

“那…”楚鸿浩颓然道:“他感觉不到我抱他,感觉不到我握住他的手,感觉不到…我的血么?”

“准确的说,他没有感觉。”

楚鸿浩憔悴的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直至日上中天,状如空壳。

正午的时候,仿佛是错觉,吴远川的睫毛颤了颤。

纸一般苍白的肤色渐渐有了血色,仿佛毒素透过看不见的纽带,转到了别的地方。

楚鸿浩迅速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到了温度慢慢回转。抱起他,怀中人开始有缓慢而清晰的心跳,微弱而持续。

遥远的地方,铭色咽出一口血,吴远川的指尖动了动。

“小川?…小川?”

白刃发现七夜专司暗杀,下手从来不留情、一向铁腕的楚鸿浩声音竟然在发颤。

白刃扶了扶金丝眼镜,惊讶道:“有人用系魂分担了他体内一半的毒,再加上你的血,竟然救回来了…你最好松手,再抱紧一点就勒死了”

铭色,一定是铭色。

楚鸿浩半垂着眼睛,握住吴远川的手。吴远川一半脸被窗外的阳光照亮,一半脸笼罩在床幔的阴影中,半明半灭,精致脆弱。

他凝视着怀里沉沉昏睡的人,满眼悲伤:“救你的人竟然不是我…”

白刃有些失落:“我以为他活不了。”

什么时候三夜沦落为专职照看人类了?楚鸿浩派人把他从一夜晚宴上揪出来时,他在跟一个男仆做,插到一半。听说楚鸿浩叫,乐颠颠的来,却看到一夜躺在血泊中,楚鸿浩抱着一个昏迷得气息几乎没有的人类,眼睛血红血红的。

血从他胸口和嘴角流出来,染满了黑色礼服,状如修罗。

楚鸿浩把人往他怀里塞,只说了两个字:“救他。”

白刃叹了口气:“一夜常年在自己身上炼毒,他死前一手插入你胸口,离心脏就几寸远。那毒我也认不出来,你自己小心。”

“我本来以为他死了,你会正眼看我。我脸不如他好看?身材没有他好?我不够支持你?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几百年,为什么还抵不上一个人类的二十年?楚鸿浩,你最好小心看好他,说不定我一失手就把他杀了。”

楚鸿浩转过脸冷冷的看着他:“你最好学会改口,现在我是一夜。不然我一失手现在就把你杀了。”

“如果不是你医术最好,我根本不会让你碰他一根指头。”

白刃突然冷笑:“恕我直言,既然心痛成这样,当初何必利用他。”

楚鸿浩猛然起身,指着门口:“滚。”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吴远川迷迷糊糊的躺着,朦朦胧胧的感到有人拂开他额前的头发吻他的眼睛,有人一直握住他的手。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吴远川想不会是死神的手吧…这次真完了,难得铭老板拿一次真货就用在老子身上了,还真是荣幸啊。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钱汇到我爸我妈账上,不知道小屁孩醒了没有,不知道一夜和楚鸿浩那个没良心怎么样了。想到楚鸿浩激动了一下,朦朦胧胧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枕头边蹲着一只黑猫:“——小白!”

吴远川凝视着小白睿智的眼睛:“…好久不见,你又黑了。”

小白与之深情对视:“吴远川,你睡了七天,再睡成猪了。”

小白说:“一夜死的那夜,光头陈带着深澈火速撤离。不用担心那小孩,现在应该已经喝解药了。”

“哦…那你呢?”

“我潜入送药的,想逮个耗子再走。那个耗子跑进一个好豪华的大殿,我追啊追,忽然尾巴被踩住,抬头就看到了楚老大的脸——于是送这里来了。”小白恨恨道:“卑鄙小人,竟然绑架一只猫!”

外面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军乐声,然后是整齐的鼓点,接着是十三声礼炮,震得小白一根根毛发颤。

“楚鸿浩的即位仪式,你才醒不知道吧?”小白解释说:“他反水了,我们都被利用了。”

“楚鸿浩…即位?”

“他现在是一夜啦!”小白叹道:“他早就在光耀宫安插了无数自己的人,一夜刚死浮星殿就被包围了。他在殿外竖起个巨大的十字架,把一夜的尸体钉上去,搞得跟耶稣受难死的。旁边竖了一整排小十字架,挑明从今天起他就是一夜,不服的人都给钉小十字架上。我们原本想的是一夜死了七夜群龙无首,必将元气大伤…没想到我们的计划楚鸿浩早一清二楚。他早就有篡位的意思,因为和一夜有血契,只能按兵不动。他等的就是你杀一夜。”

吴远川忽然想起月光下那片阴影。他和一夜做时,楚鸿浩至始至终都在门外看着。他是在确定一夜吸了自己有毒的血时才进来,时机算得分秒不差。

“这还不是最盛大是庆典,”小白挠脸:“听说他下个月还要搞个大的,把所有吸血鬼都弄来。普天同庆。”

这个房间很宽大,陈设简洁雅致,金色地板,象牙白的四柱床,红木书架上全是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厚壳旧书,一面墙上有雕刻着三叶草的露台,露台和房间隔着乳白色纱帘,风吹时飘啊飘。

吴远川跑到露台上,正好看到下面开满曼珠沙华的花园。暗红色的花朵刺痛了他的眼睛。

曼珠沙华的花语——开启前世的回忆。

铭色说得对——楚鸿浩活了几百年,小川川你要跟他玩感情,还嫩得很。

吴远川在露台上站了很久,直到那边庆典的声音渐渐淡去。突然有人快步进了花园。

楚鸿浩一身优雅的黑色礼服,白手套,袖口和下摆纹了大片看不清的金色花纹。他站的笔直,方从庆典上下来,清秀俊朗,意气风发。吴远川看得移不开眼睛。

“…换水是必然的,名单我之后给你。”他正跟一个类似秘书的人说话,忽然抬头望见吴远川,就挥了挥手。吴远川装作没看见,转身回去。一分钟后楚鸿浩就出现在门口。

“醒了?露台上风大,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