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算是傅奕阳的一片心意不是,苏颖接过来那串珍珠往手腕上拢了几圈。宝光莹莹衬得肌肤莹润。

“桂嬷嬷就要回来了吧?”苏颖突然想到这件事。

芦荟应了一声:“原本桂嬷嬷的儿子想多留她享享清福,可桂嬷嬷说想念太太,搁不下太太,她儿子孝顺,拗不过她,就只能应了。”

桂嬷嬷的儿子已经除了奴籍,又有苏颖顾念着,日子自然是不会差的,人又是个孝顺的,桂嬷嬷被接出去就是个享福的。

“也罢。等桂嬷嬷回来再带小丫头们几年,也省的你们这几个嫁出去没得个接班的。”苏颖打趣道,饶是芦荟稳重也不禁红了脸,薄荷急匆匆的过来:“太太,兵部右侍郎的夫人在门口了。”

苏颖奇怪了:“她又没下帖子说要过门来拜访。怎么就这么上门来了?”

薄荷看了看苏颖的脸色:“柳姨娘的家人在侯府外头磕头,姜夫人的车架正好经过,多问了一句,把柳姨娘的家人给哄住了,说是要过府来跟太太您说道说道。”

“什么?”苏颖愕然。

“可不是,那柳姨娘的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柳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事,大清早的就拖家带口的跑到侯府门口磕头。求太太饶了柳姨娘。门房的一见事情不妙,就去禀了大管家,可没等大管家过去呢,那姜夫人的车架就恰好经过了。

不知为何,那姜夫人就差了丫环下车问,问清楚后就让柳姨娘的家人莫在侯府门前磕头。还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让大管家来问太太一句,说要过来和太太说几句话。

柳姨娘的家人竟是被她几句话给哄住了,就跟大管家求情说要当面来给太太磕头赔罪。”

薄荷气急败坏归气急败坏,可该打听清楚的一点都没落下。先不说柳姨娘的家人找上来的事,可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侯府的家事,姜夫人一个外人管到人家的家事上了,这本身就是越距了。

更何况傅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指摘的么,这可是侯府!

“这姜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呐。”苏颖沉着脸,昨天傅奕阳才说姜家是秋后的蚂蚱呢,蹦跶不了几天了,今天人家就蹦跶到侯府来了。

苏颖可不觉得柳姨娘的家人就那么巧来磕头,而姜夫人的车架就那么巧的在侯府门前经过,还有姜夫人这是要替她府中小妾的娘家人出头的节奏,可真是善良啊。

柳家人的做派和柳姨娘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想叫大家都口口相传侯府的妾室是多么的可怜,她这个当家太太要是真置之不理恐怕就会被落实到苛待妾室了吧?

“太太,那姜夫人未免越距了,这是什么规矩人家会做出来的事。”薄荷神色忿然,“还有柳家人,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陷太太于不义呢。”

苏颖心里冷笑,摸了摸手腕上的珍珠:“既然姜夫人不告就贸贸然上门,咱们侯府却不能丢了待客之道,就把姜夫人请进来。至于那柳家人,告诉大管家,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

苏颖这边不放话,大管家就冷然着不放姜夫人进府,姜夫人就被挡在侯府外头,和柳家人处在一处,姜夫人自己做在马车上,心中觉得被怠慢的同时,又止不住生出一股儿幸灾乐祸的心思。

心想这侯夫人的父亲不是自诩最是重规矩吗,不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吗,自己这嫁出去的女儿善妒,犯了七出里的一条,看那铁骨铮铮的左都御史会如何做?

大管家得了信,也不急着请姜夫人进门,而是对柳家人说:“太太说了柳姨娘去庄子上是侯爷定下来的事儿,她没法子做主改了主意,你们也不用担心。庄子上一应东西都是不缺的,跟着柳姨娘跟前又是贴身伺候的,太太又说了这大夫和药材都不断了的,你们家孙子往后还是在我们府上的家学里读书。这不改的。你们若是来谢谢太太的恩德,就冲着正院磕个头就罢了。”

一席话,求饶赔罪就变成了叩谢恩典。

再说一个姨娘被送到庄子上是侯爷下的命令,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姨娘没讨了侯爷喜欢,都这种时候了,太太也没落井下石,反而是又是大夫药材不断,又是送伺候的人,这是多贤良淑德啊。

更何况柳家人想要替柳姨娘出头。也得想想在傅家家学里读书的孙子不是,到底是一个没出头之日的女儿重要,还是寄予厚望的孙子重要。

柳家人不用多考量,就很容易得出答案来。

柳姨娘的大嫂当下就跪下哭道:“侯夫人大恩大德,都是小姑子她不懂事。没福气再伺候侯爷和侯夫人。”

等柳家人姿态做足了,大管家又让人拿了一包东西来,说是太太赏赐的,柳家人再次拜谢了一番,大管家这才让人送柳家人回去。

这时候了,仿佛才想起要见苏颖的姜夫人一流,带着些侯府大管家的倨傲说:“我们太太请姜夫人过府。”

眼看着做好的局眨眼间就被破了。而且不但没达到她要的效果,反而宣扬了一番苏颖的贤德淑良,偷鸡不把蚀把米,可是把姜夫人给气坏了。

可步子都迈出去一半了,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姜夫人只能往前走了。

姜夫人一路往正院里去。侯府原本就是御赐的府邸,虽然只经过了几代,可修的富丽堂皇的,占地面积也不小。

往正院这边来,景色也别致。可惜姜夫人无心欣赏。

姜夫人有心打听侯府的情景,毕竟姜家和侯府没什么往来不说,近来更是有结成仇的意向,姜夫人对侯府知道的不怎么多,可那领路的丫头却是连头都不侧一下,一路把人领到正房来。

一路把姜夫人领到了侧厅,姜夫人这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在正堂里见她,不由得脚步一滞。

姜夫人自认是在京城里都算数得上脸面的诰命夫人,本身出自世家,丈夫又是正二品的兵部侍郎,有女儿又嫁到宗室里去,这还是头回被人这么轻视,竟然没被请到正堂,这不是下她脸面么。

姜夫人心里气愤,心想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那都察院左都御史也不过是正三品,比她丈夫还低两个品级呢,竟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姜夫人完全忘了,这女人嫁人了身份自然是随着丈夫的来。虽说傅奕阳是户部侍郎,官阶和姜夫人的丈夫同级,可谁让人家身上有个侯爵呢,这可是位超一品的,苏颖自然是随着丈夫来的。

到了侧厅里,姜夫人还等着苏颖出来迎迎她呢,可进去才知道苏颖根本不在里面,领路的丫头朝姜夫人一曲膝盖:“您且请坐,我们太太事先不知道您来,府里难免招待不周,请您多包涵。”

这话儿说的姜夫人面上无光,也是,她来侯府根本就没跟人家主人说,完全就是恰好到了,恰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就是不礼貌了,还指望人主人家好声好气的招待你啊。

可姜夫人一想到之前的布置全都白费,还免费给苏颖做了嫁衣,就气的心肝疼,偏偏又被这丫头的一席话给噎的不能发作。心里却恼怒苏颖这样下她的面子,当姜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姜夫人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人过来,刚要发作,那丫头就道:“您也知道我们太太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呢,昨儿夫人您还特意差人送了厚礼来,奴婢这就去催催,您且耐心些。”

姜夫人又是一哽,这样子越发显得她没眼色,明知道人主人家身子不舒服,还要硬上门来,还是多管闲事来了。

姜夫人这火气只能憋回去,苏颖终于姗姗来了,她倒没有到脸色苍白,走路都要俩丫环搀扶着的模样,只是瞧着面带倦色。气色却倒还好。

可架势不小,往主位上坐下了,有丫环立马拿了大迎枕来,再有丫环端上点心茶水。

姜夫人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她还等着苏颖给她见礼呢,可苏颖就那么四平八稳的坐到主位上,一点要跟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芦荟看着不动弹的姜夫人眉头拧住,朝苏颖说:“姜夫人恰好路过侯府,就想着拜见太太您了。”特意在‘侯府’‘拜见’上加重了音,无非就是想提醒姜夫人尊卑,就是论辈分论年纪姜夫人都比苏颖长又如何,谁让苏颖是侯夫人,而姜夫人只是随了丈夫的二品诰命夫人呢,按照尊卑。自然是姜夫人要给苏颖见礼的。

姜夫人一僵,脸上跟个调色盘似得,不得不站起来朝苏颖见礼,苏颖慢吞吞的说:“姜夫人不必客气。”

这话落音,姜夫人的礼都行完了。弄得姜夫人脸那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别提多恼火了,当下就不客气了:“都说勇武侯夫人素有贤名,可怎么府上好好的姨娘说赶到庄子上就赶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呢。

虽说是勇武侯定下的事儿,可平时都听说勇武侯和夫人琴瑟和鸣,夫人说的话勇武侯自是要听的,可当时夫人怎么就不劝劝勇武侯呢。

今儿倒让那妾室的娘家上门哭诉了。这对侯府的名声多不好啊,亏得今儿是遇上了我,把那妾室的娘家给劝住了,不然的话,那可对夫人你的名声有碍了。”

姜夫人先出言暗指苏颖的不贤,又意指傅奕阳惧内。最后又归咎到苏颖的不贤善妒上,偏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来者不善呐。

苏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往姜夫人这里看了一眼。姜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所作所为的不妥,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又道:“夫人如今不比从前,如今可是有一双嫡子傍身,又得了勇武侯的敬重,何须在意一个区区的妾室。照我说,夫人还是将那妾室接回来的好,这样的话也全了夫人素日里在外人眼里的名声不是。”

苏颖疑惑道:“姜夫人您可是与我府中那柳氏有旧,又或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

姜夫人顿时受了侮辱般道:“我怎么会和那种低贱出身之人有旧,侯夫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颖表现的就更疑惑了:“我当你与那柳氏有旧,以着她长辈的身份来跟我这个主母求情说道呢,原来是我误会了。可既然你与我府上的柳氏无丝毫瓜葛,那为何你这般殷切的替她说情?”

苏颖又加重了‘我府上’这三个字,姜夫人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姜夫人想看苏颖气急败坏或是灰头土脸没看到,反而是被苏颖将住,她这么说,姜夫人能怎么回答,说她和那柳氏根本没关系。

那又怎么解释她替柳氏说话求情之事,她总不能说她就是没事找事吧?

姜夫人强硬道:“我不过是恰好遇到你府上妾室娘家上门闹事,随手管上一管罢了,夫人如此就不怕坏了名声?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岂不是善妒乃是女子之大忌。”

苏颖将原本拧着的眉舒缓开来:“我道呢,姜夫人可是路见不平,心生不忍,才特意找我讲道理的,夫人实在是太心善了。您府上姜大人那些侍妾姨娘们可真是有福气,能遇着像您这般为妾室考虑的主母。”

苏颖为了增添她这话的可信度,还故意做出一副夸奖的语气来,似乎就连脸色都好上了几分,那诚挚的表情差点没把姜夫人给呕的吐血。

苏颖说的这番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可她说的又好像是那么个样子,这才更让姜夫人恼怒,干巴巴的说了句:“我家的事儿就不劳侯夫人关心了。”

说完这句话,姜夫人就僵住了。

180章 一石多鸟

姜夫人自己说完那句话她自己就僵住了。

姜夫人都插手到人家侯府的私事上了,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苏颖只说了句假设性的话,姜夫人就觉得苏颖是越矩了。

这就是典型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不,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姜夫人自己啪啪打自己脸啊,也不知道打的疼不疼。

苏颖又皱了皱眉:“怎么还不上茶来?”

姜夫人刚想给自己找台阶下,想趁机提出告辞不再跟苏颖打嘴仗了,哪里想到人家就是端茶送客了。

这主动提出告辞和被人家不耐烦送客那可是两回事儿,姜夫人这下子觉得里子面子都丢了,连句面子上的话都说不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薄荷嘴皮子最快,等姜夫人一走,就愤愤道:“姜夫人好生没道理,手伸的那么长伸到咱们府上就罢了,说话却是不中听的很。”转眼又笑出来:“太太,您没瞧见,姜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

芦荟有些担忧的说:“奴婢看姜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听她那话里的意思,是想给太太泼脏水呢。今儿的事指不定被她到外面给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薄荷也跟着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苏颖。

“她想编排些什么,无非就是暗指我善妒不能容人罢,大管家那应是应对过了,再说柳家人只要不是个蠢的,就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苏颖在心里冷笑,什么样的家出什么样的人,当初魏姨娘出事后,魏家人的契还在侯府呢,都敢还不知收敛骂到正院来,也难怪,魏姨娘以前那般得宠,还生了侯府唯一的孩子。尾巴又如何不翘起来。

到了柳姨娘这里,倒是比魏姨娘一家还蠢,这种事儿内部消化还好,偏偏柳家人竟是闹到了侯府大门外。一个处理不好,打的就是傅奕阳的脸面。

要是柳家人这么做,真和姜夫人扯上什么点干系,呵呵,那柳姨娘这一辈子就甭想落到什么好了。

“柳姨娘不是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那定是想念家人的,让大管家安排他们一家团聚吧,倒是柳姨娘那侄子,就依旧在家学念书吧。”

苏颖可不想柳家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或是再被旁人利用了。

“至于姜夫人。”苏颖冷笑道,“我倒想知道是无凭无据的她出去编排我善妒不容人,我丢人,还是咱们有凭有据的说她心善为了咱们侯府一个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姨娘上门求情要求个公道,她丢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芦荟和薄荷都听明白苏颖话里的意思,各自附和起来。

其实不必苏颖费多少功夫,柳家人和姜夫人可都在侯府门口停留了挺长时间,后来大管家处置的时候又没有避讳着,仍旧是在侯府门口。

还是先处置了柳家人的事儿,才请姜夫人进府去。

等姜夫人进去,大管家又对其他人说姜夫人真是心善。竟是为了柳家人去跟太太求情,这自然是反话了,讽刺的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在有些人看来,那姜夫人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朝堂上。有御史参了杭州知府一道,禀杭州知府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罗列了一大叠的罪名。还有理有据的。

皇上说了要严查后,季大人当下脸就白了,那杭州知府不是别人,正是他妹夫,如今潘太太和潘如月以及潘璋都还在季府住着呢。

那些个罪名要是最后落实了,杭州知府抄家丢官还是轻的,若是罪及家眷就难办了。

季大人虽说是礼部尚书,但礼部向来是六部里比较不受重视的一部,自是比不上吏部、户部这几部。

季大人头一个想到能商量的自然就是傅奕阳了,等下了朝,季大人就想着去找傅奕阳,可又一想这么迫不及待倒是显得他多心虚似的,就只能按捺住,只让长随去给傅奕阳送了信,约了傅奕阳结束了公务小谈。

傅奕阳挺给季大人面子,再怎么说季大人还算是他的长辈,就同意了。

皇上有意修剪修剪那些世家的枝叶,杭州知府只是被当典型头一个抓了起来,为什么是头一个呢,这只能怪杭州知府倒霉。

谁让杭州知府,第一个是敬国公府的‘爪牙’,忠睿王爷看敬国公府不爽;第二个有个猪队友潘太太和潘如月,原先因为潘如月的关系,傅奕阳原本只是想阻着杭州知府不能升迁到京城来,想让他从杭州知府这个肥缺上退下来,升迁到别的地方去。

可潘太太实在是自恃甚高,又想什么是什么,被人当了枪使唤,即便潘太太是被人利用的,可即使是这样,都不能改变潘太太原本就心存歹念。

既如此傅奕阳就不愿意放过潘太太,让傅奕阳去对付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将对象放到了潘太太的夫家上,没了安身立命的基础,看潘太太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总之呢,就是柿子挑软的捏,杭州知府就只能当这个被几方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了。

等户部的差事忙完,傅奕阳去赴会季大人的邀约,让永平差人回去跟苏颖说一声,才去了季大人订好的茶楼。

季大人寒暄了半晌,才问起杭州知府一事来,傅奕阳皱了皱眉:“您知道杭州知府亏欠国库多少银子吗?”

季大人显然是知道的,那可是很大一笔,而且到现在一两银子都没还,季大人并非愚钝之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他咽了咽口水道:“这难道是,”他举了举大拇指,“的意思?”

傅奕阳既不点头也不否认,但在这某种程度上算是默认了,季大人一时喏喏,不死心的说:“可妹夫他任知府一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话在傅奕阳黑沉沉的目光下也说不下,要是没有之前朝堂上御史弹劾杭州知府的那一奏折,季大人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可关键是那奏折上有理有据的。想让人求情都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

季夫人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傅奕阳动了动嘴角,他手指在大腿上有规律的敲打着,半晌后问了句:“您知道潘知府与敬国公府有关联吗?”

季大人愕然:“这?”

季大人显然不知情。这下子原先的坚持就有些松动了,他为官多年,如今能做上一部尚书,该有的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

若是杭州知府没和敬国公府有所牵连的,他可以当是皇上要杀鸡儆猴,罪责从轻发落,可一旦和那些个世家权贵牵扯上,那就是不但要杀鸡,就是连卵都要一块取了。

可与此同时,季大人心里还觉得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杭州知府不可能短时间内才和敬国公府扯上关系,可他竟是丝毫不知情,被杭州知府这个妹夫死死蒙在鼓里。

这种感觉不怎么美妙。

季大人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到了季府,季夫人见他愁眉不展的。就关怀了几句。

季大人难免多说了几句:“妹夫今天被人弹劾了,罪责不轻。”

季夫人惊讶极了:“好好的怎么会?”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季夫人自己知道了。

季大人叹口气:“我才知道妹夫任杭州知府这几年来会做了那么枉法的事, 还被御史抓到了证据。”

季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却很敏感,季大人一说御史,季夫人不可避免就想到了苏颖,谁让季夫人记得准准的。苏颖她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先前这左都御史就曾经出过手。

如今这次,会不会?

季夫人旋即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那左都御史就是再能耐,也不能徇私枉法啊,再说了潘太太、潘如月跟苏颖之间的摩擦还不至于上升到这种地步。毕竟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呢。“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季大人眉毛皱了起来,沉吟半晌道:“应该不会。”

“可小姑子他们呢?”季夫人并没有说潘太太还有潘如月跟潘璋现在还住在季家,会不会因此牵连到季家,只是这么模棱两可的说了,表面上听还是关系潘太太他们几人会不会被杭州知府潘大人给牵连到。

季大人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好说啊。”

季夫人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小姑子还病着呢。她家竟是遭遇了这等事,我还愁着要不要告诉她呢?若是告诉她吧,生怕加重了她的病情,可若是没有及时告诉她,等小姑子从旁的渠道得知了,怕是会埋怨我。”

潘太太根本就没什么大病,季夫人就是不愿意看到潘太太蹦跶的那么欢,到处惹是生非。

季大人脸色沉了沉,不悦道:“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是她家的事!”

季夫人看了看季大人的神情,还是劝了劝:“您不是说这件事还没有定论的吗?现在告诉小姑子会不会太早了些?不过,这件事还是最好跟姑老爷通通气吧?”

季大人从鼻翼里哼了一声,带着不满道:“如今再和他通气已经晚了!”

季夫人揉了揉眉心,跟季夫人说:“还是把小妹叫过来,我有些事要问她。”

季夫人应下了,没让丫环去传话,亲自去了一趟。

潘太太怏怏的躺在床上,听丫环说季夫人来了,她也不打算起身见礼,等季夫人进来了,还假模假样的说:“大嫂来了,我不便起身,大嫂莫怪。”

季夫人正等着看潘太太倒霉呢,心情正好,这会儿就不在这等小事儿上跟潘太太计较了。当下季夫人就面带担忧同潘太太说:“可怜见的,小姑子你病了,如月那丫头也伺候你给累病了,如今又…唉,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潘太太本来还在想什么叫“伺候我给累病了”,如月是她亲闺女,她还会磋磨自个亲闺女么,可听到后面意识到季夫人话里的不对劲,耷拉下脸说:“敢情嫂子不是专程来探望我,而是来奚落我的啊,嫂子可真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季夫人给截断了,季夫人抬手按在潘太太的胳膊上。安抚的拍了拍,沉声道:“小姑子这话儿说的可不地道,也罢都到了如今这地步,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了。我来呢。可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偏你非要跟我计较些有的没的。罢罢,是这样的,老爷回来说今日在朝上有御史弹劾了姑老爷,罪名不轻,虽说还没有下定论…”

潘太太也不管自己是否在生病了,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拔高声音道:“你胡说什么?嫂子你怎么能这么不安好心?是不是早就咒着我家出事了?嫂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季夫人被这一抢白抢的脸色特别不好看,她冷声道:“小姑子你休得再无理取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收敛下你的脾气。这话儿是你大哥亲口说的,难道还做的了假不成?”

潘太太遇到大事一下子就慌了,她连忙从床上下来,也不管之前和季夫人说的“不便起身”了,嘴唇哆嗦着:“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是不是哪个卑鄙下人看我家不顺眼,造谣生事,诬蔑我家?”

虽然这里面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但季夫人大人有大量的不和潘太太一般见识,她还接连叹气,叹到潘太太更加心烦意乱。

搁在往常,潘太太肯定要跟季夫人胡搅蛮缠一番。可现在潘太太没这个心思,她迅速整理好就要去见季大人。

季夫人见针插缝的说了句:“看小姑子你焦急成这个样子,看来对姑老爷的罪行不知情么?”

潘太太尖锐道:“大嫂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潘家倒霉,怎么那还没确定的事儿到你嘴里就成了好似已经证据确凿的罪行了?”

季夫人没有被堵住,她辩解道:“如果不严重,你大哥何必那么着急。左右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曲解,那我就不必再费这个口舌跟你说什么了。”

“哼!”潘太太虚张声势的冲季夫人冷哼一声,转眼见到了季大人,已经红了眼眶。捏着帕子按着眼角:“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嫂怎么说的好似老爷就要被问罪处斩一般?”

季夫人被她这倒打一耙膈应的要死,可季大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责备季夫人,反而是面色凝重,没说话,好似默认了潘太太说的这种情况。

这个认知可把潘太太给吓坏了,她也顾不得掉眼泪了,惶惶然道:“大哥!”

季大人义正言辞道:“我问你,妹夫可与敬国公府有勾连?”

“敬国公府?”见季大人问的那么郑重,潘太太眼神闪烁了下,杭州知府在外面的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可她之前谋害苏颖的时候,那同她合谋的人好似漏了一句底,说是什么国公府的,当时她并没有多在意,现在听起来,难道就是这什么敬国公府?

可潘太太不敢确定,这件事也不能拿出来说,当下就道:“大哥,那爷们儿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晓。”

季夫人却看出来刚才潘太太言行间的闪烁,她狐疑的多看了潘太太一眼,心想都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因此就将这个疑惑压下了。

季大人听潘太太说的也有理,但想傅奕阳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有根据的,心里叹息一声。

潘太太见季大人神色凝重,心里慌的不行,眼泪不用自己作就掉了下来:“大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啊,若是潘家获罪了,那我,我们娘几个可该怎么办啊?”

季夫人忙劝道:“小姑子,这事儿还没个定论,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大嫂,我心慌啊。”搁在背地里,潘太太早就嘲讽回去了,可在季大人面前,潘太太还是很能收敛的,她的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祈求的看着季大人。

“大哥,你现在不是尚书么,官居高位,再不济也能替我家老爷你妹夫说句话。如今,我可就指望您了,您一定能帮潘家度过这次难过,是不是?”潘太太满怀期待的问道。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小姑子说这话都不觉得前后不一,前面说“说句话”。后面就一下子成了笃定她家老爷能帮他们渡过难过。

可到时候要是渡不过,岂不是都要赖到季大人身上?以着她这小姑子的脾性,这又不是不可能的。

季夫人这时候不说话了,季大人并没有一口应下来。安抚道:“事情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还得再往后看看,不过这件事还是知会妹夫一声为好。”

潘太太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大好看,可她没资格指责季大人,如今她能指望的人不多,季大人是其中跟她关系最亲的一个,她可不希望这时候惹得季大人不喜。

当下脸上哀戚神情更重:“大哥说的是。”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潘太太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如果潘知府真的出事了,她可要怎么办?

大哥平日里多疼她这个嫡亲妹妹。可现在潘家遇到了这样的难事,大哥却犹豫不决,这哪是疼爱妹妹的兄长,分明就是被大嫂吹了枕头风,不愿意帮她这个嫡亲妹妹罢了。

还有她那个蔫坏的大嫂。向来看她这个小姑子不顺眼,事事针对她,刚才不但幸灾乐祸,一言不发,更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潘太太觉得季大人这个嫡亲兄长多半是指望不上了,一时间惶惶然,不知道能指望谁。

潘家在京城除了季家没什么靠得住亲戚了。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