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傲然抬头道:“三脚猫的本事罢了,若不是家主及时赶到,这些人恐怕早就命丧虎卫之手了。”

元封道:“说得不错,我们不过是练了些乡下把式罢了,单打独斗的话,我们哪个人都不是虎卫的对手,但是一百名虎卫未必打得过一百名太保,一千名虎卫铁定要败在五百名太保的手里。”

黑虎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话的道理,这是讽刺虎卫们都是匹夫之勇之辈呢,他当即握住刀柄道:“你敢和我一战么?”

元封道:“按理说我不应该接受你的挑战,因为你我身份不同,不过看你是条汉子,我就权且和你过过招,也让你知道乡下把式的厉害。”

尉迟光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两句也就不再提了,其实他也想看看元封的真本事,连大剑客叶天行都没能刺死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

战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黑虎的刀刚拔出一半,元封的长刀已经顶上了他的胸膛,没有丝毫的花招,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全是大开大合的战阵招式,唯有速度疾如闪电而已,黑虎倒也干脆,抱拳道:“领教了,黑虎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有得罪之处敬请谅解!”

高层对话极其简略,大体方向定下来就可以了,尉迟光告辞道:“家中还有事情,我们父女就不久留了,小女眼睛复明之事,在下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以后咱们的来往还多着呢。”

元封惊讶道:“家主的女儿竟然在我们堡子?难道就是那个叶小佳?”

原来两个月前,叶天行带来一个眼睛上蒙着纱布的女孩,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叶小佳,要留在十八里堡住一段时间,众人知道这位爷是叶开的亲爹,倒也不敢怠慢,满口应承下来,现在想起来原来是叶天行怕十八里堡人不敢留下尉迟佳,特地关照她逢人只说自己姓叶,尉迟佳这小丫头极其单纯,对这位治好自己眼睛,又带着自己到处玩的叶叔叔崇敬至极,他说的话莫不遵从,就这样在十八里堡度过了这段时间,镇民们也没把她当外人,让她住到哑姑家里,和镇上的孩童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尉迟佳自幼失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如同牢笼里的小鸟一般,忽然能看见东西了,又来到这样一个广阔的天地里,多年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又没人管束她,所以短短几天之内就变成了野孩子,赛虎被她当成了坐骑不说,还成了镇上的孩子头,连男孩子都疯不过她。

元封暗骂叶天行瞎胡闹,若不是机缘巧合被尉迟光发现女儿在十八里堡安然无事,这肯定会大大激化双方矛盾,这位剑客简直太自行其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

尉迟佳被带了出来,小姑娘居然泪光涟涟的不愿意离开,十八里堡是她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地方,感情深厚可想而知,又有那么多同年龄的小朋友一起玩耍,比自己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强多了。

看到女儿落泪,尉迟光心中一软,但这件事断断由不得她,倘若女儿在这种地方长大,以后还怎么在上流社会生活,所以他硬着心肠道:“佳儿听话,再不走的话爹爹就不要你了。”

“你不要我要,她已经是我们叶家的儿媳妇了。”头上传来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正迎风站立在屋顶。

第65章 新家族的崛起

看到绑架自己女儿的真凶出现,尉迟光却并未动怒,反而一躬倒底道:“叶大侠,多谢了。”

这样一来反倒弄得叶天行不好意思了,从屋顶跳下,摸出一个皮囊丢给尉迟光道:“收了你的金子没帮你做事,此物就算是补偿吧。”

皮囊早被黑虎接住,打开一看,赫然是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尉迟炯的人头。

黑虎大怒道:“这是我们尉迟家的家事,你如何擅自插手!”

叶天行耸耸肩膀道:“这家伙阴谋篡位,难道不该杀么?”

尉迟光制止了黑虎的冲动,对叶天行道:“多谢叶大侠出手诛杀此贼,日后定当厚报。”

尉迟炯死了,尉迟家只会陷入更加纷乱的局面,上百年积聚下的财富、势力、关系网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间损耗的不可计数,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唯有速速赶回长安收拾残局才是正道。

尉迟佳听见叶天行的声音,已经知道这位潇洒的中年男子就是叶叔叔,小女孩兴奋地两眼放光,气氛刚刚缓和一些她就扑过去了:“叶叔叔你可来了,啥时候带我去伊犁玩啊。”

尉迟光沉下脸喝道:“佳儿,不许无礼。”

尉迟佳撅着嘴退回来,叶天行却哈哈大笑道:“小孩子就应该天南海北的到处走走,憋在家里成不了人才。”

这会尉迟光不再让步,坚持要带女儿回家,双方再次剑拔弩张起来,尉迟佳看到爹爹和叶叔叔要打架,吓得哭了起来,这时候元封出来当和事佬了,他说:“家主此番回去,少不得血雨腥风,带着小姐恐怕不方便,再说了,你们也要尊重尉迟小姐的意见啊。”

于是双方都问尉迟佳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这回尉迟佳可为难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选择了折中的办法:“我要和小朋友们一起。”

尉迟光眉头一皱,待在十八里堡可不行,这里生活条件和教育条件都太差,可是元封说的也在理,此番回转长安,少不得要大开杀戒,难免仇敌会打女儿的主意,相比之下还是十八里堡安全一些,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暂且留在这里,爹爹从兰州给你送一些吃穿之物来,另外再请几个教师,留下几个虎卫。”

这下有人不高兴了,一个落魄秀才打扮的中年人站出来道:“难道尉迟先生以为我们十八里堡教不好令嫒么,小佳,写几个字给你爹爹看看。”

尉迟佳以往在家的时候,虽然饱读诗书但是不会写字,自从来到十八里堡之后才开始学写字,只见她在众人的注视下,铺开宣纸写了一首唐诗出来,用的乃是柳体书法,虽然算不得骨力遒劲,但也爽利挺秀,结体严紧,众人都颔首称赞,尉迟光也终于放下心来。

早在半年前,十八里堡就建立了私塾,适龄儿童都被送入私塾学习百家姓、千字文之类,倒不是为了进学,而是想让孩子们认识几个字,以后做生意啥的也方便。私塾先生就是十三太保之一林濂江的父亲林秀才,想当初林秀才和楚木腿都是镇上有名的酒鬼二流子,现在也长进了,整天穿着长衫顶着头巾,手里拿着折扇,一副文人打扮。

如今镇上所有适龄儿童都在私塾里念书,就连十三太保中几个比较年轻的后生也不例外,念书练武两不误,而尉迟佳则是私塾里学习最好的学生,尽得林秀才的真传,一手毛笔字写的如同雕版一般,也难怪林秀才一听说尉迟光要另外请教师来气的跳出来。

此时镇上的孩子们都到了,一张张拖着鼻涕的小脸,瞪着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们的大姐头,哑姑和赛虎也到场了,看到有这样一大群男孩女孩陪着女儿玩,尉迟光也就放心了,对镇上的三老四少抱拳道:“如此就麻烦各位了。”

女儿的事情安排妥了,尉迟光也就不再久留,启程赶回长安,元封和尉迟佳等人送出堡们,虎卫依然和十三太保们对峙着,谁都不服谁,尉迟光哈哈一笑道:“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往种种恩怨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元封道:“家主好气量,元封佩服,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尉迟光带领剩余的虎卫们绝尘而去,黄沙漫天,秋风萧瑟,尉迟佳站在堡门口含泪摆手告别父亲,直到看不见影子了还久久的挥手。

尉迟光走了,叶天行也悄然离去,十八里堡外面还残留着大战之后的狼藉场面,投石车、辎重车、遍地的尸体、兵器,还有失去主人的战马,赵定安道:“九郎,你说尉迟光这老小子说话靠谱不?”

元封道:“我想尉迟光是个聪明人,和咱们十八里堡联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应该看到这一点。”

与此同时,黑虎也在问尉迟光:“家主,元封那小子阴险狡诈,咱们可别着了他的道。”

尉迟光端坐在战马上答道:“如果你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你会怎么办?”

黑虎傲然道:“属下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尉迟光微微一笑:“如果是我,就会想办法和这个对手成为朋友,咱们尉迟家说到底只是生意人而已,没必要凡事都拼个你死我活,这也是家族昌盛百年的奥秘所在。”

七日之后,果然从兰州府来了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吃喝穿用一应俱全,甚至连盖房子的木料都带来了,这些人在十八里堡里面盖了一栋房子,布局摆设和长安尉迟家里小姐的闺房完全一样,另外还给镇上的小朋友们送来大批礼物,丝绸布料都是成匹的,拨浪鼓、泥娃娃、布老虎还有木刀木抢整整装了五辆大车,笔墨纸砚和各类书籍更是多不胜数,这些都是尉迟光安排的,为了让女儿有一个好的生活、学习环境,家主大人可谓不惜血本。

尉迟家掌握着茶叶的进销渠道,手下有数十支经验丰富的马帮,铺面遍布各地,资金更是非常雄厚,官场人脉也不差;而十八里堡则掌握着羌马和光明盐的买卖,元封和巡商道范大人更是八拜之交,双方的资源都十分丰富,强强联合之下,实力更加雄厚,加之元封此前已经和宁夏的李明赢达成了协议,十八里堡的光明盐由李家包销,李家的河套马由十八里堡人包圆。

今日的十八里堡与一年前相比,已经完全是天渊之别,原先镇民们多是起早贪黑的农民,一年到头伺候那几亩薄田,到头来还不能填饱肚子,即使是胡瘸子、赵铁匠这样做小买卖的也不过是有个温饱而已,辛辛苦苦攒了几两银子,还得提心吊胆的藏着,免得被马贼抢了去,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方圆百里之内马贼完全绝迹,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到十八里堡地头上闹事,要知道十八里堡可养着一支彪悍无比的骑兵,从独一刀到牛二,再到尉迟家的虎卫,多少赫赫有名的猛人都是十三太保的手下败将,更何况十三太保里的元封是当地的大保正,王小尕是州里的班头,连知州老爷都买他几分面子,人家是和官家有来往的人,寻常的商家、贼寇想巴结都愁找不到门路呢,哪里敢捋其虎须。

今年的马政实行的极其出色,到冬至那天,已经有三千匹羌马和八百匹河套马经甘肃巡商道送到朝廷,另外砖茶上的收入也比往年多了五成,据说皇上龙颜大悦,大大嘉奖了甘肃巡抚和巡商道员范良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范良臣加官进爵就在近日。

十八里堡的变化日新月异,一个月前路过此地的人再回来的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原先的堡子已经成为内城,外面又加盖了一圈高达两丈的黄土城墙,酒店、商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还有十几座砖窑、炼铁的高炉在堡子附近林立着,大老赵终于在黑风峡里找到了矿脉,能够一展自己的所长大炼钢铁了,原先的无名小铁匠铺现在有了响当当的名头,叫做“炼锋号”,专门出产精钢兵器,私底下也生产朝廷严禁民间持有的铁质盔甲。

生意虽然做大了,但元封等人的生活水平依然保持着朴素的作风,夏天穿布衣,冬天穿羊皮袄,从不穿绸缎衣服,也不喝花酒逛窑子,按理说小伙子们正值青春期,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腰里也不缺银子,隔三差五潇洒一把没有多大关系,但元封对大家的要求非常之高,每天的长跑和兵器对练雷打不动,光是这些训练就把小伙子们的精力耗得差不多了,哪还有精力去逛窑子,有人就说了,生意做的这么大,何必再苦苦练兵,元封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十八里堡的发家靠的就是兵锋犀利,正是因为现在生意做的大,眼红的人才多,稍有松懈人家就会打上门来,到时候再练可就晚了。

十八里堡的崛起确实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安,尤其是当他们和尉迟家联手以后,这种不安就更加强烈起来,这些人的代表人物就是甘肃巡抚温廷栋。

第66章 十三郎

十八里堡,鞭炮齐鸣震天响,过年时候也不过是点几个一百响的小鞭,今天却是点了整整十挂一千响的大地红,噼里啪啦的漫天都是红色的鞭炮屑,小孩子兴奋地满地乱跑,大人们更是喜气洋洋,老孟家的门口,挂着两条喜报:恭喜贵府公子孟讳叶落高中秀才。

门前众人都叽叽喳喳的问孟叶落是谁,有见识的人就说了,这是孟家二小子自己起的学名,人家现在可是州里柳大人点的秀才,文曲星下凡哩。

十八里堡住的可都是屯田军卒和刺配囚徒的后代,读书人都很少见,更何况是出了秀才,所以镇上的老少爷们都很激动,有的拿来猪肉鸡蛋白酒,有的把自家婆娘喊来帮着烧火做饭,孟家小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孟秀才的爷爷和爹都站在门口,穿着簇新的袍子迎接客人。

秀才的爷爷和老爹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碰到这么大场面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只是一张脸笑的菊花一般,眼中却晶莹闪烁,秀才官人也亲自站在门口迎宾,一身蓝布的长衫,头戴方巾,迎来送往彬彬有礼,父老们都连声夸赞秀才知书达理,倒底是十八里堡最有学问的人。

秀才的娘在厨下烧火做饭,他姐姐孟小冬也换了新衣服,端茶倒酒款待着乡亲们,弟弟有出息,当姐姐的当然开心,不过最开心的莫过于孟叶落的老师林秀才。

林秀才其实不是真秀才,如今还是个童生,别人称呼他一声秀才不过是客气而已,如今自己的学生进了学,做老师的比自己进了学还要开心,酒杯端在手里就没放下过,三老四少挨个给他敬酒,林秀才是来者不拒,喝的酩酊大醉,喝高了又将自己儿子唤过来痛斥一番,林秀才的儿子林濂江也是十三太保之一,守着这样一个爹爹却不爱看书写字,只喜欢舞刀弄枪,这会连个秀才毛都没捞到,也难怪林秀才伤心。

孟叶落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十三,最小的弟弟进了学是大事,当哥哥的们全部抛下手上的事情赶来庆贺,一张长条桌子两旁坐着十一条好汉,看到孟叶落过来,大家便都站了起来,老大赵定安代表众家兄弟发言道:“十三弟中了秀才,咱们当年在城楼上结拜的这一帮兄弟都跟着沾光,可惜楚键已经不在了,咱们这第一杯酒就先敬他吧。”说着将一碗酒洒在地上,兄弟们也都将酒洒在地上,这才举杯痛饮,一连喝了三大碗。

放下酒碗,赵定安道:“十三郎,以后你就是秀才了,再不能和俺们这些粗人一起打打杀杀了,你只管好好念书,家里的事情都不要你操心了。”在这里赵定安不但是以老大的身份在说话,同时他还是孟叶落的姐夫,大老赵和孟老爹已经把儿女的亲事给定下了,只等好日子过门了。

孟叶落眼泪汪汪道:“可是我舍不得兄弟们啊。”

元封接口道:“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等秋天再考个举人出来,不光你们老孟家能光宗耀祖,咱们这帮兄弟,乃至整个十八里堡都脸上有光。”

孟叶落不可避免的喝醉了,其实他今年不过虚岁十四而已,酒量实在很有限,敬过来不喝都不行,要不是兄弟们帮着挡酒,恐怕早就瘫倒桌子底下去了,就这样还是喝的醉猫一样,被人抬到房子睡觉去了。

十八里堡彻夜欢宴,直到天亮。

西北不比江南,读书人很少,一般百姓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了,能考中秀才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何况孟叶落不过十四岁而已,简直可以称得上少年奇才了,他这个秀才的功名是州里柳大人亲自点的,据柳大人说,这少年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今年秋闱倒是可以考上一考,中举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举人身份可了不得,寻常百姓见了都要磕头行礼的,即便是遇到知县老爷也能分庭抗礼,谁家能出个举人,那可是鸡犬升天,祖坟上冒青烟。

春去秋来,光阴似箭,正是八月丹桂飘香之际,兰州街头涌现了各个州府前来应考的秀才们,有钱的住客栈,没钱的住寺庙,三年一次的乡试终于来到,多少经历了十年寒窗的学子们来到省城,希望能一站胸中所长,博取一个举人功名回去光耀门庭。

一个身影略显单薄的少年,背着一口袋馕饼,怯生生的出现在兰州府最有名的同福客栈门口,门口的伙计拿眼皮扫了扫他的鞋帽,便断定此人荷包里的银两连一晚的房费都付不起。

“出门向右有个车马店,两文钱就能住一宿,客官请往那里去。”伙计貌似热情的介绍道,眼中那种不屑却非常分明,这群乡下土包子也不看看同福客栈的金字招牌就敢往里闯,还真是书呆子。

少年道:“这里不是同福客栈么,我找王掌柜。”

掌柜的正在柜台里面算账,看到伙计在门口和人纠缠不清,便远远地喊道:“给他两个钱叫他走,别挡着门,今天有贵客临门怠慢不得。”

伙计从腰里摸出两个铜板抛给少年,不耐烦的说道:“赶紧走,这里没有什么王掌柜。”

少年虽然一脸文弱,但脾气却极其执拗,根本不接那两个铜板,站定门口道:“请把王掌柜找来。”

伙计怒了,伸手去推他,却丝毫推不动,忽然看见少年的包裹里露出刀柄来,伙计吓得往后一跳:“不好了,有人来闹事!”

同福客栈生意做得很大,自然养了几个保镖,听到有人闹事便窜出来,捋着袖子准备打人,伙计惊恐道:“大伙当心,这小子带着家伙!”

保镖们赶紧从柜台后面拿出铁尺木棍来围住少年,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也吓坏了,纷纷躲到楼上去看热闹,少年屹立不动,依旧说道:“我找王掌柜。”

“小子,这里没有姓王的掌柜,谁派你来的,说!”

“别跟他废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保镖们说着就舞动兵器打过来,可是这少年看起来文弱,身手一点也不差,包裹一丢,长刀在手,三两下就把这帮酒囊饭袋放倒了,幸亏他用的只是刀背,要不然这会已经闹出好几条人命了。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喊道:“快报官!店里来了马贼了。”

那少年收刀入鞘,傲然道:“我不是马贼,我是芦阳县的秀才,来找贵店的王掌柜。”

掌柜的一愣,恍然大悟道:“你找的是王大官人吧,他老人家现在已经不亲自做事了,小事都交给我们这些小字辈来做的。”

少年道:“哦,那就是了,对不住,是我说错了。”

掌柜的从柜台后面爬出来,换上笑脸道:“客官是芦阳县的秀才,莫非是那位尊姓孟,讳叶落的才子?”

少年到底年纪小,一张俊脸竟然红了,道:“在下正是十八里堡孟叶落。”

掌柜的一张脸笑得更甜了,扑上来帮孟叶落捡起包裹道:“王大官人早就交代过了,天字号上房帮您留着呢,这边请,小老儿给秀才爷带路。”

满楼的客人们也都轰动了,据说十八里堡出了个秀才,原来就是这个小子啊,众人都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来,十八里堡的名字在甘肃可谓人尽皆知,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居然在两年内垄断了西北的茶马私盐交易,连尉迟家都不得不和他们联合,这帮人敢打敢拼,杀人不眨眼,多少纵横西北的大刀客都栽在他们手里,在整个西北道上,提到十八里堡的名字,谁敢不给面子。

但是在大家的心底,是看不起这种暴发户的,等到孟叶落进了房间,那些秀才们就窃窃私语起来,“这到底是秀才还是马贼啊,进省城赶考还带着刀。”

“这年头竟然连马贼都当秀才了,真是有辱斯文,在下实在不愿与这种人同店借宿,老板,给我退房!”

秀才们义形于色的纷纷要求退房,搞得掌柜左右为难,让秀才们退房吧,不舍得损失钱财,不让他们退房就得赶孟秀才走,这更是万万使不得的事情。

正在聒噪,忽然一声爆喝传来:“让他们退!老子把房间全包了,就老子和十三郎两个人住,才清净呢!”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手拿折扇的锦衣公子正怒目而视,身后十几个绸缎衣服的长随叉着腰站着,也是一副鼻子朝天的傲慢神情。

掌柜的赶紧分开众人迎上去,一张脸更是笑得滴出蜜来:“是李公子啊,您老人家啥时候到的,您来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锦衣公子正是宁夏李家的二公子李明赢,此刻他傲然甩开折扇道:“本来不想住你们这的,听说十八里堡的孟秀才过来,本公子才来的,正好碰到这帮不开眼的闹事,闹得正好,我正愁住的人多不够清净呢。”

宁夏李家可是豪门大族,祖上历代为官,绝对是官宦世家,这帮酸秀才们敢看不起暴发户,却不敢看不起李家,当下便灰溜溜的散了,在没有人提什么退房之事,因为大伙心里都清楚得很,现在兰州府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他们要是真退房了,今夜只能露宿街头。

第67章 大争之试

李明赢上了楼,推开孟叶落的房间,只见少年正在收拾行李,脸憋得通红,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赶忙问道:“十三郎,你要去哪里?”

孟叶落气鼓鼓的说:“不住了,我去住车马店。”

李明赢哈哈大笑道:“何必和那些酸秀才生气,他们越是闹,咱们越是要住,你家九哥让我照顾你,你若是走了,我的脸往哪搁?”

孟叶落毕竟年轻,虽然书念得好,待人处事上还不够老练,被李明赢劝了几句也就消了气,他看到李家的长随往屋里搬着书卷和笔墨,便奇道:“李大哥,你也是来参加秋闱的么?”

“我?你看我象读书人的料么?”李明赢自嘲的笑了几声,忽然正色道:“其实我还真是来应考的,爹爹花钱给我捐了个监生,要是不来考试,岂不浪费了。”

这年头穷文富武,有钱人家的子弟根本不需要参加科考,当然能弄个正经举人、进士的身份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李明赢这家伙根本没念过几本正经书,让他写文章比让毛驴上树都难,这样的人也来考试才是浪费时间呢。

看到孟叶落一脸的诧异,李明赢又道:“别看我不读书,考试一样能过,爹爹早就帮我打点好了,到时候榜上肯定有我的名字,怎么样,要不要帮你也打点一下?”

孟叶落赶忙摇手,他的秀才功名可是货真价实自己考出来的,知州大人也说了,凭他的才学,这次乡试很有机会上榜,所以犯不上作弊。

李明赢招呼孟叶落道:“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孟叶落赶紧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这位李公子的习性他清楚的很,贪杯好色,绝对的酒徒色鬼,再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他怎么敢跟着这位哥哥去鬼混,见他坚持不去,李明赢也不再勉强,道:“那回头哥哥让人给你送一桌酒席过来,你在客栈里吃便是了,也不耽误看书。”说罢便领着人走了。

李明赢刚走不久,房门又被推开,孟叶落正在看书,回头一望,原来是掌柜的舔着脸进来了,他刚要说话,只看见掌柜的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便欣喜的喊起来:“九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元封,此时的元封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瘦小干枯的娃娃了,十七岁的少年英俊挺拔,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但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掌柜的赔笑道:“你们哥俩慢慢聊,小的去了。”

掌柜的在外面把门关上,元封才道:“刚从西宁回来,这就赶过来了,老十三参加乡试是大事,哥哥们岂能不来助威。”

九哥到了,孟叶落就安心多了,他将刚才李明赢所说的作弊之事说了一遍,元封开解道:“这个正常,你无须多虑,我已经托人打点过了,咱们不作弊,但是也不能让人挤下来,你只管放心考试便是。”

两日后,乡试开始,贡院门口排起了长龙,差役挨个搜身检查有没有夹带,孟叶落挎着盛文具的篮子排在队伍中,亲眼看到好几人因为在鞋子中、发髻中暗藏了小抄而被逐出考场,但也有不少人只是随便检查了一下便被放行,很明显是事先行贿过的。

轮到孟叶落的时候,差役看了看他的名条,只是胡乱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便说道:“下一个。”

孟叶落在贡院中找到自己的号舍,正从篮子里往外取笔墨纸砚呢,忽然见李明赢和一个穿黑红袍子的衙役从面前走过,走进远处的茅厕里,过了一会儿,穿着衙役袍服的李明赢就出来了,而先前那个衙役则换上了李明赢的锦袍,提着篮子进了号舍,李明赢走过孟叶落面前的时候,还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一笑。

孟叶落哀叹一声,风气如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静静拿出文具,铺开白纸好好写自己的文章。

考试分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三场,每场考三天,一共九天,孟叶落每场都是第一天就交卷,然后蒙头大睡,他聪敏好学,读书过目不忘,状态又是极佳,做出来的文章当真如花团锦簇一般,自己也觉得相当满意,九天考期结束以后,提着篮子出来,公园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帮人,元封等人也在其中,看到十三弟出来便围上来问道:“考的怎么样?”

孟叶落道:“回去后我把文章再写一遍出来你们看看便知。”

众人看他一脸恬淡的表情,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便起哄道:“走走走,喝酒去,给举人老爷庆功。”

贡院内,一帮学道官员正在批改试卷,试卷上的名字都是糊住的,但是这帮考官各有各的办法,凭着卷子上做好的暗记就能分辨出是谁的卷子,他们彼此间也多有勾结,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总之大家把关系户都照顾到就好,孟叶落的卷子每场都是第一个交,所以考官很有印象,看他的文章确实精彩绝伦,考官们挨个看过,都夸这文章写的好,堪称本次甘肃乡试第一名。

卷子先由考官们看过,然后挑出好的来交给副主考和主考大人定夺,最后的决定权还在主考官手里,孟叶落的卷子第一个交到主考官严学道手中,他看了一遍也是啧啧称奇,说此子可教也,有个考官就说了,此子非但文采好,书法也好,别说是甘肃了,就算放在江南也是罕有,若是此番点了解元,明年春闱极有可能高中会员,若是殿试再点了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咱们甘肃也能扬眉吐气一把了。

主考官严学道大人哈哈大笑,深以为然,将卷子又看了一遍,依然赞不绝口,他奇道:“本道主管甘肃学政多年,为何不知道本省还有此奇才?”

一考官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子乃是铜城州新取的秀才,今年不过十四岁而已,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乡试。”

“什么,铜城的秀才?莫不是柳知州亲自点的那个小马贼?”严学道突然变了脸色,将卷子掷到地上道:

“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不取!”

考官们见严学道发怒,不知道这秀才哪里惹到大人了,只是就此不取,未免太过可惜,但没人敢上前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严学道又是温巡抚的人,谁敢捋他的虎须。

三日后桂榜发布,孟小冬特地从家乡赶来,和兄弟们一起去看榜,孟叶落的文章已经请人看过了,那帮老学究看了后惊为天人,说是字字珠玑空前绝后,若是这样的好文章还不能中举,他们情愿把砚台给吃了。

大伙自信满满,拥着孟叶落来到榜前,从头到尾看了不下十遍,硬是没看到十三弟的名字,李明赢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倒是高高挂在榜上,名次还比较靠前,兄弟们慌了,找贡院的人问这榜单是不是另外还有,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榜单只有这一张。

众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孟叶落更是沮丧万分,孟小冬看到最疼爱的弟弟一脸灰暗,便象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脑袋道:“小二别灰心,咱们还小,下次再来考便是。”

一群人默默无语,回到同福客栈,正巧报子来了,一连四五匹马冲到门口,报信的人高喊道:“捷报李老爷高中甘肃省乡试第七名亚元。”六尺长的红绸子挂在客栈门口,李家的长随更是喜气洋洋,拿了大锭的银子打发报喜之人。

忽然李明赢从客栈中冲出来,一把扯下报喜的红绸子吼道:“什么狗屁玩意,全都是哄人的,我这样作弊的都能得第七名,十三弟这样真才实学的倒不能中了,当真可笑!老子不要这个狗屁功名了!”

同福客栈鸦雀无声,不管是中举的还是落榜的,都惊诧万分的看着这位公然放弃功名的“乡试第七名亚元”,李家二少也太嚣张了吧,花钱买了个举人功名也就算了,竟然当众把潜规则说出来,还放弃了功名,他脑子被驴踢过了吧。

只有元封等人知道,李明赢此举完全是为孟叶落打抱不平,其实李明赢参加这次乡试也不容易,他不是甘肃本省人,跨省安排人员打点一切已经实属不易,花了这么多精力办下来的功名说不要就不要了,李家二少当真是个仗义的好兄弟。

元封也愤然道:“咱们不稀罕这功名,走,喝酒去。”

孟叶落这会也缓过来了,他从容道:“本来也只是为了中个举也好光耀门庭,现在看来这举人也不值钱了,我正好能跟着哥哥们一起做事了,真是塞翁失马啊。”

十八里堡这帮年轻人就是看的开,三言两语就把什么功名富贵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帮人勾肩搭背,在秀才们惊讶的目光中走出同福客栈,喝酒去了。

为了安慰十三弟,元封特地挑了兰州府地势最佳,菜价最贵的酒楼天香居,要了最大的雅间,点了五坛子好酒,一桌子菜肴,一帮兄弟还没动筷子呢,门帘一挑,小二进来道:

“对不住各位,小店已经被解元老爷包场了,客官们请去别家吧。”

第68章 飞来横祸

一听这话,赵定安就爆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凭什么!你当爷没有钱么!”

李明赢也蹦起来道:“什么狗眼看人低,信不信老子这就拆了你家的楼。”

其余兄弟们也慢慢站起,敞开的马皮上衣里露出强壮的肌肉,一个个凶光毕露,有人还摸住了刀柄,小二吓得面无人色,差点就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各位大爷别难为小的了,小的有一万个胆也不敢瞧不起大爷们啊,只是这解元老爷实在惹不起,掌柜的刚才说了,这一桌酒席帮各位大爷打包带走,分文不取,还请大爷见谅啊。”

十三弟名落孙山,出来喝点小酒散心居然也被人赶出来,兄弟们满肚子怒火,打定主意不走,就连平时最识大体的元封也端坐着不动,道:“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凭什么让我们走。”

这会掌柜的也跑过来了,这一桌客人都是带着刀子的年轻后生,他就怕店小二不会说话惹恼这帮人,掌柜的说话就是漂亮:“实在对不住各位爷了,其实解元老爷昨天就预订了小店,小二不清楚情况才请各位爷进来的,这事是小店做的不对,酒席马上给爷们用食盒装着,派人送人府上,另外还请各位爷改日赏脸来小店,鄙人做东赔罪,各位爷看这样可好?”

人家已经做得很到位了,再纠缠下去就是纯粹找茬了,十八里堡人本来就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除了几个脾气倔的兄弟之外,其余人都有点活动了,此刻孟小冬站起来道:“别坐着了,把饭菜带回去吃,饭钱照样给,咱们十八里堡不差钱。”

孟小冬是孟叶落的姐姐,又是赵定安的未婚妻,十三太保的大姐头,谁敢不听话,大伙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付了饭钱,掌柜的感激的直鞠躬:“原来是十八里堡的好汉爷们,没说的,小的承各位的情,赶明儿自去府上赔罪。”

一行人出了雅间,正往楼下走,下面走来一群书生,方巾长衫手拿折扇,走路一步三摇,正好和楼上这帮身穿黑色马皮褂子的粗野汉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书生们倒也彬彬有礼,主动停下脚步等楼上的人先下来,前面几个面皮白净的书生将目光投在孟小冬脸上,孟小冬脸上一红,低头走了过去,十三太保们恶狠狠地回瞪过去,但是却没有发飚,如果对方是地痞流氓贩夫走卒,他们可能已经挥拳打过去了,可面对读书人,大伙还是给他们留了面子。

直到十八里堡人走出酒楼,被众书生簇拥着的白面公子才收回目光,啧啧叹道:“好一朵海棠花啊。”

旁边有人接口道:“可惜插到了马粪上,解元爷别伤怀了,来来来,咱们喝酒去。”

一行人进了包间,过了一会走出个小厮,来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先前那伙人什么来头?”

掌柜的不敢隐瞒,实话实话,小厮点点头,又上楼去了。

同福客栈的上房内,孟小冬正帮弟弟收拾着行李,桌上摊着一摞字纸,孟小冬拿过来端详着,虽然她不认识字,但也能看出这一行行的蝇头小楷写的工整秀丽,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孟小冬没上过一天学,自幼就帮家里干活,砍柴种地烧火做饭带弟弟,老天开眼家里终于出了个秀才,大家都说此番定然能高中解元,可是不但解元没捞着,连举人边也没沾上,兄弟们的议论她也听到了,自家小弟是被人挤下来的,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正在暗自垂泪,忽然房门被踢开,几个彪形大汉窜了进来,为首一人指着孟小冬道:“没错,就是她!”一口麻袋便迎头罩了过来,将孟小冬套了进去,麻袋口拿绳子一扎,往肩膀上一抗,这就下楼去了,孟小冬拼命地扭动挣扎,满客栈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竟然无人出声。

元封等人拎着酒坛子,在外面寻了个敞亮的拉面铺子,在大棚底下开怀畅饮了一番,每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在回来的路上还抱着酒坛子喝个不停,孟叶落更是醉的不轻,走路都跌跌撞撞了。

回到同福客栈,里面的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看到他们回来,竟然闭口不言各自回房去了,元封立刻就感到不妙,几步窜上楼去,房门大开,行李摊开摆在床上,地上散乱着十几张字纸,而孟小冬已经不知去向。

赵定安的头一下子就懵了,当即大喊道:“小冬!小冬!你在哪里!”

客栈里鸦雀无声,秀才们都透过门缝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帮粗野的汉子,李明赢径直踹开旁边房间的门,将里面的人揪出来质问道:“你们看见孟家大姐哪里去了么?”

那秀才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李明赢将他掼在地上,又想去问其他人,客栈中顿时响起一阵关门的声音,住在一楼的客人直接逃了出去,连伙计们都不知去向。

十八里堡众人急匆匆下楼,冲到门外去打听情况,可是沿街的店铺都说没看见,只有一个坐在墙角的乞丐冲着孟叶落招了招手。

孟叶落认识这个乞丐,第一天来的时候他曾经给过乞丐两个馕,于是赶紧过去询问,乞丐小声说:“公子,你们别打听了,人是被黄老爷家绑去的,找也没用。”

“黄老爷,哪个黄老爷?”孟叶落焦急的问道。

“沿着这条街往前走就能看见,好大一个门头,门口还挂着喜报呢,你们走过去就能看见,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乞丐说完,拿起破碗和打狗棒匆匆的去了,仿佛身后有恶狗撵着一般。

孟叶落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元封,元封当即道:“抄家伙赶紧去!”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同福客栈后院,城里不方便带着长刀,兵器都藏在马车的干草垛里,一群人把马车赶出来,风驰电掣沿着大街奔过去。

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马蹄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忽然赵定安一勒缰绳将马硬生生停下,指着路边一座大宅门喊道:“就是这里!”

好大一座门脸,两扇朱漆大门,上面缀着一排排铜钉,门前的地上全是鞭炮屑,门头上还挂着喜报:捷报贵府老爷黄讳平高中甘肃省乡试第一名解元。

众人立刻联想起在天香居的那一幕,那帮贼眉鼠眼的书生不就是解元老爷请来的客人么,这两件事之间肯定有联系。

看见有马车停在门口,黄府的门房里早有下人站出来凶神恶煞的喊道:“这里是你们停车的地方么,赶紧滚!”

赵定安跳下马车,从车里抽出长刀走过去,那人后退了几步竟然冷笑起来:“相府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兄弟们出来!”

话音刚落,门后涌出一群赤膊汉子,都拿着齐眉短棒,腰里扎着铜头的牛皮大带,个个横眉冷目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家子,双方堵在大门口,棍棒和长刀互相指着,正要开打,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道:“哪里来的野汉子,不知道这是相府重地么!”

十八里堡做的是盐铁茶马生意,都是大宗货物交易,大多数时间都在路上,元封管的又严,大家伙很少进城消费,哪里知道这兰州城里还有什么相府,再说了,孟小冬被他们绑了去,别说是相府了,就算是皇宫大内他们也一样闯。

“什么狗屁相府,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一把火烧了这里!”

“堂堂相府岂容你们污蔑,小的们,给我打!”

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元封和赵定安一马当先,长刀挥处鲜血横飞,黄家的奴才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啊,以往跟着少爷强抢民女或者为了争风吃醋打群架,好歹都有个度,从来没有说见面就拿长刀照死里砍的,一帮狗奴才被杀的屁滚尿流,顿时丢了棍棒作鸟兽散。

赵定安杀红了眼,当场就砍死了三个人,难怪他着急上火,孟小冬可是他没过门的媳妇,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来说过年就成亲的,可是现如今被恶少抢去,结局可想而知,他把那管家踩在地上,拿长刀顶住喉咙逼问道:“下午绑来的女子关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