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苏袖被挑破心事,不甘心地怒视她,“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呀,命比谁都硬!”

“承你吉言啦。”苏辛眉开眼笑。

印象中,这个表姐是个有意思的人,你说她坏吧,其实心思一眼就能被猜中,你要说她善良吧,又总是满肚子坏水。

这样的人,就是空有坏心眼,却总办不成什么大事。

相比之下,苏袖的那位母亲温美玲才是玩手段的个中高手,从小打到,苏辛每次被欺负,都是温美玲在背后搞的鬼,可惜她那时候年纪太小,除了自保之外,也找不到太多机会报复回去,后来离开苏家之后,温美玲也跟着安分了。这些年来,少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在正正经经的场合上,似乎打一开始,那个女人就是存着将她和妈妈赶出苏家的打算,既然已经成功了,反而做出良善和蔼的假态来。

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最可怕,倒是苏袖三两句就能被牵着鼻子走的,反而无害有趣。

苏辛又逗了几句,眼看着苏袖要跳脚摔门离开了,她才慢悠悠地收手:“好啦,逗你玩的。”

“你和我从小就不对盘,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即使宣布“战役”结束,苏袖也要抢占一点优势。

苏辛捏了块甜糕舔了舔,感受到舌尖上的甜味,才轻轻咬下一小口含在嘴里。

苍舒不让她吃太多甜食,却又买了许多好吃的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折磨啊!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多余的半块甜糕,见对面的苏袖已经自顾自剥开橘子吃了起来,便状似不经意地重开话题:“表姐,你小舅舅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在车祸之前,苏辛还特意交代小巴去调查温建良的事情,可无论怎么查,结果都只是“失足落水”,至于苏袖先前所说的胸口致命伤,居然连医学报告都没有。

是什么人经手过温建良的案子,竟能将全部指正“凶手”的证据抹除?

虽然她并不待见温建良,他是死是活都不关她的事情,但苏辛却隐约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之前妈妈的一度失联,以及后来再次联系上之后居然是和爸爸在一起…

还有,她后来重新给疗养院打过电话,负责接电话的那个义工还说了好几声“万幸”。

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某个时候,妈妈是遭遇过危险的,所以在听说妈妈没事的时候,那个义工才会说“万幸”。

而温建良曾经对妈妈有过觊觎,这样推敲之下,似乎有什么联系正变得顺理成章…

“啊?我小舅舅?”苏袖嘴里还塞着两瓣橘子,听苏辛问起,含糊不清地说,“我来之前,他已经被火化了,葬礼就不办了。说是死得不光彩,温家不想声张。我妈妈最近为了这事心力交瘁病了一场,其他几位叔叔伯伯都忙着年底工作…”

“我懂了,”苏辛笑眯眯地接话,“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只能让表姐来看我了?”

“胡说!我也很忙的!”苏袖气不过,站起来反驳,“魏家老太太的寿宴上,我还要表演节目呢!”

是了,魏老太太的寿宴她险些就忘了。

苏辛眼神微闪,这个春节实在是热闹。

只不过明知道魏家的家事还没料理干净,苏家居然还是要去笼络关系吗?

“苏小姐,时间到了,请离开吧。”门忽然被推开,负责保护苏辛的一名大汉面无表情地将呆怔的苏袖拎了起来。

“哎——”不等惊叫出声,苏袖已经抱着橘子皮被丢出了房门。

屁股着地,疼得她再也顾不上表情,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越走越觉得不服气,她明明是来气气苏辛的,怎么最后反而是自己被丢了出来!

奇怪,妈妈不是说苏辛和她妈妈在外头过得很凄凉吗?为什么她几次见苏辛,那丫头不仅没有半分凄凉的样子,甚至还过得很舒坦?

转了弯,迎面走来三个人。

当头那个身形颀长,气质格外出众,外间的寒意被他置于身后,整个人被黑色的长大衣包裹着,显得俊雅而沉稳。

他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侧身冷冷看她一眼。

好可怕的眼神…苏袖害怕地往后躲。

苍舒收回视线,薄唇一掀:“欧盛,安排她住下,明天起,每天送过来给阿辛解闷。”

第十四卷 善恶终有因 第277章 打雪仗

“谢谢这位大哥。”

小巴在门口跺了跺脚,一边搓着手一边摇头晃脑地甩去身上的雪粒子。

“冷死了。”他往后撅了撅屁股,将门板快速关上。

见他进来,苏辛急忙把笔记本电脑一推,摘下平光眼镜,兴奋地望着他:“东西带了吗?”

“嘿嘿,当然带了。”

“快拿出来!”

“这不在这儿呢么!不过…辛姐,你真的能吃水煮鱼吗?”

小巴跟献宝似的将捂了一路的水煮鱼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就巴掌大的一小碗,上面还细心地裹了保鲜膜,膜上面白花花一片,显然还是冒着热气的。

苏辛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小巴啊,你可知道我有多久没开荤了?”

自从住院以来,苏辛在饮食上面受到了严格控制,连冷饮雪糕都是被禁止的!苍舒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原则极强,她的所有用餐规格都参照医嘱,连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行!

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苏辛这几天想念辛辣口感的食物想得快要疯魔了!

正巧小巴今天要过来,她就和他里应外合来了这么一出“暗度陈仓”。

“辛姐,你的成语水平还是没进步啊。”

苏辛吃得满嘴红油,小巴只能在一旁挑着豆芽打牙祭。

“听得懂就行,别坐着,快去门口给我把风。”苏辛举起手当扇子扇风,太久没吃辣,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小巴放下筷子往门口挪去,苏辛抬头的时候扫了他一眼,顿时欣喜道:“外面是下雪了吗?”

她看到小巴的衣服上还有残留的雪花,屋里打了空调,居然还能留存下来,看来是一场挺大的雪。

“是啊,昨晚大降温,一早起来就有积雪了,这会儿还在下雪呢。”

S市下雪可是一件稀罕事,从早上开始,朋友圈微博满世界都是晒雪景的照片,苏辛一直在忙着整理“DUSK”的个人年度报告,加上窗帘一直拉得紧紧的,才没有发现冬天的气息已经愈发浓烈了,窗外早就是银装一片,素裹满目。

“辛姐,你去哪儿!”

挑完最后一片鱼肉,苏辛把筷子一丢,抓过外套披在肩上,就要往外走。

小巴吓得急忙追上:“你要是跑丢了,我会被打死的!”

“嘘,水煮鱼都敢给我带,还怕被打死吗?”

苍舒今天说好了会晚一点再过来,所以苏辛现在是有恃无恐。

更何况下雪这种事情怎么能错过呢?如果不打一场雪仗,堆个雪人,留个纪念,才会后悔呢!

门外的人自然不会随意放行,苏辛刚迈出脚步就被好声好气地送了回来。

“苏小姐,我们也很难做,您就不要出去乱跑了吧。”壮汉甲为难地皱紧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是啊,苏小姐,先生等会儿就过来了,要是回来看不到您的话,我们…”壮汉乙可怜巴巴地说。

“我就到院子里看看雪景。”苏辛踮起脚看向两人身后,对面就是一扇落地窗,外头白茫茫的雪色令她心头发痒。

“不行,苏小姐…”

“我是病人,不是犯人。”苏辛微微沉下脸,第一次动了情绪。

这两个守了她也快一个多星期了,几乎苏辛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们,苍舒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这几天将她当成宝贝似的看管起来,苏辛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这…”

“阿辛,怎么出来了?”

电梯门开了,原以为下午才会出现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准时。

他很快走到她身前,伸手试探她的体温,又将挂在她肩上的外套收紧,垂眸时,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乖,进去再睡会儿,嗯?”

近乎讨好的低语,令苏辛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中忽然生出奇异的感觉来。

或许刚才的猜想不是错觉。

这个男人,从车祸那天起,就有意无意地将她彻底保护起来,是在防范什么人和事吗?还是说,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什么危险也给刻意隐瞒起来了?

苏辛不说话,被他轻轻拥着回到房间里。

刚躺好,苏辛却蓦地伸手将他拉近:“你知道我生气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她说得没头没尾,他却能瞬时明白。

苏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真能让她生气的却都不是小事。

她是在提醒他,像“真假唐知眠”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下一次。

看来,他这几天的严密看护让她有了几分醒觉。

苍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着她的力度向前倾,撷住她的唇角轻然一吮,眉头不禁皱起:“吃什么了?”

“我刚吃了水煮鱼,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明知道还在忌口,她偏偏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光彩潋滟尽在眉眼之间。

这小姑娘,居然还学会抛媚眼了。

配合她的演出,苍舒状似犹豫:“嗯,还是嫌弃的。”

苏辛哀伤不已:“唉,果然是色衰爱弛啊。”

缩在门边当隐形人的小巴乐坏了:“辛姐,你这个成语用对地方了。”

“去你丫的,滚出去!”

小巴赶紧闪出门去。

门砰地一声响,刚起的兴致随之散去。

玩也玩够了,苏辛正要松开手,反倒被苍舒再次搂紧了腰肢。

“色衰不假,”他猛地将她按回床上,俯身低语,“爱么…还是爱的。”

苏辛都还没听清楚话里的意思,就被他一记深吻搅得头脑发蒙。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才色衰!

你全家都色衰!

“我想去玩雪。”反正既然是他不打算说出口的安排,苏辛知道自己怎么问也没有结果,只好退而求其次,给自己争取一点福利。

尝过怀中人滋味的苍舒心情格外舒畅,抱着她缓缓坐直,略一沉吟,道:“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苏辛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卖色相才让他松口的。

然而半小时后,苏辛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根本就是下“狠手”的!想象中男女情侣在雪地里打闹嬉戏的浪漫场景,最后演变成她东躲西藏,左蹦右跳可还是会被他迎面一个拳头大的雪球砸中脑门的血腥场面!

“苍舒!”

脑门快被砸出洞来了,苏辛气得脸颊涨红,躲在一张长椅后面,只敢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视线所及处,长身玉立的男人正满目含笑地望着她。

妈的,打了人还笑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第十四卷 善恶终有因 第278章 如果能早点遇到你

“咚——”

苏辛突然跌倒在地,蜷缩在地半天没能起身。

“阿辛!”苍舒脸色一变,快步朝她走去。

一米开外,紧锁的眉心微微一松,一丝浅笑掠上眉梢。

“疼死我了…哎哟…”夸张的痛呼做作又可笑。

他也不揭穿,蹲下身来,关怀地询问:“哪里疼?”

“你凑近一点。”苏辛继续玩着自己的小把戏。

苍舒无奈低笑,依然配合地靠近。

果不其然,下一秒,肩膀被她牢牢抱住,随后,她双腿一抬,用力圈住他的腰,顺势向上一翻,就将全然配合的男人压倒在地。

白色的雪粒兜头洒下,不仅视线被遮盖,脸鼻子嘴巴里都落入了雪。

头顶娇俏的语声里满是得意:“乖乖躺着不许动,否则,我就…嘿嘿嘿…”

“女侠饶命。”调皮如孩童,苍舒忍着笑摊平双手,作出任她摆布的姿势。

“叫女侠也没用!你刚才朝我砸雪球的时候就该想到现在的下场!这叫…这叫…”

“嗯,咎由自取。”

“对!咎由自取!”

苏辛玩上了瘾,又抓过一把冰凉的雪花就要往苍舒的头发上洒,苍舒搂住她,苏辛一个不防跌到他身上,手掌松开,雪花唰唰唰落了在彼此的发丝之间。

“簌簌成雪,皎皎佳人。”

蓦然放低的嗓音,情意煦暖,撩得人耳根发烫。

苏辛推开他直起身来:“说人话!”

她含羞带嗔的时候,双颊染了薄红,眸光如水一般透澈湛亮,眉睫沾了小小的雪粒,衬得乌发黑瞳格外鲜活。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苏辛本就是明媚娇艳的长相,这样两两相贴的角度,让他将她肆意飞扬的眼神看得更加真切。

“夸你好看。”苍舒心下微动,在她腰间轻轻一捏。

“哎——”苏辛笑不可支地左躲右闪,“夸就夸,别动手动脚啊!”

因为怕痒,她只能不断扭动身体躲避男人灵活的手指,却不知道这样的磨蹭反而会带来更加可怕的后果,好一会儿,苍舒愈发黯哑的声音传来:“再动,要就地正法了。”

“哈?”苏辛僵了一下,讪讪地停了下来,像只乖顺的小绵羊,趴伏在他身前,顺滑的发丝垂下,擦在他脸侧,随风轻晃。

空旷的院落堆积着层层雪花,纷飞的雪粒子也悄然放慢了速度,天地之间,苍茫白幕,相拥躺着的两人仿似这天地画卷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阿辛。”许久,他缓缓将她搂回怀中,低低的嗓音里夹着不为人知的遗憾,“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人煽情起来,怪让人发憷的,苏辛抬起头,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答案。

腰间又是一紧,苏辛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幸好他的动作很轻,不至于将她压疼。

一下子,她从俯视变成了仰视,男人黑沉的眼底泛过一丝芒光,苏辛心中警铃大作:“苍舒同学,这里是室外!”

“那又如何?”尽管并没有那方面的打算,但看她紧张地绷紧小脸,心情也变得奇好,便又故意吓吓她。

苏辛瞪大眼睛:“你你你…耍流氓是犯法的!”

“我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唇角不觉勾动,他再次在她腰间作祟,长指过处掀动她一阵又一阵的欢笑。

“停停停…哈哈…变态啊你…哎哎…”

“咳咳…”闹得正欢,身后有人尴尬地开口,“先、先生,苏小姐…”

欧盛已经不知道此时应该用什么表情比较合适了,他跟随先生这么久,从来没见他笑得这样开心过,更别提像个孩子似的躺在地上,还这么幼稚地挠人痒痒!

完了,他们家先生堕落了!

毕竟还在休养期间,玩了大半天,苏辛很快倒头就睡,苍舒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起身往外走。

伫立在侧的欧盛急忙取过外套跟上。

“先生,柳庆荣想见您。”欧盛将外套披在苍舒身上,一边跟着他疾步出了医院大门,一边快速汇报,“昨天夜里柳庆荣病情突发,Bruce医生给注射了新型特效药,但对身体机能伤害很大,据说捱不过今年冬天了。”

柳庆荣本就活不到现在,之所以一直花大价钱为他维系生命,要的不过是他的一份口述,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一切如意料般到来,可似乎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内心波澜暗生,苍舒的面色却始终沉静,他弯身坐进车内,问道:“柳庭庭的照片发过去了吗?”

欧盛点点头:“发了,柳庆荣看过柳庭庭被关起来的照片之后才没有继续嘴硬,但情绪波动太大,昨晚险些抢救不过来。”

苍舒轻笑一声,长腿交叠,昏暗的光线之下,眸色冷凝粹亮:“告诉他,想让女儿平平安安,就别耍什么花招,说真话还是说谎话,决定着他女儿到底是竖着进去还是躺着进去。”

“是!”欧盛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小声问,“先生,苏小姐那边,要不要再加派点人手?”

听说苏辛这几天已经在医院里呆不住了,而最近一段时间正是先生着手对付苏家的时候,万一让她发现什么端倪,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恐怕会让先生狠不下心来。

多少年的罪恶终于要昭示天下,多少年的部署终于要逐渐收网…哪怕先生自己不在乎,欧盛也发誓决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欧盛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某天先生的全部布局以失败收场,那么过去这些年岁里的隐忍尝胆又该是多么不公和残忍!

“不用了,”苍舒静默片刻,目光透过车窗,看到外间茫茫的雪色,“等她身体好转,我会带她出去散散心。”

欧盛立刻明白过来:“那我给您安排一下行程。”

“嗯。”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