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加班?”方非的声音温和淡然带着笑意。

我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下来:“陪老板见个客户。”我答着,站起来,不想当着眼前两人的面接电话,人往门口方向走。

“那你忙,回到家给我打电话。”

我扯着门口做装饰用的流苏,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不想就这么挂电话,想到明天是周末便道:“明天你加不加班?”

“怎么了?”

“不加班就出去逛街,小金说商场大减价,你陪我去。”

我听到方非低低的笑声,道:“我打过来就是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那好,明天我们去逛街。”

“那你明天来接我,带早饭过来。”

“好。”他低低的应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回到座位时,发现钱律和高坚并不在说话,钱律一双眼带着冷意看着我。

我只当未见,心想不如趁现在就离开算数,看着高坚道:“高总,我有些事要先走,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其实跟老板出去见客户哪有员工先走的道理,但高坚自己也承认那是他刻意的安排,便何况,那个所谓的客户还是钱律。

高坚看看钱律,钱律面无表情,他只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没事就早点回去吧,路上要小心。”

出到门外,我才有真正松了口气的感觉,在咖啡吧不远的十字路口站着,连换了几次绿灯也没有动一下。

与其说钱律冷漠,倒不如说今天我太莫名,几乎乱了方寸。

我不由的想,再相见钱律真的毫无感觉吗?难道就我一个人在那里不淡定吗?还有,他为什么辞职?分明是大连人,中国这么大,辞了职为什么单单回到上海来?是有自己的打算,还是……?

这些问题,以现在我们的关系,真的不重要,也不该去考虑,我该考虑的是明天逛完街再和方非去哪里玩一圈?到哪里吃饭,但我真的没办法不去想,我不是电脑,可以将过去的记忆当垃圾文件一样,按删出就彻底不见,那些记忆仍然牵动着我的情感,挥之不去。

也许回去泡个澡,睡个觉,明天再和方非玩一天,那些莫名的情感就会淡去了,我这样告诉自己,低着头准备穿马路。

一辆车自我前面擦身而过,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前,人已经被用力的往后扯回去。

“杨娟娟,你没看到是红灯吗?不要命了?”身后拉我的人声音带着怒意,在我头顶吼了一句。

我惊魂未定,听到那声音人不由的转过身,他的手还拉着我的手臂,握得死紧,眼睛就着这瞪着我,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你怎么出来了?”我看看他身后,高坚并不在。

“不出来你说不定就被撞死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的拉我往另一边去。

我跟他走了几步才挣开他的手,道:“地铁就在前面,我能回去。”

他盯着我不说话,眼神似乎凝着一层冰,又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冰而出,我忽然不敢看他,怕他下一秒会做出或者说出我无法承受的事情,猛然看到对面终于跳绿灯,便转身急急忙忙的往路对面跑。

没走几步人却又被扯回来,这回他是用力将我扯进怀里,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气息劈头盖脑的罩上来,耳边是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急切,问我:“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

太突如其来,在听到他这样问我时,我觉得眼中有热意无法抑制的就要涌出来,却死死的咬住牙,然后手用力的想推开他。

他更用力的抱住我,热气喷在我的颈间,喘息越来越重,仍是在问我同一句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

我的腰几乎要被他掐断,气息也跟着气促起来,渐渐的心里一股怒意涌上来,我为什么要想他?凭什么想他?这句话问的太莫名其妙,我拼命的吸了口气,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路边树技上用来装饰的小彩灯,有些无情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钱律,我有别的男朋友,你还问这样的问题做什么?”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来。

是真的

结果商场里人暴多,我这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挤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大喊吃不消,灰溜溜的脱出。

看来,上海的人不是一般的多,想淘便宜货的也不是一般的多。

我知道方非一向不喜欢人多,所以让他在商场门口等着,此时出来,看到他手里已经一堆赠品,发饮料的小妹妹穿着橙色的短裙给了方非两瓶饮料,正让方非替她系头发上松开的发带。

方非被她逼在角落里,还在尴尬的拒绝。

“我帮你系,”我冲过去,在那女孩没反应过来前,三下两下的替她系好,然后看到她旁边的赠品,很不要脸的说道,“美女,帮你系发带可不可以多发一瓶?”

那女孩看到我,噘了噘嘴,有些哀怨的看看方非,然后才拿了一瓶也不递给我,而是又递给了方非。

方非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再不看那女孩,接过饮料拧开递给我,伸手替我擦脸上的汗,笑道:“你在里面打架吗?怎么出了一身汗?”

我享受着他手上的清凉,道:“跟打架差不多,我是受不了了,人太多,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说着看到他手里一堆赠品中竟然还有包卫生棉,便道,“非非,原来你还用这个,早说,我包里还有几个。”

方非表情一窘,但毕竟是做医生的,这种生理卫生方面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至于脸红,拿起那卫生棉苦笑道:“刚才的女生硬要塞给我,说是茶花香味的,”说完凑近我轻声道,“我满喜欢茶花香的。”

这回轮到我脸红,瞪他一眼,做了一个“变态”的嘴型,抢过来塞进自己包里,他有脸举着,我还没脸和他站一块儿,他只是笑,看我往前去,便乖乖的跟在我后面,走了一段,他来拉我的手,我不给他拉,他便伸手将我整个人搂住,我叫着热,却也没再挣扎,任他搂着。

两人过马路,我看着红灯闪烁,脑中又想到昨天十字路口的情景,不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侧头去看方非,似乎有感应,他也回头来看我,冲我笑着,两人就这么对视,而他忽然的凑近,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同时笑道:“杨娟娟,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眼睛用力眨了眨,那股喷来的热气,让我猛的向后退了退。

“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钱律的声音自我脑海中冒出来,我不自觉的抓紧方非的衣服。

我没有想过,应该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失落,我脑中此时才考虑着这个问题,我有方非,即使钱律离开,却有方非陪着,我只是觉得失落,却真的从未想过他,只是他昨天这样问起时,我忽然觉得心乱无比,就如同很小的时候暑假作业没做,老师查作业时的心慌,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我分明已经做过作业了,我为什么还要心慌。

方非被我忽然的动作弄得愣了愣,抓住我的手道:“怎么了?”

我回过神,抬眼看到方非关切的脸,道:“没什么。”

我很想说钱律回来了,但这句话对他说又似乎没什么必要,如果我是方非的立场,告诉我钱律回来了,很容易会接下去问,所以呢?

钱律回来了,所以呢?

没有所以,回来就回来了,所以钱律回来这个事实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非非,你有没有想过搬回来住?”我扔是抓着他的衣服,道。

方非一怔,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没想到他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搬回来,反而愣住,想了想,道:“你明天上班吗?不上班就可以开始搬了。”

他还是看着我,似乎想在我眼中探究些什么,却还是笑了,道:“好,就明天,你帮我。”

“我只监督,不动手。”我也冲他笑,是真的觉得高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有方非在,我都是觉得踏实而温暖,而且搬回来也好,我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

方非又搬回来了,我顺便让他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整个过程,我真的只是监督加指挥,他也乐得被我使来唤去,整整弄了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大锅的大盘鸡,又煮了香喷喷的米饭,我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直吃到大碗见底,才拍拍肚子让方非去洗碗。

方非永远都比我吃的少,却永远都比我做的多,我看着方非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居然有种甜蜜的感觉。

这样就好,杨娟娟,你还有哪里不满足的?不必担心他哪天不爱你了,不必担心你老的比他快,因为那是方非,我绝对有那种笃定,全世界都可能背弃你,但方非不会。

“非非。”我走上去,自身后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

他回过头来看看我,道:“你还要我做什么,说。”因为我通常这样恶心吧拉的献殷勤时多半是有求于他,而他早已习惯我这样。

然而这次,我只是想抱抱他。

“没有,就抱抱看,”说着手微微的收紧,“非非,你好瘦啊,怎么都不长肉呢?”说话时下巴就这么顶在他背上。

他洗碗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洗:“因为很久以前,正是某人迷恋灌篮高手的时候,她指着上面的流川枫,抢过我碗里的鸡腿,说,不许比他胖,所以要少吃,现在我帮你吃了这只要命的鸡腿,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所以她总是帮我吃掉一些要命的东西,我也就没比流川枫再胖了。”他说话时带着笑意,轻声的说着,无比的柔和,那段记忆分明有些可憎,可经他一说却又成了再美好不过的记忆。

我听着笑了,明知故问道:“这人是谁啊?这么可恶,害我们非非瘦成这样?告诉我,我揍他一顿,不过,”我停了停,“你有流川枫这么好身材吗?我怎么没发现?”说着作势掀他身上的T恤。

他笑着抓住我的手,洗洁精的泡沫弄了我一手,道:“你想看,好,等我洗完。”说着又伸手进水池里快速的洗。

真的假的?我看着他的熟练的洗碗动作,其实他裸着上身的样子早就见过,不要说,虽然方非穿了衣服显瘦,但脱了还是很有料的,不是吓人的胸肌和腹肌,而是纹理均匀,肌肉也恰到好处那种,以前我常取笑那是小受的身体,想拍下来在网上张贴,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想到这里,我不知为何,竟然脸红起来。

看我不作声,他回头来看看我,可能是看到我脸红,他笑了一下,手在笼头上冲干净,往自己的牛仔裤上擦了擦,将我一把拉过来,搂住,自己靠在灶台上。

“现在看,还是过会儿看?”他问我。

我一怔,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脸红真的是太丢脸,妈的小屁孩,老娘脸皮厚着呢,便道:“你先掀开我看看货色?”

方非失笑,低头来吻住我,舌头探进我嘴里时,也抓住我的一只手伸进他的T恤里放在胸口,心脏的地方。

呃,我当场傻住,这也太刺激了些吧,我的手贴着他的皮肤不敢动,感觉掌心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剧烈的跳,是他的心。

“娟娟。”方非轻唤我的名字,下意识的加深那个吻,我感觉到他胸口的肌肉因此绷紧,发烫起来。

虽然只停在那里,我动也不敢动一下,虽然我见过他裸着上身无数次,但印象里一直停在他光着屁股被他妈抓去洗澡的那一瞬间,即使长大了,长得比我高,对我说杨娟娟我喜欢你,但似乎还是个孩子,似乎把他与男人放在一起始终勉强,然而此时,那皮肤与肌肉间传来的力量和热度,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到,那是个男人,这种认知让我莫名的心跳加速起来,手不自觉的在他胸口游移,到他的胸腹间时,被他按住。

他喘得厉害,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用力喘,我毕竟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知道那已是他极限了,便停住不敢动,任他在那里喘气,然后轻轻的抬头,吻了下他的鼻尖,道:“非非,原来你真的不是女的。”手同时不着痕迹的抽回来。

他因我的话低低的笑出声,终于冲淡他全身的紧绷,拥住我将我抱起转了一圈道:“货色看过了,怎么样?”

我脸埋在他的怀间,仔细想了想,道:“我想过了,明天想吃鸡胸肉。”

他伸手捏我的脸,微微的有力,我脸被他捏到变形时他松开,道:“红烧还是清蒸?”

“一半红烧,一半清蒸。”我揉着自己的脸。

“好。”他点头应了,然后定定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被他盯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不说话,还是盯着我。

我左顾右盼,双手忍不住放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往里面按,让他嘴微微的变形噘起,然后恶狠狠的问他:“方小非,你看什么?”

他无言的拿开我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然后双手扶住我的肩,很认真的对着我道:“从你答应试试看的这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几天,谢谢你让我搬回来,娟娟。”说着用力将我拥住。

我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被他拥住时,觉得心里满满的被什么东西填满,傻瓜,我只是不确定才说试试,只是因为钱律的出现,让我摇摆不定才让你搬回来,归根结底那其实有太多不是真心的东西?但这样的不真心在你心里竟是这么重要和感动,我忽然觉得有种愧疚感,反手用力抱住方非。

“我也很快乐,是真的。”

是真的。

以下接出版书手打部分开始:

40、我到底爱谁?

我下班时又看到了那辆别克车,好几天在我下班时,它就停在公司门口的马路对面。我想起高坚那天说钱律的车经常停在那里。是他吗?我不由得想。所以不敢再看那辆车一眼,不管是不是,还是低着头快点离开。

走出很远以后又忽然停下来,应该不是他吧?那天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一切都已结束。以钱律的脾气,坐在车里傻等就已经很奇怪,现在的情况,如果还在那里等我下班,那太不像他了。

我不由自嘲地笑笑,看到旁边有卖冰激凌的,心想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如边吃边晃回家去,顺便让脑子清醒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

边吃边走,今天方非加班,没有人做饭给我吃,我也懒得去热冰箱里的饭菜。正好冰激凌吃到饱,到家时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些关东煮,晚饭就算解决了。

身后有车的喇叭声响了几声,我下意识地往后看,心里疑惑,我现在走的是人行道,难道碍着你了?回头,却是那辆崭新的别克车,我吃冰激凌的动作停住。

钱律从打开的车窗探出头,冲着我道:“我有话跟你说,你上来。”

我愣了愣,舀在塑料调羹里的冰激凌化开滴在我的身上。我猛然意识到,伸手拍,但却拍开一大片,然后听到钱律身后的车子按着喇叭在催他快开车。钱律根本不理会身后,只是看着我,无言地让我快上车来。

身后喇叭响成一片,远处的交警也看到不对劲,正吹着哨子跑上来。我咬咬牙,终于没有不管不顾转身就走的勇气,挣扎了一下还是上了钱律的车。车这才开动,钱律在后视镜里冲后面赶上来的交警挥手道歉,然后车一路开上了高架。

我仍是举着塑料调羹,里面的奶油滴在车座上,车里的冷空调让我裸在外面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要和我说什么?”看钱律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我好一会儿才缓过劲问道。同时为了分散自己莫名的紧张,撕了车上的纸巾,一下下地擦滴在车座上的奶油。

他却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目视前方,毫不理会。我只觉得恼火,既然说有话讲,现在却又闷声不吭,这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没话说的话前面下高架,放我下去。”我道。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那个人?”钱律在我话音刚落时忽然问。

我怔了怔,那个人?是指方非?应该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是他。”

车速在我点头的瞬间忽然加快。现在是下班时间,高架上的车子并不少,虽然称不上拥堵,但车与车的距离并不是隔得太远,他这样忽然加速,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车。旁边车道也没留位置给他超车,转眼就要撞上去,我吓得尖叫,他却又猛地放慢了车速,慢慢地跟在前面的车之后。

“你神经病啊?这里不是赛车道,你这辆也不是赛车,万一刚才刹不住车怎么办?”我抓着车门的把手,想也不想地直接骂出来。

骂完自己也愣了愣,我这样骂完全是依着性子,而对着钱律,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钱律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却凝着冰。我并不想道歉,的的确确是他发神经,我没有说错。

车里半天都没有声音,他抿着嘴不说话,我也不想主动说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钱律不太一样,但却同样让我无法猜透。他现在再出现是为了什么?让我上了车又不说话是为了什么?还有那天的疑问,他为什么回来?是不是为了我?这些问题在看到他时就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但却都没有答案。

“我辞职了,你知道吗?”又行了一段,他忽然开口。

我正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的景物,听他这么说,点头道:“知道。”

“杨娟娟,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紧接着说,冰冷的声音缓下来,竟然是带着请求的语气的。

我吃了一惊,然后才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胸口的地方因此难以抑制地用力疼了一下,让我猛然间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重新开始?他回来是为了重新开始吗,是不是这样?还是只是顺便,重头其实是与高坚的合作?我当作可以把事情想得美好一点,但那是钱律啊,他会为我放弃已有的一切吗?

我甚至连问的勇气也没有,怕自取其辱,而且似乎没有问的必要是不是?我已经有方非了,钱律以为什么回来并不重要吧?

“你辞职是为了我吗?”然而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话在自己的喉间徘徊很久,哽住,最后终于不吐不快,虽然是用轻得以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我有点想扇自己巴掌的冲动,杨娟娟,你又何苦呢?

“是。”钱律答得很快,想也没想一下。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呆呆地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心里百味杂陈。

“和他分手,回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尽量不出差,花更多的时间陪着你,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改。杨娟娟,行不行?”他转头来看我,与我的眼睛对上,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急迫。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却感受到自己的头在摇,然后说了两声,“不行。”钱律的眼神顿暗。

他是第一次用这种放低了姿态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话,而我却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是注定的,又是绝对伤人的。我只觉得心痛到不行,却又对自己刚才的拒绝坚决到不行,我没有做错,事情该是这样的。于是又是那个习惯动作,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却并不觉得痛。

忽然钱律的一只手横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惊了惊,反射性地向后缩,他却死死抓住。我挣扎了几下干脆不动,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指缓缓地与我交握,一寸寸地逼近。

脑中有些恍惚起来,还记得自己想追他时的蠢样子,还有他说喜欢我时吃惊到不行的傻样子,喜欢他的眉眼,喜欢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略带懒散的神情。我是因为他是金龟才追他,却又因为他是钱律而喜欢他,我们之间似乎刚开始就结束了,所以至今我还不甘。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温暖的手掌紧握我的手,我不否认那对我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心里有股冲动叫嚣着对我说回握住他,而这样的冲动几乎像跨下一级阶梯一样的容易,唾手可得,却又如让自己不呼吸一般的困难。我盯着被他缠紧的手,然后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就像魔障瞬间被敲碎。

我猛地一抽手,有些狼狈地从包里拿手机,手竟是在发抖。“喂。”声音也在抖。

“到家了吗?”是方非,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竟然有种得救的感觉,莫名地听着那声音竟然想哭。

“在路上。”我说。

“那好,早点回家。一定要吃饭,懒得热饭就买着吃,但一定要吃。”因为太了解我,我不吃饭的想法方非已经猜到。

而我已经并不在意他是不是戳穿了我不吃饭的意图,只是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在他就要挂断时,狠命地想抓住他,“非非。”

“什么?”

“我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他似乎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好。”

挂了电话,才觉得车里冷得吓人,而我因为方非的这通电话清醒过来。回头看看钱律,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拿着烟的手伸到车窗外,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眉就这么皱着,看着前方。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回来的,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他,所以算了吧,钱律。”我看了他一会儿,说。

钱律夹着烟的手收回来,凑到唇边用力地吸了一口,“你爱他吗?”他问。

外面的热风自开着的车窗吹进来,夹着薄荷的烟味。我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然后似乎被那阵烟呛到,用力地咳嗽起来。

我爱方非吗?我几乎咳出泪来。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

我忽然没有胃口,其实刚才是有点饿的。

“怎么不吃?”方非坐在我旁边,撑着头看我。我打电话跟他说一起吃饭时,他其实已经吃过了,所以现在他是看着我吃。

小笼包、小馄饨,我吃东西不怎么挑,而且我向来都喜欢这样吃。用方非的话说,小笼包是面包肉,小馄饨也是,杨娟娟你不能换个花样?结果,小笼包换成了生煎,他当场就无语了。以前我三两口就搞定,现在却用调羹在碗里搅着,没有吃一口。

“不对胃口,没你做的好吃。”我放下调羹,抓了他的手玩。他的手指细长,有点像女孩子的手,却又多了点力度与骨感,是我偏爱的形状。

十指轻轻与他扣着,他也反扣住我,拉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看着我道:“是不是刚才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零食了?”

“什么叫乱七八糟?”我反驳,“是嘴被你养刁了好不好?”

他笑,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缝,我看着,也笑起来,忽然不顾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下,站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停了一会儿才放开,坐回去。他微微地吃惊,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