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其人秉性好坏,无一幸免。

“不可能…”苏辛低喃着,她发现自己在轻微地颤抖,因为就在想通了联系之后,她竟然生出一种格外可怕的预感…

她觉得,代替了“唐知眠”的苍舒,如同幕后掌控一切的报复者!

而他所要报复的正是崛起百年而长盛不衰的五大家族!

第十四卷 善恶终有因 第282章 是我大意了

抱着这样可怕的想法,苏辛调转车头,重新回到了公寓里。

外间还有日光,屋里却很暗,她将自己泡在冰冷的浴池里,借着刺骨的冷意,让脑子更加清醒。

从她和苍舒相识相遇以来,好似就彻底走入了一个不可逆转的陷阱之中。

她从不展现人前的能力,他却早早得知,她从不坦诚的身份,他也早就拿捏清楚。

反而是他,在得知他作为“苍舒”的身份之前,她对他只停留在“唐知眠”的认知上:唐氏是唐知眠的,夜之门是唐知眠的,爱着她的是唐知眠,带着她一路披荆斩棘的也是唐知眠…直到他告诉她,他不是唐知眠,她甚至还很冷静地思考过,自己喜欢的、爱着的无非是他这个人,和他究竟叫什么,是谁都无关。

那么,如果这个人,打一开始就是为了一场筹谋多年的报复呢?

为了彻底毁灭五大家族呢?

包括苏家纪家在内,都要通通将他们毁灭的人呢?

哪怕苏辛不喜欢苏家,也和纪家从无过多往来,可他毕竟是知道的啊!知道她也是五大家族的人,知道她身体里留着家族的血,知道她这么些年来,再是痛恨苏家的残忍,纪家的无情,也从没有真的有心将他们毁之一旦啊!

苏辛掬了把冷水从头顶往下浇,穿着厚重的外套依然挡不住的冰冷从肌肤渗入,刺激着分不清是气还是委屈的情绪一触即发。

她应该质问他的,但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又是解释。

她怕她听信了解释,可聪明如苍舒,总有办法让谎言看起来也真实如真相吧。

手机已经关机,客厅里的座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苏辛神情木讷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未关紧的门,透过半开的门缝,座机还在不要命地发出枯燥的铃声。

一瞬间,她觉得浑身更凉得厉害,苍舒大约是知道她在哪里了,如果再不离开,这间公寓也未必能藏得住她。

棋逢对手也不过如此。

苏辛自认自己也足够聪明,却没防备会遇上一个更聪明的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相爱了。

低落只是一瞬,苏辛撑着浴缸快速起身,重新乔装打扮好之后,从书房的暗门里进入隔壁秦小雯的家,又从秦小雯家的阳台溜到旁边还没回家的住户家中,这才从那住户的正厅里大摇大摆地坐另一架电梯离开。

在黑夜降临的时候,苏辛独自来到了“灰”世界。

当年离开时,她在这里存了一个约定——矮婆答应过她,如果有一天,她想知道什么秘密,可以随时来这里找她。

但这个秘密只能问一次,她也只解答一次,一旦帮苏辛回答了这个秘密,那么终此一生,苏辛将和“灰”世界划清界限,从此南来北往,永无交集。

而今天,在她对自己和苍舒之间的这段感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的时候,第一次并且也将是最后一次使用这个权利。

其实平心而论,矮婆对她已经仁至义尽,这是苏辛早早就认识到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要永无止境地给予你帮助,你能依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于公于私,保有和“灰”世界的联系,可以让她未来的日子有更大的保障,毕竟光是千机老人制造的产品都足以让苏辛顺利地完成许多次委托。

如果今天以后,她因为使用了这次询问的机会而让自己成为“灰”世界的来往名单里最普通无奇的一个,似乎多年以前的那场邂逅缘分也到尽头了。

苏辛在废弃的隧道口盘旋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还是踏了进去。

后来在美洲丛林的生活中,苏辛偶尔也会抱着憨憨的的棕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它顺滑的皮毛,出神地看着南国的方向。

每每那时,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这个决定。

闲暇的时候,她看过无数没什么营养却偏偏让人欲罢不能的言情,里面的男女主无论如何争吵冷战最终总能破镜重圆,结局甜到腻牙,但同样是爱情,落到她和苍舒身上时,就变得格外不一样。

因为她和他太像,有自己从不放弃的追求和坚持,并且在身份上竟然还是无可挽回的对立面。

所以纵使爱情可以摧毁一些外在的不适合,却无法立时立刻打破延续数十年的家族仇恨。

她远走无非是想有新的开始,可这一段新的开始,又是建立在无边的寂寞和孤寂之中,仔细算算,似乎是一场不大划算的生意。

棕熊在她身边老老实实地睡去,苏辛也枕着它的毛发沉沉闭眼,真希望一觉醒来还是最年少的时光,她可以在逃窜的路上遇见同样无家可归的他,然后告诉彼此,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只是个体,不肩负任何家族责任。

就那样纯粹地在一起就好了。

“先生,这是柳庆荣的供词和口供。”

入夜的光景,整个城市的薄凉也从窗外侵袭而来,没有关窗的顶层室内,仿若一个冰窖。

欧盛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将材料递到桌上后,不觉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可能会让这里的气温更加冰冷。

苍舒才从几方国际审判庭的视频旁听会里抽身,他在近期要加紧最终的证据收集,年后将向审判庭提起第一轮诉讼,沉疴多年的罪恶,即将被揭开一角,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分心的因素影响他的判断。

这也是他将受伤的苏辛牢牢放置在最安全的疗养楼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里住着国家级退休领导,所有的防卫系统都是顶尖的,只要苏辛…

下一秒,男人好看的眉梢无奈轻蹙,他知道这个“只要”是不存在的,苏辛总归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任何风吹草动,她比谁都敏锐,只是总喜欢扮猪吃老虎,所以很少有人看出她究竟有多聪慧冷静。

要不是军政处有人,他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疗养楼里的动静,也不会立即猜到是苏辛在玩一出声东击西。

而制造这样的混乱仅仅只是为了出逃,看来那丫头已经猜中了不少事。

欧盛哪里知道自家先生的消息比他要快得多,正犹豫着现在跟先生说苏小姐的事情,会不会让柳庆荣的事情又被滞后。

“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是我大意了。”漫不经心的语声竟含了一丝轻笑。

第十四卷 善恶终有因 第283章 转变

欧盛顿时傻眼,什么?先生已经知道了?知道“苏小姐差点惊动了那位高官的疗养,把整个大院搞得鸡飞狗跳,自己还彻底消失了”的事情了?

“先…”欧盛张了张嘴,却见苍舒已经将桌上的材料打开,低眉的时候,整个侧脸冷静得不像话。

欧盛识相地闭了嘴。

有时候他会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先生对苏小姐简直是宠到没边了,明明已经要将她彻底撇清在事态之外,可一旦她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先生又总是格外纵容地允许她去做。

然后又要花费不少时间去重新调整计划,好像从遇到苏小姐那一刻起,什么速战速决,什么深仇大恨,都变成了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而已。

这样的转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翻阅到一半,苍舒忽然对着一排数据勾动唇角,清淡的冷笑逸出的瞬间,让欧盛刚放下的心神又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柳庆荣不愧是老狐狸。”账本被丢到欧盛怀里,一下子险些没接住,欧盛赶紧翻开一看,来回看了几遍顿时气恼道,“那个死老头还真是够奸诈的!”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给柳家留条后路!是看准了先生暂时不会将柳家连根拔起,留着他那条老命去引出更多的大鱼吗?

居然将柳氏五十年来的入账出账都挂到了海外的账户上,是觉得先生能力不够,运作不了海外的经济吗?

天真!可笑!

欧盛气得双拳握紧,一副想立刻冲过去将如今只吊着一口气活命的柳庆荣一把掐死的架势。

要不是这些老奸巨猾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生意也好,治下也好,虽然小动作不断,但大毛病却很难逮得准——这也是先生潜心等待这么多年终于从暗流花入手的原因。

没想到,柳庆荣表面糊涂,其实早就有了盘算,海外账户虽然不好查,但也不是不能查,只是这时间挑得又是该死的尴尬。

恰恰也是柳家的案子,近期刚让整个S市乃至南国都进入高度的戒备和自查状态,这时候如果启动海外资源,恐怕会被上头盯上,毕竟,先生代表的唐家也是五大家族之一,和犯事的柳家可是关系密切的。

至于为什么不动用夜之门,欧盛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先生从未将夜之门当做什么工具,夜之门是先生唯一的家了,他重视它,才不愿意让它牵涉这桩脏污的仇恨里。

欧盛无比庆幸自己是最早跟随先生的人,不然这苦闷的世间,先生一人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庆荣留着一手,确实是够聪明,但他的女儿就不见得那么聪明了。”窗帘被夜风吹得啪嗒响,苍舒缓缓起身,外间还有灯光,以不规则的形状铺散开,于城市的正中央灼灼闪烁。

“苏梦兰那案子,可以用起来了。”

欧盛点点头:“按照您的吩咐,目击证人已经联系好了,也是东苑的住户,叫顾蒙,先生,这个男人据说和魏家也有点渊源。”

苍舒眼神长久地落在那些夜灯上,闻言,眸心倒映出光点:“巧了,都上赶着要一起死了。”

“通知警卫厅,温建良的案子有变故。有人蓄意唆使的情况下,让温建良意外身亡,至于苏梦兰被绑架这件事,先留着,等苏家那边的反应。”

“好,先生,我这就去办。”

欧盛得令之后立刻离开,空荡荡的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边的安静仿佛带着焦灼的火舌,让他体内按压多年的情感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动。

他见过凌晨三点的天是如何被贪婪和不知羞耻的人心吞噬,以红色为主调,火焰庞大燃烧。

村落不大,烧起来格外畅快,带着那些人恶意的嘲弄,成了四岁那年伊始,铭记一生的回忆。

所以他开始喜欢用相同的手段去毁灭某些东西。

用火,用逼迫。

柳庆荣如今已经成了他手里随时可以推出去的棋子,而魏岸还在为安珂的案子奔走,魏老太太的寿宴能不能如期举行,还要看同样要过整寿的苏老太爷给不给面子了,接着便是唐家、纪家…每一个都要得到相应的惩罚。

他没有忘记纪彦民是对他有恩的,所以在苏梦兰的案件上,他并没有提起纪彦民的一言半语,可不知为什么,越是到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时候,他越是有种想彻底摧毁一切的冲动。

为什么蛰伏多年独自舔舐伤痛的是他,为什么明明与世无争却招来灭族之祸的也是他,为什么顶着名姓无法肆意存活的还是他?

他以为这样折磨反复的心绪会让他此生都无法安乐,却没曾想过,也有人可以一边命运多舛,一边笑对世界。

他知道,五大家族里,苏辛是独特的唯一。

只是,苍舒谋算一生,却依然无法掌控这场声势浩大又秘而不宣的战役之中的每一个环节,于是,即将到来的另一个变故,让他用心呵护的这个唯一,成了他最不敢直面的敌人!

这一边,纪彦民从将苏梦兰带离东苑后,就一直留在公寓里陪着她。

之所以不敢轻易置之不理,还多了一层其他考虑: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苏梦兰有轻微的焦虑症,现在又遭遇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更不想将她送回人多嘴杂的疗养院。

可因为太久没有独处了,面对依然美丽的妻子,这个历经半生漂泊的男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除了傻乎乎地询问她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做什么之外,好像剩下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彦民,你能陪着我,真好。”

纪彦民笨拙地将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衣服晾晒到阳台的架子上,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手软,刚洗好的一件毛衣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又给弄脏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啊!”苏梦兰放下杂志,笑着迎了出来,见着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笑意微微淡了下来。

多少年了,从相爱到私奔,再到生下女儿,和之后的天涯两隔,这个一向骄傲洒脱的男人可从没有过这样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是岁月偷走了什么?还是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一切回到过去了?

苏梦兰定定地看着纪彦民,她想从他的脸上抑或是表情里看到一丝半点的答案,她想知道他终于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她面前,救下狼狈不堪的她,是出于夫妻情分,还是…只是因为在那之前,温建良是要强奸她的?

可无论是出于那种,苏梦兰如此无力地发现,她已经不敢奢望他对自己说一声“爱”。

在疲惫又漫长的等待之中,她对他只有无止境的期盼,可一旦盼了过来,整个生命终于不再有所期待,她觉得,这一场无妄之灾,这一场背叛亲族的爱,可以结束了。

彻底地,宣告结束了。

许你温柔一场 第284章 自杀

“这不是年纪大了么,手脚不灵活了。”

坚决不提之前为了救老婆的时候,一把年纪的他还直接从飞机上跳下来。

纪彦民摸了摸后脑勺,也回苏梦兰一个笑容,只是因为落在阴暗处,这笑容更多了几分生涩的尴尬。

女人娴熟地重新将衣服放回洗衣机里清洗的,等待的空闲,她开始尽量拉些话题打破彼此间陌路一般的隔阂。

“结婚以来,我是没见过你洗过衣服的,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这话半真半假,毕竟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抵不过分离的时间的三分之一,这样直接说纪彦民从没洗过衣服,似乎有些武断了。

但是,她强调的本就是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不是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这个挟持她半生生命与爱的男人究竟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又经历了什么…和她通通无关,正是这种毫无关系,让她此时的平静显得特别躁动。

她亟待一场爆发,来宣泄这近二十年来的委屈。

哪怕,立刻死去,也好过即将迎来下一个二十年的分离。

纪彦民却听得很认真,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两人的剪影一同映在干净的窗面上。

“阿兰,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这样的道歉,并不是苏梦兰想要的,但她依然微微侧过脸,露出温柔的笑:“没关心,我都懂。”

懂他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懂自己没有能力将她锁在身边哪儿也别去。

纪彦民完全不知道苏梦兰对自己当年的选择早就存有天大的误会,是因为性格温婉,善解人意才从没有做出一般女人该有反应,所以浮于表面的永远只有让他心安的温顺。

可正是这种让他产生错觉的温顺,在一个小时之后,成了此生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靥。

两人不再谈及会令彼此感伤的话题,十分有默契地不去触碰空白的二十年分离。

只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苏梦兰会提起苏辛,无依无靠的母女在苏家的生存有多艰难实在无法想象,但苏梦兰只挑些有趣的说:“阿辛有多聪明,你是知道的,她总有办法让苏袖那几个孩子拿她没辙。有一次苏袖把她的作业丢到厕所里,想让她第二天被老师批评,可阿辛根本没做作业,她只需要抢在老师检查之前,认认真真地哭一场,让苏袖架不住逼问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老师不仅没有批评她不完成作业,反而格外同情她的遭遇,倒是苏袖回来之后,又被温美玲臭骂了一顿。”

“那丫头从小就机灵。”女儿成了两人现在唯一能聊的话题。纪彦民帮她将停止运行的洗衣机盖子打开,一件一件地往外拿衣服。

“是啊,如果不是她,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这些年来,苏辛是她生存下来的唯一动力,但眼看着苏辛独立成人,她究竟为什么还有气力继续存活呢?

在那把利器插入温建良的身体时,在汩汩的血液流窜出来时,在她意识到自己就是杀人凶手时,在她发现最狼狈的自己被最爱的男人看在眼里时…

那一刻,身为苏家女儿的骄傲,让她生出了最凛冽的决定——一死了之。

苏梦兰想着想着就想笑,可笑了一半又多出几分沉重的伤感来。

她和女儿在苏家如履薄冰的时候,该给予她们支撑的男人依然漂泊在外,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天大的理由会让纪彦民抛妻弃女,可无论如何,这二十多年到底还是咬牙过来了,却偏偏…遭遇了这种事。

一旦想到身为母亲的自己居然成为了杀人凶手,那她可怜的女儿阿辛,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啊?

苏梦兰身体微微前倾,伸展的剪影立刻变成缩成小小一团。

“说什么胡话呢,咱们现在不都过得好好的吗?”纪彦民心下一突,静静看着衣篮里皱巴巴的几件外套,他隐约感到妻子的心绪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也不完全是沮丧,似乎还有一种…了无生趣的绝望?

不应该啊,纪彦民怔愣地想着,至少现在他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不是吗?她还在沮丧绝望些什么?

“彦民,你知道时间这种东西可怕在哪里吗?”

苏梦兰盯着他不明所以的视线,轻声道:“可怕在,你以为一切都没变的时候,其实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比如,在这分离的二十多年里,我最爱的人已经不是你,而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此生唯一想要保护的女儿阿辛了。

如果我的存在会成为阿辛未来的阻碍,我宁愿立刻、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纪彦民摇摇头,他的妻子一定是还没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她以前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她信任他,像信仰天神,所以他当时的离开才显得格外镇定,因为只要他还没死,他相信阿兰总能活下去。

难得现在两人又能一起生活,他认为没必要再说这么多无谓的话了。

很快,纪彦民就拉着苏梦兰张罗晚餐,回归日常生活会让两人找到更多的话题。

刚吃过晚饭,苏梦兰突然说想吃冰淇淋。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近乎孩子似的要求,他笑话她:“怎么馋成这样了?”

苏梦兰嘟嘟嘴,尽管已经不再年轻,可由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依然可爱动人。

“好好,我这就去买。”

十分钟后,当纪彦民提着袋子从超市回来时,惊愕地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

“阿兰?”

他吓得脸色一白,将袋子往茶几上一扔,就开始满屋子地找人。

等他从阳台路过时,看到那还没晾晒的衣服,和一张倚在床边的板凳时,一瞬的寒凉从背后陡然升起!

纪彦民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老了,他连走路都在摇晃,跌跌撞撞地冲到阳台上,未关紧的窗户之下,是黑沉沉的夜色,以及一具横躺其中的白色身体,渐渐有人朝那抹白色靠近,然后是惊慌的大叫声、呼啸而起的救护车鸣笛声、奔走狂喧的躁动声…

纪彦民死死攀在窗棂上,低头的时候,整个后颈都疼得厉害。

他心口破了个巨大的洞,那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他想大叫,喉咙却卡得死死的!

当有人看向他的方向时,那高举的亮光灼痛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