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淡淡的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这么说——我的名头要压过昭阳公主去了?你是打哪儿听见的这些混账话,也不怕替你们大少爷惹祸上身?”

墨菊顿时慌乱,忙躬身道:“奴婢浅薄无知,求少奶奶饶恕奴婢这次。”

“你不是浅薄无知。”锦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你呀,是有些飘飘然了。你可别忘了,大少爷现在虽然风光,但他的处境却并不潇洒。避暑行宫干系重大,稍有不慎就是大乱子。到时候别说富贵权势,就算全身而退恐怕都是奢望。你们再一个个儿的骄傲自大,自己把自己都捧到了天上去了,殊不知,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墨菊和巧云还有锦衣锦心等几个丫头听了这话,立刻转身,呼啦一下都跪倒在锦瑟的脚下。墨菊更是战战兢兢,一边磕头一边焦急地说道:“奴婢愚昧,说话不知轻重,请少奶奶惩罚。”

锦瑟轻叹一口气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五六个丫头,她本不想以身份压人,原本她以为,人生而平等,什么主子奴才的,都是不道德没人性的思想糟粕。可现如今的境况,这几个丫头每日里贴身服侍自己,她们的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都是自己的举动,若是让有心人给利用了,到时候不光是自己,恐怕连叶逸风都跟着受牵连。

别人对她来说无所谓,可叶逸风如今是她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是她在这里最珍爱的人。她不许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他一丝一毫。于是她不得不绷起了脸,冷声说道:

“惩罚么,就算了。只是你们都给我把皮绷紧了。现在我们是在镇南侯府,不是在锦园。你们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谨慎而行,若是错了半点儿,我就要动家规处置你们,你们都是我近身服侍的人,你们若是犯了错,比这府里原来的奴才更罪加一等。明白了么?”

几个丫头忙齐声回道:“是,奴婢都明白了。”

锦瑟又看了一眼墨菊,说道:“墨菊这两个月的月钱先扣了。若是表现得好,两个月后我自然会给你加回来,若是再胡乱说话,你就不用在我跟前服侍了。”

“是。奴婢知错了。”墨菊早就惶惶不安,后听见锦瑟说不用自己服侍了,便吓得哭了起来。

锦瑟轻哼道:“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再哭你现在就给我回锦园去。”

墨菊立刻闭嘴,不敢再吭一声。

锦瑟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原本这些日子正是她害喜症状明显,每每吃饭,都会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叶逸风特意为她配了一味丸药,每日早晚都吃一粒,恶心呕吐的感觉好了许多。可今日一早因为墨菊的这几句话,她便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墨菊见少奶奶不吃饭,便明白自己是气着她了。心里越发的愧疚,便悄悄地去厨房,想着做些松仁酥,等会儿少奶奶消了气的时候再给她吃。

没有心思吃饭,锦瑟便说出去转转。

锦心和锦衣听了,忙劝:“外边下着雨,少奶奶还是别出门去了。若是觉得闷,奴婢陪您玩翻红绳啊,我们又捉摸了好几个新花样儿,少奶奶这会儿一准会被难住的。”

锦瑟哼了一声,毫无兴致的摇头:“我不要玩儿那些无聊的小把戏,我要出去走走,不然整天闷在屋子里,身上的骨头都长毛了。”

巧云忙又劝:“少奶奶若想出去散心,也要等天晴了雨住了,大少爷在家的时候陪着您一起出去才热闹。不然的话就咱们几个陪着您,就算是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呀。”

锦瑟想了想,又摇头:“也不是啊,我是想去玫瑰园看看咱们那些玫瑰现在怎么样了呢。你看这雨下的淅淅沥沥的,可不要糟蹋了那些好花?”

锦衣笑道:“这个容易,我叫咱玫瑰园的大管家来,这就去摘一把来,咱们用白瓷方尊养在少奶奶的卧房里,岂不更好?”

锦瑟刚要说‘不好’,巧云已经急匆匆的跑出去找锦瑟去了。

锦心忍不住笑道:“这个巧云,一听说锦绣,便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依我看,这小妮子春心动了。”

锦瑟也轻叹:“唉!这夏天刚到,春天怎么又来了呢。”

几个丫头听了这话立刻咯咯的笑起来。

外面银屏撑着一把十六骨的杭绸绘江南烟雨图的雨伞为顾无双遮着雨,主仆二人笑嘻嘻的进来,听见屋子里欢快的笑声,不禁问道:“哎呦,大嫂子这是说什么笑话儿呢,这么开心?”

丫头们看见她来,都忙转身上前迎接请安。

锦瑟也站起来上前去拉了她的手,笑道:“哪有什么,我们不过是闲着无聊,胡乱说些玩笑话。倒是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顾无双笑道:“我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正是因为下着雨,在家里无聊,又想着大嫂子在家里也是没意思,才过来给嫂子请安呢。”

锦瑟拉着她进里面屋子里去坐下,又吩咐锦心:“快去把咱们自己炮制的百合茶冲一碗来给二奶奶尝尝。那个美容又养颜,最适合二奶奶这样的美人儿用了。”

顾无双听了这话,便笑嘻嘻的啐道:“你们可别笑话我了。有大嫂子这样的美人在,谁还敢妄称美人儿呢。”

锦心果然出去,把干百合花做的茶用琉璃盏冲了一杯端上来,五彩晶莹的茶盏陪着慢慢舒展的橘色百合干花,只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顾无双啧啧的夸奖着,慢慢的闻着香味。

墨菊又带着两个小丫头碰着几盘新出炉的松仁酥,杏仁酥还有千层玫瑰饼进来。

顾无双便对银屏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来大嫂这里,肯定有好吃的。今儿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锦瑟便笑着让银屏也坐,虽然银屏是叶逸平的侍妾,而锦瑟也素来瞧不起小三。可现在就是这样的年代,侍妾是合法合理的,连顾无双都带着她四处走动,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瞧不起人家呢。

银屏却很是懂规矩,见锦瑟让她坐下来吃点心,她忙躬身福道:“奴婢可不敢这样放肆无礼。奴婢开始跟墨菊妹妹一起去笑厨房瞧瞧,看又什么能搭把手的吧。”

锦瑟忙道:“你来这边总是客人,这下厨房的事情哪里要你去做。你不好意思坐在这边,就去外边跟锦心她们去玩儿吧。这点心也尽够用的了。”

银屏忙又道谢,墨菊便趁机回道:“少奶奶,这点心还有很多,奴婢想那些给侯爷送过去,虽然侯爷这会儿不在家,二位姨娘也是爱吃的。”

锦瑟笑道:“你想得倒是周到。那就拿些给她们送去吧。也给金姨娘送些,省的她们说我厚此薄彼的。”

顾无双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叫我说你就是多心,这不过是你随心所致,谁还敢说你什么不成?”

锦瑟笑着摇头:“家中之事,不管大小,还是尽量的一碗水端平的好。虽然这很难做到,但我也只要尽到最大的力量,也就罢了。”

顾无双微笑着点头。

墨菊出了房门去小厨房,亲自看人拿点心给卧虎斋送去。银屏便跟了她一起过去,一边给她打手帮忙,一边笑道:“墨菊妹妹真是细心,这些事情都能替少奶奶想的如此周到。”

“我哪里像姐姐说的那么好,不过是着三不着两的,偶尔想起些事情,就直接跟我们少奶奶说罢了。难道姐姐在二奶奶面前,不也是这样,但凡能替主子想到的事情,就一定要替主子去周全?”墨菊看见了银屏,便觉得她莫名其妙的亲近,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

银屏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很是。这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呢。你这么细心,事事都替大少奶奶想的周全,大少奶奶必然疼你,你也有好结果了。”

墨菊的心事被触动,不禁幽幽一叹,摇头说道:“这却不敢奢望,也不过是想着能够安安稳稳的服侍主子罢了。”

银屏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颓丧呢?你看看,大少爷在外边那么多事儿家里的事情是顾不上了,这镇南侯府里里外外总共有几百口子人,这些人每天又要生出多少事来?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大少奶奶一个人操心,她就算是个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你看看大户人家,那个主母身边没有几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你是大少奶奶陪嫁过来的丫头,你不留下来帮她,谁还能帮她,你说是不是?”

墨菊也觉得银屏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银屏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轻声笑道:“再说了,现在大少奶奶怀着身子,大少爷血气方刚的人,每天是怎么过的呢?你呀,就应该懂得把握机会才行。”

墨菊担心的抬了抬头,想了想,又叹道:“大少爷满心里都是大少奶奶,别的人根本不看一眼。”

银屏忙掩住嘴巴轻笑起来,转头看了看已经没什么事儿做的几个厨娘,便叫来两个小丫头吩咐道:“你们两个把这点心送到卧虎斋去,交给两位姨娘,说大少奶奶看在她们平日里用心服侍侯爷辛苦了,这是赏她们的。教她们不必过来谢恩,只用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罢了。”

小丫头忙接了篮子答应着出去,银屏便拉着墨菊出了小厨房,往僻静的廊檐拐角处去,二人在栏杆上相对而坐,银屏又悄声笑道:“我告诉你吧,我这儿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呢。细细的算下来,这孩子应该跟大少奶奶肚子里的小少爷差不多出生。”

“啊?”墨菊惊喜的看着银屏,笑道:“这可要恭喜你了。怎么你还这么大意,下雨天还跟着二奶奶出门?这万一滑一跤,伤着了孩子,岂不是大事?”

银屏忙伸手捂住墨菊的嘴,悄声说道:“你轻声点,我还没敢告诉二奶奶呢。”

墨菊不解,回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便悄声问道:“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不跟二奶奶说呢。”

银屏撇嘴:“这是我的好事儿,可对二奶奶可不是好事儿。二奶奶现在还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我倒是先有了。她心里说不定要妒忌呢。我还是先等一等,听听二奶奶的话头儿再说。”

墨菊轻叹:“她进门几年了不能生养,如今你生一个,抱在她的名下,岂不是更好?”

银屏摇摇头,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这话倒是正理。不过我怕我这儿万一生的是个女娃儿,倒是叫二奶奶白白的高兴一场。所以还是等等再说吧。”

墨菊看着银屏的脸色,半晌才无奈的摇头:“我明白你的苦衷了。你是怕二奶奶容不下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银屏忙掩饰的摇头:“哪里呢。其实二奶奶也很希望我们几个人里头能有一个给二爷生个孩子的。就如你所说,不管谁生的孩子,总归是二爷的骨肉,到时候二奶奶抱过去养大,也是她将来的依靠不是?”

墨菊笑得有些惨淡,摇头叹道:“可那样的话,孩子还跟你亲吗?说不定他都不认你呢,你也愿意?”

银屏暗暗的咬了咬牙,说道:“傻妹子,咱们做了女人,又做了人家的奴才,这辈子就注定不能抬起头来看人。我若是不想尽办法给二爷生个孩子,再过几年人老珠黄,可就没什么指望了。”

墨菊点点头,说道:“所以呢,我觉得像我扪这些人与其跟着爷过一辈子不能出头的日子,还不如出去聘个平头夫妻呢。”

银屏立刻笑道:“傻丫头,你以为平头夫妻都是那么好做的?且不说你能不能找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那些有头有脸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也别指望着跟了主子几年就是有脸的。你只看看大少奶奶还有二少奶奶就知道了。她们二人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你看我们二爷身边不也还是五六个姬妾每日里轮流伺候?到时候就算你做了正房,也没有什么一生一世。”

墨菊叹道:“那就找个老实的呗。”

银屏鄙夷:“老实的?你跟着他去讨饭啊?”

墨菊无语。

银屏又拉着她的手叹道:“所以呢,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咱们女人这辈子休想独占一个好男人。所以姐姐我劝你还是趁着年轻,早做打算的好。主子是主子,这辈子咱们是不能跟主子比了。可是在这些奴才里面,咱们总要做个拔尖儿的吧?”

墨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摇着头,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姐姐今日的开导。姐姐的话,妹妹回头还要仔细的想一想。”

银屏还要在说什么,听见正房屋门口有小丫头唤人:“银屏姐姐呢?二奶奶找呢。”于是银屏忙应声站起来,抬手把帕子掖在衣襟里,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

墨菊想着上头定然有事,也起身跟进去服侍。却原来是西府的人过来寻顾无双,说是二舅奶奶来了,太太叫二奶奶快歇会去。顾无双只得同锦瑟道别,又笑道:“既然我娘家二嫂子来了,那边定然热闹,倒不如请大嫂子一起过去吧,一个人在家里也是闷得慌。”

锦瑟笑着摇头,说道:“舅奶奶过来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情,我今儿就不过去叨扰了。改日天晴了,我定然到那边府上去玩一日,二奶奶可不许嫌烦。”

顾无双笑道:“正求之不得呢,哪里会嫌烦。等天晴了我预备好酒好菜,再亲自过来接你。”

锦瑟笑着起身相送,看着顾无双带着丫头婆子们出了门放在慢慢的转身回去。

第165章

顾无双一走,府里几个管事的婆子便抽空儿进来,为首之人上前回道:“少奶奶,奴才们有几件事情要回少奶奶,请少奶奶调停。”

锦瑟回头看了那几个婆子一眼,点头说道:“那就进来说吧。”

几个婆子忙答应着跟了进来,锦心扶着锦瑟坐好,锦衣又端上一碗半温的蜂蜜水来,锦瑟喝了两口,才问:“是什么事儿,你们一个个的说。”

为首的管家娘子是叶寿的女人,跟大管家叶禄是儿女亲家。她再镇南侯府里职位比较高,专管着迎来送往的差事,听见锦瑟吩咐,忙上前回道:“回大少奶奶,早晨镇国公家送来请帖,说他们家二公子新添了一位小少爷,后儿要请酒祝贺。请少奶奶务必过去坐坐。”

锦瑟点点头,说道:“嗯,叫人准备一份贺礼,先送过去。就说侯爷恭喜他们喜得贵子了。至于后儿请酒的事情,就说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就不过去添乱了。等小少爷百日宴的时候,再去吃他们家的喜酒。”

叶寿家的忙答应着,又回:“五月初九是咱们家娘娘的寿辰,寿礼的单子已经拟定好了,我们家那口子已经回了侯爷,侯爷说,要拿来给大少奶奶过目。”

锦瑟点点头,锦心过去从叶寿的女人手里拿过那张清单,转身递给锦瑟。

锦瑟看了看,见上面写着:紫玉如意一对,紫金如意一对,白玉观音一尊,翡翠长簪十对,翡翠手镯十对,南洋珍珠两盒,沉香珠串四十串。苏锦六十匹,杭锦六十匹,蜀锦六十匹,香云纱二十匹。寿桃一百个,寿面一百斤。

看完之后,锦瑟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家那口子倒是周全,这寿礼拟的很好。嗯——就是看上去有些单薄了,娘娘常年在宫中,连出门的机会也没有,想必很喜欢外边的热闹。你回去跟你家男人说,让他再准备活鹿一对,仙鹤一对,各色玩赏的鸟雀若干,叫人一并送进去给娘娘解闷才好。”

叶寿家的忙福身答应着:“是,奴才记下了。大少奶奶真是细心周到。”

锦瑟轻轻一笑,又问她还有什么事儿。叶寿家的忙道:“奴才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她们几个有她们的事儿,奴才先告退了。”

锦瑟抬手说道:“你等等。你且站到一边儿去,我待会儿还有话问你。”

“是。”叶寿家的不敢多说,忙转身站到一侧去,等那几个媳妇回话。

有个媳妇回说后面有几个小院这一两年没人住,今日发现有些漏雨,回大少奶奶,是不是等天晴了叫工匠去收拾一番。

有个媳妇回说这个月月底该给绣匠的工钱比上个月多了四十两,帐房上让来回少奶奶,要少奶奶准了才能给。

锦瑟便问:“为什么比上个月多了四十两?”

那媳妇回道:“这个月大少爷跟少奶奶新婚,府中用的绣工比之前多。”

锦瑟皱眉转头看向叶寿家的,问道:“这倒是有道理。只是难道这些绣工的活计不是提前预备嘛?”

叶寿家的见大少奶奶问自己,忙回:“是的,大少爷和少奶奶的婚事一定下来,家中便先叫人去准备帐幔绣品,这些都是细致活儿,马虎不得。所以应该提前准备。”

锦瑟奇怪的问道:“既然这样,这绣工的花销应该上个月比这个月多啊。”

那媳妇听了这话,忙道:“是他们绣工的钱之前没有时间算,都拖到了这个月。”

锦瑟摇摇头,皱眉问道:“按道理这些事情帐房上只要核对清楚就可以支付了,为什么偏偏这一项却叫你来问我?”

那媳妇撇嘴道:“是他们挟私报复。”

锦瑟轻笑:“哦?他们为什么要挟私报复你?你可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们吗?”

那媳妇不乐意的哼道:“这些小事,奴才不敢跟少奶奶说。”

锦瑟冷笑:“你既然不敢说,又怎么敢来我面前要钱呢?”

那媳妇一怔,立刻辩解:“是他们不讲理,故意刁难奴才。奴才没地方说理去,才来找少奶奶的。这四十两银子是应该给绣匠的钱,账房上不出,难道叫我们做奴才的赔到里面不成?”

锦瑟一看这媳妇有些耍赖,便冷笑道:“叶寿家的,你去把你男人和大总管一并给我叫来。我今儿倒是要问问他们,这就是镇南侯府里头奴才给主子回话的态度么?或者是,镇南侯府里平日的开销都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给垫付的?若这样,你只管着针线绣工的差事可真是埋没了,你很该坐到我这个位置来,对我吆五喝六才是正理。”

叶寿家的忙答应着上前去,走到那媳妇跟前低声斥责:“你真是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我早就警告你要把账目算清楚了再来回少奶奶,你偏是不听。这会儿还来倒打一耙。你当少奶奶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还不赶紧的跪下,求大少奶奶饶你一条狗命呢!”

那媳妇也害了怕,忙跪下来求饶,只是那说话的语气到底还有些不甘。

叶寿家的说完了那几句话就匆匆出去了,锦瑟却懒得听那媳妇多说,只摆手吩咐道:“你的事情既然说不清楚,你且到一旁等着。叫别人过来回话。”

那媳妇听了,便起身站到一旁去。

最后一个管事的媳妇上前来回道:“回大少奶奶,二姑娘和四姑娘的头油脂粉钱该支了。还有这天气渐渐地热了,按照惯例,也该给姑娘们添夏季的衣裳了。奴才找了几家绣坊,各拿了两套衣裳的样子来,请大少奶奶做主挑一挑?”

锦瑟冷冷的笑道:“既然是给姑娘们添衣裳,那就该叫姑娘们去挑。我就不费这个心了。你拿去叫她们挑好了样子,再来回我。”

那媳妇又为难的看了锦瑟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少奶奶,二姑娘身上不好,现病着,正在吃药。四姑娘被大少爷禁了足,奴才们不敢随便过去。所以…少奶奶您能不能暂时替两位姑娘做主,先定下两身。若不然——过几天天热了,姑娘们恐怕没衣裳穿了。”

“哦?”锦瑟冷冷一笑,抬起头来看着那媳妇,说道:“你刚说按照惯例,此时该给姑娘们添衣裳了?”

那媳妇忙回道:“是的。”

“那你说的惯例,是什么?”

“回少奶奶,是往年太太在的时候留下来的例行之事。每年天气转凉的时候,府中会给姑娘们定做秋冬之衣,春末之时,也要给姑娘们订制夏天穿的薄纱衣裙。”

锦瑟冷笑看着那媳妇:“每年都做?”

那媳妇挺了挺腰杆子,说道:“是的,每年都做。”

“那一次做几身?”

“回少奶奶,一次做六身,因为姑娘们或者在家里起坐见客,或者出门拜访亲友,这衣裳是不能少的。”

锦瑟点点头,说道:“如此,一年四季,每一季节是六身,这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四身衣裳?”

那媳妇回道:“回大少奶奶,您说的没错,姑娘们一年是二十四身衣裳。”

锦瑟冷笑:“每年都做?”

“是的,大少奶奶,每年都做。”

“那去年的旧衣裳都不能穿了啊?”

那媳妇支吾一声,很是不服气的低下头去,心想这大少奶奶居然如此刻薄,连给小姑子做衣裳都不乐意。这传出去了,可真是丢死人了。

锦瑟自然知道这婆子在想什么,她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既然二姑娘病着,四姑娘被大少爷禁足。那么这衣裳的事情且先放一放吧。不管这么说,这衣裳是给姑娘们穿的,我这做嫂子的可做不了她们的主。我若是挑了,她们自己不喜欢,到头来我可不是落下个苛待小姑子的骂名嘛?”

那媳妇听锦瑟转变的这么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自己刚才的那点心思被少奶奶看透了,便讨好的笑道:“谁敢说少奶奶的不是呢,少奶奶说的没错,姑娘们有去年的衣裳先应付着,再说,天儿还没那么快就热呢,这几天阴雨,早晚都冷飕飕的。夏天的衣裳也不会那么快就穿,奴才等几天看二姑娘的病好些了再拿了样子请姑娘挑选。”

锦瑟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先把你手上的差事交给别人,我跟前有些事情要忙,你到我跟前来伺候吧。”

那媳妇一听这话,立刻懵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媳妇忙上前推她,低声提醒:“还不快给少奶奶磕头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以后你跟着少奶奶,就是个正经八百的管家娘子了。”

跟着少奶奶就是管家娘子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媳妇管着府里两位姑娘和一百四十多口子女眷的四季衣裳,这一年的油水少说也有几百两。如今少奶奶一句话就让她撩开手,她怎么舍得呢?况且外头的裁缝铺子里还有她二百多两银子的好处没拿到手呢。这会儿自己一下子就不管这差事了,那银子还怎么去要呢?

不管怎么说,少奶奶已经发了话,管四季衣裳的媳妇再有苦难言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答应着,转身站在一旁。

锦瑟见叶寿家的从外边进来,便吩咐她道:“你找个妥当的人,把姑娘们和丫头婆子们四季衣裳的事情接过来。那个周安媳妇从今儿起到我院子里来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