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白鹭已经走出去了,临出门对母亲摆了一下手,好像根本没听见母亲的话。

出大门的时候,看见母亲的车停在入口处,想到母亲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心情不觉轻松不少,方向盘微拐,开车驶出大门。

行驶了不足半分钟,经过蔡家山下的入口,山路边上两个人正站在那里交谈,乔白鹭随便看了一眼,见其中侧身对着自己的一人很像木兰莺,另外一个则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得倒是不难看,可惜一脸江湖气,这样秋凉的天气,只穿着一件樱桃红的休闲西装,黑色牛仔长裤,脚上一双订满了钉扣的皮鞋在近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乔白鹭将车停在路边,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俩。

两人的关系显然十分熟稔,就像是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似的,红西装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笑着,雪白的牙齿反着光,让乔白鹭想起不怀好意的狼。

她怎么认识的这号人物?

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五六分钟过去了,两个人依然原地站着交谈,乔白鹭耐心地等着,他母亲的车却已经跟着开出来了,看见他的车停在路边,自动停了下来,走下来到他跟前疑惑地问:“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我看见小莺跟人说话,那是小莺吗?那个男的是谁?”乔白鹭说。

卓兰听见“小莺”的名字,脸色微变,像是有些惊吓,又像是有些害怕,回头张望,看见路边站着的两个人,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小莺,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怔立在当地,好像见了鬼一样。

乔白鹭下车关心地问:“妈,您怎么了?”

卓兰没做声。

那边的木兰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目光看过来,认出乔白鹭和卓兰,她兴奋地笑了一下,跟红西装的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走得越近,乔白鹭越是无法忽视那男人身上的一股匪气,他眉头皱起,看向木兰莺。

正午的阳光照着她的脸,面对面看过去,连她眼睛上的睫毛都分辨得一清二楚,乔白鹭目光落在她脸上,再也没移开。

她对他笑了一下,好像看见他就很开心,但却先对卓兰说道:“卓阿姨,听说您病了,现在好一些了吗?”

卓兰似乎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她嗯了一声,低声很轻地说好多了。

木兰莺伸出手拉住卓兰的手,乔白鹭看见母亲微微一挣,没有挣开,虽然任由木兰莺拉着,可是神态像极了供案上的牺牲,他心中一动,伸出手揽住母亲的肩膀,奇怪地问:“您怎么了?”

卓兰脸色雪白,却摇头说:“没什么。”

木兰莺轻轻地说:“小心保重身体,现在白鹭大哥回来了,您心里盼的总算实现了,以后终于不用为他担心了。”

卓兰嗯了一声,话诡异地少。

木兰莺仿佛没有注意到卓兰的冷淡,放开卓兰的手,对乔白鹭介绍红西装说:“这是杨三,大号杨俊宝,是我弟弟的好朋友,俊宝,这位是乔白鹭,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卓阿姨和白鹭大哥对我和弟弟曾经都很照顾。”

杨三伸出手来,对着乔白鹭呲牙一乐说:“幸会,我总听见乔白鹭的大名,今天才见到本尊,要常聚聚,有机会一起喝酒。”

乔白鹭跟他寒暄了两句,对木兰莺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我弟弟赶狗出来,他在训狗,他下来之后我们就上山打猎。”

乔白鹭还没说话,卓兰已经扯着儿子的胳膊说道:“走吧,我想起来一件事,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说罢,不容乔白鹭分说,拉着他就走。

乔白鹭边走边回头看木杨二人,见木兰莺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再见,那个杨三有样学样,也举起戴着大金手链的胳膊,冲自己猛地挥了一下,他身旁的母亲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嘴上说道:“不要回头看,快点儿走。”

母子俩相继上车,一个小时后进了盘化集团车场,卓兰下车,进到儿子车里,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满脸严肃地说:“你不能跟小莺在一起!”

“什么意思?”乔白鹭问。

“还什么意思?你看着她的样子我看见了,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行,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宁可你还在外面流浪,没有回家!”卓兰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看着她的样子?”乔白鹭疑惑地问:“我看着她什么样子了?”

卓兰恼火得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要犟嘴,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你是我生的,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你身上,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都深,你不能跟小莺在一起,我们是世仇,解不了的世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悲剧里。”

“您太夸张了,心思放在别的上面吧,为我操心太浪费精力,根本不值得。”

“你不要这么自信,你根本不知道小莺变成什么样子了,她不适合你,她——她很危险。”卓兰说。

“危险?”乔白鹭看着妈妈,想起昨天木兰莺对她自己的评价。

“我说不清,我看见她笑,我就很难受,我觉得以她的性格,应该时时刻刻记得两家的仇,不该每天笑成那个样子,好像她很开心似的,她那样子真的很可怕,相信妈妈的话,你只要离她远远地,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坎坷事,到时候我介绍一个善良的女人给你,好好的结婚生子,一辈子安享你的荣华富贵,别跟她扯在一起。”

乔白鹭静静地听着,母亲讲完了,他才说:“您说的跟善良的女人结婚生子,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并不想要。”

“为什么?”卓兰惊讶地问。

“或许我就是喜欢不善良的?或许我觉得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缺,既然什么都不缺,我为什么偏偏在结婚这件事上,要凑合呢?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不结婚,现在告知您一声,所以您既不必担心小莺,也不必费心帮我介绍别的女人,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

卓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问:“不结婚?为什么?”

“为什么要结婚?满大街人人都过的日子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我也不想什么传宗接代的事情,事实上,我对将自己的血统继承下去这件事,一点儿都提不起劲。”

卓兰叹息了一声,勾起平生伤心事,摇头说:“是因为你爸爸,对吗?”

乔白鹭不语,娘俩同时陷入沉默,后来乔白鹭问:“清楚他的为人之后,您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他的为人?离婚?”卓兰愣了一下,摇头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一起生活了四五十年,他的为人是什么样子,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我跟他是时间轴上一对儿搭伴向前爬的蚂蚁,一起爬了半辈子了,前面剩了一段儿,到头了我们俩也就死了,还离什么婚?”

“这恰恰就是我愿意一辈子不结婚的理由,我是人,不是蚂蚁,而且就算我是蚂蚁,那我也是一个人爬的,不需要旁边蹲一个伴儿,也不会因为寂寞就拉上一个垫背的,更何况世界上的女人,中我心意者少,这样的婚姻,不如没有。”乔白鹭评价道。

“那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如你心意呢?”卓兰忧心地问。

乔白鹭想了一会儿,笑了,像是故意打击母亲似的说:“最合我心意的,应该就是您不同意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此事我心知

第十一章

杨俊宝走在木兰莺身边,用他那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问木兰莺:“你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我和谁?”木兰莺问。

杨俊宝也不点破,很配合地答:“乔白鹭。”

“小时候就认识,我是他接生的,没他的话,我可能都生不下来,死在我妈妈肚子里了。”木兰莺说。

“原来是这样。”杨俊宝唔了一声:“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他去外地了,才回来。”

杨俊宝笑了一下,点着自己身上的红西装说道:“穿这件去打猎,是不是有点儿太招摇了?”

木兰莺看了一眼他的西装,无所谓地说:“随你,我们两个肯定去,木木不去跑一圈,肯定会闹。”

话说到这里,顶头见木木带着狗迎面走过来,看见姐姐和杨俊宝,他高兴地招呼道:“大哥,你来啦?是来找我玩的吗?”

杨俊宝咧开嘴笑了,他是这个城里声名狼藉的大痞子,从初中开始打架,惹是生非,打了二十多年,靠拳头和刀子聚拢了一群地痞,专门干那些别人不敢碰不能碰的营生,不想前年他阴沟里翻船,被内鬼和对头暗算直接一刀捅了扔在人迹罕至的山沟里,恰好被在山里遛狗的木木发现了,也是杨俊宝命不该绝,木木喊了外公过去,蔡志刚当过军人,多少知道一点外伤护理,将杨俊宝包扎好了之后,七十来岁的老人硬是将他扛出了山沟,拦了一辆车把他送进医院,救了他一条命。

杨俊宝是拿命在外面混的人,这件事让他对木木和蔡志刚感激不尽,蔡志刚知道他是谁之后,直言不讳不稀罕他的报答,反倒是木木天真无邪,智识始终都像是五岁的孩童,长在大山里没人跟他玩耍,遇到杨俊宝来,他就高兴得跟见了亲人似的,一来二去,杨俊宝成了蔡家的常客。

只不过他这个常客,都是木兰莺在家的时候来得多,木兰莺不在家的时候,来的就少些。

但不管木兰莺在不在家,他确实对木木非常好,自己不来,也会定期派手底下的人过来给木木送东送西,木木现在最喜欢的两条狗,就是他送的,这样叱咤一方的江湖人物,能跟一个智商五岁的孩子结为好友,木兰莺看在这一点上,就没有阻止他登门。

至于因为跟杨俊宝来往,导致山上山下人传说的那些满是恶意的揣测和流言,木兰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不过流言于她,轻若鸿毛,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杨俊宝将自己带过来的遥控飞机递给木木道:“这个要充电的,你用得没电了,记得让我帮你充。”

木木高兴地接过来,兴高采烈地开始摆弄,三个人继续向山上走,木兰莺说:“你知道我们家没有电,还买个充电的玩具给他?”

“这样我可以有更多机会上山嘛。”杨俊宝笑着答。

这个回答让木兰莺哼了一声,到家拿了猎枪,三个人向山上走,杨俊宝枪法一般,打了一个下午,连只野鸡的毛都没有摸到,反倒是木兰莺打了三只,杨俊宝有些恼火地说:“这山上的野鸡都成精了,专门往你的枪眼里钻。”

木兰莺收获不小,心情极佳,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穿着黑色牛仔长裤的腿蹬在山子石上,直接站在原地就将枪管擦拭干净,一旁的杨俊宝看了赞道:“你这手段能耐爷们都不如,直接到我那里当个大姐头都够格了。”

木兰莺嗤地一声笑道:“你真看得起我。”说完叫上疯跑了一下午心满意足的弟弟下山,杨俊宝晃晃荡荡地跟在后面,嘴上慢悠悠地问:“大姐头不肯当,干脆嫁了我怎么样?你这个样儿,别人哪里娶得起?”

“省省吧。”

“我也是能对女人专一的,如果老婆是你的话。”

“对嫁人没兴趣。”木兰莺意兴阑珊地说,她根本不喜欢打猎,可是为了让弟弟高兴,她不得不每天都带着枪出来,漫山遍野地遛他和他的狗。

“对啊,我也对娶妻没兴趣,可是如果对象是你,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杨俊宝笑呵呵地说。

“我对嫁谁都没兴趣,我已经决定一辈子单身,谁都不嫁。”木兰莺答。

杨俊宝听了,呵呵了两声,神态似信不信。

不想前面走着的木木这时候回头说:“姐姐,你说很快就嫁人了,不嫁了吗?”

杨俊宝眼睛一亮,嘿嘿了两声,走到木木旁边问:“你姐说要嫁人?”

“恩,她说了。”木木点头答。

杨俊宝回头看着木兰莺,一边看着她,一边啧啧啧地摇头。

木兰莺脸上微红,瞪了弟弟一眼,嘴上说:“坏木木,别的记不住,这个倒是记得清楚。”

木木委屈地说:“铁蛋大哥也记得清楚,他也坏。”

周勉励没事就往这块山头跑,杨俊宝当然知道这号人物,这时候一脸嫌弃地鄙夷道:“那个周铁蛋还来这里?”

“铁蛋大哥总来陪我捡劈柴。”木木答。

“他那小瘦鸡似的身子板,也就能陪你捡捡劈柴了。”杨俊宝哼了一声问木兰莺道:“烦不烦他?烦他我把他打发走了?”

木兰莺用下巴点了点木木说:“你问他,周勉励跟你一样,都是他的好朋友,我决定不了这件事,回头周铁蛋不来了,他闹起来,你负责兜着。”

杨俊宝反对道:“他怎么能跟我一样?我跟木木是过命的交情,他算老几?木木,你喜欢周铁蛋还是喜欢我?”

木木点头,嗯了一声,却想都没想说:“我喜欢有人跟我玩。”

杨俊宝一脸的失望,一旁的木兰莺笑得肚子疼,夸奖木木说:“好弟弟,不偏心。”

“我还喜欢姐姐穿新娘子的衣服,我看见别人穿新娘子的衣服了,姐姐也穿吧?”木木看着姐姐说。

木兰莺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手里的枪发了一会儿呆。

杨俊宝一旁摇头说:“看吧,死鸭子嘴硬,你不是说你不嫁人吗?”

木兰莺抚摸着猎枪光亮的枪身,嘴上悠悠地说:“我要嫁就只嫁一个人,除了他谁都不嫁,懂了吗?”

杨俊宝听了这话,停住脚步,看着木兰莺道:“是谁?”

木兰莺像是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抿嘴不回答。

杨俊宝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摇头一会儿头猜道:“是乔白鹭?”

作者有话要说:

阴云密布的日子畅想风和日丽的那一天

第十二章

木兰莺听了,轻描淡写地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猜他?”

“不是?”杨俊宝满脸疑惑,不相信地说:“你跟他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可能是他看你的样子,我说不清,不是他吗?那就奇怪了,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木兰莺答。

杨俊宝笑着拍了拍木木的后背答:“因为我是木木的朋友,对不对木木?你嫁人就是木木跟着进了那家门,我当然要知道是谁啦,要是个坏蛋,木木受苦了怎么办?对不对木木?”

木木嗯嗯地答应了,其实根本没听懂杨俊宝说了什么,一旁的木兰莺笑着斥道:“拉上木木,真有你的。”

“你不也是一样,我知道你,不想说的事情宁可撒谎也不说,话说,认识这么久,我发现我还真捉摸不透你,有时候觉得你是个挺不错的女人,对蔡老爷和木木都那么好,很多女人一半都做不到;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似乎跟我是一路货色,都坏到底儿了。”

木兰莺听了,神情暗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了,像是不容许自己不开心似的,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猜错了。”

“猜错了?”杨俊宝不相信地反问。

“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天生就坏,坏到了骨子里,我不是,我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正因为我是好人,所以我必须做很多很多的坏事,做完了这些坏事,我才能安心,才能好好地生活。”她说到这里,抚摸了一下弟弟的头,低声说道:“可惜弟弟永远都长不大了,再过三十年,他也还是五岁的孩子,我不得不守在这里,让你发现我想干坏事干不了的样子。”

杨俊宝哈哈笑了一声,笑道一半看出木兰莺脸色不佳,咳了两下说:“想干什么坏事?交给我不就行了,我别的不在行,干坏事还是有两下子的,你忘了我欠木木一条命吗?”

木兰莺摇头说:“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去做。”

“到底是什么事情?”杨俊宝收起脸上的笑容,十分认真地看着木兰莺问。

“有点儿伤天害理的事情”木兰莺说,轻声加了句:“我干完了这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收手做个好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嫁人什么的,那时候应该还可以吧?”

杨俊宝皱着眉头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两人各自沉默,只有木木一拉一杂地说着一些童言童语,走到半山,迎头过来一个青年人,细看正是常来常往的周勉励,杨俊宝看见周勉励就讨厌,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旁的木兰莺忙低声责备道:“你要是这样,木木会不高兴的,他很喜欢周勉励,这山上真没什么人肯陪他玩。”

“他是想追你,顺便陪木木玩,哪像我对木木是真心的。”杨俊宝反驳说。

木兰莺听了,不由得笑了一下,这笑容被周勉励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待看清木兰莺身边的男人是杨俊宝,脸色更是不悦,克制着没有说话,木兰莺问道:“你上山做什么来?”

“我有话对你说,在你家等了你半天,蔡爷爷说你上山打猎了,我就跟上来看看。”

“有话?什么话”木兰莺奇怪地问。

周勉励摇头说:“等等再说,不着急。”说着看了一眼杨俊宝,显然是碍着杨俊宝在这里。

杨俊宝对这种荷尔蒙旺盛得冲昏了大脑,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没什么耐心,不是碍着木兰莺,早就把周勉励收拾得妥妥的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对木兰莺说:“我说你再不把这事儿摆弄明白,我可看不下去了,到时候你别怪我没轻没重。”

木兰莺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看着周勉励问:“你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跟我说吧。”

周勉励等木木和杨俊宝走进了屋子,才有些气急地说道:“莺姐,你为什么要跟杨三那样的人在一起?我刚才到海边收货,遇到他那些手下,听见他们嘴里称呼你是‘大嫂’,你跟他搅合在一起,名声要不要了?”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木兰莺问。

“就——就是这个。”周勉励脸颊通红地说。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他们的‘大嫂’呢?”木兰莺看着他问。

“当然不是。”周勉励有些激动地否定道:“他怎么配得上你,他不过是一只癞□□想吃天鹅肉,他连你的一颗头发丝都比不上。”

“那你就当没听到不就行了?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操心行吗?”

“那——那怎么能行呢?你明明——明明知道我…”说到这里,十九岁的周勉励脸变得更红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地说:“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

木兰莺摇头冷冷地道:“你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心。”

“我真是恨你总拿这句话堵我,我十九岁了,哪里小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今天回家就跟我爸妈提起这件事,让我妈到你家跟蔡爷爷提亲,只要亲事说定了,那时候我绝对禁止那个杨俊宝再登门。”

木兰莺沉默地听着,等周勉励说完,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可是看周勉励脸上激动的神色,和那稚气尚未褪尽的眼神,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你下山去吧,为了你爸妈着想,你最好不要提什么定亲的事情,等你长大了成熟一些之后再想这些事也不迟。”

说完这句话,她拿着猎枪走进篱笆墙,进屋去了。

周勉励站在篱笆外,看着她修长匀称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胸口情绪激荡,用力踹了一脚杂草,想到自己被关在门外,那个坏透了的大痞子杨俊宝反倒是蔡家的座上宾,真是岂有此理,莫非她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嘴上说对那个杨三没意思,其实都是骗自己的?

其实她心里想跟那个大痞子在一起,成为一群流氓前呼后拥人人羡慕喜欢的大嫂?

一想到这个,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吐出血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心有不舍地向山下走去,走几步就要回头,希冀着木兰莺会不会追出来,拉住自己,让自己回去,可是路都走到半途了,身后山路依然静悄,没有任何人出来挽留他。

她跟杨俊宝在一起,她没有出来找我。

这个认知让他脑子里轰隆隆地,人站在路上,脚再也迈不动一步,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听见身后脚步声响,他混乱一团的脑子里略微清醒,高兴地转过身来,不想来的人根本不是木兰莺,而是手里提着一只野鸡嘴上哼着小曲下山而来的杨俊宝。

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