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琮晓得她娇气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得顺着她的心里来,是个不愿将就的,可这会儿天气冷,若是将御寒的斗篷脱了,她这小身板保准着凉。陆琮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系在她的身上,道:“这样总成了吧?”

陆琮的披风比她的斗篷大上许多,自然遮住将后面的悉数遮住。

她抬了抬,勉勉强强同意:“好吧。”

陆琮是个沉闷性子,原先姜令菀想着自己才不主动说话,非得他承认错误了才理他,可目下憋得慌,走了一段路之后就有些忍不住,小声道:“琮表哥这些年…过得如何?”

陆琮对于姑娘家没经验,正愁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听她主动问起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之后答道:“还成,不打仗的时候就练武看兵书,这日子过得快,这一眨眼四五年就过去了。”他侧过头瞧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道,“变得太快,我都认不出你来了。璨璨,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被戳中了心事,姜令菀赶紧矫情的嘟囔道:“我有什么气好生的?”

陆琮是个不善言辞的,目下年轻,没经历过同小姑娘相处,自是有些拘谨。若是往日,小肉包生气了,他只管拿些好吃的哄一哄,立马就开心了。可这会儿,人家是姑娘家。陆琮垂了垂眼,说道:“没生气就好。今日之事,待会儿我会向姨夫姨母解释,不会让他们责罚你。”

晓得今儿他是好意,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遂赶紧道:“没关系,若是我娘问起来,我只管说是我自个儿想琮表哥了。”

闻言,陆琮停下步子望向她,眼睛亮亮的:“你想我?”

姜令菀翕了翕唇,没吭声儿。她晓得这个年纪的陆琮,对于打仗兴许有一番见地,可对于同姑娘家相处,可还是个生手。上辈子同陆琮刚成亲那会儿,陆琮是个不知男女之事的,洞房花烛夜试了好几回都没进去,他急,她害臊,蹭着蹭着才终于成事儿了。别瞧着陆琮面上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似的,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学得比旁人快些,目下还是个青涩的大男孩呢。

譬如如今这句话,若是换做别的男子,那便是轻佻放荡之言,可陆琮一双眸子亮亮的,仿佛有些惊喜。

她轻咳一声,心里骂了一句呆子,之后垂下眼道:“太久了,都忘了。”

陆琮听着,许久没说话,之后才道:“我还记着,有机会教你骑马来着,方才见你骑术娴熟,可是专程请了师父?”

姜令菀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嗯,去年生辰的时候我让爹爹给我请了师父。”

陆琮眉眼温和:“你学得倒是挺快。”

姜令菀暗下嘀咕:可不是因为她生得聪明、脑子好使吗?只是嘴上却谦虚道:“师父教得好,而且也严格,好几回我都累得不想学了,可师父说这骑马得吃吃苦头才成。”

这个陆琮自然知道。瞧着她细胳膊细腿的,学起马来肯定受了不少苦头,目下只一年,这骑术便已经不错了,也算得上有天赋了。

陆琮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宝蓝色汗巾,里头包着碎成两半的剑坠,道:“这剑坠上回摔碎了。”

姜令菀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没生气,道:“那日你是为了就祐哥儿,我得感谢你才是,这剑坠…也不值几个钱,碎了就碎了吧。”当初买的时候,不过八十两银子,如今陆琮戴了六七年了,整日舞刀弄枪的,还能完好无损,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琮却道:“璨璨,目下我的剑坠碎了,你得给我买个新的。”

姜令菀瞧了他一眼,直接往前面走,心里嘟囔:她又不是卖剑坠的。

可走了几步,陆琮却像堵墙似得挡在她的面前,一下子撞到了她的鼻尖儿。她吃痛蹙了蹙眉,陆琮赶紧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鼻子,言辞温和了些:“好不好?”

第064章

·

她不想再同陆琮讨论这剑坠子的事儿。

而且她觉得陆琮这番言辞颇有些耍赖的意味在里头,可偏生他看上去是一本正经的,也没法让人将这罪名扣在他脑袋上。她不晓得陆琮是不是在她面前才这样,可瞧着他的举止心里倒是有些欢喜。至于那剑坠…毕竟陆琮是为了救祐哥儿,而且看在他将剑坠保存了这么久的份上,她也就大方些,再送给他一个更值钱的,反正她不缺银子。

她道:“那成,这段日子忙着过年,我没工夫出门,等有空了我给再给你挑一个。”说着,她抬起脸,将陆琮揉着她鼻尖的手拿开。

陆琮讪讪然将手收回,知道小肉包已经是姑娘家了,不能再随便捏随便抱。听着她答应,陆琮也觉得方才的言辞有些不妥,不过见她仿佛没有生气,便道:“嗯,我不着急。”

她当然知道他不着急,不就是个剑坠么?没了剑坠这剑耍起来兴许还能方便些。不过谁叫她是个有责任心的,既然答应他要给他重新买个剑坠,这事儿便搁在心上了。

何况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姜令菀微微翘了翘嘴角,突然瞧着刚才溜走的马儿重新回来了,这才喜上眉梢,抬手指了指:“琮表哥,你看,马儿回来了,咱们可以骑马回去了。”

陆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陆琮将马牵了过来,瞧着面前这小姑娘,晓得她自己会上马,又道这男女有别,便没有伸手将她抱上去。姜令菀瞅着陆琮这样儿,没指望他厚脸皮,只自个儿上了马车,之后见陆琮也上来,从后面将她抱住。

说实话,这回骑马同小时候的感觉不大一样。

小时候陆琮充其量不过是个少年,而她更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胖墩子似的一个被他系在裤腰带上,就算她里头的芯儿不一样,可面对那般青涩的陆琮,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可如今呢,陆琮是个将满十八的年轻男子,这身上各方面都是健全的,体力也不错,而她也是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一男一女就这么骑在马上,的确有些暧昧了。

可如今就只有这一匹马,她也不想继续矫情。

陆琮低头看着怀里小姑娘的花苞髻,两人挨得近,他自然能闻得到她身上的味道,不像小时候那般淡淡的奶香味儿,而是一股属于少女的馨香。这些年他跟着舅舅上战场,也曾想过那小肉包应当是长大了些,可那日见她亭亭玉立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拥紧了一些,用力夹紧马腹。

姜令菀心下琢磨着该如何向爹娘解释,而苏良辰和姜令蕙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会如何夸大其词坏她的名声。这最坏的打算,怕是要陆琮给她负责。爹娘都喜欢陆琮,她自个儿也是愿意的,这事儿自是水到渠成的。可若真的是这样就嫁给陆琮了,她反倒有些不甘心了。

这姑娘家年轻的时候不矫情一下,日后等成了黄脸婆了,再矫情可就不可爱了,而且男人也不乐意哄。

快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姜令菀这屁股震得有点疼。

好些日子没骑马了,没穿专门的骑马装,又是同陆琮坐在一个马鞍上,的确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动了几下,可这一动,马儿一颠,同身后的陆琮挨得越发近了。她不说话,突然感觉到屁股后面有些异样,顿时脸色变了变。

她不是未经男女之事的小姑娘了,自然不会问出那等无知天真的蠢问题,知道那是什么,一时耳根子发烫,连控制都控制不了,生怕被陆琮知道她懂这些。

到了卫国公府外头的时候,马儿一停下,姜令菀便逃也似的下了马,头都不回的往里头走,仿佛后头跟着一头会吃人的狼似的。

陆琮面色淡然的望着避她如洪水猛兽的小姑娘,瞧着是毫无表情的,可细细一瞧,便可以看到他这耳根子破天荒的隐隐泛红。

·

姜令菀红着脸低着头赶紧往府中跑去,一进去,便见穿着一身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的娘亲站在那儿。姜令菀打量着自家娘亲,见她一张娇美的脸蛋紧紧绷着,以她多年的经验,正是发怒的预兆。她吓得不轻,这个时候也不敢往木仓口上撞,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低着脑袋唤了声儿:“娘。”

周氏望着自家闺女,见她身上披着男人的披风,赶紧伸手去解。

姜令菀却一把按住,哭丧着脸道:“娘,女儿衣裳脏了,迫不得已才…”

周氏果真是气得不轻,没说一句话,直接将女儿拎回去了。

不远处的长廊上,姜令蕙望着远去的母女二人,对着面色淡然的苏良辰道:“瞧瞧她这副样儿,你为何还帮她隐瞒?若是让外人知道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和一个男子共骑,看她日后还怎么出门?”

苏良辰却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想想,若是这姜令菀的名声坏了,你身为卫国公府的姑娘,指不准也被连累了。蕙表妹,你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这名声可是一丁点都不能有损…再说,蕙表妹也想嫁给如意郎君,是不是啊?”

姜令蕙觉得苏良辰说得在理,待提到“如意郎君”的时候,这俏脸红了红,心里也不禁隐隐憧憬起来。

瞧着姜令蕙这样儿,苏良辰嘴角翘了翘。

她不知今日陆琮为何突然出现,可她清楚陆琮对姜令菀有些特殊,况且姜令菀那张脸的确生得好,若她是男子,肯定也会喜欢的,更何况是陆琮这般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若今日这事儿传了出去,以卫国公府和荣王府这两家的关系,这姜令菀,陆琮是娶定了。

这厢姜令菀不敢吭声,瞧着一旁的陶嬷嬷投来自求多福的模样,也只能暗自锁眉。

姜令菀跟着周氏回了玉枝院,她看了一眼金桔和枇杷,见俩丫鬟都面色发虚、唇色泛白,这才赶紧过去,道:“你们怎么了?”

金桔和枇杷乖乖的站着,不敢说话。

姜令菀急了,忙看向自家娘亲:“娘,你是不是罚她们了?”这金桔和枇杷从她六岁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到如今已经近七个年头了,她被养在深闺,终日学着琴棋书画和女红,日子过得闷,唯有这二人同她能说上几句贴己话。

周氏见女儿眼眶红红的,顿时就心疼了,可想着今日这事,却是气得发堵。

金桔和枇杷齐齐跪下。金桔沉稳些,低头说道:“六姑娘别怪夫人,是奴婢们做错的事儿,该责罚的。夫人念在六姑娘的面儿上,已经是手下留情没将咱们赶出府去,奴婢们心里感激着呢。”

姜令菀晓得这金桔和枇杷肯定是挨了不少的板子,忙对着陶嬷嬷道:“陶嬷嬷,你带着她们下去上药,拿最好的药,别让她们留疤了。我想同我娘单独说说话。”

陶嬷嬷听着,瞧了瞧周氏的脸色,见周氏点了头,才领着俩丫鬟下去。

门合上了,姜令菀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氏一见心肝儿都疼了,面上哪里还能端得住,立马将宝贝女儿扶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到要女儿下跪的地步。

她惩戒两个丫鬟,不过是做给她看,让她日后长点记性。

说到底,只是为这女儿好罢了。

姜令菀倔强道:“娘。女儿并不是因为今日这事儿向娘认错,因为女儿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女儿下跪,是求娘日后别再随便责罚金桔和枇杷,她们都是苦命的姑娘,虽是下人,可女儿一向待她们如姐妹一般。她们是女儿的丫鬟,却比府中那些姐妹对女儿更加真诚,娘,就当女儿求你了,成不成?”

都到这份儿上了,周氏哪能说些什么,只赶紧把女儿搂到怀里,道:“娘答应你,不过你也要记着,你是个姑娘家,做事要有分寸。”

姜令菀知道自家娘亲是个讲理的,如今应下了,她哪里还能说些什么,忙点头道:“谢谢娘。女儿知道…今日,今日的确有不妥之处。”

周氏道:“娘虽然不喜欢你良辰表姐,可今日也亏得她,只说是你去荣王府找小郡主玩去了。若是传出旁的风言风语,那你的名声也就坏了。”

姜令菀不想提苏良辰,只老老实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前些日子四姐姐来了月事,女儿想着自己以后也会经历这事儿,便好奇问了问。今日三姐姐差点害我出糗,若是被外人瞧见了,我都没脸活了。”

周氏一听气得立马起身。

姜令菀赶紧抱住周氏的手臂,道:“娘,这件事情传出去对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处,女儿私下捉弄她一番就成了。”这件事情她咽不下这口气,她总得给姜令蕙一点颜色瞧瞧。

周氏是个护短的,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道理,道:“你可别被人家欺负了。”

姜令菀露出了往日的娇态,眨了眨眼道:“娘就这么不相信女儿?”

见女儿露出微笑,周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知道你会点儿小聪明,可若是落在道行深的人身上,那可是要吃苦头的。璨璨,你那琮表哥可有…”

姜令菀顿时明白了自家娘亲的意思,道:“娘还信不过琮表哥吗?你不是整天挂在嘴边夸吗?”

周氏道:“你琮表哥的确是个好孩子,他的人品娘信得过,但是你瞧瞧你这张脸,生得如花似玉,就怕你被人欺负了。”

姜令菀道:“娘放心好了,今儿女儿不过是在琮表哥面前出了点儿丑罢了,女儿小时候流口水、缺门牙的模样他都见过了,还差这一回吗?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周氏对陆琮甚是放心,可眼下听着女儿这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便诧异道:“你不是说早就将你琮表哥给忘了吗?”

姜令菀一愣,之后蹙眉嘟囔道:“如今瞧着人儿回来了,记起来了还不成吗?”说着,她便起了身,道,“好了,娘你先回去吧,你待在这儿,我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女儿得沐浴一番将这衣裳给换了,就不送娘回去了。”

如今女儿平安无事,周氏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姜令菀唤来上好药的金桔和枇杷,作势欲掀她俩的裙子,瞧着她们忙躲到一忙,便睁大眼睛道:“躲什么呀,咱们都是姑娘家,有什么好害羞的?来,让我瞧瞧这小屁股开花儿了没?”

金桔脸皮薄,赶忙道:“上了药倒是好多了,六姑娘别看了,省得污了六姑娘的眼。”

这话姜令菀可就不爱听了,板着一张俏脸:“什么话呢?我什么时候真把你们当成下人看待?”

枇杷一张圆圆脸也笑了笑,虚虚捂着屁股扭捏道:“六姑娘你就别挤兑我们了,这屁股虽没开花儿,却也不好看呐。还是让奴婢们伺候姑娘沐浴吧,得赶紧换身衣裳。”

见状,姜令菀也不勉强。

香柏木浴桶中,姜令菀舒舒服服的泡着澡,这一身嫩白的肌肤瞧着忍不住叫人摸上一把。姜令菀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口,果真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了,好在不大疼。可目下她这儿刚长着呢,若是陆琮劲儿太大妨碍着长大了,到时候她肯定找他算账。日后他若是想碰,连门儿都没有。

枇杷眼尖,瞧着惊讶的“咦”了一声。

姜令菀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道:“别大惊小怪的,待会儿给我抹点玉肤膏就成了。”

枇杷也不说话的,只转身走出屏风外头,去准备玉肤膏。

姜令菀沐浴完,身上抹了一层蔷薇露,连脚丫子都不放过,整个人香喷喷的,这才赤着脚躺在榻上,让枇杷伺候着给她抹玉肤膏。等做完了这些,才细细回忆今日同陆琮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表现傻透了。

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乐,最脚瞧了瞧,忍不住卷起被褥,整个身子往里头滚了一圈。

咚!

“疼…”姜令菀拧着脸紧紧捂着小脑袋。

·

而陆琮在卫国公府门口待了一会儿,便骑上马去街上遛了一圈,待身上消停了,才瞧见一家首饰铺子,便下马走了进去。

那店家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穿着半旧弹墨绫薄棉袄,梳着整齐的倭堕髻,瞧着进来这位年轻男子的样貌,顿时眼前一亮,之后才招呼道:“公子是要买首饰送人?”

陆琮面无表情,点点头。

之后想了想,道:“最好是有牡丹图案的。”

妇人瞧着这位公子的穿着气度,便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赶紧将店里的好货拿了出来,道:“这是咱们店里刚进的头面,这上头是粉牡丹,最适合年轻女子,公子若是想讨媳妇儿欢心,这套准错不了。”

陆琮瞧着这雕红漆牡丹花开匣子里头搁着的一整套精致首饰,的确好看,遂满意的微微颔首道:“嗯,就这个吧。”

妇人一听这位公子这般爽快,连价钱都不问,赶忙将这套头面包了起来。

陆琮手里提着这精致的匣子回了府。

刚进前院,恰好碰见了陆宝婵送周琳琅出来。

陆宝婵见着自家哥哥,立马欢喜,眼睛亮亮道:“哥哥,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上哪去了?”

陆琮道:“骑马而已。”

周琳琅今日着一袭月白绣花小披风,随云髻整齐精致,只簪着一支玉兰花簪,可这脸生得俏丽娇美,整个人看着如同冬日白梅,气质雅致。她一双漂亮的杏眸静静打量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想到那一日她在楼上往下看,他骑在马上,英姿勃发,引得不少姑娘羞红了脸。特别是最后往上望了一眼,那一瞬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

周琳琅瞧着陆琮,忙不急不缓道:“琮表哥。”

陆宝婵道:“哥哥,你瞧着琳琅是不是变漂亮了许多,认不出来了吧?”

陆琮敷衍着微微颔首。

周琳琅察觉到陆琮眼中的淡然,不禁有些隐隐失落,毕竟她是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儿的,如今还未有男子这般无视她。可另一方面,她却欣赏陆琮不为美色所迷的品格,是以心里又将他高看了几分。

陆宝婵从小到大就晓得自家哥哥是这副性子,也没多说什么,只将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匣子上,立马眼前一亮,惊呼了一声,伸手就去拿,好奇道:“哥哥,这是什么?”

陆琮不露声色的避开,没让陆宝婵碰着,言辞淡淡道:“我先进去了。”

“嗳,真是闷葫芦,这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儿啊。”陆宝婵望着自家哥哥的背影心头担忧着,一张小脸拧了拧,之后望向周琳琅,发愁道,“琳琅,你说是不是啊?,我都愁死了。”

周琳琅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往着陆琮那方向看了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

心道:方才那匣子的做工,分明是姑娘家才用得东西,这陆琮既然不是给陆宝婵的,那会是送给何人的?

晚上陆琮沐浴完上了榻,摸出枕头底下那两半剑坠瞧了瞧,之后才阖眼休息。

杜言是跟在陆琮身边伺候着的小厮,不过这世子爷不喜下人近身伺候,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也就让他省了不少事儿。他守在外头,这三更的梆子敲过,听得卧房里头有些动静,这才站在外头道:“世子爷怎么了?”

里头传来一个略微暗哑的声音:“没事,休息去吧。”

杜言听着这声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可听世子爷都这么说了,只赶紧退下。

陆琮此刻正静静坐在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上,身上穿着一身白绫寝衣,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光洁的胸膛,仿佛是大梦初醒般,额头有些薄汗,俊脸有些泛红。

他呆呆的坐了许久,这才起身下榻,打开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立柜,从里头拿了一条干净的亵裤。

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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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姜柏尧看见妻子正坐在绸榻上缝制袍子,一时嘴角翘了翘,忙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从身后将妻子拥住。周氏被吓了一跳,之后才哭笑不得的剜了他一眼,嗔道:“多大个人儿了,还这么不正经。”

姜柏尧笑笑,凑过去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周氏仿佛已经是习惯了他偷香窃玉的举止,也没说什么,只将这袍子最后一针完成,之后才起身道:“来,国公爷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改明儿妾身再改改。”

姜柏尧敞开手臂,任由妻子将袍子穿在他的身上,这月牙白的长袍越发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周氏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道:“瞧着还成,国公爷觉得如何?”

她问他的意见,姜柏尧干脆将人搂在怀里,道:“阿锦做得袍子,自然是最好的。”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周氏听了面上也欢喜。

姜柏尧拥着妻子,一下一下抚着妻子的背脊,问道:“璨璨如何了?”

周氏道:“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儿。今日这事儿都是那俩丫头捣的鬼,如今璨璨说想自个儿处理,那妾身也就不管了,瞧着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姜柏尧知道妻子口中的“那俩丫头”指的是谁,便低头看着妻子的发顶,说道:“既然晓得那两人不安分,这些年怎么还好生待着?”他自己是个护短的,妻子也是个护短的,两人疼爱女儿的心不相伯仲,可妻子却没有同那俩丫头计较,而是放任她们暗地里使些小把戏。这些年几个堂姐妹表姐妹就这么明里暗里的过来的。

周氏听了弯唇一笑,慢慢将脸抬起。

这张脸生得精致无暇,眉眼如画,岁月仿佛没有在上头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多了一股贵妇的韵味。

她启唇道:“国公爷难不成还不懂妾身的意思?咱们璨璨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儿千娇万宠长大的,若身边没几个对手,现在这日子是舒坦了,日后嫁人了,咱们护不住了,那璨璨就相当于一下子失去了保护,而且自己也没法护着自己…如今我面上放任这俩丫头,可到底是派人看着的,她们身边的丫鬟、嬷嬷,哪个不是我安排的人?若当真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妾身自然不会手软,目下几个小姑娘耍耍小心思,都是些不入流的,还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这年纪小,总归没见过什么世面,觉得自个儿聪明绝顶,当别人一个个的都是傻子。”

姜柏尧听了,才若有所思道:“你是将她们当成靶子,给咱们璨璨练习‘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氏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她们若是没什么坏心思,妾身自然也好生待着,不会做旁的。咱璨璨有点小聪明,可有时候性子就是太大大咧咧了,容易让人钻空子。这俩丫头做事若是过了,妾身自会给她们寻个婆家早早嫁出去。”

妻子一番用心良苦,姜柏尧倒是忍不住叹:“为着这双儿女,你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周氏道:“国公爷都说了,就一双儿女,为着这俩宝贝,妾身能不花心思吗?目下最要紧的便是咱们裕儿的亲事了,瞧瞧这过了年就十七了,这亲事不能再拖了。咱们裕儿人品样貌都是挑不出错的,若是成了亲,让他收收心思,这性子也能沉稳些;若是当了爹爹,更是能晓得‘责任’二字。”

姜柏尧道:“那过年这会儿,咱们得擦亮眼好生物色物色,这儿媳妇可马虎不得。”

周氏道了一声“是”,又说着:“妾身心下早就有了几个人选,正打算过年这会儿瞧瞧那几个姑娘的品性,若是不错,便让咱们裕儿也瞧瞧,最主要的是他喜欢。妾身倒是不信了,以妾身的眼光给他选妻子,还能没个满意的。”

姜柏尧也是愁,这愁完儿子的亲事,就轮到女儿了,不由得叹道:“这选好了儿媳,到时候这女婿又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儿。”

念着自家那女儿,周氏的确觉得这事儿棘手。

她仰起头,道:“那到时候咱们一起看看,这逢年过节的,好不容易大伙儿都带着孩子出来走动走动。若是不知根知底的人家,妾身还真不放心。”

姜柏尧道:“你的意思是…想让璨璨嫁得近些?”

周氏道:“嗯。最好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惜嵘儿性子太温和,这峥儿又是个女儿身…”

姜柏尧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捏了捏妻子的脸:“你还考虑过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