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四姑娘似有所感,回头望向那院门处。却见院门内有个极其高大的男子正在望向这边,像是正在看着她们。

他的眼神极其冷厉,即便离得那么远,依然让人从心底里泛起生冷寒意。

四姑娘骇得忍不住全身颤抖,赶忙别过脸去不再去看。

郦南溪发觉了她的紧张亦是想要回头,却被四姑娘拉住,脚步不停的急急离去。

第十六章

沈太太看到眼睛红肿的沈玮时,心疼的不得了。当即不分缘由就让跟去的沈府丫鬟婆子尽数跪下了,就连沈琳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也没能幸免。

看向四姑娘的时候,沈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嘴角却是笑着的,“不知这事儿是怎么了?”

沈玮早已被沈太太抱在了怀里。一看沈太太为难四姑娘,他忙一把抱住沈太太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随手往那些跪着的丫鬟婆子里指了下,说道:“是她们照看不周,害的我从假山上摔下来,我、我才哭的。”

这是在路上的时候他想出来的托辞。这个说法,既不会让他太没面子,还能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哭的那么厉害。

沈玮一张口,那嘶哑的喉咙就让沈太太心疼的落了泪,当即责罚了跪着的所有人,一个都没落下。

四姑娘上前福身赔礼,“是我照看不周,实在有负您的托付。”

沈太太没有接话,显然也是认为她是有错的。

沈玮趴在沈太太肩膀上悄悄去看郦南溪。见郦南溪朝他横扫了一眼,沈玮赶忙缩了缩脖子,闷声闷气的道:“和四表姨没关系。我跑得快,又是从假山下面转过去的,表姨太高没追上我。”

郦南溪半路的时候和他说过,若他将四姑娘拖下水的话,那她就把他在院子里的糗状说给大家听。

沈玮自是不愿那糟心事被人知道的。如今见到郦南溪在看他,沈玮只得出言替四姑娘开脱。

听说四姑娘当时没在沈玮旁边,沈太太脸色稍霁。不过待四姑娘到底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

让人拿了些蜂蜜水过来,沈太太坐在了椅子上,边亲手喂着沈玮喝蜂蜜水润喉,边和身边的庄氏与梁氏说话。片刻后,又说自己乏了,起身回了休憩的院子。

庄氏和梁氏也带了女孩儿们回了院子。进屋关了门后,庄氏就问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关于沈玮所做之事,郦南溪尽数一一说明。不过其他的事情,她则用了之前告诉四姑娘时相同的托辞。

听闻沈玮的所作所为后,庄氏与梁氏都很是气不过。

特别是梁氏。

原本她喊了庄氏母女三个是想着大家一起多待些日子散散心的。自打见了郦南溪后,她更是有心多留这孩子些时候。哪知道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非但没能散心,孩子们还被扯进了那些个麻烦里。

“明儿你就带了西西她们回去罢。过些日子我再寻你说话。”梁氏想到之前沈氏对待四姑娘和郦南溪时候的冷淡模样,柳眉倒竖说道:“明明事情不是西西和竹姐儿的错,她偏要给孩子们摆脸色,谁要去看!”

她性子爽利,特别是在自家人跟前,更是直来直去的没有遮掩。也正因了这个关系,庄氏未出嫁的时候一直与这个嫂嫂关系极好。

看到梁氏如此护着女儿,庄氏想到之前自己对嫂嫂提议的排斥,心里有些愧疚。

认真说来,如果西西真的嫁到庄家,知根知底的,又有这样一个婆婆,倒也不错。她唯一顾忌的是,明誉那孩子有些被宠过了头,所以并不适合西西。

西西和竹姐儿不同。

竹姐儿性子沉稳文静,侍奉婆婆公公定然不在话下,只要和夫君相敬如宾就能将日子过得不错。西西却是被她们几个捧在手心里看大的,最是娇宠。

偏偏庄明誉也是被宠大的,而且,最疼他的就是小梁氏…即便庄明誉的妻子再好,怕是在这个婆婆的眼中也远不如自己的儿子好。

庄氏舍不得小女儿将来受委屈。即便那是自家哥哥家也不成。因此她之前不愿应承嫂嫂的那个想法。可如今看到梁氏这样护着女儿们,庄氏又有些动摇了。

小梁氏见庄氏神色不定,当她还因为沈家的事情而不悦,就握了她的手道:“你明儿只管回去就是。若她问起缘由来,我就帮你想个托辞。”

之前三位太太一起上香的时候说好了,这些日子在寺里刚好做个伴儿。

沈玮虽然哭的厉害,却身子没有半点儿的伤痕,不过嗓子哑的厉害了些罢了。沈太太便没打算即刻回去,依然要照着先前的计划在山明寺继续停留几日。

这样的情形下,庄氏突然带着女儿们离开,确实十分突兀。

庄氏忙道:“嫂嫂不必为难。明日我见了沈太太亲自与她道别。”

庄氏若是亲自去道别,少不得四姑娘和郦南溪也跟着。小梁氏不愿女孩儿们再受委屈,就一直劝阻她。最后僵持不下,姑嫂两个决定明日的时候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谁知没用等到第二天,当日太阳落山前庄氏就有了相当合理的离去理由。

——她收到了郦老太太遣了人送来的信,要她天一亮就带着孩子们赶回去。说是国公府给郦家送来请柬,重大太太邀了女孩儿们三日后去国公府做客。

这消息来的十分突然,庄氏错愕不已。

其实不只庄氏。郦老太太知晓此事的时候,亦是相当惊讶。

刚过晌午,烈日当头。屋檐上的雪开始化作水滴往下落的时候,郦家就来了人。

那是重大太太身边的一位姓房的妈妈。她穿着秋香色如意纹对襟褙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看到顾妈妈就笑着迎了过来与她寒暄。

“这场雪下的可是真大。”房妈妈亲切的握了顾妈妈的手,“道上都是雪,连走个路都十分难,更莫要说是行车了。太太几次让我来府上看看,我车子都套好了,结果都因雪下的太大没来成。”

这位房妈妈,顾妈妈之前见过。虽说她是跟在重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却并非是屋里的管事妈妈。若没记错的话,她在重大太太院子里专管器具。

房妈妈这话说得热络又亲切,还隐隐的有些抬举郦府的意思在。但顾妈妈却不会尽数全信,只和她笑着说些客套话。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后,房妈妈这便说起了来意,先是讲了重大太太原本就要办一个赏梅宴,又道:“我们太太听二太太说,府上的姑娘各个都是极其出众的,就有心想请了姑娘们一同来。”

顾妈妈不知道房妈妈怎么会忽然说起重二太太。她心下疑惑面上不显,继续和房妈妈说着话。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顾妈妈送了房妈妈一支镀金簪子,房妈妈这便离去了。

顾妈妈就往海棠苑来回话。

重大太太虽然和郦家重提结亲之事,但她也只是在这个事情上坚持罢了,平日里待郦家不冷不淡。如今突然说要请了姑娘们去赴宴,郦老太太也有些吃惊。毕竟原先说好的是郦家先择了人出来,再由重大太太相看。现在显然是变了卦。

老太太看着请柬的时候,顾妈妈在旁道:“房妈妈后来虽未说起,但我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好似是今儿上午的时候,重二太太与重大太太说要请了咱们府上的二太太和六姑娘到家里做客。重大太太便道既是要请,不若几位姑娘一同过去。一来热闹,二来往后都是自家人了,先认个门也是好的。”

话虽说的委婉,但其实里头也存了相看的意思。但先前都没有提起,为何这时候突然就急了?

郦老太太捏着紫檀木手串的指尖都泛了白。她问顾妈妈:“这些天下着雪,老二家的什么时候找的重二太太?”

顾妈妈到底是在郦府做事几十年了,平日里府里的风吹草动她俱都知道些。听了老太太的话,顾妈妈思量了下,“今早二太太又给重二太太去了一封信。”

自打郦家和重家再次起了结亲的念头,郑氏与重家的二太太就时不时的联系着。郦老太太看她做的不太出格,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可如今重大太太将事情的进程加快,还特意提起两家二房的事情,显然是那两人的动作有点太大。

又或者是郑氏的言行让重大太太误解了什么。

“糊涂。”郦老太太沉声道:“她以为那样的人家会看上这样沉不住气的?”

她遣了人去山明寺给庄氏送信,又对顾妈妈道:“你帮我想想,该给国公府回些什么合适。”

国公府让人来的时候顺便送了几筐极其稀罕的南地水果来,郦府少不得要回一些礼。

郦老太太被今日的变故搅得有些烦乱,就和顾妈妈商量了下,“若送布匹,送少了着实不该,但老四遣人带来的统共那么些,想多送也无法。送蔬果,不适合。”

即便是这样冷的天,国公府的蔬果怕是也短不了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一出手就送了这么几筐稀罕的南地水果过来。

顾妈妈斟酌着说道:“不若将四老爷送来的端砚拿过去一块?重家的九爷喜爱读书。若是送这个,重大太太想必十分高兴。”

郦老太太听闻后思量了下,说道:“不错。”

重家的九爷是重大太太亲生、当年的遗腹子。送礼给他,重大太太想必十分高兴。只是不知这样一来会不会惹了国公爷不快。

郦老太太知道卫国公和大太太的关系一直不好。虽说亲事是要经了重大太太才行,可孙女儿嫁过去毕竟是要和国公爷过日子的。无论惹恼了哪一个都不太好。

“你去趟库房,把那虎纹三足酒樽取了来,一并送去。”郦老太太吩咐道。

顾妈妈忙说:“老太太,那酒樽可是有些年头了。”

“就是古物方才合称。”郦老太太说道:“你尽管取了来便是。”

重九爷并不饮酒。那酒樽既是古物,自然不是能随意送人的,一看便知是特意赠与卫国公。有了那端砚和酒樽在,重大太太与卫国公两边都挑不出郦家的错儿来,这才合宜。

待到顾妈妈去准备这些了,郦老太太又唤了人来问:“杏梅可在?”

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回禀道:“在。杏梅姐正在吩咐婆子们做事。婆子们清扫院子的时候没留意檐下的水,杏梅姐正和她们说着。”

“嗯。你去把她叫来,我有些话要叮嘱她。”郦老太太说道。

杏梅机灵又有眼力,是她身边极其得力的人。去国公府的时候,就让杏梅跟在西西身边罢。

第17章

郦南溪知道国公府下请柬的消息时很是意外。

若她没看错的话,卫国公府之前并未那么急切,应当是打算等着郦家这边有个大概的决定后再商议此事。怎的忽然就让她们姐妹过去了?

只是这话她想想就罢了,仅能搁在心里并不好与母亲姐姐商议。

翌日,母女三人回到府里后,自是先去海棠苑里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便将大房二房的太太姑娘们也叫了来,一起说起此事。

因为昨儿虽说老太太给庄氏去的信里谈及了这些,可在郦府里却是只字未提。

大太太五姑娘、二太太六姑娘听闻后俱是心中暗惊。

前者是因了事情忽然出现转机且惊且喜。后者则是不知哪里出了疏漏暗自气恼。

郑氏对此十分气闷。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重二太太邀请她和六姑娘去玩,也好早点给重大太太留下个好印象。结果如今变成了国公府邀请了郦家所有的女孩儿过去,六姑娘顿失先机,岂不是所有的筹谋都白费了?

不过,她心里很不爽快,六姑娘的想法又与她不同。

先前六姑娘只当是要去见重二太太,然后由二太太引线去拜见重大太太。可如今变成直接受了重大太太的邀请,一切都与先前不同。重家的大房和二房并非住在一起。若是她在国公府那边多待一会儿,说不得届时就能见到自己一直想见的人。

六姑娘悄悄观察姐妹们,发现四姑娘和五姑娘也面露期待,不由得轻哼了声,又扫了眼郦南溪。

虽然郦南溪并无任何想要争抢的意愿,但是单单她那容貌,就足以让六姑娘心里头不爽快了。

“祖母,七妹妹到时候也要去么?”六姑娘忍不住问道。

“嗯。”郦老太太道:“西西长久不在京城,与京中的小姐妹们早都疏远了,正好借机在外走动走动。”

听闻祖母没有让郦南溪搀和到里面的意思,六姑娘这才将时不时投在她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过两日就要去国公府了。那里比不得家里,一言一行都需得谨慎小心,莫要被人挑了错去。”郦老太太道:“你们若是有何疑问,不妨这个时候说出来。我也好与你们说一说。”

六姑娘按捺不住,不顾郑氏的一再示意,咬了咬唇问道:“那到时候可以见到国公爷吗?”

郦老太太听了这话便有些反感,但看六姑娘满面娇羞眼神慌乱,就有些心软了,淡淡说道:“重大太太并未提及。”

六姑娘明亮的眼睛黯了黯,垂下了头。

老太太对其他几个孙女再次说道:“你们若有何疑问不妨都说了出来。我与你们交代一下,也免得到时候慌乱。”

五姑娘就问了去国公府需要注意哪些礼仪,四姑娘问了重大太太的脾性。

郦老太太对此一一做了提点。

等到姐姐们都没再没了问题,郦南溪方才开口:“不知重家这次要办的那‘赏梅宴’是个什么情形?只请了相熟的人家,还是请了京中有名望的太太姑娘们,又或者是仅仅只有我们姐妹几个?”

郦老太太先前还是靠着椅背坐的,听了郦南溪这几句便直起身来端坐着,笑问道:“西西为何这样问。”

“若是大型的宴请,我们自然要好生打扮一下,衣裳也要选的端庄正式些。若只是寻常的茶话会,那简单随意些更好,太过华丽了反倒不妥。”

郦老太太颔首道:“没错。是这个理儿。”毕竟是女孩儿们第一次到国公府,如果装扮的不合时宜,怕是要给重大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没料到孩子们头一个想到这点的竟是郦南溪。

昨儿让人送了回礼去国公府的时候,郦老太太特意嘱咐了几句,将这事儿问清楚了。此刻就道:“是重大太太想见见你们,就你们几个过去,比平日里稍妥帖些就好。”

女孩儿们心里有了数,齐齐道了声“是”。

郑氏忽然说道:“既然小七能去,那我们小八也可以跟去吧?”

郦南溪和八姑娘是同年生人,不过相差几个月而已。

早先郦老太太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郑氏曾经也想让八姑娘参与其中,毕竟自己这房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结果被郦老太太以年纪太小为由拒了。

听郑氏提起八姑娘,五姑娘在旁笑道:“祖母让西西跟去是想让她和京里的姑娘太太们重新熟络起来。八妹妹既是一直在京中,又何须如此?”

虽然被五姑娘不轻不重的顶撞了下,但郑氏听了倒是没有说她什么,毕竟之前老太太确实是这个意思。最重要的是,她那话问出口之后,老太太明显面露不悦。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没必要再起争执惹了老太太不快。

郑氏转念一想,又觉得以八姑娘那天真的性子,若是真的跟去或许还要反倒误了事。于是释然。

郦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大家都散了,让各自回去准备着。

杏梅见老太太一直没和四房的人提起自己,就也未曾贸然和郦南溪说起什么。待到姑娘太太们俱都走了,她向老太太行了礼,疑惑的问起此事。

郦老太太道:“先不急。到了要走的时候你再拿了东西跟着罢。”

杏梅这才晓得老太太竟都没打算提前和七姑娘说起,虽依然不解却也没再多问。

因为时间太紧,三个院子俱都忙的团团转。

蕙兰苑还算好了。有三太太过来帮衬着,又有郦南溪在旁相助,庄氏与四姑娘倒是没有那么慌乱。衣裳和首饰早先过来之前就已经备好了几套,好生择出最适合这个时候穿戴的就成。至于礼仪举止,四姑娘原本就气度端庄温婉,再稍稍的多留意一下世家的规矩,不至于到了国公府后行差踏错便好。

三太太乐呵呵的看着四姑娘将一套套衣裳穿到身上试效果,扭头对郦南溪道:“西西不也有好些衣裳么?穿上给伯母看看,你也好生选选。”

郦南溪没把去国公府的事情太当回事。毕竟她年龄尚小,上头还有三个姐姐顶着,这事儿完全不用她搀和进去。于是笑着婉拒了三太太的好意,“明早我随意选一件就好。”

三太太本还想再劝,转念一思量,西西这模样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哪怕是件最廉价的棉布衫呢,套这孩子身上都能穿出楚楚动人的韵味来。更何况她那一箱子衣裳全都是郦四老爷和庄氏在江南给她好生置办的?

故而三太太还是继续帮着给四姑娘出主意了。

到了出行那日,郦南溪早早的就起了身。

郦老太太已经免了她们今日的请安,为的就是留给女孩儿们足够的时间好生准备准备。

郦南溪知晓母亲这个时候定然是在紧张的帮姐姐梳妆打扮,便没有去母亲屋里,而是让人给她穿戴齐整后,又慢条斯理的用过了早膳,方才往四姑娘的屋里行去。

今日四姑娘穿着玉色滚边缠枝对襟通袖袄,梳了双平髻,戴着小巧精致的羊脂玉耳坠,庄氏身边的罗妈妈正在往她发间插一朵玉兰珠花。

四姑娘相貌清丽气质温婉,这样飘然出尘的打扮很适合她。

郦南溪刚看了一眼就不禁赞道:“姐姐今日好漂亮。可是把旁人都比下去了。”

她口中的旁人,自然是说五姑娘六姑娘。

四姑娘心里本就为了今日忐忑不安着,听闻妹妹的话后,她从中辩出了几分促狭意味,顿时脸颊染上绯色。偏偏这个时候又没法转头,只能又气又羞的瞪着镜子说道:“你就欺负我这些天罢。待你往后遇到了这般的事情,看我不一日三次的说你。”

“姐姐才舍不得呢。”郦南溪走到了四姑娘的身边,和不远处的庄氏说着话。

待到四姑娘收拾停当,庄氏又亲手给她描了眉抹了胭脂,再给她上了点口脂,这才一同往海棠苑行去。

路上的时候郦南溪去握四姑娘的手时,四姑娘低声说了句“等会儿”。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郦南溪仔细一瞧才发现姐姐的指甲上新染了颜色,是淡淡的粉,不禁叹道:“好漂亮的颜色。”

“回来后我给你染。”四姑娘低声道:“这是娘特意给我找来的花瓣,昨儿晚上才寻到合适的花来染,绑了一个晚上又加上刚才这会儿功夫才颜色正好。给你留了花瓣,只可惜那时候你已经睡了,就没叫你。”

郦南溪笑道:“姐姐只管自己用就好。我平日里也不耐烦弄这些。”她总觉得将花瓣揉碎了搁在指尖有些心疼,顷刻间就让一朵娇艳的花失了颜色,故而从未染过指甲。

四姑娘知道她的习惯,却还是劝道:“以往的时候你年龄小倒也无妨。眼看着明年你就能说亲了,不打扮打扮终归是不好的。到时候母亲少不得要担心你。”

郦南溪沉默了会儿,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顾妈妈将太太姑娘们都在往这边行的事情禀与老太太后,郦老太太就遣了人去喊杏梅,又对顾妈妈道:“你把我屋里五斗柜第二个抽屉里左手边的那个匣子拿出来,让杏梅带了去。”

那匣子里装的是一堆金镶翡翠嵌金丝寿字镯,最适合年长的女性佩戴。是前些日子四老爷遣了人送东西来的时候,特意带给郦老太太的。

如今听闻要将它送人,顾妈妈忙道:“那可四老爷孝敬老太太的。”

“就它合适。”郦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若太差了,入不得重大太太的眼。也只它了。”

说罢,她低低一叹,叮嘱道:“你与杏梅说,东西她拿着,先不给西西。待到见了大太太后,若是其他姑娘们都送了自己做的绣活儿或是其他东西给大太太,杏梅就把东西替西西捧上去。”

顾妈妈心里暗暗吃惊,“老太太这意思,竟是让七姑娘也争上一争?”

对于为什么要请姑娘们去国公府做客,郦家重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姑娘们将自己做好的绣品送给重大太太是免不了的事情。一来是表示下尊敬,二来也有将自己的女红展现给重大太太看的意思。

七姑娘年纪小,从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什么东西都没备下。

顾妈妈看郦老太太这意思,好似是让其他姑娘送绣品的时候,让七姑娘将此物送上。那岂不是…

可老太太分明之前已经打算不让七姑娘搀和到这件事情里了,毕竟她的年龄还小。

顾妈妈越想越不解,又因等会儿得好生叮嘱杏梅一番,只能将话问的清楚明白些。

郦老太太想到这几日来观察的情形,就不禁暗暗摇头,喟叹道:“让西西也试一试罢。其他几个,我不太看好。”

五姑娘心思太深,六姑娘急功近利,四姑娘又是个性子绵软的。唯有西西,进退有度当得起宗妇。

若重大太太当真是在认真为国公府挑选夫人,还是让西西一道过去稳妥些。

顾妈妈有些踌躇。

她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很多话都可以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既是心里担忧着,她便劝道:“可那卫国公听说性子不太好,我怕七姑娘年纪太小,未免有些吃亏。”

“莫要尽信人言。”郦老太太摆摆手道:“我觉得那孩子还算不错。”

她曾经路遇卫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