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道:“啥是投名状?”

元封解释道:“就是证明你能加入我们的东西…”说着将叶开拉到角落处谈了一阵子,叶开苦着脸出来,没再说什么,元封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回去吧。”

这些马都是元封抢来的,他自然有资格分配,众人也不会说三道四,叶开骑着一匹马离开了,兄弟们七嘴八舌问元封要的什么投名状,元封笑而不答,只是说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这一战收获颇丰,除了两匹死马给了胡瘸子,一匹被叶开骑走之外,剩下的都让元封留下充作小团体的坐骑,这些马和堡子里的马有所不同,属于战马,他们用非常合适。

本来邓子明还打算在镇上耽搁几天,好好宴请一下父老们,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了,带领商队伙计们踏上了返乡之路,至于张铁头则留在了家里,等来年开春商队过来的时候再开工。

少年们一夜没睡,全靠精神顶着,这会儿忙完了一个个都开始瞌睡了,元封便让他们都回家睡觉去,自己只带了一个叫王小尕的骑马将商队送出去好远,至于路上说了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第12章 练兵

趁着马贼再次袭击给人们心理上带来的震撼,元封游说那些少年的父母,请他们允许儿子跟着自己习武。

此举正中大人们的下怀,镇上的男丁就这么些,年龄大的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二三十岁的青壮们大都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娃,也没有精神闹腾,唯有这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没牵没挂,精力旺盛,待在家里也是戳祸的角儿,还不如交给元封管带一番呢,再说了,这年头乱得很,学点武艺傍身没有坏处。

镇西有一户人家,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奶奶人称王寡妇,今年六十多岁了,腰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只靠出租家里的几间土屋给过路客商借宿赚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孙子王小尕自幼没有爹娘,缺少管教之下染了些偷鸡摸狗的毛病,每每被邻居找上门来骂,为了这个不长进的孙子,王寡妇真是操碎了心。

黄昏时分,元封终于回来,和王小尕一起来到镇西头,王小尕先进去,元封在外面等着,只听见里面一阵鸡飞狗跳,王寡妇拿着擀面杖将孙子打了出来,一边打一边质问:“手脚又不干净,这银子哪里来的?给你说了多少次咱人穷志不能短,你就是不听。”

到了门口,王寡妇看见元封便有些奇怪:“这不是封哥儿么?”

元封道:“王家奶奶,这些银子是我给小尕的,不是他偷的,昨夜小尕英勇杀敌,这些是他应得的。”

王寡妇呆了一呆,随即望向自己的孙子,王小尕满眼都是委屈,手里还攥着那十两银子,这是孙子拿命换来孝敬自己的钱啊,老人家的眼睛立时就红了,把擀面杖一扔,抱住小尕哭道:“乖孙子,奶奶错怪你了,你终于有出息了啊。”

祖孙俩抱头哭了一阵才停下,王寡妇明白孙子的进步全赖元封教导有方,便热情的说道:“封哥儿,进来喝碗水吧。”

元封道:“王家奶奶,元封正要叨扰,眼下正值年关,一时半会商队不会经过本地,咱家的房子与其空着不如租给我们哥们几个练功用了。”

王寡妇赶忙道:“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人还客气,只管用便是。”

乡里乡亲的非要给钱也不好看,但是王家贫困,也不好占人家便宜,元封便道:“这样吧,我们这些小兄弟干脆都在这里搭伙算了,我这里有些银钱,烦劳王家奶奶帮我们做饭,您看可好?”

这个提议立刻被王寡妇接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照顾孩子们也是自己的荣幸,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过了一日,元封在镇西王家小院集合了十二个兄弟,开始了第一次正规训练,说是训练其实和玩差不多,就是骑着马出去遛弯,这年头马可是贵重财产,谁家有一辆匹都当成宝贝供着,哪能没事让孩子骑出去玩,所以少年们一听说训练就是骑马玩,顿时都乐翻了天。

十三骑呼啸而出,在苍茫大地上纵横驰骋,少年们感觉天空是那么蓝,大地是那么辽阔,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有几人还情不自禁的吼起了民歌。

跑了大约十几里远,元封勒马停下,喝令众人下马,少年们都翻身下马,期待着师父传授他们武艺,可是元封却冷着脸道:“现在你们往回跑,过一炷香后我牵着这些马去追你们,若是让我追上,晚饭就都不许吃了。”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元封也不理他们,从怀里掏出一炷香点燃在手中举着,少年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定安大叫一声:“开始了,快跑吧!”率先朝堡子方向奔去,其余人也跟着狂奔起来。

少年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但是这十几里地跑下来也不那么轻松,尤其是后面还有人骑马追着,万一真让师父追上,不吃饭没关系,丢的可是自己的脸面,所以每个人都玩命的跑,直跑到两腿发酸,喉头发甜,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结果可想而知,除了赵定安年纪大体力好之外,所有人都没能在元封之前抵达堡子。

元封带着十几匹马回来,看到堡门口得意洋洋的赵定安,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也不要吃晚饭了。”

赵定安当时就急了:“师父,我已经跑到地方了啊,达到要求了怎么还不让吃饭。”

元封指着远处那些还在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少年们问道:“我问你,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赵定安一怔:“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啊。”

“若是被敌人追击,你就抛下他们先跑进堡里躲着?你就是这样做大哥的么?”元封继续问道。

赵定安一时语塞,但又不服气地说道:“又不是真的有人追…当师父的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说得好好的比你先到堡子就能吃饭的。”

元封冷笑道:“这次你倒把我的话当真了,前天夜里干什么去了?让你刺马你非得刺人,若不是我及时发箭,恐怕当时你就被草上飞宰了吧。”

赵定安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到底年龄大些,知道自己理亏,再加上元封的威望实在是高,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孩子,赵定安反倒觉得对方才是大哥哥。

其实元封还是很满意的,这些少年的体能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越野跑之后,他又带着少年们去郊外看了些树枝回来,随意往院子里一丢,就开始给大伙讲课:“你们觉得什么兵器最厉害?”

西北边陲少年心目中最常见的兵器自然是刀,长刀在他们心目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于是几个少年七嘴八舌的都说是刀,也有那不服气的,说枪比刀厉害,要不然那天晚上他们也不能战胜马贼了,两边人争执不休,元封敲敲桌子道:“都错!兵书上说,十八般兵器,弓为第一。弓箭在手,百步以内就是我说了算,什么刀枪剑戟都不在话下。”

师父到底是见多识广啊,开口就是兵书上说,少年们心悦诚服,都静静听元封讲课,元封说:“当然了,弓箭也不是万能的,敌人若是有盾牌就可以抵消其大半的威慑力,所以每种兵器都是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第一,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合适的兵器才能做到最强,咱们不是刀客,不能光练刀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弩都要练,今天就先从刀开始吧,我来教你们一套刀法。”

说完元封让众少年取出长刀,跟着自己学了一套极简单的刀法,动作很少,只有十几招,但是招招致命,绝无花哨,等他们基本掌握之后元封就自己进屋不知道忙和什么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练了一整天刀法的少年们面对香喷喷的饭菜,都不敢动筷子,师父说过不许吃完饭谁也不敢忤逆,不过这饭菜难道就扔了不成?

元封道:“都累了,歇着吧。”说着自己扯过被卧自顾自的睡了,少年们面面相觑,也只好吹灯睡觉,他们的铺陈都拿来了,在大炕上摆成一溜,都是火力壮的大小伙子,挤在一起睡觉倒也不冷。

累了一整天的少年们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不大一会,呼噜声四起,元封却又爬起来,悄悄到外间点起油灯认真的削着什么东西。

半夜时分,北风怒号,吹得院门啪啪响,少年们挤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有几个人还说起了梦话,流出了口水,可是元封却突然冲进来大吼道:“马贼来了,快起来!”

这下子可炸了营,有几个机灵的家伙光着屁股就跳起来,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刀,还有一些人睡得极沉,任凭动静再大还是酣睡不止。

最后元封硬是用棍子把这些人给抽起来了,喝令他们把衣服穿好,在炕前站成一排,元封拿棍子一边指点着一边训斥:“一个个的睡得象猪,这要是马贼真来了怎么办?”少年们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听着师父的训斥,好不容易训完了,元封才道:“去吃饭吧。”

饭菜早已冰冷,有人提议把灶捅开热热再吃,元封却不同意,他说:“万一是行军打仗途中,哪有时间吃热食,就算冰天雪地也只能吃冷的,就这么吃!”

吃完了饭,少年们再次上炕睡觉,这回没人敢睡那么死了,有几人还小声嘀咕:师父这是咋了,这不是传授武功,是把俺们当兵练啊。

次日一早,元封再次领着大家出城遛马,说是遛马还不如说是遛人,先骑出去十几里地,又屁颠屁颠跑回来,简直和傻子一样,不过大家也只敢私下抱怨一番,谁也不敢当面提出意见。

长跑结束之后,元封把大家集合起来,先让每个人尽力举石锁,能举几个就举几个,完了之后拿出十二个桦树叉和牛筋做的弹弓来,发到每个人手中,说道:“这是我特意做的弹弓,力道各有不同,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托人买的弓箭到来,这些就是你们的主要武器。”

少年们拿着弹弓都傻了眼,这算什么啊,小孩打鸟用的玩具么?元封看出他们眼中的疑惑,便从赵定安手中拿过弹弓,取出一粒弹子包在弹弓皮里,朝着院字里那个石磨打去,啪的一声就打下一块石屑。

“谁的脑袋比磨盘还硬?用上铁弹子,便是头顶铁盔都能给他打成重伤,你们切莫小瞧这弹弓,朝廷大军中也多有装备,算是一种贴身暗器,昨天我们学过刀法了,今天就学学怎么打弹弓。”

弹弓这玩意大家并不陌生,小时候多多少少都玩过,所以学这个上路很快,起初只能射十步以内的目标,经过元封的提点,渐渐能射的更远、更准了,学弹弓远比练刀来的有趣,大家闹哄哄的射着泥丸,镇上的人看了就笑,只当元封领着大家玩呢。

每天的训练就是这样,骑马、长跑、举石锁,练刀,练枪,练弹弓,有时候半夜还会练紧急集合,这是少年们最头疼的一件事了,而元封也在这上面得到极大地乐趣,每次他都暗暗想着:叔叔啊,我终于把你强加给我的痛苦转加到别人身上了。

元封很有原则,从不使用肉刑,就连饿饭这样的惩罚手段用的都很少,大不了是罚举石锁,或者趴在地上双手撑地一上一下,这倒和叔叔当年训练他有些不同,元封一直认为,若不是叔叔经常罚自己不许吃饭,说不定个头不会这么矮呢,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最好别缺了营养,影响身体发育。

就这样训练了十二天,期间元封只离开过一次,一昼夜便回来了,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镇子上的年味已经很足了,元封把大伙集中起来说道:“我要做一件大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胆子同去?”

第13章 奔袭

少年们的豪情被激了起来,一个个拍着胸脯道:“怎么不敢去,九郎你说吧。”

元封道:“我要去把马贼的老窝给端了。”

按照元封的估计,他的这些徒弟们听到这个计划多少总会有几个吓得不敢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听了之后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两眼放光道:“师父,你说怎么个端法吧,俺们跟着你干。”

这倒弄得元封一肚子预备好的台词没机会说了,原本还想陈述一下马贼的凶狠残暴,对镇民的欺压奸淫什么的,激发一下大伙的斗志呢,哪知道这个步骤直接省略了。

其实想一想也明白,十六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漫说是去端了马贼的老窝,就是说领着他们去兰州府抢官仓恐怕这些少年都不带一丝犹豫的,易冲动,好指挥,忠诚度高,正是这个小团体无与伦比的优势。

若是在以前,马贼们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的形象或许还是个障碍,可是这些恐怖的形象已经被元封打落凡尘,一箭一个,比杀鸡都快,况且少年们也亲手宰了三个马贼,这胆气也练起来了,区区马贼算个屁啊,俺们有大刀客元封在,怕你个鸟。

少年们自信满满,兴高采烈,仿佛是听班主任宣布了春游计划的小学生,只有王小尕双目含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元封拍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训斥道:“你们当是去玩的么?马贼可不是三岁小孩,此番出征,咱们十三个兄弟,少不得要留几条性命在那里!好好想想再回答!”

此言一出,众人皆惶然,这才意识到这不是野游而是拼命,于是大家都沉默起来,思忖着真要去了的话,凭自己这副小身板能不能活着回来,忽然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我愿意去!”

众人回头,见是王小尕,王小尕胸膛起伏着,双拳紧握,眼睛含泪道:“是马贼杀了我的爷娘,我从小就盼着能为他们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一定要去!就算把命搁在那里,我也有脸见泉下的父母了。”

元封走上去拍了拍王小尕的肩膀,赞许道:“好兄弟,有种!”接着对众人道:“我们铲除马贼,不是为了威风,也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保命。咱们十八里堡已经成为马贼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灭了咱们堡子,他们寝食难安!所以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宰了才能保全堡子的平安,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做!”

少年们的激情又被调动起来,想到长久以来马贼的凶残和家人对他们的畏惧,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一片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我愿往!”

“我跟你去,师父!”

元封欣慰地向大家逐一抱拳道:“元封没有看错大伙,果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现在我把计划大致说一下。”

听着听着,忽然狗剩插嘴道:“师父,不妥啊,咱们谁也没去过黄草铺,二百里地要是中途跑岔了怎么办?”

元封道:“狗剩想得周到,不错,我也想到这一点了,虽然咱们没去过,但是有人去过,定安哥,把人叫进来吧。”

赵定安答应一声,下炕出门,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小伙子进来,众人一看,原来还是熟人,张驼子的儿子张铁头,他是邓子明马帮里的马夫,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漫说是黄草铺了,就是兰州府都去过,找他做向导再合适不过了。

张铁头和赵定安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可是此番回来,发小却不愿意带他玩了,为此张铁头很是郁闷,后来知道定安他们一帮人组建了个小团体,每日骑马练刀好不快活,张铁头向来自以为高人一等,眼里看不起这些小兄弟,可是此时却被人排斥在外,心中说不出的郁闷,也曾托赵定安说和,想加入十三兄弟,可他毕竟是马帮的伙计,开了春还得出去,所以元封不大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再加进一个二哥,所以张铁头一直未曾如愿。

张铁头进屋以后,向众人抱拳行礼,称呼都是喊大号,没有大号就按照座次喊七郎、八郎、十三郎的,丝毫没有瞧不起这些小兄弟的意思,众人满意他的表现,让出来个位置请他坐下。

显然元封已经和张铁头谈过了,他开门见山便道:“黄草铺在十八里堡以西大约二百里处,说是二百里,其实满打满算不过一百八十里,道好走的很,快马一天就能到,不过马也累得够呛,大冷的天,稍不注意马就跑废了,所以你们最好带着我,黄草铺是大镇子,人多房子多,你们都没去过,所以还得靠我引路。”

听了这话,众人便又有些不服气,狗剩讥讽道:“铁头哥,你知道俺们去作甚么?这靠你那靠你,杀人是不是也要靠你啊?”

张铁头脸上一红,随即又咬牙道:“真让我干,也能干得!”

元封圆场道:“好了,这件事断断少不得铁头哥,咱们没走过那么远的道,必须有人引路、照顾马匹才行,明天就出发,争取年初一早上回来,如何向爷娘解释不在家过年,你们自己去想,实在想不出好招的就干脆别说,总之这件事务必保密,谁透露出去就别跟大家一起玩了!”

这个惩罚够狠,料想也不会有人向外透露半点风声,张铁头好不容易才获得一起行动的资格,更加不会戳篓子。

当日的遛马长跑活动暂时取消,改成练习爬墙,八尺高的堡墙和普通的一人多高的院墙都要爬,高的叠罗汉,矮的必须一跃而过,张铁头负责伺候牲口,检查马掌,准备行装,赵定安则回到铁匠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次日又练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少年们都整理好了行装,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腿上缠着绑腿,袖子也用布条子扎紧了,二指宽的铜头牛皮板带杀得紧紧地,用油石磨过的长刀或背在身后,或插在腰间,弹弓别在板带上,一伸手就能拽出来,黄泥搓成又经阳光暴晒的泥丸放在一旁的小口袋里,摸取也很顺手,干粮饮水野地露宿的铺陈都装在马鞍子上了,另外还有十二根桦木杆的长枪竖在旁边。

元封亦是一身劲装,身背那把镶金刀柄的长刀,左佩弓,右带箭,在赵定安和张铁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赵张二人已经十八岁,算是成年人了,体格发育的很好,佩着长刀倒也威风凛凛。

“定安哥,把东西发给大家吧。”元封说道。

赵定安拿出一个口袋,往每人手里倒了十个红枣大的铁珠子,沉甸甸黑黝黝的拿在手里很有感觉。

“这是定安哥连夜打造的铁弹丸,弹弓配上它,不比弓箭差,到时候就使这个。”

众人听了都喜滋滋的把铁弹丸往身上装,并且想把泥丸子扔掉,却被元封阻止:“留着吧,又不重,万一还能用上呢。”

十三兄弟,外带一个张铁头,饱餐一顿之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十八里堡,一共是十四个人,十七匹马,另外还带了些盘缠钱,这回元封把自己的家底子全豁出去了,多带几匹马一方面是有备无患,一方面还能往回拉些战利品,总之预备的充分点准没错。

月朗星稀,空气干冷,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在杳无人迹的道路上行进着,每个人脸上都遮着围巾,防止热量流失太多,手套、斗篷这些物件也很齐全,冬夜行军必须做好防寒保暖工作,不然非战斗减员几个就麻烦了。

向导张铁头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元封和其他人,赵定安在最后压阵,防止有人困极落马掉队,所幸众人都是兴奋过度,精神好得很,哪会打瞌睡。

老天爷很照顾,没有下雪也没有刮风,除了有点冷以外,没有太多妨碍急行军的障碍,马上过年了,就连马贼都不出来活动了,大地被冻得坚硬如铁,路上还有一滩滩的积雪已经化成了冰坨,要注意躲着这些亮闪闪的地方,防止马蹄打滑,十七匹马都披上了羊毛毡子,马蹄上也缠了布条,防寒防滑,做到万无一失。

虽然极其寒冷,但是少年们的心却是火烫火烫的,别看就练了十几天功夫,他们的自信心却是爆棚,真觉得自己得了元封的真传,能够大杀四方了,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再加上旅途枯燥,便有人想扯点闲话,可是一张嘴就被元封骂回去了,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严禁说话!

每走一段距离,元封都会让大伙下来跑上几步,活动一下血脉,这些少年毕竟不是马上生活的游牧民族,也不是征伐多年的老兵,而是没打过仗见过血的农家少年,更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忠心部下,所以必须体恤他们,爱护他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渴了,就把藏在怀里的水壶拿出来抿一口,要小口小口的喝,在嘴里含热了再咽下去,饿了,就啃一口干粮,一直也没让战马全力奔跑,就是匀速小跑而已,每隔一段距离还会停下来歇息一会,喂料饮水,给马擦汗,这一夜,少年们不但得到了长途奔袭的锻炼,还学到了不少本事。

农家长大的孩子就是泼辣,事实证明这些少年的耐力和素质远超元封的想象,除了最小的孟小二滑倒一次外,其余人都毫发无损,顺利走完了这近二百里地,抵达黄草铺附近。

黄草铺是有着五百户百姓的大镇子,也是独一刀的大本营,马贼团伙就盘踞在此处,到底是人家经营了十几年的地盘,不得不防,所以元封和张铁头一同前去探察,赵定安领着剩下的人在距离城镇十里远的一处荒废的土堡中歇息。

走在路上,元封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问张铁头道:“附近有个土地庙,先去那里。”

张铁头一愣,奇道:“封哥儿,你来过黄草铺是咋地?怎么知道这附近有个土地庙?”

元封道:“你只管带路便是。”

土地庙离此不远,两匹马跑起来很快就到了,破败的庙宇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元封绕着庙宇绕了一圈,仔细观察之后才策马来到庙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人道:“你们可来了。”

第14章 斩首行动

来者正是上回被元封放走的小马贼叶开,和当时的狼狈相比起来,今日的叶开显得光彩照人,羊皮袄,狗皮帽子、小牛皮的靴子,里外三新的行头,可是俊秀的眉宇间却有着一丝阴霾。

元封翻身下马,拍拍叶开的肩膀道:“我答应过你年三十午时到,就一定会到,答应过把你解救出火坑,也一定会做到。”

“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听了元封的承诺,叶开竟然激动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把一旁的张铁头搞得很是困惑,心说你小子放着马贼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不做,怎么一心想着走啊。

张铁头的想法并不奇怪,这年头当马贼确实很吃香,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想抢谁就抢谁,想杀谁就杀谁,快活的很,一般人想跟马贼混还捞不到机会呢。但是张铁头并不知道,马贼里也是分阶级的啊。

“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没有?”元封低声问。

“都确定了,今天是除夕,二当家在镇北张寡妇家过年,随身就带两个跟班,三当家沙里飞是本镇人,回家陪老娘过年,弟兄们有姘头的就去姘头家,没姘头的就在寨子里跟五当家过,已经置办了二十坛高粱烧,一头牛,十只羊,今晚肯定要喝场大的。”

“干得好,你带我们去摸摸张寡妇和沙里飞的家门,记住,你走前面我们走后面,到门口停一下就行。”

于是叶开便带着元封和张铁头进镇子去了,为人掩人耳目,两人的刀都藏在马鞍子旁的口袋里,还用围巾遮住面孔,好在黄草铺是个大镇子,来往走亲戚的人也多,街道上忽然多了两个生面孔也不奇怪。

叶开在前面走着,元封和张铁头在后面牵马跟着,相距二十步远,在镇子里慢慢的走着,元封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镇子的布局,这里基本上和十八里堡差不多,也是以戍边城堡为核心建立起的,只不过因为附近水草丰美,可耕地较多而聚居了五百余户百姓,形成一个大镇子而已。

马贼们毫无风险意识,在城门和制高点都没有安置人手,这一点让元封踏实了一些,让黄草铺的百姓们对叶开的态度更让他另一个判断落到了实处。

凡是看见叶开的人无不点头哈腰称呼一声小爷,但是走过去之后却鄙夷的啐了一口,有几个人还暗暗骂道:“卖屁眼的兔爷,拽什么拽。”这些话都落到了元封的耳朵里。

到了镇北一处民宅门口,叶开刚蹲下提鞋,门里便走出一个汉子来,嘻嘻笑道:“小相公,啥风把你吹来了?”说着就要去捏叶开的脸。

叶开一个激灵跳起来,拔腿就跑,那汉子也不追赶,望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这就是二当家的姘头家。”元封悄悄对张铁头道。

“没错,是张寡妇家,黄草铺有名的破鞋,暗娼,我知道的。”张铁头说道。

经过了张铁头的确认,元封便彻底放心了,等那汉子进门去了,才牵着马悄悄走门口经过,这是一处很普通的西北民宅,没什么玄机,看一眼便过去了。

又绕了一圈,叶开来到一处大宅门,再次蹲下提了提鞋,说是大宅门其实不过是房顶上铺了几片瓦,土墙比别人家高几寸而已,这黄草铺毕竟比不得兰州府,就算是马贼头目的亲娘家也不过如此。

溜了一圈下来,已经是下午了,趁着街市上买鞭炮的空当,元封对叶开道:“你先回去,等天黑了便出来接应。”

叶开点头去了,元封又远远看了一下马贼们的据点,这是一处深宅大院,土墙很高,外面还有深深的壕沟,占地甚广,几乎把黄草铺东北角都给包在里面了,不过门楼上依然没有人放哨,离得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吆五喝六的划拳声。

元封鄙夷地笑笑,牵着马便向镇外走去,张铁头紧跟其后,此时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天寒地冻又是除夕,百姓们都早早的躲在炕头上喝小酒去了。

两人走过空荡荡的街道,刚一转弯,迎面过来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敞着狗皮坎肩,手里拎着葫芦,和元封擦肩而过,忽然停下喊道:“不对啊,这匹马怎么那么眼熟啊。”

元封心道不好,这些马全是马贼那里缴获的,他们自然看着眼熟,好在那汉子喝得醉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元封疾步上前,右腿伸出别住那汉子的左腿,顺势一跪,醉汉本来下盘就不稳,突遭袭击轰然倒地,后脑勺碰到地上一坨冰疙瘩,竟然晕死过去。

别看元封个头小,手劲却挺大,迅速的观察了四周情况以后,拽住醉汉肩膀就往旁边的角落里拉,张铁头已经吓傻了,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过来帮忙!”元封已经将醉汉拖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

张铁头战战兢兢过去,道:“咋整?”

元封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抹了。”

“这…这是杀人啊。”张铁头接了匕首却不敢下刀。

“你当咱们是来干啥的,赶紧的,再不动手他可醒了!”元封催促道。

张铁头没奈何,只好将匕首压在那汉子脖颈上,用力割下去,随着匕首来回抽动,那汉子忽然醒了,两只惊恐的眼睛圆睁着,想抗争,想呼救,可是喉管已经被割断,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血沫一股股从颈子里冒出来,汉子的眼睛渐渐的失神了,双脚还在一抽一抽的,如同没死透的鸡。

看着生命的光辉从汉子眼中最后消逝,张铁头手足无措,拿着滴血的匕首不知道说啥好了,元封一声不吭将旁边的柴草掀下来盖住尸体,又拿干草把地上的血污擦干净,确认没什么纰漏了,才说:“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我第一次杀人也像你一样害怕。没事了,赶紧走吧。”

回到少年们栖身的土堡,他们已经歇了半日,精神恢复了一些,只不过有几个少年由于长途骑马,大腿内侧磨出了血泡,走动起来很是疼痛。这点小小的伤痛丝毫不影响战斗的热忱,兄弟们磨刀的磨刀,擦枪的擦枪,还有几个人在练弹弓,气氛非常火热。

看到元封回来,兄弟们赶紧围过来询问:“九郎,踩点踩得怎么样?”

元封道:“检查兵器,天黑就动手。”

忽然赵定安发现张铁头脸色苍白,忙问道:“铁头,咋的了?”

“没事,我没事。”张铁头支支吾吾。

“要不是铁头哥见机行事杀了一个马贼,俺俩可能都回不来呢。”元封说。

“铁头,看不出来啊,有你的。”赵定安一锤打在张铁头肩上,脸上全是羡慕和敬佩,张铁头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面对大家的夸赞他是既自豪又惭愧,忍不住向元封投去感激的一瞥。

腊月底,天黑的早,没多久就黑灯瞎火了,月亮躲在云层后面不出来,只有几颗星星眨着眼睛,远处黄草铺镇子里星星点点的是老百姓家里的灯火,今天是大年夜,人们不会那么早睡觉,等到了子时还会出来放炮仗庆贺新年呢。

元封一行人悄悄向黄草铺走去,走到镇外一里处,叶开果然前来接应。

“封哥儿,马贼们正喝着呢,估计没一两个时辰完不了。”叶开说。

“好,让他们先喝着,咱们去招呼二当家。”

独一刀死后,马贼群龙无首,四个当家分成两派明争暗斗,光想着争权夺利,没人真心想为独一刀报仇,这正是十八里堡将近一个月了还能保的平安的原因。

四当家草上飞擅自出动偷袭十八里堡,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小命送了不说,还折损了十几个兄弟,听到消息以后,二当家和五当家窃喜不已,寻思着过了年把三当家的势力给吞并了再慢慢料理那个什么小刀客,他们万万也没想到,十八里堡人居然能在这大年夜杀上门来。

二当家武功很一般,靠当年跟着独一刀牵马坠蹬才有了几天的地位,属于那种胸无大志的类型,爱好不多,一个酒,一个老娘们,少了这两样活不了,这不,大年三十晚上抛下弟兄们去和个破鞋厮混,这镇北的张翠花张寡妇也是远近有名的破落户,三十来岁风骚艳丽,见谁都抛媚眼,二当家被她迷的不行,都不知道姓啥了,今天特意带了两个跟班,扛了半扇猪,牵了两只羊过来,和张翠花共度良宵。

二当家是开心了,他那两个跟班可不高兴了,蹲在清冷清冷的厢房里喝着酒,听着堂屋里的打情骂俏,可真是满腹牢骚,一个家伙酒喝多了,骂骂咧咧出去撒尿,走到墙根处恍惚看见有黑影从那边翻过来,酒精麻醉的脑子就是慢,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觉得后心一凉,嘴巴被一只手掌捂住,连哼都没哼出来就死了。

赵定安确认怀中的尸体没了呼吸,才放开手掌,轻轻把尸体放下,冲厢房门旁隐藏着的元封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任务完成,夜色中,赵定安自豪地咧嘴无声笑着,锅灰抹黑的脸上,只能看见一嘴白牙。

元封靠在门边,示意叶开去敲厢房的门,叶开壮着胆子过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狗日的敲什么敲,二当家吹灯困觉了么?”

这位以为是外面那人喊他听窗户根呢,放下酒杯过来开门,屋里亮堂外面黑,还没看见啥呢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柄长刀从底下戳上来,斜刺里扎进自己的心窝,下意识的就想张嘴惨叫,可是一张嘴就有一颗核桃大的泥丸子射了进来,将叫声憋了回去。

这一刀是元封刺的,又准又狠,从下方直入心脏,人当场就死了,进屋确认没有其他人了,元封才闪身出来,冲埋伏在院子各处的兄弟们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一切顺利。

堂屋里,张翠花正咿咿呀呀唱着小曲,不时传来二当家的淫笑声,看来这酒喝的不少了。

元封无声地打着手势,让几个兄弟靠近堂屋,自己把刀抽出来,提了提气,一个箭步窜上去,踹开房门挥刀就砍,其余兄弟也迅速扑了进去。

二当家武功不高,所以元封敢于和他正面交锋,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砍人,这和江湖上的套路严重不同,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哪能干这不讲究的事情啊,就算是仇杀也得通名报姓再砍不迟,哪有元封这样不讲规矩的人。

所以二当家一时间就愣了,但他毕竟是混了多少年的刀客,在长刀没砍到身上的时候就清醒过来,一个懒驴打滚就从炕上翻下去,伸手抽刀,炕桌旁的张翠花则张嘴尖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元封刀势一改,直接斜劈下去,将二当家已经握住刀柄的手当场砍断,与此同时,紧跟其后的王小尕一刀背砍在张寡妇头上,将她砸晕过去,身子歪倒将炕桌也带到了地上,满地酒肉,张寡妇雪白的奶子就这样暴露在花棉袄外面,可屋里的人都没心情看。

元封的刀已经压在了二当家的脖子上,二当家捂着断手,血止不住地往外喷,他的脸色也变得刷白。

“好汉爷,柜子里有银子,莫伤我性命。”二当家哀求道。

第15章 夺帅

听了二当家的求饶,元封被锅灰涂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小臂往回一拉,二当家的头就应声而落。

王小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皮囊,将二当家的首级装了进去,那边叶开已经将炕头的柜子打开了,拎出一个花布包袱,打开一看,是十几个细丝锭子,大概有一百多两,想必是二当家藏在张翠花家的私房钱。

王小尕刚想把银子收进自己的背囊中,被元封一把按住,抓回包袱又放回了柜子,指着地上的张翠花做了一个捆绑的手势。

绑人的动作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昏迷中的张翠花被迅速五花大绑起来,嘴里塞了布团,把人搁在炕上以后,元封一摆手,众人便退出了堂屋。

元封是最后一个撤出院子的,他先将院门闩好,才一跃翻过院墙,刺杀二当家的行动到此结束,整个过程迅速完美,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这也是元封的严格要求,秘密行动中只许用手势传达信息。

看到院子里的人撤出来,外面警戒的人也收拢起来,元封迅速清点了一下人数,才道:“走,去第二处。”

沙里飞是马贼团伙的三当家,颇有些本事,刀法深得独一刀真传,若是有刀在手,十几个汉子近不得身,因此他很是自傲,出入从不带跟班,就是一个人,一把刀。

沙里飞是本地人,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妹,虽然他残暴凶狠,对家人却是极好,逢年过节都在家里过,可是就有一点恶趣味,那就是好男风,叶开就是他和四当家两人的公用娈童,身为堂堂男子汉,却被人当作玩物,叶开心中的仇恨可想而知,这也是元封相信他真心充当内应的理由。

沙里飞家里人多,还都是无辜之人,元封不想滥杀,边让叶开去把沙里飞叫出来,见叶开的神色有些迟疑,元封便道:“不要怕,只要出了院门他就死定了,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犹豫什么,去吧。”

叶开壮起胆子,上前敲了敲沙里家的大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开门,见是叶开便回头喊道:“哥,寨子里有人找你。”

屋里传来问话:“啥事,年都不让人过了。”

叶开小声说了几句,那开门的男子又喊道:“哥,来人说寨子里开打了,五当家欺负你手底下的兄弟了。”

“操!找死啊。”屋里的人暴跳如雷,不一会儿便走出一条大汉,手里拿着长刀,便走便系板带,见是叶开便道:“小子报信挺及时,不错,回头爷有赏。”又对开门男子道:“你回屋去吧,我去去就回。”

开门男子显然是沙里飞的弟弟,答应一声便把院门掩上了,沙里飞风风火火往马贼据点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跟在后面的叶开:“怎么打起来的?伤了几个人?”

身后没有回答,叶开这小兔爷居然敢不理老子,沙里飞停下脚步刚想回身大骂,突然间感到一丝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多年江湖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有危险!

面临危险,沙里飞首先想到的是二当家和五当家联手暗算自己,独一刀死后团伙内部就明争暗斗,四当家这个蠢货自以为是,以为把小刀客杀了就真能上位,结果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把沙里飞也害得孤掌难鸣,独木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