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欢咬了咬唇,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吩咐于德禄:“去请皇后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司徒沅意哪里知道事情生了变故,还奇怪地问身边的人念昕哪里去了。进了钦安殿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什么,不仅娇滴滴地请了安,还低声埋怨念昕怎么偷偷溜了。接着看到如心的灵柩,她还假惺惺地安慰了非欢一番。

  非欢看得厌烦,只觉得胸口里堵得难受,禁不住道:“皇后娘娘不必假意安慰,心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司徒沅意佯作惊恐,一脸的迷惑:“祺妃妹妹这是什么话儿?呦,瞧本宫这记性,光记得劝妹妹节哀了。这不,本宫这一昏迷,醒过来妹妹就封了妃呢,祺妃妹妹大喜呀。”

  大喜?喜什么?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妃位吗?非欢压根就没把这次所谓的晋封看在眼里,这么一点“甜头”根本不及她心中愤恨的千万分之一。碍着李泽轩在,非欢不好与司徒沅意动手,便忍着气退了几步到皇帝身侧,不搭理装傻的司徒沅意。

  程宗奇适时而上,将刚才对李泽轩等人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不忘狗腿地对司徒沅意磕头道:“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啊…”

  司徒沅意见念昕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也不替她辩解,心里便有几分慌了。待转眸看到低着头的白芷晴,忽而心生一计,委屈地道:“皇上,这分明是贤婉仪想要陷害臣妾!臣妾…”然后适时地流下了几滴眼泪,极尽真诚。

  李泽轩心乱如麻,司徒沅意的辩解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手心一热,原来是非欢的手钻进了他宽大的袖摆里。她的手很凉,还在不住地颤抖着。李泽轩心中一慌,便正色道:“来人,将皇后带去静安宫,待朕细细考虑之后,再行发落…”

  虽说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但因帝后恩爱数十年如一日,无论是宦官还是侍卫都怕这回皇帝只是一时恼了,将来皇后还会回来报复,因此过了好一会儿竟然无人敢上前。这却激怒了李泽轩,难道在这宫中皇后的权力已经大过他了?于是他厉声重复了一遍,在拔出贴身侍卫的宝剑之前,一众侍卫终于将皇后押走。

  就在司徒沅意大声喊着“臣妾冤枉”的同时,李泽轩反手握住了非欢。他的手也不见得会暖和到哪里去,但手掌很大,将非欢的柔荑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没有一丝空隙。

  如果心也能这样,多好。

  非欢抬眸看他,叹了口气。李泽轩的眼中还有太多的不舍和犹豫不决,她得帮他做个了断。

  待司徒沅意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李泽轩才算回过神来,环视着面前众人。半晌,方下命道:“太医郭氏谋害皇室血脉…株连九族。宫婢念昕赐白绫一条。至于贤婉仪…虽然是受皇后威胁,但毕竟参与了此事,本应同入静安宫…但朕念在五公主年幼的份上,只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年。”

  说罢他侧首看向非欢,缓缓地问:“祺妃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非欢隐忍着,低声道:“非欢不求别的…只要司徒沅意血债血偿!”

  果然,李泽轩神色一变,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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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欢的头发很长。散下来,就铺满了半张龙床。

  李泽轩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知道非欢在听,便轻声道:“我和沅意,是少年夫妻…可能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已有了预感自己会和这个女人陷入爱情。”

  非欢面色平静地听着,并不插话,脸上无喜无悲。

  “意儿爱我至深。她给了我一直向往的那种纯粹的感情。所以…让我杀她,亲口下旨杀她,我做不到。”他垂下眸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眼中带着乞求:“所以,非欢…这一次算我求你,好吗?”

  非欢眸中含泪,似有湖水涌动。她看着他如谪仙一般俊美的容颜,张了张唇,好半晌才小声道:“好。”

  李泽轩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虽然得到了她的答允,他的心中却是莫名其妙地大恸。她应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留下了一个女人的命,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的心。如今他不过是欠了非欢更多罢了,这笔债,他又该怎么还…

  非欢挪了挪身子,淡淡的语气却似命令:“但我也有底线。请皇上下旨,废黜皇后!”

  李泽轩一怔,脑中挣扎了许久方点头应允:“朕答应你。”

  非欢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坐起身来,眸光流转,泠泠开口:“还有,请皇上写一旨休书,让非欢给司徒沅意带去。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你的妻子。”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傍晚,非欢拿着那封休书踏出乾元殿的大门之前,李泽轩刚刚下了一道旨意:“祺妃林氏,明馨维德,甚得朕心,当为后宫众妃之表率。今特晋为贵妃,于皇后静思其间掌管后宫…”

  妃也好,贵妃也罢,这都不是如今的非欢想要的。她握着那封休书,走得急如星火。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想报仇罢了。

  李泽轩不下旨杀司徒沅意?好,她自有她的办法。

  静安宫门口,看守宫门的几个女官让非欢碰了个软钉子。她们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嘴上却说:“祺妃娘娘见谅,冷宫乃是宫闱禁地,若没有皇上旨意,娘娘还是回去吧。”

  非欢不怒反笑,举了举手中的休书道:“本宫手中拿的正是皇上的旨意。哦不,应该说是…家书。”

  那几名宫妪还想说什么,却见非欢笑吟吟地道:“你们若不想一辈子守着着清清冷冷的静安宫,就应该懂得长点眼色,学会审时度势。请你们睁大了眼睛看好了…从今以后,这个后宫是谁说了算!”

  几人闻言皆是浑身一凛,一声不吭地退到一边了。

  非欢见状便敛去了笑意,扶着琬纯的手快步入内。

  司徒沅意听到动静本以为是传旨的宫人,心中刚刚生出了一丝希望,见来人是非欢不免十分失望。但输什么不输阵,司徒沅意毕竟是比非欢多活了十年的人,此刻仍是十分的镇静:“呦,原来是祺妃妹妹啊。”

  非欢将那一纸休书丢给她,冷笑道:“不要叫我妹妹,你、不、配!”

  司徒沅意微微一怔,忙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张雪白的宫纸。她飞快地读完,然后蓦地将那封休书握成了团,摇头道:“不,我不信…三哥他不可能这样对我!”

  “不可能…?”非欢趁她失神,忽的劈掌过去,正中司徒沅意胸口。司徒沅意大怒,反手袭向非欢,不想被她轻巧地躲开。非欢泠泠一笑,带着浓浓的讽刺:“看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墨居士也有老的一天啊…”

  “你住口!”司徒沅意长袖一挥,竟隐约有暗流涌动,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忽然向非欢袭击过来。非欢虽一直不曾懈怠了练习轻功,此刻却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她的袖摆被生生撕碎,手臂也流了血。不过好在失血并不多,对一个复仇心切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非欢抽出腰间的紫冥鞭来,用力一甩便缠住了司徒沅意的袖子,然后忽的跳了起来,狠狠掐住了司徒沅意的脖子。司徒沅意自然是不甘示弱,空着的一只手向非欢脑后劈去。非欢向旁边一闪身,腰肢一低,转了半圈便躲过了她的袭击。

  司徒沅意心有不甘,便集中了全身力气想要甩开非欢的束缚,谁知这紫冥鞭却是极尽坚韧之物,怎么挣都挣不开。司徒沅意冷笑一声,讽刺道:“沈渝兮的女儿,功夫练得倒是不错。”

  不提起沈渝兮还好,一提起她娘亲,新仇旧恨加起来更是让非欢怒火中烧:“我娘亲究竟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

  司徒沅意也不解释,只是脸上显出异样的潮红来。非欢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司徒沅意的武功不是她可以比拟的,那么今日…

  非欢突然松开了她,皱着眉问:“怎么,你病了?”

  司徒沅意讽刺地笑笑,挑眉道:“林非欢,你不要来恶心我了。怎么,手软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屑于趁人之危,打算放我一马。”

  非欢不缓不急地收起金鞭,扬眸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还没矫情到那个地步。当年皇上下旨去马场的时候你正病着,听说你要留在宫里,我可是立马就派人准备打算趁机杀了你。那一次我没有动手是因为他还爱你,而这一次…司徒沅意,我告诉你,他对你已经毫无眷恋了!”

  司徒沅意这才皱眉,有一丝慌乱地问:“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非欢冷笑一声缓步走上前去,步步紧逼:“呵呵,皇后娘娘,你也知道害怕了?你明白这种心慌的感受了吧?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任人宰割的感受…”

  司徒沅意被逼得急了,顺手便想推非欢一把,谁知却被非欢一把抓住了手臂狠狠摔倒在一边。她是因为从小体弱才会练武的,这一身病倒不是伪装。只是平日里就算病着,司徒沅意凭借出众的武艺也不会把一般的人放在眼里。可今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慌了。

  李泽轩的笔迹她认得,那封休书的确是他所写。或许她不在乎什么废后诏书,可她在意李泽轩的心意。这一回,他是真的恼了她,不要她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更能使司徒沅意变得软弱无力。只因为她太爱这个人了,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这样难受。

  司徒沅意仰着头看向非欢,喘息着问:“他已封你为妃,后宫中再也没有能与你争春的妃子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皇后的位子?”

  非欢敛去笑意,蹲□来淡淡地道:“你坐过的位子,我总要清理一番才能继续坐下去,不然我可会嫌脏。”她正说着话,突然从发间拔出一枚晶亮的簪子,正是那枚玲珑落。

  见司徒沅意眼中露出些许惊恐来,非欢浅浅一笑,将那锋利的簪子抵在司徒沅意白皙的脖颈处,厉声道:“在那之前,你得先把离落凤钗交给我…!”

  司徒沅意病中受了非欢一掌,刚才不过是苦苦撑着罢了。眼下被非欢逼得已是喘不过气来,却仍是嘴硬:“你…做梦!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非欢虽然从未见过离落凤钗,但她看过刘晟画的图纸。根据宝库的钥匙形状来看,她已经能够确定得到司徒沅意发间那一枚纯金的凤钗便是她要完成的第一件任务了。

  瞄准了目标之后,非欢也不罗嗦,手上力度一加,痛痛快快地结果了司徒沅意的性命。趁人之危又怎样?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她看到司徒沅意咽气的那一刹,却是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哭了。

  就算她杀了司徒沅意又怎样?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心儿就能活过来吗?她的人生难道还能重来一次吗?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已经被这个断了气的女人毁掉了。

  手中的金钗开始变得沉重。非欢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回头。她必须当上皇后,利用皇后的权势找到零殇剑,登上冥兮楼楼主之位,为娘亲报仇…

  命运的轨迹似乎回到了五年以前。又好像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十三回(三)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非欢懒得回头,便只淡淡地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琬纯身形一顿,有几分犹豫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似有几分不信:“司徒沅意真的死了?”

  非欢从随身携带的香包中掏出解毒的药物来缓缓涂在手上,颔首道:“她本来在病中便是体弱,加上失势受惊,心思纷乱,中了我的毒都不曾察觉。那封休书分了她的心,等她发觉自己中毒的时候毒素都已攻心。”

  琬纯这才上前翻过司徒沅意的身子动作麻利地处理起她的伤口来。按照非欢的吩咐,司徒沅意身上无论是中毒的地方还是脖子处的掐痕都必须一一除去,务必要制造出司徒沅意乃是自杀身亡的光景来。

  这一晚,偌大的宫闱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眠,非欢也不例外。她坐在如心的棺木前,却不敢看如心的尸体一眼。尽管她知道明日如心的尸体就要被送出宫了,可她着实胆怯。如果再见到如心的眉眼,她还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吗?怕是很难吧。

  夏天的夜晚不似白日,空气十分潮湿。加上钦安殿地偏室内十分阴凉,还没坐上多久,非欢的四肢便开始隐隐发凉。她却只是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素白长衣忽然从她身后罩了下来。非欢只当是琬纯,便如常问:“福兮回来了吗?”

  好一会儿却不听琬纯答话,非欢这才生疑,回过头去看到的人却是李颢陵。非欢心里一突,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不自然。李颢陵却是平常神色,不见有异,自顾说道:“让司徒明毓起兵,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非欢微微一怔,不答反问:“皇上那边怎么说?”

  李颢陵先是抬手替她系上披风的带子,这才轻声道:“本来听说皇后自缢,废后的诏书已经压下去了,一个时辰前听了司徒明毓擅自调兵的消息后便又将圣旨发了出去。刚刚父皇急召在京的宗亲皇嗣往乾元殿去,表明了他没有立公主为东宫的意愿,也尚且没有考虑过储君的人选。”

  非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现在的局势已经都对你有利了…”

  李颢陵眼底一沉,竟有一种想要辩解的冲动。但他能够为自己辩解什么呢?那个位子不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吗?她是懂他大业的女人,他不需要解释。

  他伸手搭在如心的灵柩上,低眸看着她,笃定地说:“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非欢别过头去,低声叹道:“别说了…”

  李颢陵自嘲地一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说罢这话,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非欢淡淡地开口:“是你说服白芷晴出面的吧?”

  李颢陵心中一惊,眼中的慌乱已是不言自答。

  非欢垂眸抚袖,呵气如兰:“果然是这样呢…李颢陵,我只问你一句话。司徒沅意要害心儿的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从出生活到现在将近二十年来,李颢陵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终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吗?他和白芷晴隐秘的关系,他对如心见死不救的真相…

  他可以告诉她实话吗?

  或许白芷晴的事情他可以对她坦诚,毕竟每个人都是有过去的,这过去或许并不光彩,但对未来的影响不大。可如果这个错误的过去包含了如心的死,她还有可能原谅他吗?

  不会了吧。就算她不翻脸,也顶多只是与他联手,与他合作夺这天下。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纵有江山在手,无爱又怎堪欢?

  这一次,他只有骗她…

  李颢陵打定了主意,便迎着非欢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长谈一夜,几乎将分别后的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统统说了一番。当然,他们都对彼此有所保留。非欢对李颢陵的信任程度还不足以告诉他有关冥兮楼的事情,李颢陵的谨慎也让他一时间没有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不过经过这一夜,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比之前拉近了许多,非欢也像五年前一样渐渐不抵触他了。

  如心出殡的时候还是到了。非欢并没有身着素衣,而是端端正正地穿着贵妃的朝服随着棺木走着。她学着李颢陵的样子将手轻轻搭在灵柩上,隐忍着眼泪。她想让如心看到自己过得很好,不想再让女儿在地下担心自己。

  非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坚强还是软弱。她挺着丧女之痛极快地报了仇,只为了去地下对如心有个交待。可她现在又不想死了。就像李颢陵说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死也不能再见到如心,她为什么要去死?选择活着,活得更好,或许那才是如心所期望的呢?

  但她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你这是软弱的表现,是托词,不过是贪恋尘世罢了。

  是啊,贪恋。她虽然已不再恋着李泽轩和虚无缥缈的爱情,但她还有责任。她要给娘亲报仇,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看到墨殇出嫁,还要照顾刘晟长大…

  她看着棺木,想象着如心的小脸轻轻地道:“心儿,你会理解母妃的,是吗?”

  非欢只能将灵柩送到宫门口,出宫的资格只有皇贵妃才有。不过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达到那一步了。很快,她就可以出宫去皇陵里看如心了。

  如心出殡之后七日是非欢册封典礼的日子。一边观看的人或许觉得仪式繁重,非欢却是有条不紊地行礼和接金册、金印,心情十分平静。

  典礼过后,非欢到乾元殿谢恩。从司徒沅意死后,李泽轩没有再踏出乾元殿一步。只有非欢可以进殿,就连安宓也被拦在了门外。他怕看到安宓的脸就会想起司徒沅意。

  安宓最近过得似乎不大好。老实说宫里头原本就没几个人是真心喜欢她的,这下子司徒沅意被废,司徒明毓的兵权被削,她从中宫嫡女一下子沦为罪妃之女,自然不会好过。但非欢始终没有亲自下手去动安宓。她只想着,那毕竟只是个孩子,和她的心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但事实上,或许让她失去尊贵的地位会比死还难受。

  其实除了非欢外人都不知晓,李泽轩不出宫门不是因为悲痛,而是患了病。非欢只听说了京城附近起了疫病的消息,还不知症状如何。太医却是明明白白的,明确地告诉非欢李泽轩是患了疫症,必须静养。但皇帝得了疫病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动摇民心,因此只对外宣称为大公主、三公主罢朝七日。

  可疫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何况现在还没有研制出可以治好疫病的方子。非欢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的同时,还要处理后宫的大小事务。

  代掌凤印之后,非欢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当初司徒沅意不敢轻易动宜皇贵妃了。白家的势力,皇贵妃的尊贵,一个受皇帝宠爱的儿子,还有那不怒而威的手腕…可以这后宫里头表面的皇后是司徒,实际上却是宜妃。但宜妃为人不太高调,很多宴会都称病不往,这让非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非欢。”听到床榻上的人唤她,非欢立马回过神来,款步上前含笑道:“臣妾是来谢恩的。”

  李泽轩淡淡一笑,仍是有些虚弱的样子,怕是不只因为疫病,心里也结了郁气。“这几日照顾朕,辛苦你了。”

  非欢眼神一动,轻声答道:“皇上何必说这些客套的话?”说着忽然起身,低眸望着他道:“非欢去换件衣服再来,皇上先歇着吧。”

  见李泽轩微微颔首,非欢忙飞似的离开了。

  她有些慌乱地捂住胸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她看着那个虚弱的男人,竟然有些巴不得他早死!是啊,得了疫病的人还没有几个活下来的,如果再找不出治病的方子,只怕李泽轩就要…

  可是李泽轩死了又怎么样呢?如心那样爱他,一定不希望李泽轩出事的。非欢皱着眉,脑中纷乱。

  不管李泽轩的病能不能治好,她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几个皇子也都已经成年了,或许李泽轩应该立一个储君。她现在是没有孩子的,提一提这件事倒也没什么不妥。

  打定了主意之后,非欢便忙换了衣服,然后去偏殿熬了药给李泽轩端去。她是不会杀他的,因为她有一种想要治好他的本能。

  李泽轩顺从地喝着汤药,喘息的功夫忽然淡淡地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

  非欢不明所以,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李泽轩便继续道:“这几日准备一下吧,朕不能去,就得劳你操持。”

  非欢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药送到他嘴边,似不经意地说:“皇上要不要见见安宓公主?”

  李泽轩心里一沉,垂眸道:“怎么忽然说起安宓?”

  非欢叹了口气:“我只是好奇,皇上真的想把储君之位传位安宓公主吗?”

  李泽轩以为她是想起如心的死因,不由心生怜惜,便实话实说:“不,朕从没有想过传位给公主。其实这个位子坐起来并没有那么舒坦,朕舍不得让任何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受那种说不出的苦。”

  说了一大串子的话,李泽轩不禁咳嗽了两声。见非欢忙搁下药碗替他捶背,他微微皱眉道:“照顾朕这些天,你就不怕被传染?”

  非欢呵笑一声,淡淡地道:“非欢命硬,多少次该死都没死成。就算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就当是去和心儿团圆了。”

  李泽轩眸底一沉,抓住她的手道:“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非欢含笑点头,心里却急着怎么被他转移了话题。等到李泽轩不再咳嗽了,非欢便扶着他坐了起来,一边往他背后塞靠垫一边轻声问:“那皇上…心里可有储君的人选?”

  非欢本来还担心以李泽轩喜怒无常的性格会不喜欢她这样问,谁知他听了这话脸上却是没有一丝不悦,而是摇头答道:“若说立长,应该是传位给颢融的。可他性子软弱,这次又吃了败仗…”他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颢陵。老实说,朕真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儿子。”

  非欢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勾起唇角:“那么三皇子呢?”

  李泽轩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朕不能传位给他。”

  非欢心中大骇,她本以为李泽轩是最喜欢李颢元的,谁想他却说出这种话来。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问道:“皇上为什么这样说?”

  李泽轩盯着非欢的眼睛,语气轻松却是笃定:“因为他喜欢你。”

  第三十四回(一)

  非欢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似的沉重,她张了张唇,惊讶道:“皇上说什么呢?”

  李泽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不知道?”

  非欢盯着他,只怕说错了一个字。这么多年,她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李泽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道:“朕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朕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先去歇着吧。”

  非欢颔首,满怀心事地走出乾元殿。

  琬纯见她仿佛丢了魂一般,忙凑上去低声询问:“怎么了?皇上说什么了?”

  非欢摇了摇头,仍是失神的样子:“他好像知道什么了。”

  琬纯听得一头雾水,不由追问道:“知道什么了?”

  非欢向四周看了看,又抬眸看向她,看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刚才试探性地问皇上想要立谁为储君,他说不会立公主,看起来对大皇子还有李颢陵也都不是很满意。”

  琬纯有些吃惊地说:“那就是三皇子殿下咯?如果是那样就真的太好了!皇上死后,你就可以改嫁给三皇子了!”

  非欢闻言不由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呢?先不要说我如何,皇上他说…不会传位给三皇子。”

  琬纯更加吃惊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