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铭一愣,笑了笑,伸手去把她的头从胳膊里抬起来,像抓着一只把头藏起来的鸵鸟一样,可笑又可爱。

他看到她哭了,维安憋着又故意掩饰地看向一边,偷偷去擦。

“谁欺负你了?”他的口气很温暖,总是淡淡的,又很认真,维安一直没法把他当做一个讲台上的老师,即使她每天都和他一起背英语,但是……她总觉得宋书铭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的出现像是一种必然,虽然很奇怪,但她每次都觉得好像到了一个正确的时间,宋书铭就会在这里。这本身是超乎想象的,但却在情感上很合理。

他的眼睛像海,包容又深邃,总是耐心地盯着她。

宋书铭没有劝她不要哭,反而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说,“这里也没有别人上来,难受的话,发泄一下也好。”

维安把下巴抵在手背上,抱着膝盖盯着那些情书说,“我不喜欢程安妮和我说的话,她打我的确是我不好,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可现在他们却一起拿我当傻子,宋老师,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她想哭又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书铭笑不出来,拿出些纸巾递给她,那些纸巾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牌子,看上去十分高级。

维安难过至极也不管这些,扯出来胡乱地擦脸,“还有乔御,我不生气他还喜欢程安妮,我只是难过……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问我做不做他女朋友?他给我希望,现在又说我只是他无话不说的朋友,朋友是这样耍着玩的么?”

真是个傻姑娘。

宋书铭弯腰把那些情书都整理好,放在她手上,维安看着那些东西,想起自己写它们时候的心情,“我高中就喜欢他了,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也许……老师也知道的吧,女孩子,总是喜欢他那样的男生,何况他每天都坐在我身边。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他起来念英语课文,声音很好听,我就觉得自己喜欢他。后来高三分班,他还是和我一个班,坐了同桌,这应该就是缘分,我想要坚持下去。”

沉浸在青春之中的孩子,喜欢这件事如果没有惊天动地,就总是想要细水长流的。

她一直说,好像把憋了三年多的话都要说出来一样,对象不是乔御,而是宋书铭,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但对方一直没有打断,耐心接受她的故事。

很幼稚的一场暗恋,她喜欢那个好看的同桌,可那个男孩子脾气很不好,又冷又硬,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说到最后,那包纸巾都用完了,维安终于累了,这一次不是脸肿,是眼睛肿了。

她抬眼看着他,又像小动物一样可怜又可爱,闷闷说着,“老师……抱歉,我应该专心背单词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么?

宋书铭只是有些无奈地示意没关系,又问她,“你真的叫维安么?”

“是啊。怎么了?”

“没事,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但是……她不是你这样的性格,她很漂亮,有长头发。”

维安把苦闷都倒出去后好像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转了转眼睛往宋书铭那里挪了一下,然后小声问他,“老师,你听了我这么多秘密,也告诉我一件吧,你说的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宋书铭没开口回答。

她自顾自地想,又问,“啊?你总叫我安妮……不会吧,程安妮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虽然她的确漂亮,是长头发……但她和我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身边的人推了推无框眼镜,想要解释,但维安却没给他机会,仍旧疑惑地说,“老师,你是不是喜欢程安妮?”她突然有点紧张看着他,“如果是的话,老师千万不要和我玩这种游戏了,我不喜欢被人拉去背黑锅,我不是她,老师可以去找她说这些。”

维安可不想再自作多情地陷入别人的爱恨里了。

宋书铭看着她激动地不停发话,最终忍不住打断,“等等,我不喜欢什么程安妮,你想错了,我说的那个人,是我妻子。”

维安安静下来,看出他表情瞬间不一样了,于是小心地问,“那她……”她觉得有些不礼貌,却还是好奇。

灯光下,宋书铭温柔的眉眼染上不一样的光影,就像她在画纸上涂抹的暖灰,一层一层覆盖上去,最终化作淡淡的微笑。

这句话在他心里徘徊很久,最终欲言又止说出来。

“她死了,病死了。”

对于还在校园里的学生而言,疾病和伤痛显得太过遥远,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死亡和爱情之间的关系她还不太能理解。

维安不敢再问了,闷头自己收拾东西,宋书铭起身帮她把那些找回来的情书放进包里,看着灯光下的女孩,突然有些动容。

他揉揉她的头发问了一句,“别伤心了,我追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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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书包的女孩愣住了,想了想看着他说,“老师别逗我了,我没事的。想开了,其实我喜欢乔御是我的事,他要和谁在一起,和我也没关系。”

宋书铭却格外认真,“没有开玩笑,说真的,和我在一起吧。”他伸手替她拉直了羽绒服的拉锁,再次解释,“你发色浅,在灯光下看过去,真像那个音乐剧里的Annie,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和你说的那个女生没有关系,不要误会了。”

维安愣愣地点头,又摇头,“宋老师,你是老师……这种话……我不会信的,别逗我了。”她抱着书包和他再见,不给对方再多说的机会,急匆匆地下楼回去了。

夜里,宿舍的隔音不好,上下层之间由于水管相连再没有什么秘密了,维安一直在听楼上的女生聊天,中心内容是怎么找个高干嫁出去。

程安妮果然回宿舍了,维安自然也睡不着,她一回来就往维安的床上钻,偷偷凑在她耳边说,“我就知道你最好,没把我打你的事说出去,乔御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和他说的。”

维安心里凉凉的,拉了拉被子,只说,“没有,我说这些干什么,他和我只是每天吃个饭,聊聊高中的事,没别的。”

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至交好友的地位上,干脆就让自己坐实了这个名分吧。

程安妮显然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放心地又拍拍她和她躺在一起问,“对了,我记得你不是也有个喜欢的人么,把情书拿来给我,作为补偿,我替你去找他说。快告诉我是哪个系哪个班的,我帮你搞定他,肯定让他接受你。”

维安心里难受,翻了个身摇头,“不用,我不想表白,以后也不写情书了。”

对床的顾梦梦恰到好处地惊醒,听见她们两个人的动静起来了,她爬下床去倒水喝,喝道一半奇怪地问,“对了?维安,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也是高中同学么,安妮他男朋友也认识吧?你让他帮忙去问问嘛。”

这事维安当时只和顾梦梦说走了嘴,这会儿被她一提醒,维安紧张不已,生怕程安妮明白过来。

好在程安妮只是咯咯笑得止不住,在床上挠维安的痒痒,边闹边逼问她,“乔御也认识?那你快说是谁,我明天问问他是什么人能让你记了这么多年?”

她蒙头装睡,程安妮索然无味地爬回了自己的床,过了一会儿,那边床上传来一阵叹息,顾梦梦还没睡着,傻傻地问,“安妮,你又怎么了?”

程安妮苦恼不已,“你们说,我怎么才能顺利混进乔御他们班上听课呢?我想多陪陪他。”

顾梦梦真的翻过身不睡了,替她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问,“老师一般只是点名吧,多一两个人又看不出来,你进去也没事。”

“可是他们专业的女生太少了,班上一共就五个,我一进去太明显,老师肯定觉得我是为了男生去的。”她说着说着突然琢磨过来,“维安?你陪我一起去吧,老师要问,我就说你和我的选修课想选工学院,因为不知道难度,所以先来试听两节,这样你我做伴,他们也不好轰咱们出去。”

维安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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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穿插在课程之中不断进行,学校大一的课总是琐碎又麻烦的,除了应付这些,维安作为电灯泡的生涯似乎又开始了。

不知道乔御是不是为了挽回程安妮而把维安的地位抬高许多,导致程安妮竟然真的把她当成他们两人共同的好友了,什么也不避讳。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里面,总要有一个尴尬站在他们身后的傻姑娘,傻姑娘需要充当端茶倒水的角色,然后在出事的时候为他们做挡箭牌。

幸福总是需要衬托的。

于是维安在他们的幸福中夹缝求生,被迫陪着程安妮跑去工学院听课,看着她从家里做好早餐带给乔御。

这样的地位让人无法回避,偏偏乔御见了她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很刻意地摆出疏远的样子。

他家境很好,虽然是大学生,但总是买很多昂贵的礼物带给程安妮,有的时候,程安妮会很苦恼地捧着两条一模一样的名牌丝巾走到维安身边,边抱怨边说,“他不知道我已经有这款了,买多了,送给你吧。”

维安当然不收,但是程安妮总是想尽办法让顾梦梦送到宿舍,摆在她床上,维安反反复复还过几次,程安妮总是不高兴地说,“你不把我当朋友。”

这句话的定性后果就太可怕了,朋友两个字在什么时候都是重要的,女生之间将这样闺蜜的关系看得很重要,维安实在为难,后来就干脆收下了,放在床下的小柜子里,从来没动过。

日子过得永远比想象中更快,又是一个星期五,早上维安看手机才发现今天已经是12月1号了,手机报说冷空气再度降临澜城,她躺在被窝里直接打了个喷嚏,果然更冷了。

唉,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果然……维安把被子拉高遮住脸,一抬手,不小心碰到些东西,哗啦啦的声响。

她只好又翻身起来在枕头下边摸了半天,摸出几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