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邦邦的枕头直接砸过来,夜叉接了,看出姿姿情绪不稳,他退到门口,却没有出去。

姿姿捂着脑门直哼哼,她早晨起床是有低血压,不过怎么半夜起来头也这么痛。

“我去叫郎中来——”

“叫什么叫啊,让我睡觉!”找郎中来还用睡吗?再不让她睡她得死过去!

姿姿普通一声倒下,转眼就陷入沉睡。

她睡得太快,几乎比得上晕厥。夜叉蹙了蹙眉,却在听到细微的鼾声后,还是决定不去吵醒她。

这一夜姿姿再无梦境,却睡得昏昏沉沉有一种混乱压抑的感觉,胸口闷闷的直恶心。

姿姿难受着呢,却一大早就有人来敲她的房门。低血压+起床气,姿姿头顶青筋艰难的爬起来开门就吼:“我跟你有仇吗!?晚上不让人睡觉早晨还要来折腾!”

然而一抬头见到的人却不是夜叉,居然鄢王大人大驾光临。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待遇的阎裳看着姿姿挑了挑眉,姿姿醒是醒了,心情却还糟着呢,下巴一扬——看什么看,是你姐儿也一样骂!

“怎么,睡的不好吗?”其实姿姿的一切情况夜叉都已经事无巨细的向他禀报过,姿姿对于这种近乎废话的询问很无力。尽管害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但是阎裳摆出一副就算她不请他进去,也没有打算走的姿态,姿姿只得让开,让他进了门,自己总算也能坐下来。

“我派人把早饭送进来。”

“不要了,我不吃。”低血压的人哪有胃口吃什么早饭。“你有事?”她大有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的意思,阎裳竟也没恼,看着姿姿倒了杯隔夜凉茶灌下去,似乎又想起他来,拿了另一个茶杯倒给他。

阎裳动都没动,只道:“三日后,我便登基。”

姿姿一呛,脱口而出,“这么快?”自己又觉得说这话似乎不太合时宜,寻思了片刻,捧着茶杯说了句“恭喜。”

“还是恭喜一下你自己吧。”

“什嘛。”

“三日后登基大典上,你正式封后。”

姿姿喷,对于喷到阎裳衣服上的口水茶水混合物歉意的笑笑,随手拍了两下,“这么快……”

阎裳微微蹙了眉,不知是对自己衣服上的混合液体,还是对她的回答。“你就没有句别的话吗?”

姿姿又寻思了一下,“同喜同喜。”

阎裳的眉头蹙的更紧,“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姿姿抬着头发愣——还要说?

她寻思了半天,摇摇头。

阎裳突然起身,似乎带着些许恼怒,“今日凤冠霞帔便会送来,你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不要出岔子。”

“哦。”姿姿下意识应着,阎裳已经跨出了房门。

为什么,一切都改变了。

阎裳心里的烦躁在一点点扩散,他以为,她会高兴的。

他身边的位置,是罗刹一直想要的。独一无二的位置。现在,他给的比她所期望的更多,却连她一个开心的表情也换不来。这个女人明明还在他身边,却好像越走越远,随时都会离开,让他无法把握。

不,整个天下都已经属于他,她也不例外。她会成为他的皇后,皇宫的墙足够高,高到可以困住她,他只想无论何时走入后宫,都看到她安安稳稳的在那里等着他。

到那时,一切都会好的。这种焦躁不该属于他,也从不属于他。阎裳的步伐有些匆忙,他要尽快准备好一切,只要早一步做好准备将一切抓牢在手中,他的心情一定可以恢复。

只是阎裳不知,他想要抓牢的那个女人,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就直奔东篱的房间——

“老头儿!老头儿!快想办法啊,三天后就要登基了!我们怎么办啊~~!!”

——连大叔都不叫了,直接变老头儿?

东篱低头看一眼自己被她抓疼的手,劲儿还真大。他抽出自己的手,“不急。”

“还不急?再不急我就进后宫了!我可不要跟你那个人妖小朋友当同行!”

“……”东篱可以理解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能不能换个说法?非要捎带上别人吗?“那不是很好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不必了,我没你小噶乎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噶乎,方言,意思约等同小蜜,小情人。)

“……”

——夏无极怎么得罪你了?

“我说过不用急,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鄢王现在很谨慎,我们根本没机会离开,是登基大典却是我们的机会。现在有你帮忙,我们四个,都能离开的。”

“哦,那就好……不过你可不能过河拆桥,你们仨跑了把我搁这儿!”

“你不信任我?”

“我干嘛信任你?”

东篱看了她片刻,忽而一笑,“说的也是。”

“……”姿姿开始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这句话呢。

登基在即阎裳又忙了许多,连带夜叉也被调离姿姿身边,留下来看守她的只有那两个暗部。这两个暗部可不比夜叉,怎么敢前前后后哪里都跟,这对姿姿来说便方便了许多。

登基之日来的很快,姿姿在侍女正要伺候她更衣时阻拦道:“等等,我要方便一下,等会儿穿好礼服就不好脱了。”

“是,那请大人稍待,奴婢这就去取恭桶。”

“——在这?”

“委屈大人了,王爷吩咐过,请大人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这是早就料到的,姿姿故作无奈的挥挥手,若真是要她去恭房,那么小的一间,还真不好摆脱看守她的暗部。

恭桶备好,姿姿让侍女退了出去,忙开了窗户,东篱已藏在窗外。

姿姿抬腿就往窗外爬,“我们走吧?”

东篱突然作了一个阻拦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话音落,房门已被打开,姿姿欲哭无泪的离开窗户,见屏风外阎裳走了进来。

“还没有更衣?”

“是,马上就换……”姿姿无奈的看着侍女也跟了进来,鄢王来催,她们自然不敢怠慢。姿姿抬头看已经坐下来的阎裳,“你要留在这儿?”要看她换衣服?

阎裳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带了一抹笑意,“不可以?”

“不,您随意……”——你的地盘你做主。小虾米无权发言。

姿姿虽然心急却不敢往窗外看,明明今天阎裳会很忙,为何还有时间到她这里来?她在屏风内都能够感觉到屏风外阎裳的视线,心中只是忐忑,不知是否被阎裳发现了什么。

今日阎裳没有再由着姿姿去化那一脸大浓妆,端庄的妆容下,罗刹的风姿可谓风华绝代。

罗刹从来都是美的,他一直知道。

阎裳的嘴角带了浅浅的笑意,不同往日虚浮在表面的虚假,那笑容甚至有些暖,有些满足。

姿姿从屏风后走出来,“不用这样看着我吧?”

她若无其事的笑遮掩了心里的动容,鄢王这样的笑容她从未见过,她几乎要觉得,他是特地来看看她,没有任何动机。

阎裳替她整整朱钗,满意的看着姿姿,“大典的程序都记得吧?”

“嗄……”她满心打算跑路的,哪有心思去记什么程序?

阎裳也只是微笑,“没关系,到时候自有人在你旁边提点。”

“王爷。”夜叉在门外提醒了一声,阎裳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又嘱咐了姿姿一句“等会儿可别迟了。”就转身离开。

没有人会知道,在百忙之中他还特地赶来,只是想第一个看到姿姿正装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因为,那个承载了他内心的满足与柔软的女人,在他离开之后,便再次挥退侍女,消失在刚刚还那么温馨平和的房间中。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一章 云归缱绻7

“罗刹,罗刹?”

“嗄?”

东篱叫了几遍她才终于有反应,他们虽出了皇宫,却连京城也还没有离开,她这种状态,还真叫人担心。

“你没事吧?”

“没事。”她只是在想阎裳方才的笑容,想那笑容究竟意味着什么。

“出了京城,我们就各奔东西吧。”虽然有点不仗义,但他带着的人实在太特殊,着实不敢有什么差错。姿姿的一张脸却毫不意外的垮下来,谁让她当初谈条件的时候只让人家带她出来,没好好讨论一下日后的生计问题,如今真搁下她一个人,叫她怎么过活?

“你们丢下我,万一我被抓回去怎么办?还不是一样要当皇后,不是白忙乎了?”

“不会,你当不了皇后了。”东篱这话让姿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鄢王此番登基,是打着‘让贤’的旗号,名义上是当今天子自知无能让贤于他——如今现任皇上都失踪了,他还怎么登基?等他准备好其他理由再找机会登基吧。”

“喂,你们……”这太过分了吧?跑就跑吧,还害人家不能登基——看来她的确是不会当皇后了,阎裳找到她不把她卸了才怪,还谈什么皇后。

她是很想抗议,只是看看马车里另外的两个人——

她还是直到方才才见到这位真龙天子,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可根本还只是个十**岁的少年,清秀有余威严不足,难怪斗不过阎裳。

此刻这位逃难小皇帝从方才逃离皇宫的紧张中短暂放松下来,又想起泓家皇朝千年基业就这么结束在他手中,心中难过,眼泪便落了下来。这般清雅少年,真有南唐李主的风范。只可惜,这伤春悲秋的气氛立刻便结束在夏无极的一声狮吼下——

“哭什么哭!?堂堂男子汉,江山没了命还在,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到哪里活不下去!?”

小皇帝抽抽搭搭的就忍住了,“小夏,今后朕便只有你了……”

“废话,我还能丢下你不成?有我夏无极在江湖,就会有你一席之地,别再让我看见你哭!”

小皇帝“嗯嗯”擦了眼泪,姿姿嘴角直犯抽——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一目了然……问题到底谁攻谁受?

再转头看仿佛对什么都听而不闻的东篱,他应该是喜欢那人妖小子的吧?如今任性的人妖小子又带回来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软弱小子,他这个看顾小朋友的大叔还真辛苦……

接收到姿姿的目光,东篱居然还能微笑着点点头,那意思就是,你看我已经这么辛苦了,总不忍心再给我增加负担吧?

姿姿是很不忍心,但是她自己也很为难啊。

至少,她得要知道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东篱的确是有洞悉人心之能,递过来一个袋子,“这里面的银子足够你租量马车走的远远的,去别处盘一间铺子,或者隐居几年。”所以说,拿了钱你就走吧。

人家都赶人了,姿姿还能赖着不成?她给了一个鄙视的表情,抓过袋子,忿忿的跳下马车。

东篱好心的提醒她,“我们还没离开京城。”

“不用!保重!”

东篱微笑着,很厚颜无耻的回了一句:“你也保重。”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手上有钱,衣食住行都不必愁。只是钱有花完的时候,东篱的提示没有错,用钱生钱才是正途。但说好听点姿姿不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人,要她自己亲自去讨生活,这事儿不怎么令人愉快。

她东南西北都还没搞明白,正研究着该怎么出城,突然一道黑影凌空而落,竟是夜叉蹙眉站在她面前。

她的运气就这么差吗?逃出来才不过这么会儿功夫就得被抓回去?真是令人泄气——

“大哥,你放过我吧~”

夜叉的脸上满是不赞许,“罗刹,你糊涂了吗?你知道王爷现在气成什么样子?王爷他只想好好补偿你的,只要你不惹麻烦好好待在他身边,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更正,是罗刹想要的一切。而我只是卓姿姿——皇后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想当。还是你觉得,罗刹会想当劳什子皇后?”如果那个罗刹也是她的话,她才不信自己会变成那样。

夜叉没有应话,或许他无法反驳。罗刹一直执着的追随着阎裳,对于阎裳的大业只是默默执行,却从未说过对未来的要求。即使他是离罗刹最近的人,也或许从未明白过她的想法。是否只有卓姿姿,才真的了解罗刹。

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什么。

夜叉的犹豫被姿姿敏锐的捕捉到,凭她这么多年不着痕迹支使和奴役他人的经验,这个人有戏!而她的身边,正缺一个人!

她立刻放轻了口气,“夜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一点也不曾了解吗?就算我还称不上‘不自由毋宁死’,但感情的事我决不妥协的。何况,现在阎裳在气头上,你如果把我带回去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观察了一下夜叉的神情,轻轻问:“你忍心?”

夜叉在迟疑,在王爷怒气正盛时回去,姿姿的确讨不了好。但是即使心头正怒,在最初发现姿姿和皇帝一起逃掉之初,阎裳所下的命令却是不惜一切找到姿姿,而非以捉回皇帝为优先。

他一时无法衡量,究竟是不是该现在将姿姿带回去。

动摇吧,动摇吧。

卓姿姿抠完鼻子抠抠指甲,满意的耐心等着他继续动摇。

她可不是卓丝丝那杂草不挑地儿的疯长,她就是藤蔓,缠着绕着把人吃死了,吃死一个换一个。要让她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做,那就是侮辱她的生活方式。

正估计火候差不多呢,却没想到夜叉开口道:“罗刹,无论你情不情愿,我们都逃脱不了。你,和我,只能依照王爷的意思去做。”

卓姿姿差点晕厥过去,这奴性也太强了,寻思了这么半天,就寻思出这了?

她只能亲自扇风道:“夜叉,你和我一起走吧,在这里除了你我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天下这么大,还容不下你我两人吗?”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夜叉缓缓吐出这八个字,或许如今的姿姿还不了解。过去的鄢王想要逃避他已是难以做到,何况如今得到了天下的他。要逃离,不过是痴人说梦。

姿姿头上的青筋浮了浮——淡定,淡定是美德。可是她无法战胜自己的倔强因子,怒道:“我不信就算天下是他的,我还找不到一个他管不着的地方!”

此时夜叉反倒比她淡定,默默看着她没有应话,那目光却已经代替了回答。天下二字,她当真明白了吗?

“我们出国!什么西域大漠冰山雪原,他总不可能操控全世界!”

夜叉却摇了摇头,“那些地方的确不受王权管束,但是我们根本到不了。就算想离开中原,也是寸步难行。”

卓姿姿盯着他磨了磨牙,好,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她从牙缝里挤了出三个字:“我出家!”他管啊,管的了天下,还管得了出家?

夜叉终于淡定不下去了。他情愿姿姿只是说气话,可是无论他对罗刹还是对卓姿姿的了解都告诉他,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你别太冲动……”

“我一点都不想冲动。”

夜叉看了看姿姿,叹,“我知道了。”

姿姿很严肃的比了一个“V”的手势。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二章 藤草蔓蔓1

泓家的末代小皇帝在让位之前逃跑的消息似乎被鄢王压了下来,借口小皇帝突然重病,登基一事暂时推迟。有没有人相信这种借口对大权在握的阎裳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他不过是把事情做得体面些,不至于太难看。

但为了这一份体面,他不能动用官兵去寻。阎裳的暗部在京城内外布下天罗地网,但暗部统领,是夜叉。这一切的天罗地网对他来说形同无物——在鄢王发现他的背叛之前。

姿姿栖身在一间胭脂铺子里,厚厚的粉和浓浓的胭脂掩盖的她面目全非。所以她很奇怪,为什么她都这副模样了,还会有人对她青睐有加?

“小卓!快来尝尝看,西街新出炉的荷叶糕,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