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道不必:“你若是不想骑马,便下来陪我走一会。”

我如释重负,等过了巷口,麻溜从马上翻下来,走在他身侧。

此时此刻突然没什么说话的兴致,陛下本就静默惯了,两人相对安静下来,唯有巷中马蹄阵阵。

我瞧着他清隽的背影,忽有一刹茅塞顿开。若司凝雪注定是陛下的正宫娘娘,我的确该早些同她打好关系才是。

“哥哥,我能问一下你前世的事么?”将手背负在身后,“在我死后,哥哥你又是如何重生的呢?”

第48章

“自睡梦中重生,并无任何缘由。”

事实远比我想象中的简单。故而得知之际有过稍许茫然:就这样?但转念又想,重生过往一事前所未有,本就无规律可寻。我理所当然的猜想陛下或许同我一般,是死后复生,却是想岔了。

他没有遭遇过由死复生,这才是好事。

我今世仍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一个,阿爹为了寻我满城招贴告示,按理说我的清白早就被毁干净了。好在如今世道特殊,阿爹找我的告示里又加了陛下的名,说我两被歹人拐了。

我跟着陛下,便可借口道是陛下上京一事掩人耳目,虽有留书却并未道清楚缘由,这才叫阿爹慌了神,算不得是出逃。

会有这么一通弯绕的处理,乃是因为这几日与我授课的夫子在陈述在王府教学事实的同时,顺带还夸了我一把聪慧,叫我得了些莫名的才女名声。

名声便是给人议论出来的,知晓的人多了,自会开始查核我的背景。机缘巧合之下我的名头为阿爹知晓,他再如何还是会维护我的清白,只不过陛下说的低调是保不住了,中午的时候,阿爹同人在茶馆喝了茶,将什么都捅了出去。

得知消息的陛下知会我,晚上一同去将阿爹“请”回来。

有陛下作陪,这回我好歹是没有吃一个闭门羹。

天色渐黑,路上行人不知所终,空荡荡留下一片萧索。

陛下站在门口并没有入院,有两人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人掌灯在陛下跟前站着,另一人低头牵过马。

我有点害怕阿爹会凑我,站在门口回眸看陛下:“哥哥不同我一块去?”

陛下眸光清淡,灯下人如玉,未置一语。

我长长吸了口气,心道这毕竟是我的家事,陛下的确不好插手,提着裙摆下阶梯。

“若是要挨揍了,便跑来我这。”陛下在我背后淡淡开口,“机灵点。”

我转头朝他一笑,霎时添了几分底气:“嗳!”

屋子里头点着灯,阿爹就在里屋坐着,面前放着本泛黄的账本,面容并不显病态,却压抑着怒气。见我进门,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自知有错在先,嗫嚅着先唤了句阿爹,紧接着便同他道了歉。

阿爹声音冷硬,压着嗓子开的口,“你哥哥是皇子的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我思索了一会,半真不假道:“离家之前,方瞧出了些蛛丝马迹,一路到了京城才明白过来。”

“再如何说,你同他乃是名义上的兄妹,无媒无聘的,你跟着他跑了,是要将爹,将家里的名声置于何地!”他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吓得我心肝胆一同颤了颤,“我虽然挂着一官半职,可这门户如何攀得上皇族,便是给他做个妾,你也不够分量!平素见你机灵,怎么就这么不晓得好歹呢!无名无份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我听阿爹越说越歪,忙低咳了一声,生怕他声音大,两嗓子吼得院外的人都听到了:“阿爹想岔了,殿下是哥哥,并不是…”我喉间一哽,自个有点说不下去。

阿爹却眸子一亮,仿佛就等着我这一句:“不是什么?”

我心思一动,按着老套路搬出季云卿:“我有心仪的人了,并不是哥哥。哥哥也如阿爹所说,万不可能瞧得上我的。”

“你有心仪的人?”阿爹怒极反笑,“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做主,你这一身反骨究竟是什么时候长的?敢说这样荒唐的话!”说着就要上前两步,要来拧我的胳膊。

我赶忙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边:“我自然知晓阿爹说的都是对的。”此时此刻,同他对着干就不是我性格,“可心思是管不住的,阿爹觉得荒唐也无妨,左右我也没有非嫁那人不可。”

阿爹第二次抡起的胳膊一顿,脸上阴晴不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仿佛又想明白,还是在我胳膊上拧了下狠的,“跟你爹玩心眼是吧,若你肯听话,怎么还会跑出来!”

我嗷了一声,抱着胳膊愁眉苦脸地装傻:“夫子去找过您没!我没抄旁人的课业,阴差阳错却给误会了不肯再教我,我怕您会抽死我,怕得整完睡不着觉!这才一闭眼死缠着哥哥跑了。我的胆子您不知道?这不是一步错,步步错么。”

连哄带骗的赔了一个时辰的不是,阿爹气性总算是压下去一些,坐在桌边那眼神剜了我一眼,想要开口却是一通咳了起来。

我赶忙上去给他拍背顺气,又端来了些水:“阿爹莫要生气了,我确是不懂事了些,往后定不会让阿爹这般难做的。”

阿爹咳得脸上泛红,喝了两口水才平复下来,“我也不求你其他了。”他摆摆手,挥开我,“再过几日,京城内守备稍微宽松些,咱们就回去。等日后选个好人家将你嫁了,我死也都瞑目了。”

我自个掂量了许久,仍是没敢当着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局面,再挑事情挨一回揍,含糊应:“近来城中是不安稳,哥哥说将您也接到王府中住上一阵。我是跟着他出来的,若是要走好歹也许跟他招呼一声。”

阿爹应了个嗯,“是挺吓人的,昨个前面的巷子里死了个人,是自个往墙上碰死的。缩在墙角喊了半天,活活给疼死了。”

“怎地没人…”

“谁敢去啊,这大半夜的,都没胆子往外面探个头,都说是恶鬼闹事,谁沾上谁就得死。不然好生生的人,拿脑子跟石墙碰什么?”他说到这,自个先打了个颤,匆匆起身往内屋去了,没一会出来手里便拎了个包袱。见我一脸微妙的站在那,一声喝道,“不是说要去王府,愣着做什么?”一边推门,一边自个嘟囔,“谁知道天子脚下,竟还这么不太平,真是不敢叫人多待一晚上。”

我忽而在想,阿爹自个去茶馆将事情捅出去,是不是为了这一茬。他将我赶出去,拉不下面子主动找我,便逼着让我去找他。

难怪他今个再怎么生气也只是拧了我一下,棍棒都没准备好一根。

帮阿爹提了部分行李,我跟着他身后出门,将门带关之后回身。陛下的目光沉寂,正越过阿爹,落在我身上。

我朝他咧嘴一笑,示意搞定。

陛下方才抿了下唇,像是个几不可查的笑。

我这才想到,阿爹骂了我一个多时辰,陛下在外头也站了一个多时辰,真是叫人惶恐…

阿爹步伐急,快我许多赶到了门前,望见陛下,两人皆面容冷淡。

陛下一侧身,朝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马车,比了个请的手势。

阿爹冷哼一声,迈步上车。

等他上车,我才提溜着包袱,从院门口窜出来,小声:“哥哥久等了。”

陛下从我手里接过包袱,言简意赅:“上车。”

我与阿爹乘车,陛下则独自骑马,我仿佛更加感知到他两者之间的不对付。

心里头想着,人还是踏实坐到了车厢之内。寂静的巷道之中,听到车夫低低驾了一声,马蹄哒哒响了两下,车却晃都没晃。

这般无声无息的,我起初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紧着一股风迎面而来,吹得车帘翻飞,森冷的空气仿佛浸透了骨髓,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

我一愣,心里咯噔一沉,在阿爹抱怨般喊了句:“怎么突然这么冷”的同时两步上前,挑开车帘:“哥哥…”

陛下的声音就在一旁,平静着:“我在这。”他驱马,几乎与车上的我并肩,“无碍的,进去。”

车夫尚未察觉什么,只是一脸茫然地扯着缰绳。

月光昏暗,马灯只能模糊照亮面前些的道路。我打着帘,隐约能看到稍远些的巷道口,更深的黑暗处有一道似有若无的人影。

我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喉咙一紧,莫不是当真遇到恶鬼了?

那道人影一直缓慢朝这边而来。

马儿一阵嘶鸣,缓缓迈开了脚步。阿爹抱着胳膊搓了两下,“谷雨?你在看什么?”

两方相迎着走,很快就打了照面,那人影也随之走入了灯光之内。

季云卿一身天师紫色道袍,玉冠高束,神色缥缈,高不可攀,款款在马车前站定。像是对着挑帘往外观看,一脸愕然的我,又像是单纯对着陛下:“我巡逻的任务完成了。”

“嗯。”陛下如斯应。

“…能搭个顺风车吗?”

季云卿问罢了,便朝我伸出手,让我给他拉他一把,面上还缅着一副徒儿扶着你师尊的从容。

我探出车帘,仔细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见他竟然没有搭话,这才伸出手,将季云卿拉起来。

临近了,才闻到,季云卿身上那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与其它的气味。

像是一种香草,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里发寒的气味。仔细再看,他的面容亦是格外惨白。

第49章

一路无话,只有阿爹对季云卿的身份有了二次的了解,三番两次开口搭话都被我敷衍着带过了。

阿爹气的脸色隐隐发青,干脆看着窗外不吱声了。

季云卿则是看着我,眸光清远空灵,像是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没时间了。”

当马车驶入王府,季云卿起身下马从我身侧经过之际,极轻极轻地在我耳边快速道过这么句话。

我一抬头,却是对上车帘之后,陛下无喜无悲的眸,心里头霎时乱了起来。

给阿爹安置好住所,走出前庭已是月上中天。我心里头挂着事,压根睡不着,便趁着客院中灯火未熄,晃去了季云卿那。

陛下果不其然亦在,不过季云卿的房门紧闭,里头灯影轻晃。他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听到我的脚步声,头也没回:“他在处理伤口,便随我一同等等罢。”

我摸不着头脑地在石凳上坐了,指尖攀上夜里冰凉的石桌,“这事…”

“天镜宫中除却一位主天师,如今随着皇子归位的,拢共有七位大天师,各承派别。又因其他天师或豢养冥鬼,或广收门徒,唯有季云卿孤身一人,只应天赋异禀才勉强与其它六位抗衡未落下风。主天师挑选下一任的继承人,总归要从方方面面考虑。他不轻易收徒,若叫天镜宫断了主传承,便是得不偿失了。”

我从未想过陛下会主动和我提及这些,思索了好一阵才道:“若季云卿当不上下任主天师,会如何?”

“历代主天师并不是从大天师中挑选出最强的,但是留到最后,他既然成为了主天师,就只能是‘最强’的。”

谁都不会在站在制高点之后,还心甘情愿受人掣肘。

而大天师跟随皇子皆有些年岁,即便到头来成为主天师之人愿意倒戈到陛下一方,陛下能不能全心信任他又是另一回事。而鬼神之事,**凡胎看不见摸不着,没了信任,又该如何操纵?

陛下的声音忽而轻了,“前世之际,他便是因此而死。天镜宫之中的势力争夺,外人谁也插手不了。”

我明明云里雾里,什么都没想透,却直觉的问出口:“哥哥何以要对我说这些?”

陛下低首,眸光淡然凝着自个手中的茶盏,良久,回眸倏尔朝我浅浅一笑:“你不必防备,我不会再阻止你修鬼道。”

我吓得蹭一下站起来。

“自打你下定决心,同他一起瞒着我,我便想开了。正如我想护着你,你也想护着季云卿,我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他就那样抬头看着我,眸光无喜无悲,看不出一丝情绪来,“若你能改了他的命格,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你也心甘情愿,不是么?”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觉他这一句无甚起伏的话语说出来,磨得心口隐隐泛疼。

不知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他。

可我能怎么辩驳呢?

“嗯。”

“那好。”陛下点点头,移开眸,“我信你聪慧,自当会护好他的。”

我与季云卿师徒关系终于能公之于众。可我整个人却像是霜打的茄子,摊在桌子上趴在,动也不想动弹,情绪莫名低落。

季云卿泡过我精心调制的药浴,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在我告知他瞒着陛下的事迹败露之后,依然胃口大开,无比虚弱却孜孜不倦地进着食。

“无论瞒到什么时候,总会有知道的一天。我之前是担心殿下会阻止,如今他既然开口道了释然,你又何必在这长吁短叹?不是好事吗?”

明知季云卿不是个很好的宣泄对象,但此时此刻我找不着他人了:“我总觉着对不住哥哥。”抓了抓头发,“我之前就不该瞒他。”

站在他的立场,虽然不同我一般怀着其他的感情,但是来京城的这一阵,他待我是真的好。兴许同他自个说的那般,他将我当做个闺女养了,现在闺女有了“喜欢”的人,甚至“为了喜欢之人”甘愿放弃一定阳寿,搁我身上,我得疯。

正纠结,面前递来一白白净净的糯米糍。抬头,少年眉眼清秀精致,笑得一脸无害:“吃罢,往后我会罩着你的。”

我嘴角一抽,沉默半晌,到底是张嘴接了。

咔嚓咔嚓嚼着,果真是又甜又脆。见季云卿手里端着果盘,干脆挪了个位置给他:“师父你是怎么受伤的?”之前他一剑干脆利落斩杀“大蛇”的模样还留在我印象里,他总不能毫无缘由就伤成这样。

“每个大天师都有自己巡防的范围,我的地盘被人换了,前去巡防的时候,便遭了恶鬼暗算。”

“…恶鬼竟有这般的能耐?”地盘如何被人换了,我便不去深思了。

“大抵是有百年修为的冥鬼。”季云卿从善如流在我旁边坐下,慷慨大方将果盘挪到我两人之间,一副对自己人的模样,“上了年份的老鬼原本是不能进入凡世的,不过如今世道都乱了,没有可保证的事,我也是没想到这一点,方吃了大亏。”

季云卿向来都是睁着眼将人瞧没的性子,前阵子因为吃食多看了我两眼,如今这个亲昵的劲头真是叫人胆寒啊。见他又捻了个糯米糍递给我,我却不敢再吃了,“既如此,往后便不会有危险了吧?”

季云卿听罢,看着我的眸光仿佛又慈爱了几分,“嗯,暂时是没事的。再者说,不是有你吗。”

“有我?”我脸一热。乃是受到肯定之后,自尊心在一定程度上无限膨胀。

“嗯,有你砂砾中那些上好的灵药。”

“…”

“你打算什么时候随为师去天镜宫呢。”他选择性忽视了我满面的无言以对,“灌魔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想同他打个商量:“我往后不能就住在王府吗?”

季云卿正要接话,敞开的屋门却给人扣了扣,阿喜端着新鲜的果盘上来,像是好奇,多瞄了季云卿几眼。之前在家里,阿喜还叉腰教训过他不让他来打扰我学业来着的,如今不晓得为何,连话都没说一句,老实巴交呈了果盘,便盈盈一福身要退下。

我没大注意,没想她走到门口,却像是刚想起来一般,啊了一声:“小姐,适才殿下出府了,说是有急事,今夜兴许回不来。”

我眨巴眨巴眼:“哥哥出门,一般也不会同我打招呼吧。”

“是我进院的时候遇着了殿下。”一顿,“我也纳闷了,殿下既然从小姐的院子出去,何以须得我来带话?”

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掉头去看季云卿,季云卿一脸无害,与我面面相觑。

人心还真是件难以捉摸的东西。

瞒着陛下的时候,我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等季云卿开口说可以灌魔,甚至于计划好了如何掩人耳目。如今陛下倏尔松口答应,季云卿则道可以立即带我走,我心里头又好像空了一块,迷茫起来。

同季云卿两个人出门,阿爹只以为我是去上课的,让我回来之后再去找他,背着手去花园里头散步去了。

阿喜问我中午回不回来吃饭,见我答不回,哦哦两声,看着季云卿的表情愈发意味深长。

天镜宫临着皇宫,却不在皇宫之内。尽管只有寥寥数人把守,又无城墙围阻,宫门之前也罕有人迹,便是有人远远路过,也要双手合十拜上一拜,安静绕开—即便这根本就不是天镜宫的套路。

故而说整座天镜宫虽然修葺得精致奢华且半点不落低俗,空荡寂静得半点不似京都之地,你可以将整座宫殿的气质看做是出尘缥缈,半点不沾凡尘烟火气息的最接近“仙境”之所,也可以同我一般:“师父,这里头这么空,是不是咱们天镜宫香火不旺啊?”

季云卿听罢,正儿八经点点头:“是不旺。咱们老家那的寺庙都有人供水果,我在这就从没看过见。”

守门的侍卫听了,一张脸黑似锅底。

大天师权利范围是很广的,毕竟是主天师一人之下的位置。不晓得是季云卿不懂“官场”之道,还是我想得太多,我自打进天镜宫就没有见到其他“闲杂人等”,直接被他领到了“涅槃地”,收拾收拾,便打算灌魔了。

这是一片近无暇的内室。

无桌无椅,空无一物,像是整块玉石从里头掏空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墙面平整,一丝划痕都无。

一切进行得太快,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依言盘腿在“涅槃地”中心坐好,手心都捏出了汗来。不是怕,但的确是在紧张。

“师父…”

季云卿一面垂首摆弄身边一系列的瓶瓶罐罐,一面不走心应:“嗯?”

“这个…灌魔疼吗?”

他抽空看了我一眼,一双澄澈的眼,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转瞬笑得无害:“不疼。”

“…那,会变丑么?我看到很多小人书,人要是入魔了,都得变丑的。”

季云卿不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会变丑?

殊不知下一刻,下巴便给少年两根如玉似的指钳制住了,往上微微一抬,被迫与他对视。

他咬牙切齿,却又隐隐心伤的:“变丑?”

“啊?”我转瞬也反应过来失言了,赶忙摇头,情急之下还比了个大拇指,“谁变丑师父也不会变丑的,师父乃大美人!”

他眼睛微微一亮,没一瞬又黯淡下去,“你没见过。”叹息一声,松开我,喃喃,“兴许我以前更好看的。”

“…”

我没想到头一回看到季云卿生气,竟然是这样的境况。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出去浪了一圈,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哒~~么么

第50章

灌魔的仪式持续了一天一夜,进展顺利。

正如季云卿所说,没有多少痛感,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从体内缓慢的流逝着,逐渐被掏空。与此同时,五感渐渐明晰,仿佛周遭一切的变动都被放大了般。

好罢,除了起初感知到的几点变化,其实这一天一夜我都是睡过去的,一点感觉也没。醒来后也只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思维思绪不复迷茫,清明几许。

醒来时季云卿就睡在我身边,本就清秀的面容因那偏淡的唇色显出一份病弱来,旁近倒了一堆来不及收的瓶瓶罐罐,害得我都不敢随意起身。他之前也嘱咐过我,叫我不要乱动。

愣是又随他躺了到了后半夜,途中啃了两根忘川草充饥,直将耐心耗到了尽头。

一骨碌缩手缩脚地坐起来,伸手往季云卿鼻息间一探,没什么问题。但他昏迷的时间太长,让我觉得十分的不妙。这里算不得是个安全之处,又不能叫他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