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岁的郑天翼一人独居,虽无人管束乐得清闲,却也寂寞难耐…

刘玉珍的电话恰逢其时和投怀送抱,两人**一般地搞在了一起。

最先觉察到两人关系的不是王玉芹而是看似大大咧咧的朱广富,他早就看上了妻子漂亮的表妹却因为妻子管得紧无从下手,谁想到让小白脸郑天翼拨得头筹占到了大便宜,心里不服得很,妒火中烧的他先是想到要告诉郑天翼的老婆,让他老婆到他单位闹去,让他前途尽毁…可转念一想…他改变了主意。

在众人的印象里朱广富是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存在感极低不说,有些事旁人也不太背着他,他曾听人耳语郑天翼不光是靠着老丈人跟一把手的老同事老朋友关系年纪轻轻就爬上来的,还靠着家“传”的本事,能掐会算甚至还会改运。偏他们单位的一把手信这个…

朱广富想着…如果他能改一改自己的运,让自己有儿子还能大富大贵…岂不是比出一口气更好?

于是在一个周末,他假借表妹的口气传了张纸条给郑天翼,自己则在公园的长椅上等着他…

郑天翼看见是朱广富来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朱大哥…”他笑嘻嘻地跟朱广富打招呼。

“咱们现在这个关系,叫大哥合适吗?”

“您说我该叫您啥呢?”

“是不是您应该跟着玉珍叫姐夫?我瞧着玉珍这两天整天找酸东西吃,不会是有了吧…”

“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啊…我跟玉珍…”

“你装,你继续装啊!听说你媳妇要生了,要不要我找玉珍去看看你媳妇去?”

“姐夫…”郑天翼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中华烟抽出了一根敬给朱广富,“姐夫,咱们俩个也认识好几年了吧?就算看在玉珍的面子上,您也不能这么对小弟啊。”

“呵呵呵…别提玉珍,玉珍还是个孩子呢!说是十六那是虚岁!她生日小!连十五周岁都没满呢!你这是诱J幼女!犯法的!幸亏她姐不知道,要知道的话准报警抓你个臭流氓!”

郑天翼见朱广富放狠话却没多少凶色,再说了,朱广富想要借着刘玉珍搞自己,早就悄无声息地搞了,怎么会约自己出来,原本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知道朱广富现在话说这么狠无非是想要多勒索一些,他虽然工资卡上交老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是看着光鲜却没太多油水,也是攒了些私房钱的。

“姐夫,我都叫您姐夫了,您有事就尽管开口吧。我这些年存了点私房…”

“我不要你的钱!就你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朱广富道,他这些年确实赚了不少钱,“我听说你能写能说还能掐会算,你替我算一卦吧。”

郑天翼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朱广富会跟他提出这个要求,他所谓的能掐会算全靠看书自学,母亲的本领归根结底是眼睛好,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鬼、神以及气运…家里的卦书和所谓的掐算不过是掩人耳目,母亲说人在走什么气运,身上就会有什么光彩…却没有跟他细说过,说了他也看不见,他只知道母亲在点香替人算命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能看着一个人,看到他几年后的大体经历。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跟朱广富说实话,只能像哄自己的领导一样的哄他,“现在咱们在这里没办法算,这样吧,你跟我回家,我回家给你看。”

他带着朱广富回了家,根据朱广富的生辰八字推算了起来,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郑家人每个人都有异能,就算是他自己说是言灵,其实预见能力也超过一般的三流相师了,只不过言灵的本领太强大了,掩盖了别的能力,借着寻常相师常用的媒介算命,准度是相当不错的。

“朱大哥,您的八字很好啊,命里有子不说更是长寿相。”

“命里有子?你别哄我,我哪里来的子。”

“您命里注定要晚得子,但是一定是有子的,财运也很好,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吧,至少是一生不愁吃穿的命。”

朱广富眯了眯眼睛,“你是在哄我吧?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种假话就能把我哄回去!老子不要不愁吃穿,老子要大富大贵,你有法子吗?”

郑天翼那天觉得自己的状态特别好,不知怎么陷入了某种状态,好像是有什么要从身体里喷薄而出一样,他闭了闭眼睛,感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边蹭着他的小腿,痒痒的,像是小时候…

他低下头…笑了…再抬起头时,笑得无比的舒畅。

“可以,可以改运,只是改运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命里还有一条线,能够大富大贵身为一方豪富,只是命中无后,寿元要减三十年。”

朱广富笑了,他根本不信郑天翼的话,郑天翼根本是在吓唬他,他哈哈大笑,“好啊!只要能大富大富,无后算什么啊!减寿?人活太老有啥意思啊…行!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郑天翼挑了挑眉。

“愿意。”朱广富点了点头。

“明日子时,你来我家,我帮你改运。”

“我需要买啥东西不?”

“啥都不需要,你人来就行了。”

朱广富走了之后,郑天翼从沙发上滑落,跪蹲到了地上,“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他轻声说道。

沙沙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做答。

“我很想你啊!都是那些人害死你的,你死之后,妈妈不准我再走那条路,让我考学,让我当官…可我还是很想你…很想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他伸出手,感受着毛绒绒的东西蹭过他的手心,“咯咯咯…”他像孩童一样地笑了起来。

第31章 四叔的故事(二)

郑天翼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买齐了东西,替自己造了个简易的堂子, 又买了改运需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他本来并不知道要买什么, 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买,他骑着自行车, 跟着感觉“听”着指引,一步一步买到真正需要的“真货”。

到了第二天子时, 朱广富来到郑天翼家里时,他家已经大变样了, 小卧室里供着堂子, 香火味萦绕一室, 郑天翼让他躺在铺在地上的红布上…替他改运…

朱广富本来并不相信郑天翼有这样的本事,可躺在那里时, 他忽然懂了…郑天翼真的在替他改运,减寿?无后?他有些慌乱了, 想要逃走,郑天翼按住了他的两肩,“你已经对神仙许下了心愿, 这个时候走的话会惹恼神仙的,再说…只要能大富大贵,无后和减寿又算什么呢?你愿意一辈子窝在餐馆的后厨炒菜吗?你的战友除了是城里人有城市户口能安置工作,哪里比你强呢?还有你老婆, 别看她对客人客气,对你越来越粗暴,简直是只母老虎!你也喜欢刘玉珍吧,只要你有了钱,有得是比她还要漂亮的美女投怀送抱…”郑天翼的声音低沉,顺着耳朵一直传到他的脑子里,除了郑天翼的声音,朱广富再听不见别的声音,这一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有魔力一样,一笔一划地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算是他喝酒喝到忘了自己是谁,都没有忘记这一番话,他被催眠了一样想着郑天翼描绘给他的美好生活,是啊,无后算什么啊!多少老人养了七八个儿子最后老无所依?减寿又算什么啊,你看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躺在床上拉尿都不能自理,人人嫌弃…

就在那一晚上,朱广富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不到一周之后,他听从郑天翼的指点,不顾老婆的反对贷款扩大了经营,租下了更大的店面,外请了厨师多加了服务员…饭店改成了XX酒楼,生意果然红火更胜从前。

至于刘玉珍…她果然怀孕了,郑天翼带着她去做了人流,替她租了房子,时常去照顾她,刘玉珍心里眼里只有情郎,就算是没有名份,就算是她刚出了小月子,情郎就做了父亲,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她仍无怨无悔。

就在朱广富生意兴旺,郑天翼和刘玉珍恋□□热时,王玉芹也得到了好消息——她怀孕了。

得知此事的朱广富并不十分的高兴,无后两个字像一块石头一样的压在他的头上。

这一胎留不住,老婆怀孕月份小时,他这样想着…

这一胎肯定是女儿,老婆月份大显怀时,他这样想着…

老婆十月怀胎一朝产子,替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时,他愤了,儿子!怎么会是儿子!这个儿子肯定不是他的!也许…他又去找了郑天翼,郑天翼替他掐算过之后肯定地说,改运已经成功,他命中无后。

男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花心,可以垂涎妻子的表妹,可以跟饭店里新来的服务员勾搭到一起,但是——妻子一定要忠贞!他绝对不能替旁人养儿子!

从那之后,他开始找茬跟妻子打架,对儿子不闻不问不说,还经常因为儿子啼哭斥骂甚至动手,王玉芹一开始还忍他,后来他把三个月的儿子从床上踢到了地上,孩子直接背过气去了,差点儿没命,王玉芹再也不能忍了,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她本以为朱广富是因为发财了变了脸色,想着有了儿子他早晚会心软,谁知在娘家等了三个月,朱广富竟然连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们母子。

王玉芹的娘家爹妈也急了,姑爷出息了,变成了大老板金龟婿,自家女儿也生了大外孙子,怎么姑爷就变脸了呢?他们带着女儿和外孙子去找姑爷,得到的却是姑爷的冷脸,“我问过城里的明白人了,我跟玉芹结婚的时候她年龄不够,我们俩个没领证,不算是两口子,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不仁义的人,这两万块钱是我给她的生活费。”

“朱广富!你!你是畜牲!你陈世美!你!”

“王玉芹,我本来想当着你爸妈给你留点脸,我问你,那个野种是我儿子吗?“

“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我实话跟你说,算命的替我算过了,我命里无后!无后懂吗?没儿子!我没儿子命!”

王家本来以为是姑爷抓到了女儿跟人通奸,没想到他竟然说是算命的说他无后,面面相觑几近无语,王玉芹一拍桌子,“都啥年代了,你竟然信算命的不信自己老婆!咱俩整天在一起,我是啥人你不知道吗?我在外面找野汉子我找的是谁!你把这人找出来!你今个儿不把人找出来我就死在这儿!”

“你别拿死吓唬人!爱死不死没人理你!两万块你爱拿不拿,有本事你上法院起诉我去!”朱广富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王家两老知道姑爷的话实在没道理,可是你看这人来人往的酒店,这哗哗的钞票,自己家的大外孙子…两老扑通一声跪下了,“广富啊,玉芹让我们惯坏了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不管咋地你们俩个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俩老给你跪下了…求你大人有大量…”

“爸!妈!你们咋给他跪下了呢?”王玉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会下跪,“别啊!别这样啊!朱广富!你还是人吗?当初咱们开饭店,是我爸妈背着嫂子拿出棺材本借钱给你的啊…”

朱广富冷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朱广富!你站住!玉珍呢?我答应了她妈得把玉珍带走!”王玉芹指着他骂道。

“玉珍?玉珍现在过好日子呢!才不会跟你回家!”

“原来…原来…你们俩个好了…难怪…难怪啊…”王玉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成真了,表妹成了丈夫的新欢,所以丈夫才会这么绝情,她心里对丈夫的最后一丝留恋也被击得粉碎…她拿起了桌上的钱,扶着两位伤痛欲绝的老人…离开了装修得像皇宫一样的酒店。

我呆怔地坐在那里,听四叔讲完他和朱老板的故事,改运?他竟然能硬生生地替朱老板改运?朱老板临死之前知不知道他落入了我四叔的圈套?自己用寿元和儿子一生幸福甚至生命换来的所谓泼天富贵,最后成了我四叔的战利品?“四叔,您这么做…不怕报应吗?”以我对四叔的了解,朱广富威胁他的时候,四叔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搞死朱广富了吧?可是刘玉珍是四叔的女人啊…怎么变成了朱广富的妻子?

“报应?”四叔笑了起来,“朱广富是自己作茧自缚,他命里有两条线,一条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小饭店老板,混个小康水平,儿子呢大学毕业当个小白领,到老的时候含饴弄孙;另一条线是冒险投资扩大经营,钻营勾连包娼庇赌,虽置下偌大的家业,儿子却早丧,自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五十二岁寿终。我没有替他改运,只是指明了他的另一条路,抛妻弃子因果都是他自己的,他没有因为怀疑儿子不是他的抛弃原配,也会因为外面的花花草草抛弃原配的。要说报应…也是他自己的报应。”

“刘玉珍呢?她怎么会变成朱太太?”

四叔神秘地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接起了电话,“喂?亲爱的…你到洛杉矶啦?有没有发现我替你准备的惊喜?我跟你说哦,好好布置我们的新房子,不把我送你的卡里的钱花光,不准回来哦。”

“我?我乖啊,我当然乖啦,正跟多多一起喝茶呢…就是我侄女啊…跟你提过的…嗯…知道啦,肯定不喝酒,肯定乖乖的,么么哒…”四叔挂断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是你小四婶。”

我…我…我…我特么的不问我有几个四婶了,我能不能问问…“我有几个弟弟妹妹?”

“不多啊,除了郑帆跟丽雅,我只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就是你小四婶在美国生的。”

行,四叔你行,我真的是被气乐了,厉害啊,厉害,“刘玉珍是怎么变成朱太太的?”

“嘘…”四叔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亲爱的,怎么这么慢啊…你老公要饿死啦!”

“在做SPA…好吧,你慢慢做吧…我等着你…不要着急,你跟宝贝至少要做一个钟哦。”四叔挂断了手机看着我,“她想要做人家太太,朱广富又喜欢她,我当时是不能离婚的,于是我就顺水推舟了,至于宝贝…我原来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我的女儿,直到她渐渐长大,显露出了郑家人的能力。”

“四叔,你跟我说过要说真话的。”我看着四叔的眼睛。

“哈哈哈哈…”四叔笑了,“多多,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跟你聊天,其他人都太蠢了,我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好,我告诉你,那个时候我已经认识你另一个四婶了,特别有才华的一位女诗人,刘玉珍嘛…除了脸能看性子好之外,没有什么优点,又越来越粘人了…恰好朱广富一直喜欢她…她老家的人也在传她是朱广富的女人,有一天我从外地办事回来把他们俩个捉奸在床,刘玉珍说是朱广富强女干她的,我信…但是…信归信,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又不可能娶她,只好‘劝’她嫁朱广富喽。”

下限…四叔,你有下限吗?朱广富的气运都是四叔改的,没有四叔的默许甚至鼓励,他敢动刘玉珍?劝说…呵呵呵…好一个劝说啊…难怪奶奶对他心寒至极,甚至跟他要子宫的“租金”,这样的四叔,我跟他同处一室都觉得几欲呕吐。

“四叔,你让我恶心。”

“哈哈哈哈…”四叔笑了起来,“多多,你啊…你受你奶奶的影响太深了,四叔的故事难道没给你启发吗?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被你爸妈连累,不停地换工作,靠着替别人捉鬼赚点零花钱,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发财?买鬼宅吗?赚得钱还不够我一晚上打麻将赚得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姓孔的那小子跑了就跑了,就凭你的本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家庭嫁不进去?多多,眼光放远些,不要计较那些世俗的东西。”

“五弊三缺呢?四叔,你缺什么?”

“我?我是孤啊!从头到尾孤孤单单孑然一身,你奶奶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吧?我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妹妹的孩子,我爸是个被人打瘸了的□□,你姨奶奶仰慕他的才华,非要嫁他当老婆,谁知道我爸爸光腿被打坏了,脑子也被打坏了,好的时候呢斯斯文文连老鼠都舍不得伤害,疯的时候摔东西打我妈…我妈连怀了三个孩子都让他打流产了,我要不是命硬估计也被打死了,咱们这样的人记性都好,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爸发疯似地打我妈、打我…我四岁那年,我妈为了保护我,打死了我爸,自己也上吊死了,我跟着他们俩个的尸首一起呆了四天才被你奶奶发现,你奶奶把我带回了家,当我是她的儿子养,所以说…收什么‘房租’纯属扯淡,你奶奶逗着你玩呢…对了,你爷爷特别不喜欢我,没事儿也爱偷偷打我,我有次被打急了,告诉他觉得当我们郑家的上门女婿憋屈就滚蛋,滚不了就找个小河沟死去。他就真死在小河沟里了。”

四叔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说这人…是不是连动物都不如?我跟一只狗说你去死,狗都不会去死,可我跟人说你去死,人就会去死,你爷爷和朱广富都是这样。你四叔我女人虽多,但没有谁是我真正的妻子,她们不配,不过是一群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宠物罢了。”四叔指了指我的手机,“别说你把录音给她们听,就算是她们现在就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也无所谓。她们想要的就是长相体面性格温柔卡又随便她们刷的男人罢了!你能把录音给谁听?城隍?城隍失踪多年,主事的是许判官,他一心想要的是恢复城隍庙,自己得个金身能得香火朝拜,他才不会在意我打得这点擦边球呢!你觉得你有正义感,有人味儿,可他们觉得你是多管闲事!这世上的人,男人谁不盼着飞黄腾达,女人谁不盼着找个高帅富?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多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心里有这个念头,我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听的…可惜…世人都有**,都有野心…”

是的,世人都有**,都有野心,四叔太了解人性了,我斗不过四叔…我甚至有一点被他蛊惑了,我这么辛苦做什么啊?明明勾勾手指就能拿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这么坚持啊?世人对我好么?我爸妈心里眼里只有弟弟,哪给过我半分的怜爱?我这些年遇到的人,谁又真正跟我亲近过?就算是他…也是一样,我不过“劝说”了他几句,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如果他内心真的坚定,真的像嘴上说得那么爱我,我无论怎么“劝说”他都是不会走的。

蝼蚁…他们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我透过玻璃窗看向楼下行色匆匆的人,他们和蝼蚁有什么区别啊…

忽然,我看见了路旁角落里站着的男人,男人穿着复古西装,戴着礼帽,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行了一个脱帽礼…

我一下子像是被冷水浇头一样清醒了…

站起身,落荒而逃…

第32章 主的责任

大学的咖啡馆在暑假里是极冷清的, 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懒洋洋地喝着咖啡,服务生擦桌子的动作都透着慵懒, 我坐在角落里搅拌着咖啡。

“你怎么知道是我?”张强把一粒方糖放进了自己的红茶杯里, 他笑着问我…他还穿着那套像穿越似的复古西装, 他身上有一种老省城味儿, 六十岁?一百岁了吧…我这样想着…

“知道我地址的只有你和四叔,四叔不会多此一举送我喜帖。”

“嗯, 是我。”张强喝了一口红茶。

“那天晚上在朱家门外的也是你?”两次…两次我其实都没有看清他的脸,之所以确定是他, 是因为来到咖啡馆时,他依旧穿着那套西装。

“算是我吧。”他回答道。

“你想要做什么?”

“你奶奶很后悔把你四叔宠坏了, 教了他本事, 却没有教他做人…我觉得你四叔从根子里就坏了, 根本不是你奶奶的错…”

“他…真的不是我奶奶的儿子?”

“他是。”张强笑了,“你五叔才是你姨奶奶生的, 承认他是你爷爷和你奶奶的亲生儿子,就等于承认他杀了自己的生父…他宁愿自己不是亲生的吧…言灵就是这样, 有些谎话,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

“他…”

“因为杀父之罪, 他是没有能力让自己的黄仙化形的,偏偏他的黄仙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的感情比黄书郎对你深多了…他十五岁那年夏天…在你家乡附近的河岔子游野泳差点儿被水鬼捉了,他的黄仙儿为了保护他死了。你奶奶见他心性本就不坚, 又遭逢大变…有意让他远路这条路,让他考学,当公务员…你奶奶啊…还是看不清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道,谁能想到世道人心从八零年代变得这么快呢,官老爷也开始私下烧香拜佛呢?你四叔发现了捷径…捡起了已经被放下的本事。”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不是我该管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你们郑家人的命。”

“什么?”

“郑家人从来都是只有两条路,一种是像你奶奶一样隐居山森淡泊名利;一种是能力滋生野心一步一步把郑家带向深渊。郑家吃够了后一种的亏,立下了一条家规,后世子孙行差踏错,家主必要清理门户。”

“啥?”我怔愣地半张着嘴。

“你现在是郑家的家主,他是你的事。”

怎么清理门户?他不会让我拿把枪把四叔杀了吧?且不说我有没有那样的本事,杀人可是犯法的!别的手段…四叔能力比我强得多得多!别看城隍那些人说四叔是靠着“溜须拍马”上去的,四叔的露出真本事估计能虐杀他们几个来回,自己发型都不待乱的。

“我没说让你现在清理门户,是让你稍安勿躁…不要见到困难就想着跑…”

“你怎么知道…”离开四叔到大学城的这一路,我想得最多的确实是逃走,省城是四叔的势力范围,帝都估计也沦陷一半了,就算是有人能压制他也不会为我得罪人,我替自己规划的路线是出逃俄罗斯,我最怕的不是他杀我而是——我最终会经受不住他的诱惑,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张强笑了起来,“如果你现在经受不住你四叔的诱惑,试问在外生活艰难,而钱财只需要你只言片语就能拿到,你能不能经得起自己的诱惑…”

能经得起吗?一腔正义感没经历过社会洗礼的小孩子也许会毫不犹豫的说会吧,可越成熟的人越会犹豫…

“更何况,你是郑家的家主,有责任救郑家于水火。”

“水火?”

“是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郑家的故事吗?郑家的血源可以追溯到周朝受周天子供奉的巫,后来几经战乱辗转,血统虽流传了下来,却几易其姓,无数起伏,到了明朝末年流落到了关外满汉杂居之地,改姓关,以萨满为掩护艰难求生。谁知那一代又出了一个喜欢出风头的后人,一步一步靠着能力得了荣华富贵,却受到了更大势力的觊觎,连累全家被捉,被迫成了清廷供奉的五大萨满之一,从那以后,每一代郑家里最有能力的子孙都会被送进宫替皇帝效力,余下的郑家人靠着他(她)赚来得供奉银子醉生梦死,各有惨处,直到光绪继位…当时通过咸丰帝知道郑家秘密的慈安皇太后死了,因为种种原因吧,死之前并没有把秘密告诉慈禧,慈禧早就看五大萨满中明显是滥竽充数的郑家不满,闹义和团的时候各大萨满各施本事,招来神神鬼鬼把京城闹得乌烟瘴气,郑家老祖却不肯出手,反而趁着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西逃…逃离宫廷,一路逃到这里。留下的郑家人失了依靠,又早就养成了一群废物,想再选派子弟进宫,慈禧已经不收了,郑家在京里的一支…自生自灭了。就是你们的老祖吸取前人教训,让后人归隐不要出头…可你四叔却利欲熏心,他觉得他能掌控一切,一步一步向上爬升…其结果却未必比你们郑家误了郑氏一族的先祖强多少,他早晚会引起…注意,触到红线…你们郑家…不是全灭就是再次沦为囚徒。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别说一个家庭,就是一个人,想要消失都不可能,你四叔要是真的…天下之大你往哪里逃?”

我往哪儿逃?四叔要真的引起了更高的权威的注意,我往哪儿逃?我会不会被捉去像小白鼠一样被人研究?或者是被软禁一生?我开始恐惧了起来…

“知道恐惧就好,你四叔…早忘了恐惧。”张强说道,“郑家的能力本来是为了调和、沟通的,现在不是讲究和吗?绝大多数时候人和神、人和精怪、人和鬼之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有些事说开了就好…有了郑家,才能避免三界撕开表面和平,陷入死斗。可惜,时间太久了,三界都快忘了郑家了…”

“你要我怎么做?”为了不当小白鼠,拼了!

“你现在不是你四叔的学徒吗?做个好学徒吧,丫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他说完抬头向门口那里看了一眼,“咦,他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只见黄书郎出现在了门口,“你?”

“你走了几个小时了。”黄书郎说道,“下次别这样了,尤其是他这里,晚上少来。”

我四下看着…忽然有一种被很多“人”围观的错觉,明明…这里除了我跟张强,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客人…“他们…”

“放心,他们只能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喝咖啡,我们说的话谁也听不到。”他做了个口型,“包括黄书郎,所以他才慌了。”

黄书郎什么也没说,走到我跟前拽着我的手拉着我离开,“怎么了?”我问他。

“张强…”黄书郎欲言又止,他四下看了看,“走吧!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

你现在这样是让我追问吗?我偏不追问…我也没说话,低着头跟他一起走了,在车上的时候黄书郎果然先打破了沉默,“他们都要利用你。”

“谁?”

“张强,你四叔,都一样。”

“张强说我有责任清理郑家门户,是真的吗?”

黄书郎抿着嘴不说话了,关于我家的事,黄家知道的比张强还要清楚吧,或者说它们也是受害者之一,被软禁的不光是我家先祖…很有可能还有他们…

“管他是不是要利用我呢,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行。”有利益关系,比所谓的出于正义感跟基于和我奶奶的交情,可靠多了。

“你四叔不是现在的你能挑战的。”

“我又什么时候能挑战他呢?就算我在进步,我四叔也不会退步吧。”

“他已经停滞了,你却是你们家一百年来最有潜力的。你们郑家,每隔几代就会出生一个能力特别强的人,从宫里逃出来的你家老祖就是其中之一,你也是。”

“你们黄家呢?你给我的契约上写的是修练了五百年,可你告诉我你才一百多岁。”

“我的能力不好,你不要多问。”黄书郎说道。

“你要知道我的所有秘密,我不能知道你的?”

“那你也保守你自己的秘密好了。”黄书郎干脆地说道,“前面是肯德基,我要吃全家桶。”

我买完全家桶上车,黄书郎却不在车上,我坐在车里自动自觉地拿出土豆泥挖着吃,过了一会儿黄书郎从肯德基出来上了车。

“咦?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我去上厕所,顺便见一个人。”黄书郎说道。

“谁啊?”我四下看着。

“一个同族,他在肯德基打工。”

“噗…你的同族…肯德基打工?”

“不然呢?吃什么?他又暂时没遇到合心意的徒弟,不过他说这次遇见了一个不错的苗子…我刚才看了,还行。”

能让他说句还行可真不容易,说起来现在黄皮子一族也不好过,已经化形的据黄书郎说除了七百年以上修为的,全都变不回原形,再不能像原来一样转换自如,靠人类当传声筒积攒功德了,只能自己肉身出现寻找有缘人,还不如没化形的异类呢。

建国后不能成精,真的坑惨了一批“人”,其中心性本就不好的,出来做怪简直太正常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我的手机响了——是四叔…

作者有话要说:郑多现在根本不是四叔的对手。

第33章 胡

和平村

随着城市的发展扩大, 一步一步地鲸吞残食着周边的村庄甚至小镇,原本偏远荒辟的和平村, 因为城市的规划和地铁的建成通车, 成为了新的黄金宝地。

至于和平村的另一个旧地名——南坟圈(quan四声)子, 除了老省城人知道外, 已经无人提及。

从清朝末年省城开埠到六十年代末,这里一直是城市南边中下层最集中的埋葬地, 直到八十年代还有人经常来这里祭扫,只是后来随着移风易俗平坟头改良田运动, 绝大部分的坟头被平,这一片成了“菜社”地。

现在, 又成了炙手可热的黄金开发区, 偏辟?明明是交通便利, 环境优美,邻近湿地公园, 远离工业区,鸟语花香没有空气污染…

再加上已经有两所重点小学要在这里盖新校区, 这里的房价又比市中心便宜三分之一,许多人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至于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的累累白骨…小意思啦!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五千年的历史, 哪个地方没埋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