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城外,船上。

叶秋揽着儿子,斜着眼睛瞥着旁边正忙活着的大夫。

小地瓜高高举着右手,送到她的嘴边求吹吹,瘪着小嘴,一脸委屈。

刚刚秦奕把他带过去,硬要那大夫拿针扎他一下,小地瓜当然抵死不从。最后还是叶秋出马,小小心心的拿绣花针轻轻扎了儿子一下,取了一滴血出来。又故意狠狠扎了秦奕一针,取了不少血出来。

眼下那大夫将两人的血滴到清水里,却见这两滴血,果然是慢慢融合起来。

那大夫惊喜道,“融了融了!这是一家子,绝对是一家子!”

呸!叶秋才不信。这样相融,顶多说明血型相同,怎么就能肯定是亲生父子?

可秦奕却是欣喜若狂,“果然是我儿子!哈哈,我就知道,老子不过是模仿一下天师府的穿着,怎么会有那么倒霉的断子绝孙命?”

叶秋听得这话,伸指暗戳了还瘪着嘴的小地瓜一记,低声骂道,“刚刚不是叫你诅咒不相融么?怎么就不顶事了?”

小地瓜瘪着嘴,更加委屈了,“我刚才一痛,就忘了。”

“亏你还是男子汉呢,扎个手指头还叫痛,你母亲又没怎么用力。”叶秋嘴上骂着,却把儿子的小手抓到嘴边亲了几下,又把他揽在怀里,拍着后背安抚着。

小地瓜心里好过多了,吸吸小鼻子,悄悄在她耳边问,“这人真是我爹?”

“不是。”叶秋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答得很果断。却又瞪儿子一眼,“你是不是看他这么有钱,想跟他走了?”

不敢。小地瓜往她怀里蹭了蹭,表忠心,“我只跟着你。”

小心眼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他娘也蛮难哄的。同样的话,说了多少遍了?

叶秋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却开始发愁,这血一相融,秦奕越发认定地瓜是他儿子,她要怎么才能脱身?

说来秦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秋就弄不懂了,他明明还这么年轻,难道就不能生了?要不要鼓励他鼓起信心,去好好医治?

可叶秋才这么略提了一提,“世子爷还这么年轻,日后有的是开枝散叶的机会,何苦在意我们母子,省得还让府里的贵人不高兴。”

秦奕却是变了脸色,只道,“你莫操心,地瓜既是我儿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叶秋还想再劝,忽地就见沈轻尘青着个脸回来了。再看向自己,却满是森森冷意。

营长表示,公主会不会做妾他不知道。

村长表示,她绝对不会做有妾的正妻。

某猪:本文种田,谢绝宅斗。拉下来的剧情将有重大进展。

某马:咳咳,其实所有男配女配都素好银,会为推动男女主感情做出重大贡献。哦也~~

第179章 贼船

回到舱房,沈轻尘带着满身怒气对着菱花镜坐下。丫鬟小心的过来服侍,替她打水净面更衣。

可沈轻尘本就不悦,摸着那水稍烫了些,顿时一巴掌就把整盆水抽在捧水的丫头身上,“想烫死我啊?这么热的水能洗脸吗?”

丫头淋了个落汤鸡,委屈的含着眼泪辩解,“天冷,热水打来很快就凉了…”

“还敢犟嘴!”沈轻尘习惯性的想拔下头上发簪扎这丫头几下,却忘了今日因模仿叶秋的打扮,并未带钗,只簪着几朵小巧珠花。

可这样一来,心中越发气得狠了,抬脚就狠踹了那丫头几下。

见她出了气,心腹婢女珊瑚才上前骂那小丫头道,“糊涂东西,还不赶紧再换水去?再把地面擦擦,小心一会儿摔着小姐。”

小丫头含着泪退了出去,珊瑚扶沈轻尘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赔笑劝道,“姑娘好歹歇歇气,让奴婢替您按摩一二。”

她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沈轻尘的头发散了开来,轻轻按摩着,极是舒服。

沈轻尘心中怒火稍歇,可一想起叶秋,仍是心头大恨。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美貌多金的千金小姐,李雍看不上,却偏偏看上那样一个穷丫头?

还拖着个孩子,名节有亏,李雍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珊瑚今日跟了她一天。自然知道始末。觑着她那气色,软语劝道,“姑娘也不必气恼。说白了。男人就是贱。不是说么,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京城里多少人家,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搁一旁,反倒是愿意把那些腥的臭的往屋里拉。哼,象小姐这样得体大方的人都瞧不上眼,活该他没这个福气!”

沈轻尘原本一肚子火气。给她这说的倒是有几分好笑,“你也没出嫁。怎么知道这些混账话?”

珊瑚见引她开了口,心就放下了一半,“小姐金尊玉贵的,自然听不得这些腌臜话。但奴婢一心为了主子,总得什么都知道点。”

她附在沈轻尘耳边悄声道,“咱们远的不说,就说表少爷。要说世子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了,家世又好,待人又大方。可进门两年,表少爷拢共进了她房几次?她身边的那几个丫头,每回说起来都替主子哭。等到表少爷出了事,想起要儿子了。又有什么法子?便是有个亲生的小小姐傍身,到底跟儿子是不一样的。要是从前表少爷不那么在外头流连,肯多进几次她的屋。又何至于两年才得这么一个丫头?”

沈轻尘听得不住点头,她表哥那个花天酒地的性子,说来落得如今这下场,实在是报应。

不过秦奕的妻子房氏,倒是挺会做人的。跟沈轻尘素来关系不错,眼下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也是实在可怜。想及此,她就更加讨厌叶秋了。

“偏那女人能生儿子。你没瞧见,方才表哥见到他跟那孩子滴血相融时,有多高兴。回头她们要进了府,还不知舅舅要怎么把她们捧到天上呢!”

珊瑚道,“可不是这话?唉,说来世子妃也真是太可怜了。想想那么样尊贵体面的一个人,日后却得被个贱妾骑在头上,还不知日子怎么难过呢。”

说及此,她忽地又笑道,“幸好小姐不是王府的嫡出小姐,咱们不过看在亲戚情份上,住着玩儿。过些时小姐出了阁,倒是不用受这口闲气了。只是日后想走动起来,怕就难了。”

“她休想!”

珊瑚这假意一劝,倒是勾起沈轻尘的真火来。

她舅舅富甲西秦,谁人不知?要不,她母亲也不会把她巴巴儿的送到泰王府,就是想让她跟舅舅一家搞好关系,日后不说一份厚厚的嫁妆,说不定还能从中分几杯羹。

如果光是小地瓜进了泰王府,还不算什么。毕竟孩子小,以后想要亲近,可以慢慢来。但要是叶秋也进了泰王府,那多让人膈应?

沈轻尘只要一想到李雍看她的眼神,就恨不得把叶秋的脸给抓烂。如果还要她日后赔着笑脸,做小伏低的跟她交好,那还不如捅自己一刀来得痛快。

沈轻尘思忖片刻,下了决心,“那叶氏,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进京城!”

珊瑚忙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泰王府要的只是儿子,咱们把那孩子带回去,就得养在世子妃名下,世子妃只会一辈子念着小姐的好处。”

沈轻尘听出些意思来了,再看她一眼,“表嫂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样帮她说话?”

珊瑚忙跪下道,“奴婢不敢欺瞒主子,世子妃送了奴婢一对金镯子。不过奴婢觉得这件事,不仅是帮了世子妃,也对小姐好,咱们为何不做这个顺水人情?”

沈轻尘眉毛一挑,“那她就没给你些别的东西?”

“有的。”珊瑚解开一只贴身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声音压得极低,“这是从宫里弄出来的鹤顶红,入喉毙命。”

沈轻尘捏着那小纸包想了想,忽地阴阴笑道,“我还有个更好的死法,送她上路。”

这边主仆在密谋,那边叶秋也在跟儿子商量大事。

“你去缠着那姓秦的,多耽误一会儿。娘去办点事,别让人来扰我,知道吗?”

知道。小地瓜抱着茶色黑耳的小哈巴狗,他新起名的小桂圆儿,绷着小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出去了。

叶秋便称自己有些头晕,要睡一会儿,让伺候自己的丫鬟小鹃带着地瓜去别处玩,别来扰她清静。

等小鹃地瓜一走。叶秋便把小鹃的包袱打开,换了套她的衣裳,趁着天黑。悄悄溜了出来。

观察了几天,叶秋也摸着些规律了。这个时候,下人们虽没休息,但多半都去吃饭了,正是一天之中最松懈的时候,而她想要托人带个信,就得趁现在。

眼下她们乘坐的这条船。并不是泰王府所有,不过是临时租下的。叶秋拿了钱。心想找那些船工,说想给家里人捎个口信,应该不难吧?

只是下了甲板,奇怪的是。却没有看到一个船工。他们上哪儿去了?

才在纳闷,忽地听到后头货舱里一阵吵嚷,似是还有拳脚声,和女人的隐约哭声。

叶秋心中一动,放轻了脚步,悄悄躲到那间货舱后头拴马的地方。

掏一把从儿子兜里顺来的糖,把几匹马都贿赂好了,然后扒着舱板的缝隙,往里偷看。

她这个位置正正的看到。有个男装打扮的女人被绑在那里,头发已经披散下来,脸上似是挨了几巴掌。还留着巴掌印,嘴巴堵着,满脸泪痕。

可那,那不是许志坚吗?

叶秋吃了一惊,越发屏气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却见一个身形魁梧,背对着她的船工道。“…这女人既如此不开眼,你们在底下料理了就是。何必弄到船上来?”

旁边一个,叶秋看不清模样的男人道,“本是想扔在下头的,可这女人实在太倔,又有几下子功夫,底下兄弟怕镇不住,反倒坏事。故此便想着,不如绑上船来。等咱们干完这一票买卖,干脆带回去。瞧这小模样,还是挺俊的,又是个黄花大闺女,到时不拘给哪个兄弟做老婆,不也是件好事?”

许志坚吓坏了,不停的流着眼泪左右摇头,身子往后退缩着。

可那男人笑道,“傻妞儿,让你给人做老婆还是抬举你了。你要不依,我们便把你卖到窑子里,那样天天换新郎的日子,你可愿意?”

许志坚说不出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旁边一群汉子们调笑道,“别哭啊,哭得哥哥们一心疼,保不齐这会子就来疼你了。”

叶秋听得也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难道她上的是艘贼船?

可那背对自己的男人却喝道,“够了!少他娘的开玩笑,眼下正经事还没办,哪个敢坏了规矩,在船上胡来,我头一个不饶他!”

他似极有威信,一吼那些汉子便都不敢作声。

这人接着发话道,“这女人就搁这儿吧,老五你先回去,让兄弟们做好接应。我听那管家说,明儿就要动身上京了。这大船跑得快,眼下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你们快去做好准备。留下的也机灵些,别漏了风声,让到嘴的肥肉又跑了,我可得揍你们!”

“是!”一群汉子齐齐应着,又围成一圈,听那为首之人吩咐完毕,然后各自散去了。

最后有一人检查了一遍许志坚身上的绳索,并加绑了一道,这才放心离开。

只看人刚走,叶秋不小心放松了下,结果一脚磕在船仓面板上,发出咚地一声。虽然很轻,那最后走的那人还是听见了,立即警觉的回头。

“谁?”

看着他已经拔出刀子,叶秋捂着嘴缩在草料堆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旁边有匹马,咚地一声又踏在甲板上,好似被关得不耐烦了。

那人笑了,“原来是你这小畜生,知道啦,你们坐船坐闷了。过几天上了岸,爷带你们去兜兜风。总好过跟着这个败家子,成天的不务正业。”

叶秋心说您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也不象是在务什么正业吧。

不过这回她一直等到那人上了楼梯,这才悄悄溜到之前被关的那屋。幸喜屋门没上锁,只在外头闩上了,叶秋轻轻把门闩拉来,摸了进去。

某猪:那马儿真乖。村长,把它带回去吧,我看比那匹白马强。

某马:敢抢饭碗者,踢无赦!

小桂圆儿:乃们真素一点也不团结友爱,还是我最乖,对不?有没有发现我的名字和作者君很象?为了博大家一笑,亲妈也是蛮拼的。嘻嘻~~~让我来打个滚儿,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投票,素不素萌萌哒?

第180章 她要干什么

许志坚快绝望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功夫不错,人也还算不笨。却不知道在老江湖的眼中,她这样的雏儿,生嫩的好象刚结下的青瓜,一掐一个准。

在离开仙人村之后,她原想着是只要凭自己的本事,也能行医济世,活得受人尊敬。至于为什么选择在潞州周边晃荡,自有她的一段心事。

只是她想得虽好,可真正干起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太天真了。

乡亲们有病都会去找相熟的大夫,谁会用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还是个行脚郎中,天知道有没有本事。万一医死了人,瞧她那穷酸样儿,能赔几个钱?

许志坚虽不是富户千金,也是衣食无忧长大的,哪里低得下头去拉生意推销自己?所以出来这些天,除了花钱置办了一身行医的行头,就只有花钱吃饭住宿的,半文钱没赚着,还听了一肚子的风言风语。

今日好不容易有人肯请她看病,还是给牛看病。许志坚气得甩手就走,一个人心情不好,就跑到小酒馆去喝酒。

乡间野酒,粗涩却上头。

许志坚一壶小酒下肚,人就开始发飘。出来之后,原想着在野地里吹吹风,冷静冷静。却偏偏遇到那个叫老五的汉子,鬼鬼祟祟跟人商量打家劫舍的事情。

许志坚不知江湖深浅,酒劲上头,一下子正义感爆棚,就嚷了起来。

却被几个老江湖轻易制服。还看出她的女儿身,五花大绑的掳了去。

许志坚这一惊一吓的,酒是彻底醒了。更加悔之不迭。原还在想着要找个机会,一头撞死,也不能被人侮辱了去,忽地却遇到救星了。

叶秋没工夫跟她啰嗦,拿出当初老牛送儿子的小刀,三两下就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你救我一回。我也救你一回,咱俩算是扯平了。离了这儿。你帮我去给李雍报个信,或是找府衙的颜大人,说我和儿子被泰王带走了,让他赶紧想法来救我们。”

许志坚手上一得自由。就把嘴里的布掏了出来,呸呸了几声,找回声音才问,“你是怎么被绑来的?”

“这些事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你别问了,去帮我报信就是帮我大忙了。”

可许志坚被绑得时间太长,腿都麻了,咬牙站起来,却半天挪不动步子。

真麻烦!叶秋怕被人发觉。赶紧扶了她,先离开那间舱房,再照原样闩好。扶了她躲到马厩,替她揉捏了一阵。还好许志坚长年习武,身手还算灵活,等血脉渐通,人就能走了。

“我先上去探个路,你悄悄的跟着我后头来。”说着话。叶秋先出去了。

许志坚咬牙忍着剩余的酸麻,瞧她安然出去。这才悄悄逃离了出去。

躲到暗处,一直看着她离开了这条船,叶秋心里有些羡慕。她也想走,可她不能把儿子一人留下。身为一个母亲,她做不到。

尤其还有沈轻尘在侧,叶秋虽然说不出,但直觉的感觉到,她对自己没安好心。

虽说秦奕对小地瓜宝贝得紧,看起来也不象会为难他的样子,可泰王府其他人会怎么想?

那伺候她的鹃儿虽嘴巴甚严,但叶秋还是无意中听她提起,世子妃三字的。

若是秦奕有老婆,又知道老公要把个小三生的孩子带回来。虽然这小三也不是叶秋想当的,可身为正室,哪个受得了这口气?

叶秋不得不防。

才在陶家喝口茶都吃了那么大个亏,做事还是小心些好,别存着侥幸心理。

可叶秋还是没想到,她悄悄放走的许志坚,却是一离了码头就——迷路了。

这真的不能怪许志坚,她虽在潞州周边晃荡了几天,可实在是对这边的路不是很熟。况且天又黑,根本辨不清方向,她本能的往远处有亮光的地方走,却不知那里根本不是潞州城,只是城郊的小村庄。

这救星,眼看是无望了。

叶秋却是不知,回房才悄悄脱下衣裳,鹃儿却带着小地瓜回来了。

小地瓜为了完成老妈交待的任务,实在是太拼了。

一直拖着秦奕和鹃儿,一起玩啊疯啊闹的,结果把自己的精力消耗过度,秒睡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靠不住。

叶秋只穿着一身中衣,淡定的把儿子接过,老着脸对鹃儿解释,“我瞧你这身衣裳挺好看,就拿出来试了试。你不介意吧?”

这让人家能说什么?鹃儿识趣笑道,“姑娘私下穿穿也无妨,只要别给有心人瞧见就好,省得派我一通不是。”

既然她不多事,那叶秋便打个哈哈儿就算糊弄了过去,让鹃儿打来热水,给小地瓜擦洗收拾了,让他好生睡觉。

只鹃儿在转身之际,闻着自己衣裳在马厩上沾染的异味,轻轻皱了皱眉。不过她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的过来帮忙。

才把小地瓜料理好搁床上,用被子包着舒舒服服的睡下了,珊瑚来了。

“我们小姐想请叶姑娘过去说几句话,劳烦你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