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如果您选择逃避,我们将直接上门缉拿!”
…
夜色像浓墨泼洒的一幅国画,分明是该高雅贵气的风景,却因为这震惊全城的大火反而成了诡谲莫测的抽象画!
家家户户也许还在阖家吃晚饭,也许正吃完饭,跟家人欢欢喜喜地看电视,度过一个寻常愉悦的晚上,却在一声声的警笛声和躁动不安的喧嚣声中,神色惊异地趴在窗户上、阳台上、甚至已经跑出大门,伸长脖子地观望起来!
这是一场全城瞩目的火。
犹如让全城的人目睹柳庭木是如何落网的!
唐知眠这一招,实在是太过高明!
让苏辛一路上都在啧啧称奇,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撑着下巴仔细端详着身旁男人安静沉着的侧脸。
“嗯?”
注意到她热切的目光,唐知眠偏过头,正巧抓住她偷窥的小动作。
“看什么?”
“看你。”
唐知眠唇角微勾:“好看么?”
“好看。”苏辛捧着脸,像一个尽责的小花痴,“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先生,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第十卷 此恨不关风月 第157章 遗漏
唐知眠将苏辛带回老宅。
刘叔不在,此时正守在夜之门。
欧盛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再也没多说一句话,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阿南则留在西郊处理后续事宜。
因而今晚,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唐知眠和苏辛两个人。
真正意义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困了?”
见她下车之后,一直在揉眼睛打哈欠,唐知眠干脆搂着她往楼上走。
“唔,再等等,我还有一点事情没解决。”
苏辛确实觉得困了,但左右等不到裘的回复,实在有些不放心宋朵朵。
她联系了司越之询问徐清的状况,回复说目前还算平静,但宋志却被柳家的人给打了一顿丢出来了。
他已经派人过去将宋志送医院去了,徐清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苏辛按着额头叹气:“真是净添乱!”
“可不是么,男的没脑子心太软,女的脑子太好心却是狠,这两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全靠着真爱支撑。”
司越之站在酒店的露天阳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这个城市的空气质量不错,每到夜里,总能看到漫天的星光。
但这些璀璨烂漫的星光,都比不过很多年前他看过的那一场。
那个在星光之下,如鸢尾花一般,一袭紫衣,曼妙而舞的女人,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姬,为长途跋涉的他,献上一支惊艳的歌舞。
司越之似乎还能想起一些细节来。
他与她隔着一条蜿蜒的小河,他在河这岸,而她在河的另一岸。
美人兮,皎皎如月。
美人兮,灿灿如星。
她的眼,她的唇,她柔软扭动的身体,无一不是耀眼夺目的。
至此多年,他从未再见过比那更美的星光。
这个城市,终究没有她。
他早就不该抱着希望过来的,反被苏辛那个鬼丫头给当伙夫似的,动不动就使唤来使唤去!
苏辛早就习惯他这不正经的调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你见证一下什么叫真爱不好吗?”
说话间,她正被唐知眠拉着往外走,不觉微怔,用气声问:“去哪儿?”
唐知眠好像有些不高兴了,谁会高兴自己女朋友一回家就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聊天的?
还提到什么“真爱”?
苏辛意识到他这熟悉的气息,分明是在吃醋了,一时觉得好玩,干脆故意放软了语调同司越之道:“阿越,你就帮帮人家嘛。”
“嘶。”
司越之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是幻听了吗?苏辛怎么可能用那种娇滴滴甜腻腻的语气跟他说话!
“大姐,您别玩了,我好好替你看着徐清还不行吗!”
苏辛还没玩够,故意一边看着唐知眠愈发冷黑的脸,一边使劲捏着嗓子撒娇:“阿越哥哥,你一定一定要自己亲自看着她噢。”
“行行行!一定一定!”司越之用力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赶紧推开阳台门进屋。
再这么听下去,他会可能会被腻歪死!
这丫头,简直是人来疯!
“好玩吗?”
唐知眠在苏辛身前站定,低头看她得逞的模样。
“好玩,因为你吃醋的样子,我怎么也看不够。”
苏辛开心地笑眯了眼,眼儿弯弯,唇儿弯弯,又是这暧昧深沉的暗夜,实在是危险至极的挑逗。
男人眸色暗了下来,抬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得她跟自己对视。
“阿辛的生理期应该过了吧。”
他问这话时,纯然是肯定的语气,眉眼之间,净是她陌生的侵略气息。
不好!苏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轻松拉了回来。
“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还是这么嚣张。”他在她唇上狠狠吸了一口,眸底生出几分笑意,“胆大包天的丫头。”
苏辛连忙求饶:“唐大爷,唐老大,求放过!”
“晚了。”他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楼上走去。
“那也请您温柔一点!”
“嗯,那就看某人是否配合了。”
苏辛举爪表示:“必须配合!百分百配合!”
唐知眠脚步一顿,垂眸:“现在学乖了?”
“吃一垫长一智嘛。”
“阿辛,是吃一堑长一智。”
“…”
唐知眠把苏辛抱到了浴室里,给她放了温度适宜的洗澡水。
“先洗个澡。”
苏辛坐在地上,扒着浴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放过我了?”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我高兴!很高兴!”苏辛起身将他往外推,义正言辞地表明态度,“咱们都是做大事的人,今晚事情还没完全解决,不能被美色耽误。”
其实,她是准备过一会儿亲自去找一下宋朵朵,毕竟现在西郊一片混乱,宋朵朵又是一个体力透支的半大孩子,如果没有及时找到她,极有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既然是要出门做事,自然是不能被其他事情耽误的,虽然,她是很想把唐知眠给吃了,但今晚这状况,实在不是什么花前月下。
唐知眠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去另一个房间洗澡。
等苏辛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在书房里工作了。
有低低的光亮从门缝里漏出来,苏辛蹑手蹑脚地经过,又顺着楼梯往下走,耳垂上还未取下的通讯器却突然响了起来!
“心小姐!”
是裘的声音。
“宋朵朵有消息了?”苏辛扶着栏杆站定。
“是的,但是…”裘有些懊恼,语气很是自责,“我来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
“宋朵朵她…死了。”
苏辛愣了好一会儿,“蹬蹬瞪”地往下跑,裘还在尽责地汇报:“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我们?”苏辛敏感地抓住关键词,“你和谁?”
“一个…叫徐清的女人…”裘有些忧虑地看着前方,低声问,“她说她认识您,我就让她跟我一起过来找了,没想到,她原来是宋朵朵的母亲…”
“妈的!”苏辛一下子就爆了粗口!
司越之在这时候也发来消息:“苏辛,徐清被柳庭木骗到了西郊!”
“我知道,徐清亲眼目睹宋朵朵被烧死了。”
一切计划,独独算漏了这一环。
宋朵朵触碰了暗墙机关,跌进了后廊…
而火,是她亲自看着烧起来的。
苏辛无力地撑着栏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坐在台阶上,任由冰凉沁透肌肤。
第十卷 此恨不关风月 第158章 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心小姐,这位徐女士好像有点不对劲。”
裘对徐清的现在的状况感到忧心,不禁询问苏辛该怎么办。
这时候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警戒线拉得很长,裘和徐清现在所在的地方虽然隐蔽,但很快也会被圈起来,再不转移会被当成嫌犯扣押的。
可是徐清一直不肯走。
从出事到现在,徐清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动也没动,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长长久久地跪着,连表情都是麻木的。
裘平时也只做一些接应工作,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心思比较直白,算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这件事本也不能怪他。
苏辛只是后悔当时没有亲自将宋朵朵交到裘手里,而是让宋朵朵自己出去。
她不知道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会让宋朵朵再次掉进柳庭木的圈套之中,被走投无路的柳庭木当做最后反击的工具!
而这一出反击无疑是强劲的,让徐清亲眼目睹宋朵朵的死亡,这是一个警告,一个让徐清知道,即使他落网,即使他被逮捕,依然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的警告!
苏辛叹了口气:“你先把她打晕,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我等会就过去跟你汇合。”
裘应了声,便断了通讯。
苏辛抬起头,头顶是一整块特殊处理的玻璃,能让人直接看到外面的世界。
今晚的夜空上布满了星星。
这世上每一天都会死去很多人,也会降生很多人。
但无论是谁,都无法真正决定谁该死,谁该生。
生命自有意识起,就该是完全自由且独立的,而不该遭受不公的摆布和操控。
可偏偏,在这次的委托中,她见到了太多侵犯生命自由的事情了。
而她竟还一直在想办法为某个罪犯开脱。
苏辛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在看到那群少女的惨状,以及宋朵朵出事之前,她其实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做最后的争取,让徐清站出来,做污点证人。
因为如果不走这一步,徐清终将和柳庭木一起被裁决。
从前的委托很多都得以圆满,那些委托人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这一次,宋志苦等多年,不仅等不回想等的人,连唯一的女儿也…
苏辛第一次认真地想,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太自以为是了。
她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她从未考量过,她接的委托究竟是不是合理的,尤其是在看到那些饱受摧残的无辜少女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是希望徐清也能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是徐清的纵容和懦弱,以及打一开始就为利而生的选择,才会让这一桩桩的惨案接连发生!
如果徐清不是为了在柳庭木那里获得利益并光鲜亮丽地存活下去,如果徐清还有一丝尚未泯灭的良心的话,她又怎么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始终替柳庭木背着黑锅,替柳庭木犯下一次又一次的罪恶呢!
苏辛觉得自己错了。
她其实根本不该接宋志的委托的。
徐清不值得原谅,所以宋志的痴情是得不到结果的。
她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一场如竹篮打水般的事情。
苏辛第一次在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身后房门被打开,房中灯光倾泻而出,将台阶上身形削瘦的女生包裹在暖暖的光晕之中。
“阿辛?”
唐知眠见她纹丝不动,眉心轻拧。
“地上凉。”
他将她拉了起来,苏辛脚下不稳,堪堪跌进他怀里。
她觉得很累,终于不再逞强,而是攀附着他,声音细细的,软软的。
“唐知眠,我不想费神了,你帮我吧。”
这一声带着几分依赖,是疲累的小姑娘在和自己的心上人软绵绵地撒娇。
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一个心思反复,又十恶不赦的人斗智斗勇了,也不想设法让另一个双手浸满鲜血的人减轻罪刑了。
我已经让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消逝了,我不想再去斡旋交涉一切与之相关的事情了。
女生一反平日里元气十足的模样,这会儿身体微缩着,神色也透着几分倦意,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心神上的。
这样的苏辛让唐知眠心疼不已,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往房间走去。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唐知眠把苏辛放在床上,将她的鞋袜脱掉,又替她掖好被子,这才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苏辛大睁着眼睛不肯睡。
唐知眠拿她之前说过的话取笑她:“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他捏捏她的鼻子,发现手感不错,便又捏了捏脸颊。
苏辛翻白眼,这家伙动手动脚的本事真是日日见长了。
“唔,不是很想睡,你陪我说说话。”
苏辛抓着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话里带着鼻音,像一只不再闹腾的小猫,褪去了全部的乖戾,只剩下一身的柔软。
“好。”
唐知眠取过手机,给阿南和欧盛几个吩咐了几件事,便在苏辛身侧躺下,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她枕在身前。
两人相靠而卧,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然亲近。
苏辛望着前面墙上的油画发了会儿呆,也让乱腾腾的心绪逐渐沉淀下来。
“这幅画不错,画风大胆随性,尤其是透视上,处理得很棒。挺像是名家的手笔,不过我好像没怎么在展会上见过。”
“因为是我画的。”唐知眠把玩着她的头发,坦然接受她的高度评价,“阿辛的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