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信地朝金鲤真走了一步,然后就因为腿麻差点一屁股摔倒。

“你朝我呲牙裂嘴的干什么?你掉的300万粉丝是你自己弄掉的,和我可没关系。”金鲤真警惕地拉住了身旁的江璟深:“舅舅,小心他有埋伏。”

“你看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薛耀强忍住脚底又麻又痛的感觉,竭力露出自己最帅气的笑容。

他一眼就认出金鲤真身旁的人是她的舅舅江璟深。

根据薛耀从昨晚恶补的十几本追妻中得出的经验,搞不定金鲤真,先搞定金鲤真的舅舅也是一种办法。

“掉粉的事我根本就没计较。这是你舅舅吧?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正好你拍戏拍到现在一定饿了,我请你们出去吃饭。我知道镇上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

金鲤真看着薛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越发笃定了他要把300万粉丝脱粉的帐算在自己头上。

呵呵,金鲤真在心里冷笑,他打算去吃的恐怕是鱼火锅。

金鲤真挽着江璟深走到自己的门前,干脆利落地说:“不去。”

“你不想吃火锅,那我们可以换一种呀!你舅舅远道而来,肯定也没来得及吃饭。”薛耀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你在片场不是收到了一束花吗?那花呢?”

江璟深伸手揽住金鲤真的肩,状若无意地把他和薛耀隔了开来。

“不必,我在路上吃过了。”江璟深说。

江璟深的冷淡疏离一点也没有损害到薛耀的热情。

“叔叔,你别和我客气!你一定是刚下车还没有胃口,其实横店镇上有很多好吃的,你闻到味道一定会想吃!”

刚刚开门走进房间的金鲤真听见这句话,又惊奇又好笑地回头看了不怕死的薛耀一眼。

昨天才制造了一个掉粉300万的视频,今天又对着江璟深叫叔叔,薛耀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薛耀看见金鲤真回头,还以为她改变主意,越过江璟深的肩膀朝金鲤真说:“走啊,吃火锅!”

站在他面前的江璟深面色冰冷,露着“和善”的微笑:“谢谢,我们不吃。”

“别和我客气啊叔……”

薛耀还想再努力一把,金鲤真的房门就在他眼前响亮的关上了,坚硬冰冷的门扉只差一厘米就撞上他高挺的鼻尖。

薛耀摸着鼻子,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怪不得金鲤真的脾气那么坏,原来都是家传的。

第205章

江璟深关了门后, 转身往房里走去。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傻子?”

“就是因为傻,所以才好玩呀。”超高效率的金鲤真已经脱掉了外衣,只穿着胸衣和内裤坐在床尾,两条光溜溜的白皙长腿闲不住地在空中荡来荡去。

金鲤真看着江璟深从客厅走出的时候, 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怎么了?”江璟深敏锐地察觉了金鲤真笑容的短暂凝滞。

金鲤真笑着抬起双脚踩在床尾的边缘上,两手抱膝,故意歪着头,俏皮又妩媚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 让他站起来需要几秒钟?”

江璟深伸手拉松了领带, 目不转睛地朝她走了过来:“一秒也不需要。”

银色的月光从敞亮的玻璃窗外照进客厅, 无数微小的浮尘在光带中飞舞交错。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 两条人影缠绕在一起, 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大多数人的心灵天空都是混乱的, 比如徐霆然和echo。

红色黑色,蓝色紫色白色,代表着不同感情的颜色共同组成了斑驳的天空, 这才是普通人的世界。

有欲望,想要得到, 所以才会诞生欲望实现后的欣喜, 快乐,以及求而不得的悲伤,痛苦,绝望。

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才有单色天空, 金鲤真至今只遇到了三个这样的人。这不能说明他们比普通人要出色,只能说明他们画地为牢,被某种单一的感情支配了心灵。

张逸昀被困在存在价值不断遭到否定的蓝色悲伤里,当他作为中国男篮队的主力健将为国争光时,他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也就恢复了天空的本来颜色。

谢意琛被困在了对张逸昀的红色嫉妒上,随着他家道中落,红色变得更加浓稠刺目。

江璟深的天空是黑色的,他被困在了再也回不来的过去,曾经拥有的幸福美满和车祸时临阵脱逃的悔恨自责,通通化成利刃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中游走。

金鲤真飞翔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轻松捕食着一个个星芒。

这些星芒中灌满铁水般沉重的仇恨,让他们无法游走。

江璟深因这些仇恨寸步难行,也因为这些仇恨得以喘息。

如果他不为这一切找一个始作俑者,如果他不为自己找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那么——

“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星芒中不断回响着少年锥心泣血的质问。

失去的亲人是他永远的执念。

江璟深可以没有朋友。可以没有爱人,但是不能没有亲人。

金鲤真忽然想起被她抛在酒店楼下的胥乔,他的天空是充满红色的忌妒,还是黑色的仇恨呢?

“刚刚我走进来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金鲤真的神游。

金鲤真抬起眼眸,看向上方的江璟深,他英俊的面容在黑暗的光线中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阴影,细密的汗水发出若隐若现的反光,金鲤真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喉间,江璟深的喉结在她的手指下颤动。

他一直都这么警惕,敏锐,从不相信任何人。

或许他也相信过人,但是那些人都死了。

金鲤真迎着他野兽般冷血又危险的目光,微微一笑,忽然昂头咬上了他的脖子。

江璟深的动作停了片刻后,变得更加剧烈。

金鲤真搂着他的脖子,视线越过江璟深的肩头懒懒地向玄关看去。

看见江璟深走出玄关的那一刻,她在想。

胥乔就从来不会穿着鞋走进她的房间。

他知道自己喜欢光着脚在房间里跑,每一天都会主动来打扫她的房间,进屋的时候,金鲤真总是习惯性地不穿拖鞋,她把鞋留在玄关,胥乔也就把鞋留在玄关,她坐在床上看电视,胥乔也就陪她看电视,她躺下来玩手机,胥乔就坐到一旁用笔记本电脑做他自己的事。

金鲤真觉得胥乔的工作没有自己看上去的那么轻松悠闲,宋渡曾经告诉他,他从未见胥乔在车上休息过,每当金鲤真呼呼大睡,他就开始用电脑处理工作,他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机。总是来电不断,他却只会说行或者不行。

宋渡还以为是自己给胥乔安排了这么多工作,但其实金鲤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他没有在自己面前工作过,也没有拿出过那个黑色手机。

在金鲤真看来,他好像就是围着太阳转的地球,随时都在,随时都准备好了为她服务。

现在的他又在做什么呢?

也在等着她的召唤吗?

“你要走了?”金鲤真说。

江璟深站在床边,一粒一粒地扣好自己的衬衣纽扣。

他走到梳妆桌前,拿起了自己随手放在上面的外套后,转身看着床上的金鲤真。

“六小时后还有一场重要会议等我参加。”

江璟深定定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神情慵懒的她,这具饱满紧实,在雪白的被子里半遮半掩的销魂身体让他回忆起某些香艳的画面,喉咙一紧,而她脸上听到回答后无动于衷的神情,却又让他无比清醒。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金鲤真笑着问。

“你希望什么时候?”江璟深坐到了床边。

看着金鲤真红潮未消的脸,他多情而温柔地替她拂开了脸上被汗水凝结的黑发。

“我希望每一天。”金鲤真说。

“难道你之前没有每一天都在想我吗?”江璟深抬起她的手,从手指尖一直亲了上去,在快要吻到手背的时候,金鲤真把手翻了过来,于是他吻上她的手心。

江璟深在她的手心多亲吻了两秒,然后抬起头来,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下周我尽量再来看你。”

“你要我送你吗?”金鲤真说。

“不用,你好好睡吧。”江璟深低声说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起身走出了黑暗的卧室。

夜风撩动客厅玻璃窗前薄薄的窗纱,江璟深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像是被倾倒了浓墨一般,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死气沉沉得仿佛一座墓园。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关门走出了酒店房间。

长廊上的每一间房门都紧闭着,四周鸦雀无声,只有他自己的皮鞋落在瓷砖上的脚步声。

太安静了,就像是世界正在和他的心一起死去。

在等待电梯从酒店一楼上来的时候,裤子口袋里传出一声震动,江璟深拿出手机,看见他的助理发来的信息。

“江总,您要的数据已经收集完成,核实无误后将以邮件形式发送给您。祝您休假愉快。”

江璟深在键盘上打出短短一句话:“假期作废,按原行程安排。”

电梯门在叮的一声中向他打开,江璟深抬起头来,在明亮如镜的电梯门上看见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一张平静而冰冷,了无生气的脸。

江璟深跨进电梯门,转身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成为横亘在他和金鲤真之间的第二扇门。

挡在他们中间的,岂止是这一道电梯门和酒店房门吗?

一扇又一扇看不见的房门重重叠叠的封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道路。

这条路一开始就是绝路,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可还是没能抵御诱惑,踏上了这条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未来的绝路。因为故意挑逗的是她,故意引诱的是她,先一步走在这条路上回头看他的也是她。

她主动引诱,他顺势堕落,这并非最大的错。

他最大的错就错在以己渡人,一厢情愿地以为就像他将金鲤真视为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一样,他在金鲤真心中也有着独一无二,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冷冰冰的事实却告诉他,他错了,他和被她引诱的其他人,相差无几。

不必手握放大镜从回放的记忆中寻找她不爱自己的证据,那只是懦弱可悲之人自欺欺人的手段。

她不爱他,不必再寻什么借口,当他的心中开始怀疑她对他的感情时,她就不爱自己。

真遗憾,直到现在他才真的相信理智传来的声音。

江璟深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门上自己冰冷的脸。

亲人……

看着那双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眸,江璟深垂下的双手慢慢握紧了,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之中。

肉体的疼痛和心灵的疼痛相抵消,让他能够紧抿双唇,维持着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们明明是彼此在世间的唯一亲人,明明应该是最特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为什么他不这么想呢?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质问自己这个得不到解答的问题。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电梯降到一楼,江璟深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中大步走出。

所谓的仅剩的最后一名亲人,不过是他幼稚的幻想,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沉浸其中。

在这个家族游戏中玩掉了真心,玩掉了冷静和理智,玩得丢盔弃甲、一溃千里的——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游戏结束了,幻想消失了,世界依旧是漆黑而寂静的,他的手中什么都没剩。

他从来就没有握住过什么。

他从她身上渴求亲人的羁绊注定徒劳无功,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位亲人,在18年前死在了金家。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他的亲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和一个读者朋友讨论过99对女主的感情,很高兴我们想的都一样

99爱的不是女主的外貌,不是灵魂,甚至都不是伪装的性格,他爱的是女主身上“世上仅存的家人”这个身份。

我这个朋友举的栗子特别形象,如果说99是个妹控,那么无论这个妹妹是丑是美,是文静还是活泼,他都会觉得这个妹妹世界最可爱。

99在女主身上一直寻找的,是家人的羁绊。

然而某一方面来说,他又明确知道自己寻找追寻的,是假的。

和他真正有羁绊的家人全死了,剩下的女主,只抓着一个能够让他产生幻想的外壳,她没有相连的血液,也没有灵魂相连产生的羁绊,她是假的。

所以一旦和复仇大业冲突,女主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所以女主在加州疗养院4年,他一次都没有来见过关心过,尽管他自身就在美国洛杉矶读书。

所以女主回国出院后,他也毕业回国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依然不多。

所以两人住在一起后,绝大多数时候,他依然是忙于工作忙于筹谋算计拉拢人心不见人影。

不评价爱的程度,但99无疑是四位男主里最不珍惜女主的。

尽管渣的细节如此之多,99的人气还是4男里最高的,因为坏男人无法掌控的别样魅力吗【doge】

第206章

昏暗的房间里, 金鲤真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卧室门外安安静静的客厅。

江璟深走了好一会儿了,她吃的餍足,往常正是发困的时候,此刻却毫无睡意。

睡不着,为什么呢。难道是肚子饿了?

金鲤真的手刚放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马上又放了下来。

她刚刚才吃饱了真正的饭, 怎么可能会肚子饿呢?

金鲤真翻了个身, 转而侧向临窗那一面,裸露的肩膀蹭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 金鲤真摸出来一看,是一个透明的手套。

她不耐烦地把手套重新塞回了枕头底下,又翻了个身,重新面对门口。

好无聊, 金鲤真想。

她从被子底下伸出光溜溜的手臂,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凌晨一点了。

她打开通讯录,拨出胥乔的电话。

在响到第五声“嘟”的时候,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的只有沉默。

“我想喝可乐。”金鲤真开口说。

“常温的可乐在客厅的玻璃酒架上, 冷藏的在冰箱里。”胥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喝鲜橙多。”金鲤真皱眉说。

“饮料都在同样的位置,你爱喝的都有。”胥乔轻声说。

“我要吃薯片。”金鲤真气鼓鼓地说。

“零食在客厅的储物柜里,最上面那层是薯片, 第二层是肉干和果干,第三层是饼干,第四层有糖果和你爱吃的果冻。”

金鲤真气恼地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那我要吃披萨。”

冷冰冰的空气一涌而上,吹走了欢爱中积蓄的热气,她打了个寒噤,没骨气地又抓回了被子。

手机里过了半晌才传来胥乔的声音。

“真真,现在全镇也找不到营业的披萨店了。”

金鲤真躺在又大又冷的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