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很长时间了,你总算过来了。”

“你在等我?”乔启智不解地问。

“我一直都在等,我弟弟也在等,还有我家的狗,我们等了十多年,真巧,在我爸爸自杀的第十一年这个忌日,我们把你等来了。”

乔启智听着她的声音,后背上的寒毛竖起来,他看着木兰莺,看着看着,一股寒意由内而生,他十分后悔自己上山跑来这一趟,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老巫婆给自己下药了,他真想立即转身下山。

“小莺,你误会我了,我当年是真来不及赶回国,你恨我这么多年,恨错人了,我们没什么仇怨,反而有恩于你们家啊,你爸妈在世的时候,我待你不薄吧?”他耐着性子说。

“是啊,因为你,我爸妈死了,因为你,我弟弟很小就成了孤儿,因为你,我——我和我弟弟养了这么多年的狗,有多累你知道吗?你待我确实有恩。”

乔启智觉得这女人肯定是脑子不正常了,养狗关自己什么事?他此时顾不上其他,只想把药弄到手,遂道:“我跟有山是什么交情,我怎么可能害他呢?你爸爸跟你说的我害他吗?我不相信有山会这么糊涂——”

“我爸没说,我妈也没说,可我就是知道。”她声音变得很低,对身后跪着的弟弟说道:“弟弟,我们的仇人来了,你起来,让他跪下。”

木木听话地站起来,身材高大的他,脸从木兰莺身后转过来的时候,五官跟木有山如此肖似,以至于乔启智见了鬼一般吓得几乎跌到,看着木木,半天挪不开眼睛。

“你跪不跪?”木兰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对乔启智说:“刚才在家里接到兰姨的电话,我立即带着弟弟和狗,过来这边取药,我可以立即就给你,你喝了之后,毒芹的浓度被中和,你只需要再去医院治疗一下,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当初兰姨上山求我想办法把白鹭哥哥弄回来,我就给了她一小滴这东西,她按照我的法子,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白鹭哥哥找回来了,你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再过一会儿你开始头晕眼花之后,只怕我就算想救你,也救不了了。”

“你没事儿在山上鼓捣这些毒药干什么?”乔启智疑心地问。

“我大学时辅修了很多这类课程,就为了有一天,我需要的时候,这些东西能帮我的忙——我不是用这些东西把白鹭哥哥弄回来了吗?现在我也可以用这些东西让你跪在我爸妈坟前,他们在天之灵,看见你有跪下的一天,一定很高兴,不会怪我整天乱琢磨的。”

乔启智脸上肌肉扭曲,看着木兰莺,又看了看木有山蔡柔的坟,心有不甘,可是终究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走过去,跪在坟前,又心想既然跪都跪了,干脆做事做到底,让这个小莺高兴高兴,说不定会痛快地给了自己解药,于是他又弯身磕了几个头,起身对木兰莺道:“现在可以给我喝药了吗?”

木兰莺看着他跪下,看着他磕头,看着他起身,她脸色在烛光里雪一样白,听了他的话,也不回答,伸手从墓后拿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稻草人,将药瓶掖在草人身子里,猛地挥手,将那稻草人向着山崖下面丢去,嘴上说道:“你想要,自己去山崖下面去拿!”

乔启智吓了一跳,眼睛看着稻草人飞到了山崖下面,他来不及转身,只听见身后木有山的儿子大声呵斥,一阵狂乱的狗吠声,一股大力猛地砸在他的后背上,乔启智收脚不及,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山崖下坠去。

如风吹落叶,如雪落崖旁,半空里似乎又看见木有山的脸,冥冥没没,在他的眼前凄然闪过。

乔启智的头重重地砸在山崖上,脑浆崩流,身子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第三十八章

木兰莺呆呆地站在原地,当年父亲尸横山下的一幕回显在她脑海里,十年来梦魇一般地折磨着她,她愣愣地看着弟弟走到山崖边上,看着山下,回头对她说着什么,可是她耳朵里嗡嗡地,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

木雕泥塑一般走过去,看着漆黑一团的山下,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冷风吹过来,她深深地打了个哆嗦,一滴泪水掉在山崖上,痛苦瞬间压倒了她,伏在山道上,她哭了出来。

木木着急地抱着姐姐,碰到她流出来的泪水,奇怪地问:“姐,你眼睛里掉水了。”

“是眼泪。”木兰莺一边痛哭,一边说。

“什么是眼泪?”

“就是难过的时候,眼睛里掉出来的东西。”

“我没看过你流眼泪。”木木有些着急地说。

“姐姐从没流泪过,是因为姐姐一直都在等这一天啊。”木兰莺说,她哭到浑身力气全失,眼中再没泪水涌出,才站起身,拉着弟弟和狗下山了。

乔白鹭接到电话的时候,正陪着母亲卓兰。

他不敢相信电话中传过来的信息,挂了电话之后,看着母亲,脸色已是不对了。

卓兰问:“怎么了?”

乔白鹭看着妈妈,低声说道:“刚才小莺来电话,说我爸掉下山崖,摔死了。”

卓兰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乔白鹭以为母亲受不住刺激,十分担心地说:“我这就开车回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自杀了。”卓兰轻声说。

乔白鹭一怔,显然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卓兰脸色憔悴,嘴唇微微颤抖,坐下的时候,险些碰倒了椅子,“他从你舅舅那里知道你舅舅把所有东西都过户给你了,他今天特意从昆明飞过来,想让我们俩都写遗嘱,把你刚得的舅舅的财产,受益人都写成他的名字,我——我很反感遗嘱这件事,所以对他说,如果他能愿意去有山和蔡柔的坟前忏悔,为他多年前的所作所为求得他们夫妻二人的原谅,我就认为他已经痛改前非,重新为人,愿意把遗嘱写成他的名字,他同意了,可出发前他在家里的窗户上看见了你木叔叔的脸,他就有些精神恍惚,没想到竟然会自杀了。”

“遗嘱?”乔白鹭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想要我们俩的遗嘱,防着小莺为了你的钱,图财害命,他说他很担心你。”

乔白鹭沉默了半晌,起身到母亲卧室,拿了两粒母亲常吃的安眠药,看着她躺下睡着,才关灯锁门,向南山开去。

他看见脸色苍白的木兰莺坐在楼下客厅里,见他进来,她站起身,像是要向他走过来,可是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脚步停住,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她眼睛里看到恐惧。

天不怕地不怕的木兰莺,在这样的夜晚,懂得恐惧了?

“怎么回事?”他问。

“晚上妈妈给你打电话,让你去陪她之后,我想起今天是我爸去世的第十一年,我就带着木木和狗狗上山,想点几根蜡烛给他们,然后你爸就上山了,他到了我爸妈坟墓前,磕了几个头——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说对不起我爸妈,我看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像是精神不太正常,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是因为不熟悉地形,天又黑,他就趔趄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就滚下山崖了,我吓坏了,木木也吓坏了,我们俩——我们俩下山给你打电话,然后又打电话给警察。”

乔白鹭听着,看她神情凄楚,脸颊因为流泪和冷风,变得又红又肿,他伸出手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道:“别害怕,会过去的。”

“我——”

“别说了,我知道。”他说。

木兰莺眼泪浸湿了他的外套,哭个不停。

“警察说什么时候到?”他问。

“电话里说马上就过来,我不知道怎么还不到。”

“估计是晚上,人手不足。”他说,拥着她坐下,等她的哭泣稍轻,他说:“我要上山去看看,你一个人坐着没事么?木木哪里去了?”

“弟弟睡着了。我不用坐着,我陪你去。”木兰莺说。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拉着她站起来,两个人向山崖那边跑去。

山崖上风声比先前大了不少,墓碑前残留的蜡烛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看去有些凄凉,乔白鹭拿着手电筒向山崖下探去,光线穿不透凉夜的黑,他将手电筒递给木兰莺说道:“你拿着,我从左边下去看看。”

木兰莺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说:“不行,那边太陡了。”

“放心。”

“不行,我不让你下去!”木兰莺死死地抓住他,一颗心怦怦地跳,嘴上说道:“你不能下去,警察还没有来,你下去了,万一警察怪你破坏现场怎么办?”

乔白鹭摇头道:“不会有事,你别怕,我没有作案时间。”他说到这里,硬是扯开木兰莺的手,要沿着左侧的岩石下山。

木兰莺上前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手:“不行,那边太陡了,白天都容易摔下去,你现在下去不是送死吗?”

乔白鹭拉开她抱着自己的手,他的力气之大,她现在才体会得无比清楚,听见他说:“底下躺着的人是我爸,小莺,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爸爸,不管他后来变成什么样,那二十多年他对我和妈妈始终都很好,我没法让他一个人在下面躺着,我去看看,万一他还没死,我还可以把他救回来。”

木兰莺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不自主地松开他,看他就要下去,她用力推开他,自己先向着悬崖的左侧走过去,嘴上说道:“既然这样,你在上面呆着,我下去看看,我对这里比你熟悉——”

她的胳膊一紧,身子被乔白鹭牢牢地拉住,她回过头,看见他一双乌黑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耳中听见他道:“你坚持要下去,是害怕他还活着吗?”

木兰莺心中一颤问:“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为什么这么说——”他像是在反问着自己,然后伸出手将她推开,推得远远地,险些将她推倒在地,他一边向山下走过去,一边说道:“我希望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说完这句话,他人沿着侧边的悬崖,慢慢向下攀,一会儿工夫,就从悬崖上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我没写过悲剧,但这个文看来是要悲剧了,在这里提醒一下没有准备的读者,如果不喜欢悲剧,可以就在这里打住了,后面不要看了,因为这篇文最终的时候,白鹭哥哥和小莺妹妹没有在一起———当然,如果某一天我在晋江的作者收藏数到了三千,那时候大吉大利地让他们俩生个小娃娃,Happy forever,也是可以的。我加油,大家也加油,希望一两年内能做到吧

何时了

第三十九章

木兰莺冲到悬崖边上,看他手脚并用,慢慢地向下试探着,她感到一阵头晕,害怕他掉到山崖下摔死的恐惧让她不敢看,可是拿着手电筒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倔强地照着他身边的崖石,她看着,心吊到嗓子眼,声音颤抖着提醒他:“挨着右边爬,那边坡没那么陡——小心脚底下,那块土可能有些松——白鹭哥哥,你要小心啊,千万别向下看…”

她的声音哽咽,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十多年了,她总是梦想着这一刻,害得爸妈惨死、弟弟弱智的乔启智死了,缠绕自己多年的梦魇结束了,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再也不用背着父母之仇生活,可——可此刻自己所感觉到的,就是盼了这么多年的解脱吗?

如果现在拿生命冒险,在悬崖上向下攀爬的白鹭哥哥摔死了——

那生活对自己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报了仇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到这里,心如死灰,眼睛看着乔白鹭,只想万一他摔下去,自己也从这个悬崖上往下一跳,去陪着他,两个人死了以后什么烦恼爱恨的纠葛都没有了,一了百了,什么弟弟,什么外公,什么世间的繁华喜怒,不舍情痴,百年之后还不是通通随风而散,化成一捧灰——执拗的心入了魔道,她盯着他,有那么一刹那,她脑海中一片茫然,天地间空空如也,乔白鹭是生也好,死也好,竟然全都没放在心上。

她听见崖底传来一声呼喊。

她心神一震,情智回到这世间,对着悬崖底下大声喊:“白鹭哥哥,你怎么样了?”

“我到了,什么都看不见,你把手电筒放下来。”

木兰莺紧张得甚至忘了松口气,找了半天,没找到任何可以将手电筒安全放下的东西,没办法只好对悬崖底下喊道:“你等着,我去找个绳子。”

她听见他嗯了一声,自己转身快速向山下跑,到家匆匆拿了绳子,快速跑回悬崖边上,冲着下面喊道:“白鹭哥哥,你还在吗?”

“我在。”他的声音传上来,在这空山人寂的夜半,听上去有些低沉,有些哀伤,木兰莺将绳子系在手电筒上,沿着山崖慢慢地向下试探,到了崖底,他走过来取下手电筒,从山上可以看到他拿着手电筒在崖底走来走去,后来他手中的光猛地停在一处,像是被凝固在崖底的一点一般,再也不动了。

木兰莺的心抽搐得仿佛刀割,她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十一年前,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刻白鹭哥哥也看到了吧?

她的爸爸——,他的爸爸——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她都要承受这样的人间惨剧?

她看到乔白鹭走过去,从悬崖上看手电筒的光,并不是很清晰,她只能辨认出浓浓的一团,心中的祈祷如果被大声外放出来,不知道悬崖下的白鹭哥哥会不会再也不理会自己了?会不会冲上来,一狠心将自己这样的坏人也推下悬崖?

就让乔启智死了吧!

让他死了吧!

让他死!

她目光用力地盯着乔白鹭的一举一动,心中的祈祷大得她的耳朵轰隆隆作响,怦怦跳的心口几乎要崩裂开来,好久她才听见白鹭哥哥痛苦的声音传了上来。

他死了——

骤然的解脱让她瘫坐在悬崖边上,失去支撑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夜晚似乎理解了她的解脱,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也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她茫然四顾,黑夜,只有黑夜,黑夜中唯一能辨识的只有父母的墓碑,她看着墓碑上爸爸木有山的名字,脑海中闪过当初父亲在崖底头破血流依然不能阖目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微笑,低声说道:“爸爸,你可以闭上眼睛了。”

“怎么样了?”她冲悬崖下喊道。

没有声音回答,乔白鹭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坐在一团黑影的旁边,她有些着急地问:“人有没有死?”

“死了。”声音穿了上来,像是因为离得太远的缘故,听起来不像是她熟悉的白鹭哥哥的声音。

“那你上不上来?”木兰莺问。

“我在这里陪他,等警察。”他说着话,手电筒的光弱了下去,显然没有多少电了。

这样陪一个晚上,再结实的人也会冻出病来吧?

木兰莺起身,走到乔白鹭先前下去的峭石边,向着山崖下爬去。

悬崖下的他听见响声,微弱的手电筒光射过来,看见了她,大声说道:“你别下来。”

“你不上来,我就下去。”她说道。

“我爸爸不会想要看见你,你不要过来!”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决绝,长大的这些年,她习惯了他对她各种各样的声气:娇宠,爱护,陪伴,即使他跟她怄气,那怄气里也从未断绝过他对她绵绵的爱恋。

可是这一声,她已是知道,白鹭哥哥的心凉了。

木兰莺手抓着崖石,脑海中闪过就此松手,既然从此生无可欢,那就死在他眼前,让他后悔气自己,让他下半辈子懊悔这一刻的无情——手指紧了紧,脑海中弟弟和外公的身影挡在眼前,她脚下微一用力,跳到山崖之上,对悬崖底下说道:“我去拿一件大衣给你,你等着。”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答,转身向山下走去。

回来的时候,她将大衣和新手电筒丢下去,细微的声音传上来,是他穿上了自己丢下去的大衣,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后半夜的夜凉让她不敢坐下,在山崖上,在父母的墓碑前走着,不时地跺着脚,等待天明。

曙光透过来的时候,悬崖之下传过来噗通的声响,她心中一动,探头向下看,暝色漠漠,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她问道:“白鹭哥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答,走动的声音传上来,他似乎在崖底忙碌。

“不要碰任何东西,警察估计马上就来了,你碰了东西,警察会怪你的。”她说。

“我没动什么。”他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据她千里。

那之后两个人再没说话,曙色穿过山尖,慢慢地山中的一切都亮了起来,她父母碑上的文字越来越清晰,仿佛霾尘散去,天地间重来一场清明,她走过去,重重地跪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头上,前半生最后一次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山路上响起脚步声,木兰莺回过头,看见警察走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快了,快了,就要完结了。谢谢一直以来,在每章二百来个的惨淡点击下,每章给我留了二十多个留言的亲,这篇文纯粹是因为你们,才能见到完结这两个字。无限感激,如果未来有一天,哪个可爱的书商要出版小莺妹妹和白鹭哥哥的故事,我送二十本书给二十位一直留言支持我的亲们——希望有这样的一天吧。作收什么的,大家也不要着急,这个是涨得最慢的一个数据,我加油,你们加油,总有一天,会有小莺和白鹭的番外出现的,希望那时候你们会喜欢他们超级可爱的小宝宝。

寒心

第四十章

天色大明,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警察走了上来,附近得知消息的村民也纷纷涌上山看热闹,木兰莺听见他们提起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父亲说成了讨命的厉鬼,心中大为生气,几乎冲过去教训那个这么说话的蠢货,却见山崖边一个身影跳上来,她眼前一亮,看见了乔白鹭。

仿佛是经年久别今朝重逢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刚刚还满是怒火的心变得暖融融的,仅仅是看见他,这寒意逼人的山间也像是瞬间洒满了阳光,她冲到他跟前问道:“白鹭哥哥,你还好吗?”

他看着她,乌黑好看的眼睛里全是倦意,一夜未眠的脸上冒起青髭,使他看去有些陌生,他先是没说话,后来低声答了一句:“我没事。”

“警察说什么?”

“警察只是在取证,没说什么。”他咳嗽了一声,看去有些意气消沉,目光盯着山下,眼睛里全是哀伤。

“你是感冒了吗?我们回家去?”

他点点头,抬脚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曾看她一眼。

到了家门口,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在门外的地上,径直上了楼,冲进浴室,片刻之后出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冬日的庭院,很久都不做声。

木兰莺站在地上看着他,很多很多的话,她想要问他,可是不用问出口来,她也知道答案了,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仅仅是看他一眼,她就知道了——

“你休息一下吧,在山崖底下呆了一个晚上,我听见你刚才咳嗽了。”她说。

他答了句不要管我,头也没回,依然靠在窗前,看着外面。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哀伤,站在屋子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蓦然想到白鹭哥哥从来不曾是个哀伤消沉的人,而自己,也没想到会有长长地叹息深感无力的时候,生活,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白鹭哥哥,你不想要我了吗?”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径直问道。

他怔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却没说话。

“你知道——我藏不住什么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她看着他问。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理我,你怪我害了你爸爸吗?你要是怪我,肯定就不会想要我了,我需要——问个明白,我不想整天猜来猜去。”她说完了,身子不自主地有些颤抖,矮身坐在身边的床上,用手捂着脸,等着他说话的声音。

乔白鹭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将她捂着脸的手分开,看着她泫然欲滴的眼睛问:“你为什么非要杀他?”

木兰莺心一颤,看着他,目光微闪,几乎是自动答道:“我没有杀他。”

乔白鹭摇头道:“不要撒谎了,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