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们…”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现身呢?”

“那个男人…很吓人…有妖气和血腥气…”

有妖气我能理解,血腥气?我想到了黄书郎经常半开玩笑提起的午夜狩猎…“抢了你家的是一伙什么人?”

“是一窝耗子精,它们不光占了我的家,还占了山上的庙,抢庙里的香火…”

耗子…难怪黄书郎会这么兴奋,黄鼠狼本来就是老鼠的天敌,狐狸的食谱上老鼠也占了极大的位置,那天在城隍庙出现的老鼠精…黄书郎说看修为至少也有八百多年了,见到了黄书郎一样会怕,见到胡丽姬更是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等下…城隍庙里的老鼠精…我拿出手机给张强打了个电话,“张强,城隍庙里有很多老鼠精吗?”

“有啊。”张强的声音懒洋洋的,“主要是杂工、保洁、更夫之类的还有一些修为高些的做了助理、秘书、库管,它们人多干活又勤力又不像人一样爱偷懒…许判官很愿意用它们。”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求,张强当然看不上助理、秘书、库管之类的职位,可这些小人物给你设起障碍来才叫难受呢…“他们的老家是不是在老庙山?”

“你咋知道的…”

“我现在就在老庙山…”

“不是吧,黄书郎去抄他们老巢去了?赶紧让他回来!”

“他已经去了…”

“那里有他们家老祖,已经修行了一千四百多年了,我都不见得是它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两百多个子子孙孙护着它…黄书郎若是捅了老鼠窝,怕会有去无回。就算勉强身退,若是结下血仇,全城的鼠精和老鼠都不会放过他的。”

我从地上跳了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他走了有一会儿了…”我看着人参娃娃,下意识地没说我这里有只人参娃娃的事。

“叫他回来!”

“怎么叫!”

“你是他的主人,叫他回来,他一定回来!”

我放下电话,对着深山老林大声地喊道,“黄书郎!黄书郎你快回来!黄书郎!你快回来!”

可是无论我怎么叫他,回答我的都只有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黄书郎本质就是一看见美食就失去理智的吃货。

第39章 契约(一)

我呆坐在原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黄书郎,只要有他在, 我就觉得有依靠, 再大的困难, 再可怕的敌人, 我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不能的话向后一退,就可以藏到黄书郎的后面。

现在…奶奶去世时的那种恐惧再次袭来…我蹲坐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那条沟壑…

“姐姐。”人参娃娃拽了拽我的衣服。

“呃?”

“姐姐,你眼睛流露水了,可以给我喝吗?”他舔了舔嘴唇道。

“啊?”我用手背抹了眼睛里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人参娃娃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手, 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失望,我看着它的样子,竟然噗嗤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心中却更空…更酸涩了…

“姐姐!我怕!!”人参娃娃说完,噗地一声在我面前消失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 又在我面前闪现了,一下子蹿到我的怀里, “姐姐!救我!它们要吃了我!救救我!求求你!别让它们吃我!我怕疼!我不想死。”

它软乎乎肉乎乎的小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虽然明知道它的本体是人参,我还是觉得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摸着它的头发,它真的是吓坏了,浑身都在抖,搂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抖着。

我抱起了它,四下看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仍旧能感受到一股股可怕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我摸了摸它的头,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护幼本能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心里的空荡忽然化成了保护怀里小宝宝的责任感。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是谁!出来!”

滋滋滋…铁棍划过石头的声音从沟壑中传了过来,讨厌的滋滋声像是一根一根的针一样刺入你的耳朵,虽然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仍让人觉得厌烦。

唏唏索索…像是有一队腿很短但步频很快的“人”,抬着什么东西快速钻过沟壑中灌木杂草,人参娃娃抱我得更紧了,“姐姐!我怕!”

怦!八只最小的也比一只成年花狸猫大的大老鼠,抬着一用木头雕成的滑杆从沟壑里蹦了出来,滑杆上坐着一只穿着大红刺绣斜襟袄,高约一米二,毛发灰白鼠须雪白的老鼠,它手里握着一根铁制的权杖…脸上的表情严肃异常。可我看着它却觉得有些想笑,它就是鼠家的老祖?为什么瞧着像忍者神龟的师傅?我生平最怕老鼠,说真的,它们若是派来一只巴掌大的普通耗子,我早就吓得抱着人参娃娃尖叫着跑了。可它们像人一样抬着滑杆,坐在滑杆上的人还长得这么卡通,我反而不怕了。

“你就是郑家的丫头?”它的声音很低沉,很有威严,并没有鼠辈的奸滑猥琐,倒像是个常年掌权的人,至于抬滑杆的那八只老鼠…它们的眼睛都放着精光,有些已经看着我怀里抱着的人参娃娃流出了口水。

“是。”我抱紧了抱着我瑟瑟发抖的人参娃娃。

“是你派人去我的洞府捣乱的?”

“是我。”

“哼!”它冷哼了一声,权杖狠狠砸向地面上的石头,发出巨大的响声,“郑丫头!我灰家与你郑家不但无怨无仇,我还曾与你家先祖有过交情,你为何要派人杀我子孙夺我灵宝?”

“老仙家,我并未派人杀你子孙,只是因缘际会与这小娃娃有了些缘份,它说有陌生人占了它家让它无家可归,我这才求我的黄仙去查探一番…”

“灰家与黄家血仇累累你不知情?尤其是黄书郎,他在省城害我灰家子孙性命也就罢了,毕竟灰黄两家乃是天敌,猫吃鱼,狗吃肉,黄皮子吃老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定下来的规矩,可它千不该万不该仗着郑家的势力杀上我家老巢…查探?黄家知晓了我灰家的祖庭我灰家岂有宁日?今日是它查探,明日怕是黄家胡家要一齐杀上来绝我满门了!”

“祖庭?”我抓住了它话里的重点,“据我所知,此地乃是佛门重地,何时成了灰家的祖庭?至于这位小朋友的家,也是它千年修练之所,怎会变成了灰家的祖庭?”

“有我家老祖的地方,就是我灰家祖庭!”抬轿的八只老鼠中的一只说道,它的说话声音尖利异常,说是口吐人言,细听之下还是像鼠语。

“如此说来,祖庭是随时可动的?”

“我们一家在东山寺已经居住两百年了,哪里能动!”灰家老祖道。

“您全家是最近才找到小朋友的家吧?”

“哼!我早就知道它的所在,只是它未满千年不能为我所用才一直养着它,如今它已经满了千年,也该为我所用助我修行了。”

“这位前辈,您说话好没有道理啊,它本是天地孕育的灵物,如今修成了人形也是它自己的修为,您是一条命,它是命一条,岂能随意毁伤?”

“你这丫头,歪理真多!”灰家老祖被我气笑了,“岂不知灵宝乃是天地凝聚而成供有缘人享用的…”

“现在它在我的怀里,这岂非是说我才是它的有缘人?”

“好,好,好…我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不与你争,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倒有些你家老祖当年的风采,可惜你家老祖错信了黄家,难道你也要步她的后尘吗?”

我正想问我家老祖错信黄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灰家老祖这么说,胡家老祖也这么说…黄书郎却怎么也不肯说当年的事。

“休要胡说!”不知何处传来黄书郎有些虚弱的声音。

“呵,你竟然还有力气说话,来人!把它抬上来!”

又是一阵小短腿快速移动的声音,远远的看着黄书郎被抹得像是一根棍子一样从沟壑里“滑”出来,走到近前才看清竟然有十几只幼猫大小的老鼠抬着它一路快速跑到这里,黄书郎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的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有些还在流血,脖子上甚至有一块酒盅大小的血洞…

我心里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前走了两步,“前辈,你既然与我家老祖有交情,就请放了我家的黄仙。”

“放了他?他冲进我家老巢,杀死我四个曾孙两个孙子,吓得我曾曾孙媳早产,我灰家重伤十几个子弟才将它生擒,你轻轻一句话就让我放人?我倒想要问问你们郑家,用什么来赔我灰家!”

用什么赔…我傻住了…“请前辈划下道来,只要我能做到必定竭尽所能!”

“头一宗:我要你怀里的人参娃娃!”

“姐姐!不要!”它抱住了我尖叫道,“姐姐!救我!我不要死啊!”

我抱着它,如果它是一根人参,别说千年的,就算是万年的拿去换黄书郎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现在它是一个孩子,一个软乎乎暖绒绒身上带着奶香抱着我抓着我的衣裳的小娃娃…我…“不行!”我摇头拒绝道,“请前辈另选一项。”

“那就没得说了!你别以为我灰家怕你郑家,此时这周围尽是我灰家子弟,他们一拥而上,抢走人参娃娃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我跟你要它,是看在你家老祖的面上给你个台阶…”

给我个台阶?我从它的话里抓到了一线生机,从我做中介学来的经验,越是这样说的人,心里越是有鬼,是啊,明明能一拥而上,把人参娃娃抢走的事,为什么它偏要跟我谈判呢?它有畏惧,它畏惧什么呢?不能伤郑家人的规则?它们只抢娃娃不要伤我就行了,反正郑家人只有嘴炮能用,根本伤不到它们…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它在畏惧什么了…城隍庙的人,为了建一座庙给我四叔开无数后门,制造无数便利,对我四叔感恩戴德,无非是为了享受人间的香火供奉,可这一窝子硕鼠,明面上对城隍恭恭敬敬为奴为仆侍奉城隍庙上下老小,私下里却占据了东山寺享受世人香火,不知比城隍肥了多少倍,此事若是让城隍庙的人知道了…还有,黄书郎是一个人,可我老家还有黄家一大家子人呢,我还能联系上胡家…它之前说什么了?胡家和黄家要杀上来了…黄书郎一个人就对灰家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若是两家呢?光是胡丽姬一个人,就够它呛了吧…它有一千多年的修为,胡丽姬可是一千年前就化形了…再加上天敌加成…

“前辈,您要杀黄书郎尽管杀,要强抢人参娃娃尽管强抢,反正我家先祖已经羽化登仙多年,不能找您的麻烦替我出气,只是我郑多若有一口气在,必定去城隍和我四叔那里告你一状,说你窃占佛家香火、天地灵宝!还要去黄家那里交待黄书郎的死因!找胡家哭诉你是如何欺我的!”我站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式。

“城隍…城隍已经失踪多年了…你休要拿来吓人!”它又狠狠拿铁权杖敲了一下石头,我却从中听出了畏惧,是的,我说的那些其中之一杀将过来,它也许能扛过去,若是一齐杀来…它灰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在城隍那里被贬斥抛弃,让出好不容易窃占的香火宝地,至于杀我灭口…它不敢,我知道它不敢,它要是能杀我早杀了,根本不用在这里跟我废话。

可我不敢露出一丝的得意,我知道若是真把它逼入了绝境,大家都没有好处,至少当着这么多子孙的面,我要给足它面子,“前辈,晚辈并非是拿城隍吓人,只是前辈您划出的道,晚辈走不了,求您看在我家老祖和黄家老祖的份上,再通融一二。”

“哼!你也不必跟我装相,我知道你的意思,黄家上千年才出了个平头正脸能出去唬人的,定是当成宝贝一样,我若杀了它,它爷爷黄英俊和黄家老祖必定纠集关内关外的黄家人与我家火拼,如今大家都修行不易,为此事再毁伤有修为的子孙实在是不值,可我灰家…也不是好惹的…这样吧…我不要那人参娃娃,我要它的灵果救我那早产大出血的可怜曾曾孙媳和那几个小娃娃,你再将你家的束灵罐送给我一对,紫貂袍借我十年,再立誓永不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您等等,我问问人参娃娃。”我摸了摸人参娃娃的头,“灵果能给人吗?”

“五十年开花,一百年结果…”人参娃娃掰着小胖手指算了一会儿,实在有些算不明白,“姐姐,你拿着去换黄家哥哥吧。”它从自己的发辫上解下人参灵果递到我手上。

我将人参灵果摊在手上,只觉得果子冰凉凉的,沾上皮肤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果然是好东西,只是灵果就有这般威力,难怪人参娃娃一出,不知多少人拼杀争夺,“前辈,另外两样东西都在我家里,您放了黄书郎,我立刻将东西送给您。”

“行,我信你一次。”

“不行!不能给它!”黄书郎大声地喊道。

灰家前辈一挥权杖黄书郎的嘴上忽然多了一道黄符封印,他虎目圆睁,再说不出话来。

“所谓先小人后君子,咱们拟个契书,十年之后,我必定将紫貂袍还给郑家。”

我注意到它说的是郑家,而不是给我…“还请前辈通融在契约里注明,若是我需要用到紫貂袍的时候,前辈要临时将紫貂袍借给我。”我知道,所有的东西里,最珍贵的必定是紫貂袍,连灰家老祖都不敢说要,只敢说借。

“好。”灰家老祖拿出一张黄表纸,用一根鼠须笔刷刷写满了契约,用权杖一点契约,契约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我的手里,我用看房产买卖合同的精神从头到尾连夹缝中的小字都仔细地看了三遍,没错,灰家老祖没在其中作弊,我拿出印鉴在黄表纸上盖了章,灰家老祖又将契约拿了回去,也盖上了章,又交给我看了一遍,我确认无误之后,它虚幻一点,契约噗地一声燃了起来,上面的字化成一道道金光缠绕分成两道钻入我跟灰家老祖的身体,人类也许会违约,修道之人立下誓言就不能毁,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永入地狱。

契约立成,它接过人参灵果,打了个呼哨,我看着周围的树木草丛皆有黑影蹿过,额头不由得冒出冷汗,刚才…不知有多少老鼠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灰家…也许不是东北五仙中最强的,但绝对是数量最多的,就在我回过神来时,它已经由那八只大老鼠抬头,消失在沟壑之中了。

我快步跑到黄书郎跟前撕开了他嘴上的符咒,黄书郎嘴巴一得到自由就开始骂人,“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将紫貂袍借给他!紫貂袍有掩息之能,穿上了它上天入地皆神鬼不知,若是落到了灰家手上,它必定会借此兴风作浪!”

“若是不借它,就任由它杀了你吗?”

“它不敢!它若杀了我,我爷爷和黄家不会放过灰家吗?”

“呵,它若不杀你,你们黄家人会放过灰家吗?死仇早已经结成,还怕多这一道?真要是一拍两散,它们大不了搬家,你却要死!明不明白?灰家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若是头一个条件不依,第二个条件也不行,它在子子孙孙面前无法交待,到时鱼死网破一样是死局。事后就算是我替你报了仇,你一样活不过来了!”

“你又为何不把人参娃娃给它!它无非是想要人参娃娃罢了!紫貂袍比人参娃娃贵重千倍!”

“你不必说了,我不会给它人参娃娃的…”

就在此时,人参娃娃走了过来,对着黄书郎腿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狠狠踢了一脚,“坏人!恶人!为了死物竟想用我的性命去换!坏人!”

“你他妈的…我杀了你熬鸡汤…”

作者有话要说:紫貂袍的功能是收敛气息,人或者是妖穿上它,气味就会消失,功能类似隐形战机的涂装,"雷达”发现不了穿紫貂袍的“人”,但如果穿着紫貂袍站在旁“人”面前,旁人还是能看见穿袍子的人的。

第40章 契约(二)

人活着最轻松的方式是什么?当然是影视作品主角模式最轻松, 都不用考虑啊, 就算是像行尸走肉这种超级虐人的片子, 瑞克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主角光环, 能扛一群僵尸的亲。

比如电视剧里面重要的角色身受重伤,通常都是镜头一转他就躺在医院了。

我现在十分需要这个金手指,镜头一转我就把黄书郎这斯给弄回家里躺着了。

而不是一个人半扶半抱地拖着他下山, 而传说中力大无穷的人参娃娃因为黄书郎威胁要用它熬鸡汤,拒绝出手帮忙。

“啊啊啊!!!疼死我了!!!你瞎啊!!”黄书郎也不是电视剧里面的英雄人物,受伤了咬着牙就是不肯喊疼, 而是因为受伤脾气比原来暴燥十倍——估计也跟我不小心把手指□□了他的伤口里有关,态度这么不好疼死他算了。

“你口袋这么大,就没有一点空余的地方多少装点药吗?”

“耗子的爪子跟嘴都是有毒的,伤药没用…他女马的, 竟然是耗子窝, 它们全家都搬到人参娃娃家附近守着了…他妈勒个巴子的…”黄书郎脸疼得煞白煞白的,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向下滚着。

“你本来就不应该自己一个人闯过去,你不是鼻子很灵吗?”

“本能!谢谢!大姐!它们太多了…聚到一起那味儿…就跟一桌子甜点摆在饿了三天的人面前一样一样的!”

“吃货。”我跟他说着话, 以他的伤口数量而言, 黄书郎够坚强的了,我只不过起了些支撑作用,大部分下山的路是他自己走的,可就算是这样,下山的路我们仍然走得很慢,差不多每十几分钟就要在路边歇一会儿, 普通老鼠口中都有无数中病菌,我不敢想像老鼠精们的口中有多少病菌,因为中毒和伤口发炎的原因,黄书郎的体温渐渐升上来了,不用体温剂我也知道他的体温不会低于三十九度,他的嘴唇干裂,有时甚至会忽然失去意识,他自控力下降也是因为发烧的原因。

我扶着他在一棵树下坐下,左右四顾…人参娃娃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我拿出手机…信号依旧只有三格,但是发给皇甫灿的短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送出去了。

“水…”黄书郎叨念着。

我上哪里找水啊!本来我们就没打算在山里多呆,车里确实存着两瓶纯净水,但是一开始找小女孩的时候就喝完了,再加上我莫名的信任黄书郎的大口袋,压根就没想过准备水的事。

“你带水了吗?”我问黄书郎。

“嗯。”黄书郎困难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瓶水…“带着水下山。”

“呃?”

“你下山,我是山里长大的,不管怎么样都能活下来。”

“你胡说什么!你得清洗伤口得输液消炎,鬼知道他们有没有携带鼠疫病毒!你在山里会死的。”我拧开纯净水,因为怕他有内伤,只敢接了一瓶盖水,让他润润嘴唇,“别咽…”

“人参娃娃走了吧。”

“嗯。”

“那小鬼…根本就是个自私任性的小鬼头,他…没准儿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想借咱们的手赶走那帮耗子精,现在…耗子精…知道它是你的了…放弃它了。”

“它…”

“建国以后不能成精明白?它已经成精至少一年多了,老耗子精那么鬼都没抓住它,只能带着全家守株待兔…现在想想…瞧那阵式它们家防那么严根本不是为了防我,是为了防那人参娃娃…”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

“黄书郎!”我推了推他,还是那么的烫,摸了摸他的鼻翼,还有呼吸…只是昏睡了过去。

怎么办…我看着他,拿出手机想给人打电话…可是打给谁呢?我已经发过誓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了,无论找谁都要解释黄书郎的伤口。我四叔也好,张强也好…对了,张强知道耗子精住在老庙山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知不知道他们窃取香火的事?我四叔知不知道?还有人参娃娃它去哪儿了?虽说它是传说中能日行千里的神物,但爱玩有孩子性格会不会再遭不测?。

冷静!别怕!冷静!天马上就要黑了,天黑了皇甫灿就能开车出来救命了…

黄书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我,“多多,别相信…”

“什么?”

“多多,别相信除了我之外的黄家人,他们说得对,黄家对你家老祖做了很不好的事,你家老祖不传功法不是所谓的光凭异能就能大杀四方不需要功法,而是因为…她恨所有子孙…才把你们甩给黄家。黄家…要保护的终究是黄家的利益。”

“什么?你什么意思?”我惊讶地看着黄书郎,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的,你们人类…”黄书郎忽然狠狠一捶地面。

“怎么了?”

“天快黑了,山里要热闹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坟地道,这种已经连成片的坟地我们一路走来看过至少三片了,我抬头看看天…夏日天长,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我跟黄书郎到底走了多久…休息了多久…

烟雾在墓地之间升腾,忽然一阵萤火微亮,风…吹动着树叶,好像什么人在轻轻低语…

“孤女,前面有孤女坟。”黄书郎道,“该死的。”

孤女?阴间是很歧视未婚老处女的,凡是没有成亲嫁人死的时候还是在室女的女鬼,都被打入另册,孤女鬼本身也很凶恶,甚至会妨碍自家。

因此旧时或者一些现在还很传统的地区,有替孤女、孤男配阴婚的传统,古代如果是已经定婚的女孩死了,夫家是要把她和“继室”,是的,那怕前面死了一个未婚妻,再嫁进去的都算是“继室”一起接进门的,势力大些的妻族,甚至会强迫新郎跟“原配”一齐渡过洞方花烛,将“原配”送入祠堂,再与继室生活,甚至会强迫继室过继子女给“原配”。

关外汉人本来就是丢了家里的祠堂祖坟背景离乡闯关东打拼求生存的,之前关内的很多规矩都抛到了脑后,传统势力并不深,配阴婚的事在解放前也许有,解放后久未听闻,到了现代更没人记得了。

谁知竟然让我们遇见了…

“她…会怎么样?”

“快到农历七月了…”

“怎么样?”

“她来了。”黄书郎指着远方道,“妈的…还是个横死的…”

“她…这里平时没听说闹鬼啊…”

“她知道咱们能看见她!讨厌!讨厌!”黄书郎像个孩子一样的发着脾气。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她,我没戴项链。”我不敢回头,只敢看着黄书郎发烧涨红的脸。

“妈蛋,那项链就是我在小摊上买的,根本没法力,你只要相信你能看见,你就能看见,你是不想看见!”他愤怒地说道。

我…我能看见…

“别说话,别说话,别跟她说话…”黄书郎不停地说道。

“慢慢回头,你的眼角余光…看见影子…慢慢回头…”

一个声音轻轻说道,我慢慢的…回过了头…在我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头发整整齐齐地辫成了一个松松的辫子,面目虽不太清楚,我却觉得她很清秀…低下头…她的裙子下面空荡荡的…没有腿…“你…”

“嘘!”女孩伸出一根手指…“告诉我妈妈,别想我。”

“别回答…”黄书郎说。

“你家住哪里?你妈妈在哪儿?”我忍不住回答道。

女孩笑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能看见我。”

上当了…我一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半跪在地上看黄书郎了,“你心好坏,为什么不让她帮我?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妈妈,想去看看他。”

“你是哪年死的?八零年?七零年?”黄书郎咬着牙问她。

“七九年,车祸。”

“你妈妈多久没来看你了。”

“五年了。”

“你妈妈已经死了,你去找她吧,至于你的他…早就是老头了,有什么可看的。”

“不!”她尖啸了一声,身上的裙子染成了粉色,“我要去看他!”

“呵…看妈妈都是借口,想男人才是真的。”黄书郎挖苦道,“他要是还想着你,早就来看你了!傻瓜!投胎转世去吧!傻瓜!”

“闭嘴!闭嘴!闭嘴!”她指甲爆涨,向黄书郎刺了过去。

“住手!”我大声喊道,“黄书郎你闭嘴!别刺激她了!”

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估计在疑惑为什么我喊了住手,她就浑身僵住不能动了。

“妹妹…”她去世的七九年我还没有出生又怎么样,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她的人生时钟几十年前就停止了,“小妹妹,你要去见谁?叫什么?姓什么?你告诉我,我让他来看你好么?”

“他说…让我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找他…他原来是知青,后来做了我们学校的民办教师,恢复高考那年,他考走了…他告诉我,让我也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去找他…可是…有一天…我下晚自习回家…就躺在这里了。一开始,妈妈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常来看我,后来就来得很少了,从五年前开始,只有我大哥会来看我了…他一次都没来过。”她平静地叙述着,身上的裙子渐渐变回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