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伸手托腮,道:“说起来我在金州还有故人要见……”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位故人就是女帝王夫,而女帝王夫,早已故去多年,他顿了顿,神色便暗了下来,道:“去一趟也不打紧,只是在下这妻女不大好带进金州,高大人也知道,在下是怕有人要强行带走我那娘子和姑娘。”

高湛赶紧道:“只要游先生进京面圣,高某绝对会保令夫人和令千金平安无恙,任何人都带不走她们。”

游龙略一思索,“只是不大容易说服她们。”

高湛想了下:“我看游夫人和游姑娘颇为喜欢美食,碰巧溧水城美食众多,城中又是封闭之所,外人不得随意入内,既能保她二人安全,又能让她们品尝天下美食,想必她们也不会反对的。”

游龙还是有点担心,倒是高湛一口应下:“这事游先生放心,在下去说便是。”

于是,高湛和游龙一起去找蛇女和小蘑菇,素垣正陪着她们在吃东西,对于这两个十分美丽却吃相惊人的母女,素垣很是震惊,这哪里是正常人在进食?这根本就是吞食。

“游夫人,”反正素垣在旁边,游龙也陪着,高湛倒也放松,不用避嫌,小蘑菇还很礼貌的开口:“大人好。”

高湛在旁边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吃吗?”

小蘑菇点头,伸手抓起一个小肉圆子,一口塞到嘴里,嚼也不嚼的就要咽下去,游龙一见,赶紧过来,伸手在她背后一拍,小蘑菇吐了出来,“小蘑菇,要嚼碎了吃!”

素垣在旁边都不知道叮嘱几次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傻乎乎的干坐着,就是怕小姑娘噎着,没想到小姑娘的爹经验更丰富。

小蘑菇说:“好吃。”

高湛在旁边笑眯眯的说:“距离这里一百里的地方,有座溧水城,溧水城里上上下下都是好吃的,天天都不重样的,那才叫好吃。”

小蘑菇“咻”一下抬头,蛇女的脑袋也抬了起来,“哪里?要去!”

说完,母女俩一起看向游龙,表达强烈的意愿:“要去!”

游龙顿时觉得丢脸死了,吃货啊,一有好吃的就要去啊。

高湛又道:“要去当然可以,不过游先生可能要晚些日子,高某有事想请游先生在此地帮忙。”顿了顿,看了眼那母女俩,又道:“自然,若是夫人不愿在此地干耗着,高明也可让高明的夫人陪着游夫人以及令千金先回溧水城,此地事物完成之后,游先生就会立刻赶往溧水城陪游夫人和令千金。若不然,就只能先等着,将就几日这几日的吃食了。”

蛇女瞪着眼,然后回头跟小蘑菇对视一眼,高湛问:“夫人是要原地等着,还是先去溧水城享用美食?”

于是,母女俩使劲点头:“吃的!要去!”

游龙伸手捏着眉心,问:“花花,小蘑菇,不等我?”

蛇女说:“你又不喜欢吃。”

游龙顿时觉得无比酸爽,他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出门在外吃食紧张,他省给她们两个吃的呀,结果反倒让她们以为他不喜欢吃,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不过好歹高湛有本事,把这两货弄过去安份了,怕出事,还特地写了份注意事项,盼着别出意外,蛇女倒是不必但心,但是小蘑菇毕竟还小,万一噎着背过气就完了。

游龙在千万个不放心中前往金州,高湛怕引人注目还特地让人给他乔装了一下,接应的人季统。

若是季统派人来接,怕会引起左相或者其他朝臣的注意,可若是明王,那自然是没人过分关注的,一个被女帝处处打压,贬至郊外,操练一个校场的王爷有什么好关注的?要权没权,要兵没兵,要宠更是没宠,半个废人而已。

踩高就低本就是人的天性,哪里都一样。

明王不常入宫,偶尔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次季统入宫也无人关注,顶多一炷香的功夫,明王就会被撵出来,根本说不上什么话的。

入宫的达官贵人身侧总有随行小厮,官员不能用,但明王总归是个有封号的王爷。

魏西溏提前接到了高湛的信,毕竟这是对左相提出的不信任,倒是能理解高湛一片苦心,用其他侍从换下游龙,果然没说几句就让明王出宫了。

魏西溏遣退人,看着那个装扮成小厮的神医,问:“你便是高大人找来的神医?”

游龙跪在地上,回答的倒是不吭不卑:“回陛下,正是。高大人跟草民都说过了,草民特地过来向陛下复命。”他抬头问:“再次之前,敢问陛下,草民可能替陛下把一下脉象?”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可以。”

柯大海赶紧取了帕子过来,搭在魏西溏的手腕上,游龙过去,跪在地上,伸手把脉。

他闭着眼,手指微动,半响才松开,道:“陛下脉象并无不妥,甚至还可说是十分康健,草民不知陛下为何要服用此药。”

魏西溏顿了顿,才道:“朕有些头痛之疾,太医又诊不出病,便命人炼制了那药,用于止痛。”

游龙赶紧问:“不知陛下找了何人炼药?”

魏西溏看着他不做声,只是盯着他。

游龙只得道:“陛下,草民并非可以刺探,实在是那药炼的奇怪。”

“哦?”魏西溏抬眸,“如何奇怪?”

“药材倒是无甚问题,更有世间没有的几味药物混在其中,极为金贵,由此可见炼药之人万分精心,只是,”游龙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以血为引的药常见,可混了两种血为药引的,确实极少有的。草民是怀疑,此药中多出的那血引,只怕正是造成陛下忘却症的原因所在。”

魏西溏垂眸一想,倒也没问他如何知道她忘了什么人,只是确认似得问:“你是说,朕忘了朕了什么人,不是因为朕之前服了什么别的药,而是因为朕服用了这种药丸所致?”

游龙点头:“此药本就是不是世间之物,草民家族世代行医,虽在世间游走较多,不过家族中人常有人误入雾海,偶入仙山群岛,也知山上有仙人常在,多有了解,草民虽不敢百分百确认此药一定有害,却能断定此药中多出的那血液,并非正途所用。”

魏西溏的手紧了紧,然后她问:“那么照你所说,朕若是停服此药,可还能记得有关忘却那人的前程往事?”

“回陛下,炼此药之人并非有毒害陛下之下,是以此药并无虎狼制坏之效,只有压制作用。若陛下长期服用,忘却便是顺理成章,可陛下一旦停药,那药效慢慢过去,陛下记起以前,并非难事。”

魏西溏的眉头拧了拧,最起码她确认了一点,相卿此药并无毒害她之心,只是,相卿终究还是骗了她。

他说此药并未有什么连带之症,可她忘却自己王夫之事并非是因服用相卿单独制的药物而成,而是因为她长期服用此药的后果。

“你所说的话,朕能信上几分?”魏西溏慢条斯理的收回手,问道:“你是高大人求医问药问来的,朕也自不会为难你,只是,朕要你说句实话,刚刚你所说的话,朕能信上几分?”

“陛下,”游龙跪在地上,道:“草民并非空口白云胡说一通,草民家族世代行医,久居中海,若不是草民欠高大人一个人情,草民自不会入金州。”顿了下,他才道:“陛下有所不知,草民当年还曾和青王殿下有过几面之缘,更是游历途中经过北贡,得了青王殿下的支助才能回到中海,单冲着青王殿下,草民也绝不敢糊弄陛下。”

魏西溏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到付铮,她沉默半响,终是问道:“付铮……朕是说青王殿下,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如何知道他的为人?”

游龙趴在地上,道:“草民不敢说知道青王殿下的为人,不过,与草民接触过的青王殿下是个和蔼开朗之人,草民与他结识是因他当时化名出宫习医,还为此写过不少医书,草民当时不知他贵为王爷,只当是新友,后来才知他是威震天下的少年将军……却……”

“却什么?”

“却因陛下甘愿辞官,放弃一身功勋,入得后宫。”游龙只以为女帝是缅怀青王,只管说自己知道的:“那时候草民曾问过青王殿下,他习医图的什么?青王殿下说图得家中后院安心,以防小人作怪,还说家中娇妻若是有孕,他还能第一个知道,若是以后孩儿有些什么小问题,还能自己诊脉不求人,用药又放心……”

游龙还未说完,魏西溏突然猛的站了起来:“住口!”

游龙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重新跪在地上,果真住了口。

魏西溏跄踉两步,她张了张嘴,眼中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压抑着抽噎,不让自己哭出声,半响她平缓了自己的呼吸后,才开口:“朕还有话要问你,朕先让人带你下去歇息,晚些时候朕自会让人传你过来。退下吧。”

“谢陛下!”

游龙倒也机灵,知道这女帝陛下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才有那样过激的反应,自然不会触霉头多问,便赶紧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魏西溏一个人,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伸手一摸,满手的泪水。

是不是她断断续续服药,所以想起了些片断来?是不是正如相卿所说,她和付铮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所以她想起的片断都是那些会让她哭?

要不然,为什么她听到那些话以后,会觉得那样耳熟,似乎有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情意绵绵真心实意,叫她止都止不住眼泪呢?

魏西溏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抬头对柯大海道:“带朕去书房。”看了柯大海一眼,道:“不是朕的书房,是青王殿下的书房。”

柯大海一愣,陛下这都多长时间未过去了?宫里上下的人都得了太后的令,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个青王殿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陛下突然就提起了青王殿下,他小心的看了女帝一眼:“老奴遵旨。”

魏西溏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道:“朕不喜欢朕身边有个风吹草动都让人往外传,柯公公这一阵若是没什么事,好歹整治下后宫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东西,朕不希望这宫里的人和事,传到任何一个宫外人的眼里。”她转身,看向柯大海,强调:“任何人!”

柯大海急忙跪了下了:“老奴遵旨!”

柯大海贪钱,若是有人想打听宫里什么东西,只要塞些东西,就算不明说,他也会行个方便提点一二,魏西溏自然知道,有时有些需要,都会通过柯大海的口传出去,可有些她不愿让人知道的,柯大海若是再口没遮拦,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柯大海一身汗,也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事陛下该是知道的,暗自擦汗,决定小心行事,再不能为了蝇头小利失了圣心。

“陛下,这边请。”

魏西溏一进书房,就觉得每一处都十分熟悉,她记得这些东西,可她就是记不起付铮,连带着有关付铮的东西,她也不再关注,如今突然想到,她再过来才发现,原来她对这一切这么熟悉,熟悉的就如她经常过来一般。

宫里各处自然都有人清扫,魏西溏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墨盒里的印迹,摆放整齐的古籍,各种民间杂说趣事、兵法布阵用书、棋谱、琴棋,还有那姓游的游医说的医书。

她站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她发现角落里被堆放整齐的一箱箱的小玩意,她记得呀,那些是该是他买回来哄小曦儿和小墨儿的,可东西来了,他没回来。

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为什么她看到这些东西,她都记得什么来历,却偏偏不记得他了呢?

他到底是意图谋反被人捉住了把柄,还是被人无辜害死的?

她自己会是一个密谋处死王夫,再忘却他的人吗?

魏西溏不知道,她也不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

可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这么痛苦?

为什么从高湛到季统,如今又到一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游医,都在强调那个叫付铮的男人,是一个为了她甘愿入得后宫的男子?

这天下的男子谁会那样?这天下的男子哪个不是像东方长青那样觊觎天下皇权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告诉她,那个叫付铮的男子,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站起身,对着门口的柯大海开口:“柯大海。”

“老奴在!”

她问:“青王殿下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似乎怕柯大海有所犹疑,她跟着开口:“不必有所负担,朕如今已不比当年,就算提起也能接受,你如实说便是。”

柯大海自然知道这宫里头的主子到底是谁,赶紧道:“回陛下,老奴眼中的青王殿下自然是这天下最为难得的男子。青王殿下对陛下一心一意,陛下处理朝政,青王殿下便亲自照看曦公主和墨殿下,小公主那时候最喜欢的人就是青王殿下……”

说起这个柯大海还有些唏嘘,若不是青王殿下突然去了,哪里轮得到左相大人在曦公主面前露头?当年青王殿下对曦公主那真正是宠到了天上去。时常一抱一整天,哄着她看鸭子看鸟儿。

柯大海自然是捡好听的说,他还未说完,便发现陛下半天没发出一声,隐隐听到陛下似乎在抽噎,吓的柯大海顿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说了。

魏西溏问:“你既然对青王殿下这般了解,那么依你所见,你觉得青王殿下可是个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之人?”

这话柯大海哪里敢应,吓的顿时跪在地上:“陛下,老奴……”

“你只管说你眼中的青王殿下,朕不过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说。”

“回陛下,老奴眼中的青王殿下,是个更为喜欢陪着陛下,带着曦公主和墨殿下的王爷,老奴不敢妄断青王殿下,只是老奴从未见过青王殿下如此这般不介意声名权势之人。”

毕竟,当年世人皆知的少年将军卸甲辞官,还是震惊了很多人,惋惜之声四起,更有说付铮是为了贪图享乐,才甘居女帝后宫吃软饭的话,可这些付铮都不介意,远离权势,避开争斗,这样的决心还不足以说明他对皇权天下并无二心吗?毕竟,当一个德高望重有权有势的大将军,远比手中无权无势的空有封号的青王更有竞争的机会。

第288章 谁跟他面谈?

柯大海战战兢兢说了些自己眼中的青王殿下,把能说的事都说了一遍,心中很少纳闷,陛下这都多长时间没提起过王爷了,怎么挑在和左相大人感情正好的时候的反倒追问起青王殿下的事了呢?

其实柯大海也说不上陛下和左相大人是不是感情正好,不过据他一双老眼观察,那左相对陛下必然是有情意的,而陛下嘛……真不好说。

最起码,当年陛下和青王殿下一块的时候,从未刻意服用避子汤。

仔细想想,那时候非但没刻意服用避子汤,甚至还让人开了便于有孕的药,青王殿下自己兑的药房,陛下也是径直服下,如今再看,陛下对左相大人显示不如青王殿下用心,左相大人炼制的药可是千金难求的,结果陛下还找人验了药。

由此可见陛下对左相大人还是不放心的。

很多事柯大海都知道,不过,他有眼色,这些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特别是只有几个知道的事,他就更要守口如瓶。

魏西溏背对柯大海站着,柯大海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半响后听到女帝说话:“朕知道了,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奴遵旨。”柯大海弓着腰,小心的退了下去。

就算是个被她遗忘的书房,如今看在眼里竟然也是无比熟悉,她伸手,摸着桌面,书桌上除了书籍还有些被用过的细纸,她伸手拿出一张,上门有写了一半的字,魏西溏看着那字迹,上面一段她不认识,若不是自己的,那必然就是付铮的,付铮的字端正大气,一笔一划都透出他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在其中。

常有人说,字象由心,看着那字,魏西溏觉得字的主人必然是一个稳重睿智品性纯良之人,她不由的生出几分能写出这样字的人,内心不该是有蓬勃野心之人的。

但凡淡薄名利之人,哪怕是装的,装不出这般心平气和。

她盯着那字,一字一句看进眼里,写的是似乎是个传记,而且还是有关世外仙人的事,最后一段记录了有关“畏惧草”的段乱又被划掉,在划掉的下面却又是自己的字,想必是接着上面那段写的,只是写了两行之后,再次因为写错一段,所以被整张纸撕了下来。

魏西溏拧着眉,她的字为什么会接在付铮之后?她自己自然知道,她不是对这种东西有兴致之人,那么她当初是为了付铮写的?

而且,应该还是在付铮死后替他写的,为什么?

付铮是她命人暗杀,面对一个对江山对皇权有觊觎之心之人,她为何要帮他写这些东西?难不成这就是所有人都说的青梅竹马,哪怕死了,她也舍弃不下的缘故?

她又陆续把其他尚未来得及丢弃的几张纸拿过来,发现后面那些都是自己的字,且都是写了一般发觉有误,才丢弃的。

她心思一动,这细纸大小,想是一本册子,那册子呢?

这样一想,她便开始在书房里找那本册子,结果找来找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难不成是她写完之后,便丢弃了那书?

她对那书没有印象,这分明是说其实那册子是付铮的,所以她才遗忘,否则,为什么别的都记得,唯独忘了付铮,以及付铮身边的所有物呢?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抬脚走了出去,柯大海低着头站在外面,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问:“朕今日去了何处?”

柯大海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脑子转的不慢,赶紧道:“陛下一直在忙于政事批阅奏折,哪里都没去。”

魏西溏笑了下,没再说话,抬脚朝前走去。柯大海赶紧低头跟了过去,知道自己刚刚那话陛下听到了,陛下要的也就是这样的效果的。

很显然,陛下对宫里会有外面人内应一事很是不满,是以特地让他清理后宫传舌之人,想来是因为陛下已经厌烦了之前宫中格局,作为奴才,主子的意愿最为重要,既然陛下不满,那他就自然要顺着陛下的心意来了。

“这几日你把宫里那些喜欢生事之人捞出来,朕会跟颜白交待,你到时候听从颜将军行事。”

“老奴遵旨。”

魏西溏自然是不会让柯大海耀武扬威的,不过他对宫中熟悉,特别是那些宫女太监,所以,他只需把人列出来,交给颜白处理即可。

自然除了柯大海,宫里也不是只有柯大海一个,否则,有漏网之鱼更为难捉,所以,清理后宫杂碎,可不单单指望柯大海一个人。

没找到那本有她参与的册子,魏西溏也没发问,只是自己记在心里,只是晚些时候又命人把游龙带过去,她还有话要问。

游龙被人带进来,魏西溏随意的坐着,手里端了一杯茶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说青王殿下与你当年有过几面之缘,那么青王殿下和你说过什么。”

游龙愣了下,有些明白这女帝该是想要找回一些有关青王殿下的记忆的,毕竟这好端端的人,突然就从她脑子里凭空消失,如今想起来,自然想要多了解,便把自己和付铮的一些交集说了出来,时间久了,记不全,不过能记得游龙还是都说了。

“陛下,草民与青王殿下虽没过多交集,知道只有这么多。”游龙说完,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魏西溏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茶水,伸手把茶杯搁下,手里的花纹精致的茶杯碰到桌面,发出响亮的声音,吓的游龙身体一动,差点趴下。

这女帝陛下阴晴不定,还真是有些吓人啊,想到花花和小蘑菇还等着他回去呢,赶紧继续装死,若是命丧这天禹皇宫,可就不值当了。

魏西溏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游龙,开口:“朕如今服的药,你可能制的出来?”

游龙赶紧应道:“陛下,草民虽不知那药是何人所制,不过草民却能看得出来,那药非寻常人可制,多种草药来自方外,就连制药的炉火也不同这凡尘俗世,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草民只怕无能为力。”

魏西溏不为所动,只是问:“你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尽力?朕可是记得你说过中海游家世代行医,医者若是遇到自己不懂的药物,哪有自甘认输之理?只怕是你不愿再趟浑水了吧?”

游龙被说中心思,吓的愈发不敢抬头,连声道:“陛下圣明,草民现在确实制不出这药,就算草民制得出,可这药材草民也无从去寻,更何况那炉火的材木也难以寻到……”

“呵,”魏西溏发出一生轻笑,“现在制不出没关系,朕也没让你现在就制的出来。不过,朕要你试着去制,特别是看药丸中的血液为引这一处,究竟是怎样的。朕甚是好奇,什么人的血能有治病之效。”

游龙听她这样说,便动了动身体,小心的抬头看着她:“陛下,陛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人的血液有治病之效,这个草民倒是知道。”

“哦?什么人?”魏西溏挑眉。

游龙应道:“草民听闻,招摇山仙尊的血有奇效。”

“招摇山?”魏西溏一字一顿的重复,“你确定没记错?”

游龙点头:“草民自然没记错。草民的曾祖父在世时去山上采药,误闯仙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一消息,传闻那招摇山的仙尊自幼不同常人,那山上的师祖婆婆便拿他炼药,久而久之,那仙尊的体质便有了变化,血液更是成了天下奇效,听说可保尸身不腐,能解天下奇毒,若能得以拿他的血做药引,更能制出长生不老之药……”然后他抓了头,似乎也觉得说的有些过了,“不过这些草民都是道听途说,唯一可寻的便是家中曾祖父的话,也认定那仙尊的血确有不同。”

魏西溏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她笑了下,“原来如此。起来回话,不必跪着。”

游龙的膝盖快跪麻木了,一听女帝的话便赶紧站起来,小心的揉了膝盖,心里琢磨着高大人吩咐的差事不好办啊,太遭罪了,还要随时提着胆子说话。

“游先生,”魏西溏又开口:“你可知畏惧草是个什么东西?”

游龙愣了下:“畏惧草?”

“怎么?难道游先生并不知道?”魏西溏问。

“陛下,”游龙认真道:“草民只是听说过,不过,此生物早已寻不到了。听说此草生的奇怪,有一年那仙尊不知何故被这草给伤了,后来招摇山的人便铲除了这等生物,如今怕是寻不到了。”

魏西溏点头:“原来如此。朕从王爷的书房寻了本书,上面有这个名字……”

她还没说完,就听游龙已经脱口道:“定然是《寻仙者录》!”

“《寻仙者录》……”魏西溏不过刚念出这个名字,脑子便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她快速的想要抓住,然后便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本册子,甚至那册子的页面她都记得起来,“《寻仙者录》……你知道?”

“陛下,当年草民与青王殿下结识,就是因为青王殿下当时想要知道一些有关世外仙人的事,还是由其他人引荐才得意和青王殿下认识的。当时青王殿下就说,他想要收集一些有关世外仙人的事,收录成册,以供消遣……”

魏西溏的手一把扣住桌沿,就在刚刚一瞬,她竟然想到了一个画面,她和一个男子躺在寝宫,她和那男子面对面躺着,他脸上带了些笑,完全不同相卿的一张脸,笑意盈盈的说:“……《寻仙者录》,待臣他日再收集了其他有意思的故事,再来说与陛下听……”

魏西溏的手扣住了就没松开,直到她觉察到一丝疼意,才发现太过用力,扣到指甲。

她松了手,脸色还有些苍白,然后她笑了下:“朕知道了,你倒是记得清楚。”

游龙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帮女帝什么,只得赶紧道:“陛下若是想要记起青王殿下,那可让人忘却的药丸可就要停服,不出三月,陛下该是能记起一些。那药并未伤及陛下根本,只要时日一长,忆起所有事怕是也不成问题的。”

魏西溏点头:“停服那药倒是没甚问题,只是……”顿了下,她问游龙:“可还有什么让人服了,能止得住痛感的药物?”

这些话绝不能和宫中太医讲,一旦传出去,只怕整个宫里都要乱了套,那些朝臣更要危言耸听了。

游龙不像是个蠢人,什么话该讲不该讲,他该是知道的。不过一个中海,若是她翻脸无情,一个游家算得了什么。

游龙想了下,“有倒是有,只是陛下,是药三分毒,无缘无故服药,总不是好的,若陛下能说明何处疼痛,草民还能对症……”

魏西溏略想了下,便摇了摇头,“罢了,朕不过随口一问,你赶了多日的路来金州,想来也是累了,朕命人带你去驿馆歇上几日,若是没旁的事,就回去吧。高大人想来还是在等你的消息。”

她的无状疼痛之症,唯有相卿才能明白,其他人,就算说了他们也难以信服,这一事实让魏西溏愈发头疼。

她若想记起从前,就要停服止痛之药,承受万般苦楚,可她要是继续服药,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探究到付铮究竟是什么样的。

相卿用药欺瞒,这是事实,她断续停药之后,确实常在梦里梦到些似曾相识的场景,虽然她一直看不清梦中男子的面容,可就在刚才,她竟然看到了他的侧脸。

那是付铮吗?

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她知道,那绝对不是相卿。

那么多一次次的提起,所有人都在说他的好,魏西溏从未像现在这样有好奇心,她想知道,那个早已死去的男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位置,她想知道,她和他可是他们说的那样恩爱,曦儿和墨儿究竟是意外才有还是他们满心期待,她更新知道,那个在所有人眼里对她如此重要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因为他生了反心,所以才让她下令除去。

她对一个没有任何印象的男人生出这样的好奇心,可好奇心都是要有代价的。

魏西溏不知道那个叫付铮的男子究竟值不值得她这样做,可她决定还是要试一次。

明王在规定的日子入宫面圣,禀报军营最新消息,魏西溏看着跪在地上的明王,再次问了一个她已经好了好几遍的问题:“朕记得你曾说过,你和青王殿下也算是自幼相识,在你眼中,青王殿下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