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吩咐完常来,又看了会书,一时无事就进了后院,想自己问问谷氏到底是怎么了,恰好就在西跨院的门口碰上了刚来进去看谷氏的平氏。

弘晖也有些日子没见平氏了,今日乍见,只觉得比前些日子确实瘦了不少,越发的弱柳扶风,见着弘晖先是一愣,接着几乎掉下泪:“奴婢给爷请安。”

弘晖微微颔首:“起来吧,进去看谷氏?”

平氏仿佛是抑制着心中的喜悦和苦涩,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谷姐姐瞧着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想在跟前安慰。”

弘晖顿了顿脚步问:“到底是怎么了?”

平氏垂着眸咬了咬下唇:“万太医说是吃了寒凉的东西才见的红,福晋派来的嬷嬷说是吃了早上的粥才见不好,所以众人都觉得是粥的问题。”

平氏说的公允,到不见在谁身上扯的样子。

“那你说说你怎么觉得?”

“奴婢不过是个奴婢,主子说是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奴婢只求谷姐姐一切稳妥。”

平氏能是这样的态度,弘晖到满意,同平氏说话的口气和缓和了几分:“你也注意你自己的身子。”

弘晖一开口,平氏忍着的泪终究落了下来:“谢爷的关怀。”

弘晖走在前头进了谷氏的屋子,平氏错后几步看了一眼王峰,见王峰为不可闻的颔首,就知道自己今儿说的好,心里才舒服了起来,忙快走几步跟着进了屋子。

佟贵妃爱护牧瑾,想着天下着雨又抱着孩子,所以特地派人用轿子去接。

牧瑾跟着宫女一直进了内殿,还未行礼就被佟贵妃叫了起来,佟贵妃笑吟吟的道:“快把猫儿抱过来。”

猫儿渐渐大了,面上的表情越发丰富,她又是个喜欢笑的孩子,佟贵妃一把她抱进怀里,她便抓住佟贵妃的手指头依依呀呀的说话,佟贵妃笑的不行:“我们的猫儿在说什么?嗯?真是太可疼人了。”后面的话是对着牧瑾说的,牧瑾瞧着佟贵妃手上今儿没带什么宝石戒指,就是护甲也只小拇指带着一个,想来是怕伤着猫儿。

牧瑾坐在佟贵妃下手轻笑:“是您疼爱她,所以觉得她可疼人,我只说有时候也是个磨人的小人精,有半点不舒服就是哭,直到伺候舒服了才行,往常里吃奶娘的奶,总得奶娘擦洗干净了她才愿意吃,也不知道这么大点的人怎么知道的。”

佟贵妃听得这样的趣事越发开怀:“我们猫儿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又说了几句家常,佟贵妃身边的宫女才道:“听说大奶奶的画工了得。”

这都是场面话客气话,不过是为了圆了双方的面子,牧瑾笑着道:“不过是别人夸赞,我到是想给贵妃娘娘画,只怕娘娘嫌我蠢笨。”

佟贵妃这才接口:“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是求之不得,这样吧,你看那边花瓶里的牡丹,那是我最喜欢的,你就给我画一幅,便是将来枯了,我看着你的画心里也高兴。”

牧瑾应是,跟着的丫头将牧瑾用的颜料、画笔、画布、调色板、清水一一备好,宫女又搬了桌子椅子放在跟前,牧瑾系了自己带着的围裙,这才坐下作画。

佟贵妃抱着猫儿一面在一旁逗弄,一面在旁看,瞧着这画画的样子果真像宫里的那几个西洋画师,且牧瑾确实画工娴熟,想来即便没有传言那样的好,也必定画的不差。

皇上好奇想要看牧瑾画画,佟贵妃怕是下头人特意吹捧,说的失实,所以对这皇上道:“她是王府的大奶奶,难免有外头人故意吹捧,这又不是她有意为之,不若先叫到我宫里来,我看着她画,若是确实如传言那样,我就差人去请皇上过来,那样即不失了雍亲王府的脸面,皇上也能看见好画,岂不两全其美?”

康熙想想也是,没得为了一副画,到后来闹的儿子也失脸面。

不过是花,画起来也容易快,小半个时辰牧瑾勾勒好了轮廓,开始一层一层上色,才上了第一层,佟贵妃眼睛就亮了起来,招手叫了个宫女过来,让去请康熙。这位大奶奶在画画上是有真功夫,早些请了皇上过来,也比只让皇上看成品更有说服力。

康熙果真很快就来了,穿了件家常的一裹圆夹袍只带着个太监走了进来,摆手示意佟贵妃不必行礼,见有个妇人坐在当中画画,便知道这就是雍亲王府的大奶奶了,轻步走到了身后。

牧瑾做什么都专注,尤其是画画的时候,便是周围发出在大的响声都影响不到她,更何况这时候如此的安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她笔上。

随着牧瑾一笔笔下去,那瓶牡丹花仿佛是渐渐的被挪到了牧瑾的画布上,一点一点的清晰逼真起来,牧瑾有意为之,将原本的光线调的亮丽了些,越发显的这一束牡丹富丽堂皇的好看,到是真实存在的那一束仿佛成了假的,失去了颜色。

牧瑾打量了几眼做完的画,觉得还算可以,微微舒了一口气,猛一抬头,见身旁站了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自己到是吓了一跳,佟贵妃忙笑着打圆场:“这孩子,作画太专心了,还不见过皇上!”

那么多的儿媳妇孙媳妇,康熙哪里记得清,牧瑾又没机会见着康熙,自然也不认识,佟贵妃一说,她才忙跪下行礼。

康熙坐在了上首的榻上,叫了牧瑾起,又赐了坐,和蔼的同牧瑾说话:“你是隆科多的嫡长女?”

牧瑾应是,康熙微微颔首,又问:“学画学了多久?”

“自会写字起就在学画,因为平日里喜欢,就是后来先生辞去,我自己往常也总画画,所以画画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自己到琢磨出了这么一套画法。”

康熙笑着同佟贵妃道:“可见勤奋是最好的老师,那些西洋画师画画还是从师父手里学的,她这画法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己悟出来,可见大清比起那些蛮夷之帮的人还是聪慧有能耐。”

佟贵妃应和道:“蛮夷之帮怎么能够跟大清相比?若大清的人真将心思用在某处,自然不是外人所能比拟的。”

她这话说的康熙高兴,看着牧瑾也越觉得顺眼:“你这画朕很喜欢,说你是大清第一也不足为过!”

康熙这是在给皇室给满清造势,满人里有才学的人可不是那些汉人和蛮夷之人能相比的,牧瑾自然不能厚着脸皮就受下,忙起身道:“牧瑾实在愧不敢当,不过习画数十载,哪里敢当这样的称呼,比起那些先人前辈实在算不得什么。”

康熙笑着道:“你不必谦虚,朕说你是,你自然就是!”

佟贵妃也道:“皇上是金口玉言,即能这样夸赞你,自然是有原因,快坐下吧。”

牧瑾这才坐下,佟贵妃又对着康熙道:“只怕皇上您今儿一句大清第一,明儿求她作画的人就能踢断门槛了。”

牧瑾立时就从佟贵妃的话里听出了好意,她这是要求皇上一句话,好让牧瑾有理有据的挡住那些可能的麻烦。

康熙笑着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她是雍亲王府的大奶奶,平日里事肯定也不少,哪里是别人说让作画就能作画的,这不成了笑话!”

佟贵妃笑着叫牧瑾:“还不谢过皇上,皇上这是爱惜你呢!”

牧瑾忙起身谢恩,又真心实意的谢过佟贵妃,这确实是个宽厚的人,时时处处都能想着别人,实在让人不尊敬都难。

康熙要牧瑾明儿接着过来给佟贵妃画幅肖像画,皇上下旨牧瑾自然不能违抗,才说着话外头请平安脉的太医过来了,宫女进来回话,佟贵妃才说要挡了,康熙摆手:“让进来吧,也不费什么事。”

宫女领了请脉的太医进来给佟贵妃请脉,佟贵妃瞧着牧瑾也在跟前便道:“他为女子看病最拿手,也让他给你请个脉。”

牧瑾不能有孕,想来上头的人还未必知道,她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嚷出来,佟贵妃似乎看出了她的顾忌:“他是个懂事的,你只管让他给你瞧瞧。”

牧瑾又想,这事情本就是纸包不住火,或者皇上如今还算看她顺眼,不会将这事当回事也未可知,她便伸出了胳膊,那太医替牧瑾细细的把了脉,笑着道:“大奶奶想必平日里是个极会养生的人,身子十分健朗,只因为生孩子的时候损了几□□子,所以才多少有些不足,奴才给大奶奶开几幅汤药,大奶奶吃完,必定能在生贵子。”

牧瑾有些发愣,不是说她不能生育了么?怎么这太医说的会是这样,或者是佟贵妃说的这太医懂事,故意这样说?太医仿佛是看出了牧瑾的疑惑,忙又补充:“这样的话奴才可不敢乱说,大奶奶只管放心就是了。”

是啊,若牧瑾不能生,太医却说能,这不是自砸自的饭碗么?若是牧瑾不能生了,大可不必往生孩子的话上扯,太医又不是蠢材,难道会故意给自己惹的一身骚?

牧瑾还在出神,佟贵妃已经吩咐宫女下去拿了方子给牧瑾抓药,外头又有太监报:“德妃娘娘来了!”

佟贵妃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牧瑾原本是德妃的孙媳妇,只因为她待猫儿亲厚,又为这事惊动了皇上,叫了牧瑾来宫中画画的事,皇上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德妃这会知道过来凑热闹了,怎么不早对这娘俩宽厚些?也可见什么都是命里早注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生育

德妃听说牧瑾画画终究惊动了康熙,知道必定是入了康熙的眼,这才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进来行了礼在贵妃下首坐下,笑着道:“本是听说牧瑾抱着猫儿进宫了,好些日子没见实在是想念,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不想皇上也再此。”

佟贵妃垂眸一笑:“到是我夺人所爱了。”吩咐一旁抱着猫儿的奶娘:“快给德妃娘娘抱抱!”

佟贵妃瞧着是好意,德妃看见个胖乎乎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一时到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牧瑾瞧着德妃手上的护甲戒指亮闪闪的好看生怕德妃伤着猫儿:“这孩子皮实,当心弄皱了额娘身上的衣裳,还是孙媳来抱吧。”

德妃竟有些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着牧瑾抱着猫儿坐下,才笑着道:“你这孩子也太谨慎了,我是她祖母,便是弄皱了衣裳又有什么?”

康熙是过来松缓的,瞧见这几个女人又开始勾心斗角了,也没了兴致坐下去,便起了身:“朕先走了,你们坐着聊。”

德妃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同佟贵妃和牧瑾送走了康熙,又坐了回去,也只说了几句话,笑着看牧瑾:“你也叨扰了贵妃娘娘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这话立时就将自己和牧瑾划到了一个阵营,佟贵妃到成了外人。

德妃开口牧瑾也不好反驳,只得随着德妃一道起来,佟贵妃到不介意,笑着道:“有空就带着猫儿进宫来看看我。”牧瑾应了是。

出了承乾宫,德妃才淡淡的同牧瑾道:“你是个聪明孩子,远近亲疏,想来你也能分辨明白。”

德妃显然没有从牧瑾这次进宫上捞到什么好处,但牧瑾也明显的给佟贵妃带了亲近康熙的好处,因此德妃才要敲打牧瑾,别忘了她德妃才是雍亲王的亲生母亲,才是站在他们这边利益上的。

牧瑾自进宫立时就成了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长辈们说什么她都应是,至于到底有没有当回事那便不好说了。德妃似乎也能看来,皱了皱眉,不再多说朝着永和宫走了过去。

牧瑾在身后朝着德妃行了一礼,带着丫头朝宫外走去。

雨还是一直在下,凄冷的深秋里,街上也并没有多少人,牧瑾坐在马车里怔怔的出神,半响吩咐夏青:“跟车夫说,去四九城最大的医馆。”

夏青忙应了一声,朝着外头的车夫吩咐。

牧瑾手里抱着个手炉,散发着丝丝的暖意,微闭着眼问夏青:“说我以后在不能有孕的,是哪个太医。”

“是府上的万太医,奶奶刚生完孩子就是他请的脉,当着福晋和大爷的面说了奶奶在不能有孕的事。”

“他是个什么来路?”

“听说原是太医院张太医手下的徒弟,王爷在宫里的时候就认识他师傅,后来万太医出了师,王爷也做了王爷,就向太医院要了万太医过来。”

这么说这个万太医确实是有些背景的,而且可能还有些不为人道的用处。

见牧瑾沉默了下来,夏青便也不再多言,坐在牧瑾身边替牧瑾轻柔的捶腿。

马车忽的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道:“奶奶,回春医馆到了。”

外头的婆子撑起了油纸伞,夏青先下了车,叫了医馆的小厮说了几句,小厮不住的点头,夏青这才回身请带着帷帽的牧瑾下车,早有医馆的婆子领着牧瑾一行往内堂走去,不一会请出了个白须老者。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雨也越下越急,还不见牧瑾回来,弘晖有些烦躁的在堂屋来回走动,等听见外头丫头的声音,他才安静了下来。

牧瑾的身上似乎沾着湿漉漉的雨水,将缕缕的寒气带进了屋子,垂着眼眸看似平静,又好似这雨天一般,黯然冰凉,丫头们七手八脚的替牧瑾脱了斗篷,又侍候她换了干爽的衣裳,牧瑾喝了一碗热热的茶水,脸上的颜色才缓了过来,笑着叫了声“爷”。

弘晖点了点头,叫她坐下:“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是不顺当?”

牧瑾腿上盖着个狐狸毛的毯子,手里还抱着暖炉:“到也不是不顺当,只是回来的路上去了趟回春医馆。”

弘晖皱眉:“回春医馆?你即不舒服,那回来看就是了,何必去那里?”

昏暗的光线下,牧瑾似乎垂眸勾着嘴角嘲讽的笑:“今儿我在贵妃娘娘宫里恰好遇上太医请脉,贵妃娘娘让太医也替了我看了看,爷猜太医说了什么?”

牧瑾笑了笑,自己接着道:“太医说我身子极好,只是生孩子的时候损了几分,稍微调理就能再得贵子。”

弘晖的脸色渐渐变的不好。

“爷问我为什么去那里,就是怕冤枉了好人,所以去回春馆请李回春老大夫替我把脉,结果跟太医说的几乎一样,就是方子都不差什么,爷瞧瞧。”

李回春是四九城里人人公认的医德医术并重的好大夫,偶尔皇上也会请他进宫把脉。

夏青忙将两张方子拿出来呈给弘晖。

方子确实一样,都不过是温补的药材,也可见病人并没有什么大病,只调理就好。

这原本是个好消息,此刻却显得沉重了些。

去福晋院子的丫头刚好回来,进屋道:“福晋说即没有什么事,让奶奶就不必过去了,早点休息,也累了一天了,明儿早起在说。”

牧瑾应了是,打发了丫头下去,屋子里一时就没人说话。应嬷嬷、访蔓夏青几个听着这事到是先高兴,只要能生育就好,至于后头到底是谁在捣鬼,那到没什么,早晚揪出来就成。

弘晖微微闭上了眼,那幽深的眼里的一切就在不是外人所能窥探的了:“你即能生育,那就是好事喜事,万太医自然要惩处。”

牧瑾落了泪:“我不是那不懂事的人,万太医能这么做必定是因为后头有主使,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我,便是以后要提防,也知道提防谁。”

弘晖却忽的笑了,握住她的手,替她擦眼泪:“这到委屈上了,我又没说不惩处万太医,就是他在有用处,以后也在不敢放在府上了,大夫没有医者之心,谁还敢用?”

牧瑾渐渐收住了泪,委委屈屈的问:“爷不骗我?”

弘晖捏了捏牧瑾的脸颊:“我就瞧着刚回来的时候脸拉的有二尺长,只当是谁给了你气受,却原来是在气这个,一个奴才而已,难道还能让他翻了天,爷为这事也犯不着骗你。”

牧瑾这才高兴起来,擦干了眼泪,又殷勤的替弘晖捶腿:“我还有个想法,万太医说谷氏是吃了寒凉的东西,我去查一点破绽都查不出,如今看他这人不可信,我便想,说不定谷氏根本不是吃了什么寒凉的东西才见了的红,也可能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若不是万太医有意误导,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所以,爷看能不能选个合适的日子,让常太医给我和谷氏当着福晋的面都请个脉,这样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王爷和福晋自然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牧瑾像个孩子一般,立时就忘了刚才的烦恼,到让弘晖看的心软,张口就答应:“这不是什么事,这事一准成,你早些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牧瑾欢天喜地的应了,送着弘晖出了院子。

弘晖去见了胤禛,将牧瑾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万太医这个人心术不正,极有可能被别人利用,即使张太医确实有用,但也不能为了万太医这种人坏了事。”

张太医是胤禛在宫中的棋子,因为胤禛手上捏着他的徒弟,因此胤禛总能知道宫中皇上以及各位妃嫔的身体状况,皇上年纪大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归天,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才能够清楚的掌握住做事的分寸。

胤禛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破坏跟张太医的盟约。

弘晖垂了垂眸道:“阿玛的顾虑我知道,只是时至今日,谁也不能保证,张太医没有变心,而万太医又确实是一心一意的跟着张太医,他这个人不查不行。”

胤禛半响才道:“你说的有理,这事情你去办吧。”

弘晖应了一声,退出了胤禛的书房,回了安居院自己的书房,招手叫了他自己的几个亲信安排,这一处理就是整整一夜,第二日晌午就得了结论。

这万太医平日里看起来少言寡语,但实在是个人物,从李氏到年氏,从年羹尧到李知府,甚至武氏的阿玛武知州,都跟这万太医平日里有来往,他八面玲珑,处处留好,问起下人来竟然谁都夸赞一声,连弘晖自己都有些吃惊。

其实更要命的是,他在八阿哥未倒台之前跟八阿哥有过好几次的联系,只这一样就足够致命了。胤禛得了消息,半响才冷声道:“把那个张太医好好查查,若他没什么,那么以后继续合作,若不然就只能处理掉。”

牧瑾只知道第二日她从宫里回来,福晋就带着常太医过来给她和谷氏请安,却不知道这事情牵扯良多,要做到有多不易,到底是亏了弘晖使劲,要不然她这事也未必能这么快公开。

连万太医都一块请了过来,常太医先给牧瑾把脉,说的话跟先前两个大夫说的没什么区别,如今三个人这样说,牧瑾才算完全信了,止不住的落了泪,果真上天待她并不刻薄。

跟着的人面色各异,这位大奶奶如今要宠爱有宠爱,要能力有能力,若真是在生个阿哥,那就真的如虎添翼了。

谷氏还在榻上躺着,面色止不住的苍白了起来,眼虽是闭着,但那不停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恍如悬在半空一般,脑子里又在嗡嗡的响,听得常太医在一旁说话:“......当是桂圆吃多了,才会见红。”

一句话就将牧瑾的干系全部洗脱了。

牧瑾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谷氏,满眼的冷漠,谷氏的身体却已经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福晋不愿插手牧瑾院子里的事,因此并不说别的,只开口道:“万太医年纪尚轻,难免有出错的时候,罢了,罚上一个月的银子,自己引以为戒。”

这个沉默少言的男子,依旧弓着身子低着头,牧瑾实在看不来他的神情,只听的他轻应了一声是。

不知道这件事是就这样算了,还是现在的一切只是为了后面的行动而掩人耳目?

福晋走的时候还带走她派给谷氏的两个嬷嬷,这便算是向牧瑾表了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攀扯

牧瑾缓慢的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漠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谷氏:“是你自己说,还是让别人替你说?”

谷氏怎么也没料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她还是闭着眼,只是护着肚子,尽量哀求又诚恳的说话:“奴婢有错,奴婢不该吃多了桂圆,并不自知,还以为是粥喝坏了肚子,给奶奶也惹了一身事。”

牧瑾冷笑,都到了这会这个谷氏还在狡辩:“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夏青,夏青点了点头招手叫了个丫头在跟前:“珠儿,你来说。”

谷氏猛的睁开了眼,惊骇的望着珠儿。

珠儿便是那个开始的时候打翻了谷氏那碗粥的丫头,夏青记了下来,暗地里找了那个珠儿吓了吓,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小,到底说出了实话。

“谷...谷姨娘早上根本还没喝粥就.......就肚子疼,奴婢刚好上前要去看,姨娘把粥往奴婢跟前推,奴婢....奴婢没接住就打翻了。”

牧瑾自始至终看着谷氏:“你还要为自己说什么?”

谷氏这回终于在压制不住自己的惊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哭着爬到牧瑾脚底下:“是奴婢鬼迷心窍,胆大包天,竟然想要为难奶奶,但是奴婢,奴婢真的是被人迷惑的,而且,而且万太医能帮着奴婢这边,根本跟奴婢就没有关系,都是平氏和元氏在后面捣鬼!”

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没有事先通气,万太医就能知道怎么说?

只可惜现在的万太医不能太过惊动,否则,事情只会更简单。

谷氏颠三倒四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平氏说奶奶不会要我生的孩子,还是本家的孩子管用,奴婢就信了,奴婢.......奴婢吐的不行,吃了桂圆却就不吐了,那个嬷嬷说不让奴婢吃,元氏又说肯定是奶奶在后面指使,没安好心,奴婢就背地里的一直吃着,也不敢让人知道!.......奶奶,但这绝对不是奴婢的本心!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万太医会那么说,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没吭声!”

谷氏就是到了这会也还在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隐瞒。

访蔓已经让人叫了平氏和元氏进来,三个人一见面,就相互咬了起来,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自己做了错事却往别人身上推,到是找个人证明奴婢使了坏心呀!”

元氏几乎要扑上去撕咬谷氏:“我是挖了你祖坟还是占了你什么?!你要这么陷害我!谷氏我告诉你!奶奶是不会上当的,你这辈子就生了孩子,那孩子也是跟着你受罪!别指望着孩子救你了!”

这个元氏又粗又狠,说的谷氏几乎闭气,她本身就身子不好,这会越发显了出来。

牧瑾闭了闭眼起了身,吩咐访蔓:“把谷氏扶上床,屋子里的丫头嬷嬷全撤了,只留个之桃在跟前侍候,在生完孩子之前不准她在踏出屋子半步。”

平氏和元氏还跪在地上,牧瑾已经出了屋子,没想到弘晖负手站在外头,她勉强笑了笑:“爷怎么在这?”

弘晖皱着眉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牧瑾垂着眸:“忘了。”

弘晖本是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的,也没料到就见到了他眼中温和的谷氏、娇艳的元氏,柔美的平氏成了这样让人觉得陌生又厌恶的样子。

事情的始末他是明白了,三个姨娘和在一起想给正房奶奶一个下马威,事情败露又互相撕咬,其情其态实在让人作呕。

牧瑾到底还是心软了些,若是她能在狠点,谷氏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就掉了也是有可能,她却选择了适可而止,放了那个孩子一条生路。只是她自己到底被眼前的情景污到了眼,心情也不大好。

弘晖叹气,牵着她的手:“走吧,回屋子歇会。”早上要在宫里作画,回来又是这样的事,确实是费神了些。牧瑾乖顺的点头,由着弘晖牵着她的手回了正院。

谷氏屋子里就留了个之桃,其他都遣了出来,连平氏和元氏都一块起身出来,心里还惊慌不定,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没想到出来就见着弘晖牵着牧瑾的手在前头,吓了一跳吃醋都忘了,只问廊下的丫头:“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姨娘刚进去,爷就来了,一直站在外头听。”

平氏和元氏脸上忽的一片灰败,这下便是牧瑾不找她们算账,她们也都完了,丑态全被大爷看了去,怎么能不遭厌弃?!

弘晖随意的问些牧瑾在宫里的事情:“还都顺利吧?”

“贵妃娘娘宽厚,并不难相处,给猫儿做了不少小衣裳,裹了一包袱,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回来,额娘也看了,说不少估计是贵妃娘娘亲自做的。”

这样看来,贵妃对猫儿的喜欢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这胖嘟嘟的丫头到是有福气,得了贵妃的喜欢。”弘晖这样说着,眼里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进了屋子牧瑾转到屏风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玉色的大袄下系着浅蓝色的裙子,随意又亲切,弘晖正坐在窗前翻看牧瑾看的书,见她出来笑着打量:“怎么也不做身新衣裳,总穿这些半旧不新的。”

牧瑾这会哪有心思理论这些,弘晖想转移牧瑾的思绪,牧瑾自己却总在思索,坐在弘晖对面不由自主的道:“我如今想万太医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说我不能有孕?若我照样生了孩子他这话不是不攻自破了么?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面有大阴谋,若是当时就说我不能有孕,紧接着就有人害的我不能有孕,爷想,这不是早早的就给这人抹平了罪责,以后只怕无论如何也查不出这个凶手。亏的当时刚生完孩子那会没有用万太医开的药材,若不然哪有这会的有惊无险的事?”

牧瑾能想到,弘晖自然也能想到。这宅子里不过就那么几个人,便是查不出,也能猜个□□不离十。

弘晖轻拍了拍牧瑾的手:“爷明白。”这会暂时不能动万太医,否则,到能很快查出来。

弘晖事多,在牧瑾这吃了晌午饭就去了前头书房,才去就见胤禛在跟邬思道商量什么,见他来了,便道:“正跟邬先生说着,弘时年纪也不小了,总在家里也不是回事,我在礼部给他寻了个缺,过两日就让他去。”

弘时的事情上弘晖从来不多言,胤禛即这样说,他便笑着道:“还是阿玛想的周全,让弘时出去历练历练毕竟是好事。”

弘时虽然不争气,但胤禛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这个儿子,这便是胤禛,在子女的身上又严厉又仁慈。

牧瑾这边事情的动静也不小,后宅都得了消息,李氏生怕事情扯到她身上,前所未有的安宁,即便是弘时得了差事,她也没出来炫耀,到是年氏,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面上带着不满来见四福晋:“平氏往常侍候的都还好,大爷不是挺满意么,怎么我听说今儿到受了大委屈,若是她做错了什么到罢了,若没有这又是个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