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明明就是自杀的啊,我和木木亲眼看见他掉下了悬崖,你不相信我可以,你何不去问问木木,他又不会撒谎。”木兰莺脸色惨白地说着。

“我会去问,可是在那之前,我想亲耳听见你跟我说,小莺,我可以原谅你恨我爸爸,甚至可以原谅你伤害他,可是我不能原谅你真的杀了人。”

“我没杀——”

她的话没等说完,他已经摇头打断道:“别撒谎了,你就算赌天发誓,我也不会相信你,为了掩盖真相,让我们俩能继续生活下去,我相信你什么谎都敢撒,什么事情都敢做,这在你,根本不算什么,有时候我想,如果你天生能是个诚朴软弱的姑娘,或许我们俩的日子能轻松多了。我虽然没有因为你又坏又爱别扭少喜欢你一分,可是到了今天这种时候,我也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我心爱女人的天性,既不诚恳,也不心慈——”

木兰莺听着,无奈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在父亲坟前痛哭一场,她的眼泪似乎全都流干了,本该是痛哭的时候,可她竟然哭不出来,脑海里一刹那间全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呆呆地出神。

“我的爸爸是个坏人,我知道,从十多年前知道木叔叔的惨死之后,我就知道他是个该死的人,可是,他再该死,还是我父亲——他头破血流,跟木叔叔一样惨死在山下,谁的儿女看见自己的父亲那样的死法,都没法忘记,你忘不了,我也一样。你推他下山的那一刹那,心中可有片刻想到我?如果想到了我,那你怎么下得去手?”

木兰莺摇头,苍白的脸变得通红地道:“我真的没有杀他啊,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杀的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乔白鹭被她一再的否认激怒,他站起身,克制着音量,恼怒地道:“他绝对不会自杀,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被他害死了,他也不会为之所动,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这些年,他的一举一动我全都清楚,我太过了解他的为人,不然你以为我是用什么法子逼他同意我们俩的婚事的?他那样的人,没有把柄在我手里,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同意你嫁给我,还拱手让出润扬?”

木兰莺看着乔白鹭,惊讶地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贪污,通奸,情妇,私生子,所有这些我爸爸全都占全了,在山上你说考虑忘掉过去的一切,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天,让我很多年来连梦里都不敢梦到的事情有了转机,所以我们登记结婚的那一天,把你送到家里之后,我拿着所有的证据去找了我爸爸,他看见了他的姘头、情妇、私生子的照片,他用来侵吞润扬资产的壳子公司,他那些自以为安全的存放贪污资金的离岸账户…我拿着所有这些证据,告诉他只要他安静地离开,不闹出任何丑闻,我就放他一马,他同意了——我并不认为他是心甘情愿地离开,可是一个贪污了那么多钱、养了情妇和私生子的人,你告诉我他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想不开、突然良心发现就跳崖自杀了,谁会信?而如果不是自杀,那么昨天晚上山上的人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杀了他?”

“就算他在这个世间还有贪恋,不会自杀,可是他不会失脚掉下去吗?你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不知道我听了这话也会伤心吗?”

“失脚掉下去了?”他听了,摇着头,看着她说道:“你真能狡辩,我也想相信你,我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你真的杀了他——可是你怎么解释那个稻草人?”

木兰莺耸耸肩答:“昨天是忌日,我打算烧了给爸妈的,不小心掉到山崖下了。”

“打算烧了的草人——”他低声说,眼睛停在她眼睛上,分辨着她的神情:“里面怎么会有这个?”

说到这里,他张开手掌,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递到木兰莺眼前。

木兰莺看着,神情微变,伸出手打算拿过来,他手掌合上,转身走到洗手间,哗啦啦冲水的声音传出来,片刻之后他回来,将空了的瓶子丢在她手里说道:“你的解释?”

“既然你已经倒了——这瓶子是我给爸妈的心意…”她说。

乔白鹭听了,一脸的失望道:“你就不能找个可信一点儿的理由吗?”

“可信…”

“编个能让我相信的理由,相信你真的没有杀人,他真的是失脚掉了下去,没有山下的那个稻草人,没有稻草人身上这个多余的瓶子,我爸爸就只是失脚掉下去了,你——那么聪明,不能想出更好一点儿的理由吗?”

木兰莺叹口气,将瓶子放进口袋,低声说道:“你不信就算了,警察也来了,他们会调查的,如果真是谋杀,到时候再说我有嫌疑也不迟,可如果调查结果真的是你口口声声不可能发生的自杀,你现在就开始冤枉我,不怕我真的伤心了,再也不理你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而写的一章啊,我也不知道写了啥,以后再看在修改吧,年前还是要完结这个文。谢谢大家,哈哈,看了上一章的留言,大家都好可爱,merry christmas!

走啦

第四十一章

他没有说话,只是哀伤地看着她,木兰莺懂了他姿态的意思,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要拉着他的手,他回避,木兰莺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处可去,她唉了一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一言不发。

“因为你爸爸,我们俩就分开了,我觉得太不值了,白鹭哥哥,像你劝我的那样,你也忘了他吧?我们俩接着当所有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好地生活下去,行吗?”

他摇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

“明白什么呢?”

“明白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你不是也恨他吗?”她问。

“我当然恨他——”他说道:“你还记得我当年离家出走,在外面飘荡十多年吗?”

木兰莺说自己当然记得。

“他杀了木叔叔,害死了蔡阿姨,发生了这些事之后,我伤心得离开这里,一走就是十多年,连我妈都没办法让我留下,之所以这样,我想是因为我无法弄清楚我从小就崇拜的爸爸竟然是个杀人凶手。生我养我的这个人,有那样残忍的天性,我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所以选择出走,一个人重新开始,到外面去认识新的人,新的世界——”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整理思绪。

木兰莺追问:“然后呢?”

“新的人,新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无所谓高尚,也无所谓残忍或者卑微,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一个人能做的,能用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很少,改变自身反而容易得多,三十而立,我学会了与这个世界合作,可内心其实比以前还难过,或许是对年长的自己这种表面的合作实际上的妥协很不满意,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想着你,我想这世界和我或许都变了,但惟独你,至少还像以前一样真实——你能想象我看见我爸爸惨死在山崖下的心情吗?我脑子里想着他罪有应得,可是心里实际上想的却是你真的下得了手!你的凶恶让我震惊,发现自己错得太过离谱,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也变了,那个我亲手捧到这个世界的小孩,已经成了这个世界推波助澜的一份子——”他说道。

木兰莺听了,快速地消化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答:“我是这个世界推波助澜的一分子,不是你以为的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你就不再爱我了吗?”

他听着,眼睛闪过一抹哀伤道:“爱还是爱的,我一辈子都会爱你,可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我爱的人能杀人——”

“这就是你跟我的爱的区别,白鹭哥哥,我是个大坏蛋吧?你是个大好人,我这个大坏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你就算杀了一千个罪有应得的人,我也不会少爱你一分,所有人都指着你的脊梁骨跟你作对,冲着你丢石头,我也会站在你身旁,跟你一起被别人指被石头砸,我也不会后悔。我懂了,你只想要一个你想象中的小莺妹妹做你的老婆,你想要抱着你的理想睡觉过日子,真可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了,我多不想离开啊,能每天在你身边,就算被你嫌弃被你鄙视,可是每天都能看见你,我觉得也比我一个人过日子有意思多了。人生就是这样吧,你想要爱我,却没办法面对我,我想要留下来,可却没办法留下来,这么多的不得已,活着真是没太大意思——”她说到这里,显然说不下去了,双手□□大衣口袋,就要离开。

他的手伸出抓住她道:“你现在不能走。”

她看着他,英气的脸上满满全是伪装的倔强,硬是问道:“留我在这里当个摆设吗?”

“等警察调查完,结了案子你再离开,现在走,不是没嫌疑也变成有嫌疑了吗?”

木兰莺回过头看着他,轻声问:“你还在担心我?”

“担心不担心,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神情有些黯然地说。

“你担心我,怕我被警察抓走,所以拆了那个稻草人,要是不拆了稻草人,估计你也没法发现那个玻璃瓶,山崖下的一团乱草,肯定没有稻草人那么醒目了,你这么惦记我,千方百计帮我洗罪,何不就干脆敞开心,不要把杀人罪名安在我头上,这样我们俩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一起?”

“我没法看着你进监狱,不代表我赞成你杀人。”他回答道,松开抓着她的手,接着说:“案子结束之前,你不要离开家,那之后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再拦着你。”

“你真舍得我呀?”她看着他,声音幽幽地问。

乔白鹭不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一脸冷漠,木兰莺看得心伤,轻声说道:“看来我过高地估计了你对我的感情,我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俩都会在一起,一辈子不会分开。”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克制不了你的报仇欲望,伸出手推他下山崖那一刻,就该想到你再也不是从前清清白白的木兰莺,而是个杀人凶手——对我来说,爱从前的你是个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你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了。”

木兰莺脸色雪白,看着他,离得这么近,可他闭上的心让她觉得这辈子,从未跟他如此遥远过,我不能哭啊,她想着,我要是哭了,我就犯傻了,当年爸爸妈妈都离开,我也没有哭过,在最该流泪的时候,我都是笑着走过来的啊,这时候我也该笑才对…

她低着头,低了很久,后来她抬起头的时候,嘴角边真的露出一抹微笑,对乔白鹭说道:“ 那就这样吧,我到木木那里去睡,等警察调查的结果出来了,要是我没罪,我再搬走好了。”

他没回答,也没有看她。

“以后我们俩要是分开了,我会总惦记你的,虽然只结了这么几天婚,但是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日子,对我来说,差不多是这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时间了,白鹭哥哥,你怪我不知道要怪到哪一年?要是不怪了,会不会去找我?”

他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也可能你会怪一辈子吧,人的感情真是奇怪,说长久,可以等一个人一等就是三十多年,说脆弱,一夕之间就成了陌生人,在这个烂糟糟的世界推波助澜的我,现在要接着去兴风作浪了,白鹭哥哥,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要接着做多少孽,这一次我可是什么顾忌都没有了,我这样的大坏人,在这个世界活得有多恣意,你这样的人可能都无法想象吧…”

乔白鹭脸上微微变色,转过来看着她。

她笑了,漆黑的眼睛宝光流转,水一样流连在他脸上,最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说了句我走啦,脚下匆匆,出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第四十二章

警察的调查问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最惊险的一环是对木木的反复质询,木兰莺不能在旁边陪着,事后她问弟弟警察都问了什么,木木就说警察问那个人怎么死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木兰莺紧张地追问。

“他掉下去了。”木木也有点儿紧张地说。

木兰莺笑了,拍了拍弟弟的头,松了一口气道:“就这么回答就对了,弟弟做得好。”

木木有些羞赧地低了头说:“哥哥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我没说错吧?”

“弟弟没说错,弟弟越来越聪明了。”

“哥哥也这么夸我。”木木笑着答。

“哦?哥哥夸你了?”木兰莺奇怪地问,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乔白鹭说过话了,从事件过后的第二天,他就不曾回来过,整天在外面忙碌,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是啊,他问了很多,我按照你教的说了,他就说我说得好,很聪明。”木木咧嘴笑着,抱着老黑的头。

“他都问了哪些问题,你能记起来吗?”木兰莺担心地问。

“问了仇人怎么上山,姐姐做什么了,还问了稻草人——”

“稻草人——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和老黑还有稻草人一起玩,老黑喜欢稻草人,稻草人被姐姐丢下山去了,老黑很着急,要去追稻草人,我害怕老黑也掉到山下去,就把老黑抱住了。”

“然后呢?”木兰莺着急地问。

“然后那个人就掉下去了啊,就从我和老黑旁边掉下去了。”木木说。

木兰莺吁了一口气,夸了句干得好,让木木笑得很开心。

一个月之后,警察调查取证的结果出来了,认定是个意外,发还尸体,乔家卓家家大业大,葬礼规模很大,出殡回来后,亲朋故旧聚集在乔园,陪着卓兰和乔白鹭,卓兰勉强撑到午饭后,借口出去透透气,一路下山,走到木兰莺所居的小白屋。

蔡志刚恢复得很好,老战友姚启森从蔡志刚出院之后,就经常过来陪着他,这会儿两人正在屋里坐着下棋,堂屋里新请来的大嫂里外地忙碌着,将小屋弄得十分整洁,卓兰没看见木家姐弟,问了蔡志刚,说姐弟俩下山去玩了。

“下山?”卓兰奇怪地问,想到木木那个孩子的情况,纳闷他们俩下山干什么去。

“小莺说带木木到处转转,临走说要在外面玩个够,估计也快回来了。”蔡志刚答。

卓兰寻人不遇,心中有些郁郁,又不想下山面对那些关心过度的亲戚朋友,遂一个人顺着脚,向山上木家夫妇的坟墓走过去,冷风凄凄,悬崖边萧索凄凉,警察留下的黄色警示条依然留有残迹,她站在蔡柔木有山墓前良久,转过身走到悬崖边,探身向下张望着,青天白日下,崖底只有怪石和枯干的荒草,她想象着自己前半生的爱人朋友一共三个,竟然全都在这个位置,在这个悬崖底下丧命,往日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有些痴了。

她身后传来惊恐的一声大吼:“妈妈,你干什么啊?”

卓兰转过身,看见儿子乔白鹭脸色苍白,似乎吓得不轻,迅速地冲了过来,猛地伸手将自己扯离悬崖边,嘴上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躲躲清净,你怕什么?妈妈又不会自杀。”卓兰笑着说,看着儿子吓得眉眼都变了,她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他。

“躲清静哪里不能躲,为什么要来这里?”乔白鹭还是不放心,将妈妈拽着离悬崖远点。

“你怕你木叔蔡姨还有你爸来找妈妈索命吗?你木叔蔡姨倒不至于…”卓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木蔡二人的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乔白鹭惊讶地看着母亲,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兰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她唉了一声,摇头叹息道:“你爸那个人,还敢来向我索命吗?他就算再活一次,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吗?你觉得妈妈会怕他来索命?”

“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是一回事,可是他为什么会来找你索命?”乔白鹭心中疑窦陡升地问。

“你拦住了所有的消息,警察调查取证查到的你爸的那些丑事,被你运作,一点儿没露到我的耳朵里,你是怕妈妈受不了吗?其实我没有那么脆弱,你爸这个下场是恶有恶报,他活该,我虽然没有亲手把他推下悬崖,不过跟我亲手推的也差不多了。”

一番话听得乔白鹭愣住了,他松开拉着母亲胳膊的手,怔怔地看着她。

“我说我给他下毒了,他就信了,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的夫妻,我要是想要害他,还用下毒吗?他花生过敏,只给他一点有花生浆的茶,对他来说,跟中毒效果是一样的。他自己做贼心虚,大半夜的浑身难受,不去医院,跑到山上来,什么样没心没肺的人,会原谅他呢?他害了有山,害了蔡柔,如果不是因为生孩子前正碰上有山自杀,蔡柔没心去医院,误了产检,木木那孩子在现今的医疗条件下,怎么可能会发生脐带绕颈这样的意外?这是多大的仇啊,他还做梦求木家的原谅,真是自负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把别人看得太蠢,下场就是这个惨样。而且——他害了这么多人还不够,竟然还敢想着——”

卓兰说到这里,猛地顿住,看着儿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他还想着什么?”乔白鹭问,脸色很是苍白。

“还想着——杀了你和我,独吞你舅舅半辈子的心血。”卓兰低声说,唉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要杀了我们吗?”乔白鹭声音有些冷,脸色也不好,高大的身子略微有些摇晃。

“他那天晚上来找我,让我劝你立遗嘱,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和他,说小莺——小莺对你有所图谋,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跟着过了半辈子的人是个没有心的畜生,他把我的不计较当作傻,拿我当弱智一样想怎么耍弄就怎么耍弄,这样的畜生活着不如死了好,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没有得到我儿子的钱,我的孩子就没有一天安生,那会儿我想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所以我也没怎么害怕,直接就给他下了药了了,想不到他鬼迷心窍,真的上山,还真的跳了下去,看来有山蔡柔有灵,自己报了仇了,他那天晚上说在家里的窗户上看见了有山的脸,吓得不轻,现在想想,一切早就有预兆了啊。”

乔白鹭愣愣地听着,后来看着母亲,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该死?”

卓兰一点儿没犹豫地答活该,看着儿子,她自动抬起手来,把他的羽绒衣的帽子抬起来戴上,说道:“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都该死,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小鹭,你不要怪小莺了,你这段跟她怄气,你都瘦了,妈妈希望你幸福,我费了这么多心,做了我这辈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杀了一个人,不就是为了让你幸福吗?你现在这个状态,跟空了芯儿似的,妈妈看了着急啊。”

乔白鹭看着妈妈,母亲憔悴焦急的神色让他动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别担心。”

“去把小莺接回来吧,我刚才去找她,她带着木木下山了,我没有见到她,要是她回来了,你把她们姐弟接过去,开心快乐地享受你的生活。你的人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青梅竹马过来的爱情,随意取用源源不竭的财富,还有妈妈这样年纪的人羡慕的青春和健康,孩子,别傻了,为了一个想要杀了你的爸爸毁了自己的一生,真的不值。”

“她下山了?”乔白鹭沉默地听母亲说,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最后只问了一句。

“说是带着木木去玩了。”

“木木不是离不开这个大山吗?”他疑惑地问。

“枉你是小莺丈夫,看着她长大的,我看你其实并不了解她,这大山再也留不住她了,你爸爸一死,她父母的仇已经报了,她对这里的牵挂就少多了,带着弟弟出去闯荡,到处看看转转,以她的性格,当然是报了仇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可是她外公…”

“老人家不一样,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挪动不易,她是个孝敬的人,就算带着弟弟走了,将来也会回来看她外公,这一点你倒是可以记在心里,等她回来了,你跟她说明白吧?”

乔白鹭只是听着,没有回答,后来他伸出手揽着母亲的肩膀,一边向山下走,一边说道:“不用担心,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处理好什么啊,你呀,其实是个傻孩子。”卓兰叹息地说。

乔白鹭沉默地听着,经过三岔路口,他停住脚,对母亲说道:“您先回家,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这里有什么站的?天太冷了,一起回家吧?”

乔白鹭摇头,眼睛盯着冬日萧条的山道,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头上缠着红色汗巾,脚步轻快得仿佛一头小鹿的身影,往事如潮水般倒涌,他站在山道上,想起母亲刚才的话,立在山道岔口处的高大身形,平生第一次显露出踌躇。

作者有话要说:

愿景,天堂

第四十三章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在北方的山上,冬天比平原地带严苛几倍,进入十一月中旬,几场大雪过后,白雪覆盖了整个山林,经冬不化,到处都是一片沉寂,林间深处,只见动物指爪踏雪而过,但不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往往连动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乔白鹭越来越多地在这片树林徘徊,他加入了当地的狩猎协会,轻松地搞定了一把猎枪执照,没有公务滋扰的时候,他每天的例行行程就是登山,打猎,一个人在深山里独行,上午出发,日落之前回来,朝来夕往,十分有规律,猎物虽然多,经过家中厨子李姐的精心侍弄,也变得十分美味,可乔园主人的胃口还是一天天地萎靡下去。

当年冬至的前两日,乔白鹭出去了一天,直到晚饭时间过了,仍没有回来,手机也不通,冬天夜晚大山的凶险老郭和李姐全都十分清楚,到了晚上八点乔白鹭还没回来,李姐立即给卓兰打了电话,卓兰吓了一跳,连夜打电话,驱车带着二十几个子侄辈浩浩荡荡冲到乔园,结伴上山寻找,寻找的队伍寻到蔡志刚的小白屋时,恰逢杨三正在那里陪着蔡志刚喝酒,听说这事儿,二话没说,打了电话,又招呼了二十几个人,一起上山去找人。

一个小时之后,杨三找到了乔白鹭。

夜晚迷途,他困在山的深处,找不到回去的路,杨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将筋疲力尽,看见松明的火光,快速地挥了挥手。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杨三走近了问道。

“迷路了。”乔白鹭身上的衣服全是雪湿的痕迹,火把下可以看见他正冷得微微颤抖,杨三咧嘴一笑,想要说两句,看见乔白鹭横过来的神色,自己不觉收了嘴,他从蔡志刚那里已经尽知木兰莺和乔白鹭的事情,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木兰莺杀了乔启智,可是对杨三这样的人来说,木兰莺一个女人,要是真有胆识亲手杀了仇人,给父母报了仇,他所得出的结论跟乔白鹭绝对截然相反,杨三以往只是觉得小莺了不起,经过这件事,满心的欣赏反倒换成爱慕,觉得自己这辈子要么就不娶,娶也只能是木兰莺这样的才合心合意,于是他看木兰莺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就十分不顺眼,死榆木疙瘩脑子吧?真他妈浪费,这小子不知道他不稀罕要的老婆,多少人排队等着呢。

“大家都在找你,我带你回去吧。”杨三说道。

乔白鹭答应了,要了杨三手机,给母亲卓兰打了电话,挂断后还给杨三,他用猎枪拄地,一瘸一拐地跟在杨三后面,向山下走去。

“你跟小莺还过不过了?”杨三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他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乔白鹭的声音有些嘶哑,十分疲惫,不知道是因为困在深山一天体力不支,还是什么原因,口气不太好。

“蔡老爷说你就是不想跟小莺过了,老人家一喝酒就念叨,提起这事儿就上火,他挺舍不得你。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跟小莺过,赶紧该离就离,老人家也省得整天上火,我还在这儿排队等着小莺呢,她回来了我可以赶紧上前儿。”

“上前干什么?”乔白鹭问。

“上前追她啊,我承认这人一直挺花,因为觉得女人都一个样儿,就一个用处,现在发现小莺真是特别啊,她要是别人老婆,我上手就抢了,是你乔白鹭的,我就算不抢,排队等着总可以了吧?所以你该离就离,既然不稀罕她了,那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乔白鹭哼了一声,听上去十分阴沉的口气说道:“你救了我,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再说一句,今天晚上你救了我的情分就一笔勾销。”

杨三笑了,摇头说道:“在咱们滨城,乔白鹭的人情可难得,好,我不说了。”

他说到做到,回程路上一句话没有再提,到了乔园,卓兰对杨三十分感激,难得地留他在乔园跟其他子侄辈饮酒,乔家美酒菜肴管够,留这些人整整畅饮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才每个人送了一些随手礼,让人挨个给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