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将那碗粥一推,直接道:“我不吃皮蛋。”

然后屋里就这么静下来。

我不知道方非原来可以这么残忍,刚才小芹说过这粥熬了一上午的吧?既然不吃皮蛋,为什么不早说,人家一番心意忙了半天,盛到你面前,你却直接说不吃皮蛋,还当着我的面。

如果是我,我早就把手里的那碗粥直接扣到方非头上去了,分明是旁观者我却觉得额头冒汗,抬头看看小芹,她眼中的尴尬和委屈一目了然,却马上又笑了,道:“那就不要吃,我重新熬。”说着,走过来准备拿走桌上的粥。

我反应过来,比小芹先一步抢过粥,拿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道:“别拿走,差不多冷了,他不吃,我吃,”说着又喝了一口,“还很好吃。”

我一口口的吃,其他两人就僵在那里,我心想,我吃完快走。

小芹似乎对我很感激,虽然眼中水雾缭绕,却仍是笑着道:“表姐,应该最了解方非,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应该知道,不如告诉我,免得下次他又闹脾气。”

他口中方非像个孩子一样,而我和他一起时,多半时间我像个孩子,闹脾气的人通常是我,我听她这样的口气了,只觉得不习惯,吞咽着粥,含含糊糊的说道:“好,没问题。”

然而方非却站起来:“小芹,你下午还有班,该走了。”

小芹人僵了僵,咬着唇道:“可你还没吃饭。”

“我自己会弄,何况还有我表姐在。”方非看着我道。

我也僵了僵,道:“我马上走,马上。”说着再一口吃尽碗中的粥,准备先溜再说,两个人闹别扭,我插在中间实在难受,既然方非没事,我还留着干嘛?

人刚拿起包,却被方非一把拉住,然后直接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腰道:“小芹,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有喜欢的人,你一直不信,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她。”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声音平淡的说出这个事实。

不止是我愣住了,小芹也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摇着头道:“可,可她是表姐,你们,你……”

“不是表姐,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是我喜欢的人。”

我看到有眼泪从小芹眼中流下来,人忽然间一阵恍惚,脑中想到那晚钱律对我说,他之前就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成就了他今天的飞黄腾达,虽然情况是不一样的,性质也是不同的,可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相似。

拼命的跟随,结果却是一场空。

我想拉开方非的手,感觉到他挣扎着不肯放开,然后小芹忽然用力推了我们一下,一转身冲出门去。

我和方非没站稳,倒在沙发里,我莫名的觉得心痛不已,踢了方非一脚:“你还不快追。”

方非,没有动,只是松开我,抱住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方非,你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温柔的,总是暖暖的笑,冷漠与残忍跟他沾不到边,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我不能对谁都好,尤其是现在的她,”他道,脸色比刚才更苍白,“她从大学时就开始追着我,那时候我想,她至少敢直接表白,而我却不敢,从某种程度上我是佩服她的,所以我只说有喜欢的人了,却没有冷漠以对,没想到她一直追到现在,正因为我懂可欲不可得的痛苦,所以怎样都不忍心对她太过残忍,而这样,其实是更残忍吧?”

他低着头,苦涩的笑,咖啡色柔软的流海遮住了他的额:“有时候我想,你对我残忍也好,至少我不会再抱念想,可你却又出现在我面前,一听我生病就跑来,只要看到你,就像什么东西在心里挠,有多难受就多难受,”他忽然的哭,“知道吗,在你刚才出现之前,我告诉自己,或许我可以把那碗粥喝下去,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尝试着喝下去,可一见到你,我就把什么决定都忘了,满脑中就只有你了。”

看着他哭,我鼻子跟着发酸,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眼泪,我受不了他哭,小的时候他用那种表情骗我的玩具我已经难以招架,眼泪更是我的紧箍咒,他顺势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间,我只能搂住,也许我不该来,来了只会一团糟,方非说我可以对他残忍,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啊,即使不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有液体自我的锁骨流下去,我下意识的搂紧方非。

母亲的恋情

我妈一个电话过来说她已经到市区了,我顿时慌神。

“我的老胃病又犯了,在镇上的医院看了几次都不管用,小非那医院不是大医院吗?我跟他妈说好了,让他帮下忙,就在他那个医院做个检查,”我妈说,临了还加一句,“顺便看看我那女婿,能定下来这次就定下来。”

醉翁之意。

我妈说了好几次来看钱律,都被我拒绝,这次竟然就先斩后奏,借着看病的借口,硬是要见一见钱律。

“他去香港了。”我只好说,听我妈在那头颇有些失望,犹豫了一下,很想破罐子破摔,老实招供了事,但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记得我对我妈说我恋爱时,我妈喜极而泣,连说了五个“好”,半月功夫就把家里装修了一遍,说只等着我结婚,此时如果我说没戏了,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确实是胃的问题,我妈这几年变得消瘦,我劝她注意身体时,她总说,你找个老公,我就百病全无,如果我说出实情,不知她的胃病是不是又会加重?

我下午请了假,去接我妈,她拎了很多东西,我伸手接过来替她拎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就去香港了呢?什么时候回来啊?”

“要一两个月吧。”我含糊的答。

“这么长时间啊?”她皱起眉,叹了口气。

我没有再接话,就怕她再问什么,拎了东西带她回我住的地方。

我妈以前每次说要来我这儿的时候,总是很贤惠的对我爸爸说这样的理由,娟娟上班忙,我过去帮她洗两天衣服,做几天饭,顺便把那些大件也洗了,她就不会那么累。

结果一来就是大爷,全是我在做饭给她吃,她就看电视吃零食,我每次批评她的时候,她就说,我来你这儿还要我忙里忙外,去去去,切个苹果给我。

分明在家时,我是大爷,一来我这儿怎么她成大爷了?

不过还好,我妈带了好多菜过来,我只负责热一下,再煮一锅喷香的饭就可以了。

看到那一大饭盒油闷大虾时我愣了愣,我不怎么喜欢吃带壳的虾,因为嫌烦,宁愿多扒几口饭,也不肯动手吃只虾,我妈是早知道的,所以家里也不常做,怎么这回带了虾来?

“我叫了小非晚上过来,他最爱吃这个,特意做的,还有猪舌头,你和他都爱吃,你蒸一下,待会儿切成片。”正想着,我妈啃着苹果来厨房视察,说完,又看了下腕上的表,道,“小非也该来了,该不是这孩子跟我客气,我再去打个电话给他。”说着又出去了。

我动作停在那里,方非要来?我想着那天的事,叹了口中气,把猪舌头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在电饭锅上加了个蒸笼,放在里面蒸。

晚一些的时候,方非来了,拎了我妈爱吃的苹果和一大袋泡椒鸡爪。

“小非来了啊,就等你了,快洗手吃饭了,”我妈对自家女儿也没这么好,一下拉住方非的手,把他牵进来,还不知耻的用手在他脸上占便宜,“瘦了,没好好吃饭吧。”

方非笑着任我妈捏脸,反正从小捏到大的,也习惯了,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方非抬起头来看我时,我一僵,反射性的说:“我去端菜。”说着缩回了厨房。

“我帮你。”他也进了厨房来,看到虾和猪舌,便笑道:“你妈还真疼我。”说着快速的洗了手,拿了刀,熟练的切猪舌,我之前切过几块,七零八落的,还一直嫌刀太钝,可是那该死的刀到了他手上就像认到了亲人,三两下就解决了,我看着他又去调酱油,有些气闷的站在旁边。

他边调边回头看我,我不由的说:“你真是贤妻良母啊。”

他笑笑,用筷子夹了片猪舌沾了调好的酱油递过来:“看咸淡是不是合适。”他家一直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买超市里现成的鲜味酱油,用一般的酱油,放上葱,姜,糖,盐,少许酒,蒸熟,再放麻油和味精,虽然麻烦,不过确实比店里买的要好吃的多。

我看他递过来的猪舌,犹豫了下才张口,边吃,边点头:“好吃。”

他看着我笑,眼里尽是温柔。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我妈问了下方非的工作情况,方非又和我妈约好到医院检查的时间,我则一直在旁边闷声不响的吃饭,好一会儿,我妈才总算发现还有我这个可怜的女儿,又剥了个虾给方非后,才看向我:“娟娟,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总算想到我,我哀怨的看了我妈一眼,知不知道,你已经剥了十几只虾给方非了,你可怜的女儿却一只也没吃到,我只是嫌烦,不是不要吃啊。

“小律那边的父母你有没有见过,娟娟,小律出差的话,要不我们两方父母先见一下?”我妈没等我答,直接就又冒出这句话来。

我扒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方非,方非本来在笑的脸沉了沉,低下头猛扒了几口饭。

我忽然觉得烦燥,我妈有完没完,就算我没跟钱律分手,这事也没这么急吧?至少也要大家都在了才见,哪有这种见法的?

“我还没见过,在外地呢。”我不想跟我妈发脾气,咬着筷子道。

“哦,外地啊?哪里?”

“大连。”

“那下次是我们去大连还是他们过来?”我妈死缠不休。

我猛的把筷子放下,拍在桌上,声音意外的大,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愣了愣才道:“妈,你不要这么急好不好,等他回来了再说。”

我妈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也是一愣,还好她也没有选择跟我争峰相对,道:“不就问问,这孩子,”又转头问方非,“小非,你说这孩子让不让人省心,有你一半懂事就好,还比你大呢,真是。”

方非勉强笑着:“娟娟自己会有主见的,阿姨,不用太操心了。”

我妈哼了哼:“不操心,不操心行吗。”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聊起其他的家常。

我松了口气,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也不敢做在脸上,又是闷声吃饭。

饭后,方非自觉去洗碗,我跟我妈“拦不住”,只好让他去。

洗完他又端了切成块,插上牙签的水果上来,我妈看得甚是欣慰,于是又开始口不择言:“看了这么多孩子,就数看小非最顺眼,长得帅不说,脾气好,孝顺,又会做家务,谁嫁了他谁有福气,可惜我们娟娟,真是……”说着摇头叹气。

我一块苹果刚塞进嘴里,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用力嚼了几下才咽下去,道:“妈,你别胡说八道。”

我妈不理我,拉着方非在她旁边坐下,道:“小非啊,告诉阿姨,上次来的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子是不是女朋友啊?”

方非拿着插了水果的牙签,也不吃,摇头道:“不是,只是同学。”

我妈一脸不信:“你不是不好意思跟阿姨说吧?”

方非还是摇头,眼睛似乎无意的隔了我妈看着我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她。”

我只当没发现他在看我,低着头吃水果,我妈“哦”了一声,道:“那快点带回家来看看。”

三个人又吃了几块,我妈忽然的一声叹息:“你们早点成家了,我们也就泄下了一个担子,以后帮你们带带孩子就可以了。”

那不过是老声常谈,我不声不响的听着。

“娟娟,你也不要嫌你妈烦,你妈也是被这样催着过来的,想当年啊,你妈也是个困难户,一个是年纪大了,另一个是别人都知道我以前谈过,我们那会儿哪像现在,以前谈过那可是大污点,嫁也嫁不掉啊。”

我不太听我妈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此时听她说以前谈过这句话时,不由怔了怔,有了些兴趣,也正好想转移话题,便道:“妈,说说看你的恋爱史。”

我这么一说,我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过去的事了。”

“我也想听听,阿姨,说说看。”方非也在旁边说。

我妈笑着拍方非一下:“这孩子,想听该问你爸妈的恋爱史去。”

方非抚着头笑。

我妈却终于肯说,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我二十二岁,我们村里来了几个下乡插队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人高高瘦瘦的,长得文质彬彬,听说还是个大学生,父亲是市里的干部,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就每天的跟在他后面,替他洗衣服,补衣服,他吃不惯乡下粗米,就偷了队里做种的谷子给他煮白米饭,其实也没途什么,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是纯粹的对他好而已,直到有一天,他说他喜欢我。”

说到这里我妈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当时觉得这样一个我一直觉得配不上的人对我说喜欢我,真的是天开眼的好事,就一口答应了,但是到后来才发现,我跟他很多事都不合适,我不识几个字,他跟我说书里的人物,说他的理想,我都没办法接话,因为我都不懂,虽然他说没关系,但我知道我们是有距离的。”

“后来我就答应家里去相亲,结果相亲的人就是你爸,你爸啊,当时真的傻里傻气的,”我妈笑了笑,道,“跟他第一次出去,你爸就买苹果给我吃,买了两个,切了一个给我,我当时没看上他,苹果在当时也是稀罕物,就客气说不吃,没想到你爸就当着我的面把切好的苹果吃了,切好另外一个再准备吃时,我实在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傻,骑了自己的自行车就走了,结果你猜怎么样,他一边啃苹果,一边在后面追我。”

我听得笑起来,我爸本来就是老实人,没想到当时真的这么傻气,口中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妈伸手握住我的手,道,“后来相亲的事,被我喜欢那个人知道了,那时正是决定返城或是留下的时候,他其实犹豫不决,我跟他大吵一架后主动提了分手,其实是不想耽误了他,我知道他因为我难以抉择,但总有一个人要狠下心来是不是?而我当时其实还是怀着侥幸,如果他够喜欢我,就算我说分手,他也会留下的。”

“结果呢?”

“结果,他走了。”我妈低低的一句,并没有任何伤感,就像激越的音乐过后舒缓的钢琴,沉静而从容。

而我却在伤感,因为我想到了钱律,一样是我拼命想跟随着的人,我觉得配不上的人,一样的离我而去了:“所以,你就嫁给我爸爸。”我说。

我妈并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容竟是满满的幸福:“他追了我三年,别人嫌我老,嫌我谈过恋爱的时候,他都追着,帮我家干活,出钱为我家翻修房子,我赌气说要读书,他就带我去镇上的书店买书,有时候啊,娟娟,你们小年轻口中说的爱情,并不是你们想想的那样。”

前面盘里被切成块的苹果,生了层淡淡的红,我送了块到嘴里,想着我妈最后的那句话。

那么爱情,该是什么样的?

我送方非出门,两人走在小区里,快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香樟树开着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我们沉默的走着,都不说话,走了一段,我忽然说:“非非,背我到门口吧。”

方非回头看我,路灯下,他的眼灿若星辰,却没说什么,背对着我,蹲下来。

我伏上去,只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他消瘦却宽阔的背。

走了一段。

方非说:“你好像轻了,要多吃饭。”

我说:“嗯。”

他说:“娟娟,你没带胸罩吧。”

我拍了下他的头:“关你什么事?”

他笑:“也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样体积更小。”

我掐他脖子。

他怪声怪气的叫,然后又隔了一会儿,听到他说:“如果哪天那个叫钱律的人对你不好,你要告诉我。”

我怔了怔,没有说话。

他又说:“我们不要闹冷战了,像以前一样,我答应你再不说你不喜欢听的话,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

我还是不说话,头靠在方非的肩上,然后莫名的哭了。

泪水滚在他的脖子里,方非停下来:“娟娟你在哭吗?”

他这么一问,我却忽然大哭,与钱律提分手时没有大哭,钱律离开时没有大哭,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忍不住。

方非将我放下,担心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了,而我确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哭,手摆着推开他想让他先走,而他却靠过来,将我抱住,然后低下头吻我的泪,一路吻下去,一直到唇,我退了退,他马上用手抵住我的后脑,轻揉的吻我,一下又一下。

似乎有柔软的东西拂过我的心头,有抚慰人心的魔力,我双眼迷蒙的看着他,而他又吻上来,并且深吻下去。

我们试一试吧

我妈在方非的医院做了检查,并不需要住院,医院开了几个药给我妈,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方非看了下化验报告,又看了医生配的药,提醒我妈,以后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其实都是老话重提,但每次我妈都坚持不了多久。

方非本来想请我和我妈在医院对面的饭店吃饭,我妈死活不肯让他花钱,没办法,方非只好买了菜让我们到他的宿舍里吃饭。

方非的菜在我吃来比我妈烧的还好,他每次回家,他妈就罢工了,一家人巴巴的等他烧出来,所以一顿饭,让我妈吃的赞不绝口,我不由的怀疑,我妈不肯在外面吃,醉翁之意不在钱。

方非将我妈赞得最多,烧得量也多的红烧牛腩打包给我,让我拎回家,说晚上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一点也不客气的收下,我妈还在那边虚伪的说,那怎么好意思。

出来时碰到小芹,我妈看到她就认出来,刚想打招呼,结果人家看我们一眼,直接就走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我妈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我应着,回头看看方非,方非只是抓着头靠在门上。

一路上,我妈又向我问起钱律,我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到后来就问我:“怎么我在这里几天没看到他打电话过来?”

我一愣,马上道:“晚上会在网上聊一会儿。”

我妈不懂电脑,也确实看到我每天晚上会上网,所以就信了,却又转了话题问道:“有没有他照片,让我看看,人见不到,看看照片总行了吧。”

我有些不耐烦:“我没有他照片。”

我妈白我一眼:“这孩子,你是藏起来不让你妈看吧?两人谈恋爱哪能没有个照片的?”

“真没有。”说这句话时我口气不知不觉重了一些。

“不给我看,算了,”我妈有些生气,头别在另一边,道,“这女儿算是白养了,我样样事情都掏心掏肺的为了你,你却对你妈这么见外。”

我妈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一旦惹到她,她绝不会多骂你,动不动就是:这女儿白养了,我怎样怎样,过一点还会配上哭腔,让我当场受不了,马上投降。

这回我也觉得受不了,心里忽然就有股冲动,不如实话实说,反正瞒过这次,下次也会知道的。

眼看着车靠站,下来很多人,然后又有新的乘客上来,我心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娟娟,”冷不丁的,我妈叫了我一声,“你是不是骗我,根本没什么男朋友?”

我全身一震,下意识的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眼中带了几分认真。

有一位抱小孩的妇女走到我的位置前,我反应这来,站起身给她让座,妇女道了声谢,我笑着说不用谢,伸手逗那妇女怀中的孩子,没有答我妈的话,像是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一样。

孩子怕生的别开脸,我看到我妈还在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只当没看到,眼睛看着窗外。

窗外竟然下起了雨,细小而密的打在车窗玻璃上,我看着那些雨滴半天,然后低低的说了一声:“我和他分手了。”

我不敢看我妈的脸,只觉得那抱小孩的妇女回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妈却是没什么反应。

我忽然有些慌张,怎么没反应呢?

一直到下了车,我妈都不说话,我跟在后面,拎着方非打包的红烧牛腩,快到小区时,我妈忽然的停下来,回头看着我,道:“其实我早觉得有点问题,人家毕竟条件那么好,是不是他提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