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郑夫人有经验得多,她要是那会子跑出去大喊大叫,不仅会害死自己,更会害死叶秋她们。就算原本没想着要杀人灭口的,可担心事情败露,这些当兵的也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金求盗想了个招,让郑夫人抓两把香灰躲在龙王底下。等他出手救叶秋的时候,她把香灰一扔,拖延点时间。给她们争取机会跑掉。

金求盗打算得很好,可这些当兵的毕竟不是常人,虽被香灰迷了眼,也只一时就镇定下来。

金求盗又不敢真杀了他们,想跑又被人拦住,打了几招,就给人打掉了腰刀。

眼看三把刀。势大力沉的冲他脖子砍杀过来,金求盗两眼一闭。心道,吾命休矣!

而那一边,被郑夫人拉着跑开的叶秋,已经成了她拖着郑夫人在跑。

没办法。郑夫人年纪既大,又养尊处优多年,除了开始那几步,怎么跑得动?

听着后面士兵大骂着,控制好坐骑后,催促着马蹄声迫近,郑夫人觉得自己真的是跑不动了。

“叶…叶姑娘,你跑吧…”

她的心肝都要跑出来了,实在是没劲了。

而叶秋此时不比她好多少。满头大汗,完全就是靠那一口气撑着在。可瞧瞧四周,连个草丛都没有。要是此刻放了手,郑夫人能躲哪里去?

所以她也不说话,只是咬着牙,还是拖着郑夫人一起跑。

可拖着一个人,到底不比自己跑,本就踉踉跄跄的够吃力了。谁知才踏上镇上的青石板路,就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暗处跑了出来。还冲着她挥着手大喊,

“娘,加油!”

叶秋这一惊,简直魂飞魄散!

这小混蛋!

小混蛋怎么会来?

如果说别人她会认错,可眼前这个小东西,叶秋怎么可能会认错?

就算是她认错了,可跟着他跑出来的,那个哼哼唧唧的圆滚滚的玩意儿又是什么?

叶秋现在真的很想自插双目,她到底养出个什么样的儿子啊?眼下是游戏时间吗?还加油,这小混蛋到底知不知道后面来的追兵,一个马蹄子就能把他踹飞上天?

没等叶秋骂出口,因为分神,不妨脚下一滑,扑通就在儿子跟前,摔了五体投地。

而此时,小地瓜张大小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就算过了一劫吧?”

劫你个头!小崽子就不知道扶下老娘吗?

叶秋痛得眼泪直掉,恨不得立即把儿子揪过来打屁股,使劲打!

可小地瓜却被她这一摔,激得兴奋不起,丢丢丢的又往前跑两步,迎面就冲着那个挥舞着腰刀的骑兵冲了过去。

“下来,不然就摔倒!”

这傻孩子!

叶秋眼泪掉得更凶了。这要被踢到碰到,比她打屁股不可怕千倍万倍?

马上的骑兵根本没听清地瓜在说什么,事实上,他甚至坏心眼的提着马就冲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

却不知怎么回事,只觉身下的马匹,好似左脚绊右脚般,突然打了个趔趄。然后,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横飞出来,重重的摔落在地。甚至还飞到了叶秋的前面,让她清楚的听到那骨骼断裂的嘎吧声。

叶秋忍痛,死命的回头,就见她儿子,还高高伸着小手,一脸狂喜又不敢置信的站在那儿,毫发无损。

半晌之后,拍手大笑,“哇,原来我真的好厉害啊!”

小猪跟在旁边,蹦蹦跳跳,似在替他庆祝。

叶秋死命忍着眼中还没来得及掉出来泪,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阴森森的把巴掌藏在身后。

而此时,在龙王庙里,房梁上,突然倒吊下一个全身白衣的小道士。

冲着那三个兵嘻嘻一笑,“你们既动了杀心,就别怪小道爷要点化点化你们啦!”

什么妖孽?

三人一惊,可还没等他们的刀转而去砍小道士,那小道士却已经快如闪电的出手,将那一个一个的士兵拎起来,就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金求盗,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三个一二百斤的大男人,硬是被这个小小个的小道士,跟扔红薯似的轻松之极的扔出去。

扑通,扑通,扑通。

连接三个,准确无误的落进缓缓流动的水渠里,连方位都那么准,保证一个挨一个。

肯定死不了。但大冷的天,掉进这样冰凉的水渠里,那滋味——金求盗想想就打了哆嗦。

扔完了人的小道士拍拍手,从房梁上跳下来,拍拍金求盗的肩膀,一脸的老怀欣慰,“小伙子不错,心地仁厚有慧根。要不要考虑皈依三清,做个在家的修士啊?”

金求盗哆嗦得更厉害了。

他都多大年纪了,还给个小毛孩子说成是小伙子?难道眼前这位,不是人,是妖?

想想他刚才扔人的举动,似乎也不象是正常人。

金求盗突然很想就这么晕死过去算了。

而那一边,已经有孩童的哇哇大哭声传来。

叶秋一手抓着儿子,一手照他屁股恶狠狠的打下去。

这小混蛋,不打要飞天了!

地瓜:555,我不要娘了,她打我,她是大坏蛋!

宝宝:那给我,给我吧!

地瓜:怒,你是谁?

宝宝:我是遥远的二胎。

第66章 最毒妇人心

陈家客栈的门,再一次在半夜被拍响了。

这个无所谓,再次看到叶秋也无所谓。

不过在看到白衣小道士和泪眼吧嗒的小地瓜时,伙计很吃惊,“你们不是睡了吗?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叶秋黑着脸往下瞟一眼,小地瓜委屈又心虚的捂着小屁屁,缩到小道士身后,不吭声。

好吧,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叶秋让伙计赶紧安排房间,并弄点饭菜草料,不管是人,还是马,都要好好休息。

朱孝平和董昌顺已经先一步送到医馆去了,大夫看过,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好生静养。

连爷爷伤得轻些,在那边陪着他们。叶秋毕竟是女眷,留在医馆也不方便,看那边有伙计照应,她便带着裙子马车,还是到客栈来了。

当然,郑夫人和金求盗也在。

金求盗无人不识,但郑夫人甚少出入客栈这种地方,伙计倒是没认出来。也不多问为什么他们会弄到一处,先去煮了一大锅面条送来。

虽没有肉,只放了鸡蛋和些小菜,但肚子饿了,哪还管这些?

每人都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终于有力气说话了。让小道士先带地瓜回房间,叶秋留下金求盗,先解决郑夫人之事。

可没开口,郑夫人便道,“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是怎样都不会出卖我家老爷的。”

再看叶秋一眼。她低低道,“叶姑娘,你别多心。怪我说句冒昧的话。在如今这样的世道上,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娘,总好过有一个名声不好的爹。”

金求盗一哽,郑夫人的话虽难听,却是实情。

娘的名声臭了,虽对孩子有影响,但却不比爹来得严重。毕竟一个家里。还是要靠当爹来当家作主。

郑夫人眼下表态,就是说她还要维护郑亭长的颜面。不会出来指证陶家。

金求盗有些失望,还以为刚刚同生共死过一回,能让郑夫人的想法有所改变,没想到她还是如此。看来。她就算有一时的良心发现,却也比不过护着自己家人的自私。

可听她这么说,叶秋却不算意外,只是伸手在怀里摸摸,“幸好带着了。夫人,这枚簪子,你可认得?”

郑夫人仔细一瞧,变了脸色。这不是那天她从陶家回来时丢的簪子么?怎么会在叶秋手里?

再一想,她忽地明白了。“你派人跟踪我?”

说到这里,她有些愤怒了。不管怎样,谁都不喜欢被揭阴私。

叶秋淡淡道。“夫人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认?我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些卑鄙,可要不是你们无耻在先,我会这么做么?”

郑夫人一哽,随即难堪的扭过头去,“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之事,你不必谢我。我也当没有见过你。金求盗,谢谢你这么热心,可这件事,你真的帮不了我。”

看她起身出门,明显这回是下了大决心要去寻死,叶秋说话了,“郑夫人,我打听过,你有两个儿子,都很争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他们会怎样?”

郑夫人瞬间象被激怒的母狮般,转过头来,“叶姑娘,就算我们家再对不起你,可总没害过你儿子吧?如果你敢害我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个,”叶秋没出声,扒窗户上偷听的小道士露出半张脸,“我虽是局外人,不清楚你们当中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位夫人,你要是害了地瓜他娘,不也就害了他?他娘若过不好,他这么个小孩子,怎么能过得好?”

郑夫人猛地一顿,再看看小道士身后,用力点着小脑袋,还伸出小手指着自己说“坏人”的小地瓜,说不出话来了。

叶秋翻了个白眼,接着道,“郑夫人,你已经听到了。如果你至死都背着这个恶名,你让你的儿子如何上进,如何当官,如何求娶得到名门淑女为妇?人家一提起来,会不会说,这两位小公子的母亲是一个昏庸愚钝,贪财重利的市侩小人,这样的妇人生养出的儿子,能有好的么?”

“这,这不可能!”郑夫人浑身哆嗦着,心理的防线明显松动了,“只要离了这里,谁知道这些?到时,就说我是病死好了。我做错的事,又于他们何干?”

叶秋嗤笑,“若要不人知,除非已莫为。就算别人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到时会把这件事传播出去,看你儿子要怎么做人。”

“你!”郑夫人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忽地,她扑通一下给叶秋跪下来,“叶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要不,要不从明天起,不,就从现在起,我就给你为奴为婢,一辈子任你打骂出气,好不好?”

叶秋摇了摇头,“我打你骂你,能出气么?不能。害我的在仇家还在逍遥快活,我又为什么要为了成全你的儿子,你的负罪心,把你留下,还白养着你这个一看就让我生气的人?”

郑夫人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小道士忽地八卦的插了一句,“那你究竟要她怎样?”

他这看戏的倒是挺着急啊。

叶秋又翻翻白眼,“很简单,我要报仇得去找我的仇家。郑夫人你要死了,就算是你们郑家也跟我结下仇了。到时只要你儿子传出点好消息,我就拿着你这根簪子去宣扬一回你的死因,看着这些你不肯承受的报应,一一落到你两个儿子身上。”

郑夫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小道士也呆了呆,看着叶秋,半晌才感叹的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忽地,他的脑袋被人一拍,小地瓜气势凌人的在他背后挥舞着小爪道。“不许说我娘坏话!”

小道士给打懵了,“她刚才打了你,你不是不要她了吗?”

小地瓜略觉有些丢脸,不过小嘴仍撅得老高,“可她是我娘。”

小道士呆了呆,喃喃道,“因为她是你娘。故此就算她对不起你,你仍要维护于她。而我就算是亲近于你。可一旦说到她,你仍要责打于我。这就是世人对远近亲疏,情感道理的认识么?”

那小道士神神叨叨着,忽地一个翻身。只听衣衫一响,他又抓着小地瓜回房间了。盘膝坐下,便入了定。

叶秋忽地觉得不对,她们明明是在二楼,这窗外有走廊么?

她猛地冲到窗边,顿时吓得手脚发软。这里哪有什么走廊,全是空的!

那死道士居然敢背着她的儿子,扒窗户偷听?她儿子居然敢让人背着就这么偷听?

想想他们刚才还打打闹闹,叶秋很想去把那个小混蛋的屁股再打一顿!

好在他们已经进了屋。叶秋抚着胸口,示意自己要冷静,冷静。

可她没办法冷静!

就连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转头看着郑夫人,“你好好想想吧。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做,没人拦得住。金求盗,我送你出去。”

她得赶紧回去教育儿子!

“不必了。”金求盗觉得叶秋都劝到这个份上了,要是郑夫人还执迷不悟。那他也没什么好劝的了。

不过走前,他也想多说几句。“夫人,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有孩儿,我也有。儿子结亲晚,只我家的大闺女如今也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了。前些时,我闺女的亲姑姑给说了一门亲,男方家里条件不错,只是要嫁得远些。我原挺动心,只我媳妇不肯。说闺女若嫁得太远,就算再有钱,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我一想也是,就拒绝了我妹子。

后来咱镇上不出了一个外地嫁来的媳妇,生生被婆家欺负得小产,闹得再也不能生育要被休弃的事么?我回头想想,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这事得亏是我媳妇在,否则,我这个糊涂爹要是应了,万一闹个不好,岂不害了闺女一生?这不是说我们当爹的不疼孩子,只有时难免粗心,没个亲娘照应着的孩子,怎么着都是苦的。”

这话很实在,不必多解释,谁都懂里头的意思。

郑夫人没说话,可叶秋瞧着她不断颤动的双肩,还有掐得发白的指节,就知道她听进去了。

送金求盗出了门,赶紧回屋。没想到小道士已经入定,而她那个可恨的儿子,折腾了半夜,也早累了,也不脱衣裳,就那么撅着屁股,半站半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叶秋撇了撇嘴,认命的给那小人儿收拾好,塞进被窝里,搂着他就睡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朱方氏来敲门,这母子俩才醒。

听说朱长富留在了潞州,朱方氏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对那几个追兵的事很担心,“那他们后来怎样了?”

叶秋冷笑,谁管他们怎样了?

吃了这样大的亏,他们自己想法遮掩都来不及,难道还敢闹大?

要不是军马屁股上有烙印,怕惹麻烦,叶秋都想反劫了那四个士兵的马匹和钱财,据为已有当补偿了。

不过她后来也指使着愤怒的花裙子,把四匹马的缰绳都割了,把马儿趁着黑夜放跑了,够这些士兵找一回。

当然,他们还要先设法从水渠里爬出来,且保证自己不生病才行。

不过昨晚那么冷,叶秋真是对他们的身体深表关心。

啊啾!

重重的喷嚏响起,四个兵两两相互搀扶着,走在山间小道上。一个个都是头重脚轻,浑身无力。

因为怕暴露了形迹,他们不能去最近的八角镇,只能往下找下一个落脚地。而四个壮汉,一般乡民都不敢收留。花了好大价钱,才央了一个老乡,给他们煮了一碗姜汤分着喝了。可又没有干衣服替换,马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望着前路,无限漫漫而遥远。

这一回,四人当中,哪怕最凶的那个也后悔不迭。

他们干嘛吃饱了没事做,要来接这趟差使?

果然坏事做不得,吃个这样大亏。尤其那小道士,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简直不是人!

第67章 快到头了

“修道之士当然也是人,只要一天没脱去这个臭皮囊,还是要吃一日三餐的。”

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衣庄严,却吃肉包子吃得汁水横流,跟小地瓜一样没形象的小道士。叶秋实在想象不出,这小子是怎么把仙人村那么多人哄住,甚至还哄得朱方氏带着小地瓜跟他下山,来接应自己的。

“你可不要小瞧了冲数小道长,他年纪虽小,但法力很高强的。到我们仙人村几天,几乎把家家户户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连家那个老奶奶,半年前丢了一只银戒指,怎么找也找不着,后来冲数小道长帮她算了一卦,说要到有水的地方找。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她家水缸底下找到了。”

看朱方氏那样兴致勃勃的说着小道长的神通,叶秋越发的觉得这小子信不过。

看他长得米分面桃腮,油头米分面,滑不溜秋,一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