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气得乱抖,连声道:“你你你,跋扈!”

正在此时,又是数百骑赶到,原来是大公子听到消息赶来了,看到这里一派剑拔弩张的情形,曹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何苦自己人闹将起来?”

王威气呼呼的说:“张副使为了一个卖唱女子就闯到卑职府上大打出手,还私自调动了罗马营的步兵和卑职对峙,此事还请大公子为卑职讨个说法。”

曹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又笑道:“张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了区区一个歌女就不给老王将军面子,这可说不过去啊。”虽说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曹俊的脸上的笑容却是僵硬的,看来这件事情确实让他对元封的不满达到了一个顶点。

“飞扬跋扈,简直是目中无人,这样的人留他何用!”旁边有人帮腔道,正是那位梁参军梁大人。

气氛非常紧张,在场的人都知道张副帅的威名,那可是万人敌的好汉子,大公子真要办他,少不得要丢几百条人命在这里,元封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因为他发现自己中了计,这是一个从开始就设好的局,等着自己来钻,目的就是制造自己和曹俊之间的不信任,已达到铲除自己的目的,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梁参军这个老狐狸干的,王威可能也是被利用的对象。

怎么办,是撕开脸大打出手,还是跪地求饶先缓和局势再图报复,没等他打定主意,尤利娅急中生智跳了过来,抱着元封的胳膊喊道:“我不是什么卖唱女子,我是他的未婚妻!”

全场震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威抢了人家的老婆啊,怪不得人家张副帅发飙,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第30章 玩阴的,谁都会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都是不共戴天之仇,即便是市井小民,你抢了他的媳妇,也会血溅五步和你玩命!

本来在大家看来,张副帅为了一个寻常女子就调动兵马目无上司,大闹王威府邸,确实有些跋扈了,但是现在看来,人家做的那是相当克制,那么个千娇百媚的未婚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恶少抢到府里,那可是分分钟都有丧失清白的危险,若是不立刻闯进去救人那还算是男人么!

尤利娅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元封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她本来就生得极美,肤色白皙秀发如云,如今再这么一哭,更加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在场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看了如此美貌女子,更加理解了张副帅的行为,这么俊的媳妇让人掳走,换了老子一样得发飙啊。

曹俊心中一松,他本来就挺欣赏元封的,但是又担心他羽翼丰满对自己不利,刚才梁参军来报,说张副帅带人砸了老王威的家,两下里打起来了,他便赶紧带着兵马过来察看,王威和张思安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两人闹起来对凉州防务极其不利,走在路上他就想了,如果闹得太僵,非要做一个决断的话,他只能选择王威了,毕竟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张思安虽然勇武过人,但毕竟可靠性差一些。

现在看来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不过是误会而已,王威的儿子是个傻子,傻子干出来的自然是傻事,可以谅解的嘛,张思安救人心切,干出来一些鲁莽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总之又没闹出人命,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曹俊刚想打个圆场,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边梁参军低声说道:“大公子,不对劲啊,张将军啥时候和罗马营搭上关系了,一句话就喊来百十人助拳,这样下去恐怕…”话说一半留一半,但是潜台词已经很清楚了,罗马营是凉州军中的异数,除了雇主之外谁的面子也没给,张思安初来乍到就能指挥动他们,不得不让人生疑,这位张副帅的能量也太大了吧。

这话一说,曹俊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淡淡说道:“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此刻王威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傻儿子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个异族美女来,还那么巧是张副帅的未婚妻,然后被人家打上门来,一帮家丁被揍得血头血脸,自己带兵回来也被堵在门口,末了大公子来了,居然不咸不淡的来一句“一场误会”就完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啊。

但是王威毕竟年龄比较大,做事成熟稳重,知道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便就坡下驴,喝令军队返回营房,这边元封也带着尤利娅散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但是由此引发的怨恨和矛盾却牢牢地存在了。

转过街角,赵定安凑过来道:“没事了?”

元封道:“暂时没事了,叫弟兄们都散了吧。”

赵定安摆摆手,旁边一所茶楼中陆续走出几十条汉子,衣服下面都藏着刀剑弓弩,彼此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散去了,这些人都是甘州下来的散兵,现在也不回军营了,就跟着元封厮混,算是他手上掌握的一支秘密力量。

走在路上,元封问尤利娅:“到底怎么回事?”

尤利娅道:“人家看你那么辛苦养家,就想帮你一下嘛,我拿着琵琶去酒楼弹曲子给他们听,弹了一会过来几个人说让我去给他们少爷弹曲子,一首曲子一串钱,我就跟他们去了,结果到了他们家里,曲子也没弹,就光陪着傻子玩了。”

元封皱眉道:“叫你去的人是不是王家的下人,你们进门的时候是直接进去还是找人通传了?”

“嗯,应该不是一家人,进门的时候让人通传了的,我在轿子里没听太清楚说的什么。”

元封扭头对赵定安道:“查查那个酒楼是谁的产业?”

王威府邸,老头子面沉如水,管家佣人跪了一地,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个漂亮女子并非是自家人掳来的,而是城里飞天酒楼的宋老板派人送来的,说起这宋老板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他是梁参军的表弟,和凉州许多高层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逢节日他都会派人送厚礼到各位大人府上,这回送个美貌女子给自己,想必也是一番好意吧,只是没曾想买到了张副将的未婚妻,惹出这许多麻烦来,想来想去谁也怨不得,只能把气撒在一干下人身上,将他们责打一顿了事,看到儿子依然傻呼呼的喊着什么“姐姐姑姑”的,气得王威一跺脚回了军营。

飞天酒楼,虽然是战争时期,但是依然有顾客光临,到了天黑时分才打烊,街角处,蒙着脸的尤利娅盯着那个正在上门板的伙计看了一会,终于对身旁的赵定安点头道:“没错,就是他骗我去的。”

赵定安黑着脸道:“知道了,你回去吧,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摆手招呼人过来把尤利娅送走,这才带着赵子谦走上去,来到那伙计身后拍拍他的后背,伙计一扭头,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当场打晕,被拖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没费什么功夫就问出这件事是他们老板宋大贵安排的,看从伙计嘴里再掏不出什么线索,赵定安便将其绑了起来丢到一旁,带着赵子谦大摇大摆进了酒楼,宋大贵正趴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呢,猛抬头看见两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吓得一怔,随即虚张声势道:“官兵就在后院,莫乱来。”

赵定安才不管那些,一把将他从柜台后面拽了出来,匕首压到脖子上逼问道:“今天这件事是谁让你做的?”

宋大贵还想装傻:“好汉爷说得什么,小的不懂。”

赵定安匕首一晃就把宋大贵的耳朵割了下来,丢在他脸上冷声道:“爷没耐心,再不说就割你的鼻子。”

宋大贵也算在江湖上混了不少年的,从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心中的恐惧压过了疼痛,颤声道:“我说,是我表哥梁参军安排的…”

和想象中的结果一样,赵定安和赵子谦交换了一下眼神,忽然将匕首插入宋大贵的心窝,送他上了西天,两人把柜台里的银子和铜钱搜刮一空,末了又将灯油泼在窗帘上,点起一把火来这才扬长而去。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当面对质打官司的必要,曹俊连军国大事都懒得操心,又怎么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付梁参军这种人就得下狠手,让他知道厉害才行,杀了宋大贵点了飞天酒楼就是给他一个警示,玩阴的,谁都会。

果然,事发之后没人关心这案子,兵荒马乱的谁会去管一起没头没尾的纵火杀人案呢,城里十几万难民,乱的不成样子,想查出眉目来不知道得等多少年,当然梁参军心中有数,知道这件事是元封做的,但是没有证据,他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虽然是战乱时期,凉州城依然有了一些过年的味道,商铺和达官贵人的府邸张灯结彩,城外的突厥大军被烧了草料场之后便蔫了,再也无力发动进攻,老天爷开恩,好歹能过个安生年了。

要照常理来说,城外驻扎着几十万虎视眈眈的大军,这城里人应该整天战战兢兢的没心思过日子才对,可是凉州百姓却不这样,大家心里有主心骨了,主要张副帅在,凉州城无忧也,这样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在城里大肆传扬开来。

张副帅率领十二条好汉,硬生生拦住十万铁骑,斩将夺旗灭了突厥人的气焰,又临危不惧,镇压了里通外国的叛贼蔡勇,将大公子扶上高位,这又带领手下儿郎出去烧了突厥人的粮草,搞得他们几十万大军焦头烂额,据说那个什么大汗都气病了,这会正想着怎么求和退兵呢…这样的传言在凉州街头巷尾传颂着,倒不是元封刻意找人安排的,而是老百姓需要一个偶像,需要一个心理支柱,凉州上下也只有他才能肩负起这个责任了。

街头一所简陋的酒馆里,两个胡子拉茬的中原来客正在对饮,虽然不修边幅,服装破旧,但是骨子里那种文人特有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其中一人端起酒杯道:“这边塞风光如何?”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眼神矍铄的中年人,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窗外渐渐飘起的雪花道:“古道黄沙,西风瘦马,自然不是江南的小桥流水、桃花茅舍可以比拟的,这里才是男儿一展抱负的所在啊。”

先前那人拍手道:“致远兄如此感慨,定然又有描写边疆壮丽山河的佳作问世了吧。”

被称作致远兄的中年人道:“非也,山河风光再壮丽,也不如英雄豪杰的壮举激动人心啊。”

第31章 边塞诗人眼中的英雄

“哦?致远兄所说的英雄豪杰莫非就是匹马戍凉州的张思安张副帅?”

“正是此人,西北边陲自古就是英雄辈出之地,金戈铁马,碧血黄沙,成就多少男儿壮志,可惜朝廷无心西拓疆土,只知道浑浑噩噩、花天酒地,我这次前来西域采风,就是想写一些传诵英雄的诗篇,来激励中原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们,让他们知道边塞将士的艰辛与英勇。”

“那致远兄真是不虚此行啊,亲眼目睹了十三凉州豪杰的壮举,光是这件事就能写上几十首诗了…”

两人闲谈着,不知不觉喝了好几壶酒下去,酒兴正浓,忽然被窗外的噪杂声打断,抬头看去,数百名衣着褴褛的难民正在凉州城最大的粮铺前聚集,乱哄哄聒噪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抱怨粮铺涨价太凶,昨天还是三两银子一斗粟呢,今天就涨到十两了,粮铺的伙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不理会下面的群情激奋。

“奸商!居然在这个时候大发国难财,榨取民脂民膏,当真可恨!”边塞诗人愤愤道。

他的同伴奇道:“奸商横行,官府为何不管?”

诗人道:“现在凉州当权的已经不是曹延惠了,而是曹俊小儿,竖子比之乃父差之千里啊,眼下正是同心协力之际,又怎能容许这些奸商谋取暴利呢,看那些百姓面黄肌瘦卖儿鬻女,良心何忍啊!”说着一拍桌子竟然站起来径直向那粮铺走去。

诗人穿过激愤的民众,来到粮铺前,一把扯下写着粮价的水牌子踏在脚下,借着酒劲咆哮道:“你们粮铺里的粮食,都是这些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当初收粮的时候才几个钱一斗,现在居然翻了十几倍!这是趁火打劫啊,你们不是卖粮食的商人,是剪径的强盗,强盗还给人留点路费呢,你们连活路都不给别人留啊。”

一番痛骂把粮铺的伙计给骂愣了,百姓们却齐声叫好,诗人更加狂性大发,指着粮铺喊道:“老天爷不让人活还情有可原,你们这些奸商凭什么不让百姓活命!寒冬腊月大雪天,多少人就差一口饭活不过来,兵荒马乱的老百姓没了田地家园就已经够苦的了,你们还再火上添油,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诗人的煽动能力就是高,老百姓本来还是苦苦哀求粮铺减价,现在气势大盛,都跟着痛骂粮铺黑心,诗人趁势高呼一声:“吃大户啊!”无数难民拿着口袋一拥而上,瞬间将粮铺的门板冲倒。

一场暴乱就此引发,饥饿的难民冲垮了粮铺,抢走了大批存粮,粮铺的伙计哪敢阻拦,抱着头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诗人则站在大门口仰天长笑,诗兴大发,正待吟出一首诗来,忽听得街头鸡飞狗跳,官军已经闻讯赶到。

这家粮铺可是梁参军开的,后台硬着呢,这边一闹起来,那边官军就扑上来了,挥舞着刀棍一阵乱打,难民们骨瘦如柴,哪里能和官军对抗,都趴在地上求饶,有个妇女紧紧攥着粮袋死也不撒手,哭喊道:“他爹三天水米没沾牙了,再不吃口饭就保不住了,求求你们开恩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官兵们稍有迟疑,当官的便喝道:“给我打,看他们还敢抢粮食,反了天了!”

士兵们便扑上去拿刀背乱砸,百姓们抱头求饶,哀号遍地,诗人看不下去了,挺身上前道:“住手!”

因为他身着长袍腰佩宝剑,手里又没有粮袋子,所以官兵并未注意到他,但是此刻站出来呛声,却被粮铺伙计认出来,指着他喊道:“就是这家伙挑起的事端。”

军官冷笑一声,挥起鞭子就打,诗人傲然挺立纹丝不动,准备硬生生受了这一鞭子,但是皮鞭并没有挥下来,那军官的胳膊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

“张副帅…他们抢粮食。”军官讪讪的看着元封,只好将鞭子放下。

“不抢,难道等着饿死么!听我号令,把百姓们放走,粮食也让他们拿走。”元封斩钉截铁的说道,声音响亮而断然,军官一怔,悄声道:“这可是梁参军家开的粮铺,张副帅三思啊。”

“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你只管放行便是。”元封如电的目光扫过去,那军官不敢直视,正要带人离去,忽然看到梁参军气急败坏的赶来,远远的就喊道:“不要放走一个暴民!”跟在他身后是一队侍卫亲军,军队迅速将路口堵上,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一般。

梁参军纵马赶到,看也不看元封,指挥兵马将抢粮百姓包围起来,士兵们扑进人群,将青壮男子全部揪了出来,那名诗人虽然身上没有粮食,但是也被抓了过去,按倒在路边,胳膊被死死抓住,身后站了一名刀斧手,看样子是准备当街处斩一批暴民以儆效尤了。

难民们哭天喊地,扑过去想解救亲人,可是为时已晚,被士兵们用枪杆子挡了回去,此时满大街都是围观百姓,大家都在冷眼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凉州百姓比难民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家中的存粮也基本上告罄了,只有靠变卖家产换粮食果腹,今天是难民哄抢粮食,明天就可能是他们哄抢粮食了,也难怪官府下狠手制裁。

元封表情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他虽是副帅,但是手里没有兵权,甚至连高层会议都被排斥在外,原来还能掌握的侍卫亲军现在归了梁参军节制,人家已经不是参军而是堂堂的指挥使了,看他骄狂的眼神就能看出此人内心的黑暗和龌龊。

梁参军见行刑手已经就位,便高声喊道:“聚众闹事,从严处置,立斩!”说着将马鞭狠狠一挥,行刑手们的刀斧还没举起,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发话的人正是元封,在场的军兵都是侍卫亲军的人,对梁参军并不怎么买账,相反对元封这个曾经带领他们出生入死的牙门将军倒是钦佩的很,他一招呼,竟然都停下手来,这下梁参军可恼了,大呼道:“不尊号令者,军法从事!”

“刷”的一声,元封拔刀架在梁参军脖子上,与此同时,梁参军的亲兵们也纷纷拔刀出鞘,但碍于元封的威名并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虚张声势。

“百姓何辜,为何赶尽杀绝?”元封一字一顿的逼问道,此时大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张副帅竟然为了这些卑贱的难民和梁参军动了刀子,看来当官的也有好人啊。

梁参军也不是吓大的,轻蔑地用两只手指去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元封狠狠地向前推了推,顿时割破了梁参军的脖子,他这才知道怕,故作镇静道:“乱民哄抢粮食,难道不该杀么。”

元封道:“不错,他们是抢粮食了,可那是你们这些奸商逼得!一斗栗卖十两银子,你们这是敲骨吸髓啊,老百姓没死在突厥人的刀下,反倒死在你这奸商手中,你操控粮价激起民愤,你还有理了么!”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好”,然后是一声接一声的叫好,都为元封的质问喝彩,梁参军道:“张将军,你这是要公然和大公子作对啊,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些刁民我是斩定了,你想放走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我。”

梁参军有恃无恐,他料定元封不敢和大公子作对,今天必须杀掉这些乱民,也必须在气势上压过张思安,一来报飞天酒楼的仇恨,二来这些粮铺可是自己的产业,不杀人立威,以后就没人怕自己了。

但梁参军忽视了元封的魄力,其实挑动难民哄抢粮食正是元封的主意,这些天来难民冻饿而死的不在少数,曹俊花天酒地不问政事,自己那点薪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他安排了一些人混在难民中准备领头砸粮铺抢粮食,没想到梁参军的反应这么快,迅速就带领人马赶到,还要杀人立威,元封岂能坐视不管,所以有了如今这一幕。

梁参军是自己的死敌,又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和他玩心眼三个元封怕是都不够,为了救这些百姓,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元封将牙一咬,道:“好,就依你!”

钢刀向前一送,梁参军的人头落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元封把刀一扔道:“放了这些百姓,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第32章 卸磨杀驴

“什么!梁参军被杀了?”醉卧美人膝的曹俊曹大公子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连葡萄酒都洒了,他赶紧坐起来问道:“谁这么大胆?”

“是…张副帅下的手。”来回报的士兵道。

“他现在人呢?”

“张副帅自缚双手,跪在府衙门口听候大公子发落呢。”

曹俊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造反就好,他想了想道:“先收监,此事从长计议。”

可是那士兵还跪在地上不走,曹俊奇道:“还有什么事?”

“回大公子,我们侍卫亲军想请大公子开恩饶了张副帅一条性命,他也是为百姓着想啊。”那士兵连连顿首道。

连侍卫亲军都帮着张思安说情,这让曹俊有些不快,摆手道:“下去吧,知道了。”

凉州府大牢里,灯火通明,所有的囚徒都趴在栏杆边翘首以盼,听说今天监牢里要来一个大人物,正是匹马杀退千万突厥兵的张大将军,囚徒们议论纷纷,牢子们也不管,因为他们自己也在交头接耳,听说这位张副帅是因为怒杀梁参军才被关进来的,梁参军的恶名远扬,谁人不知啊,张副帅杀了姓梁的,凉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称快呢,就连这些牢子也不例外。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队兵先开了进来,然后是一群将弁簇拥着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将军走进来,牢子们赶紧列队迎接,士兵将那将军的斗篷摘下,露出里面的镣铐来,此人正是元封。

“好生伺候着,稍有怠慢,小心你们的脑袋。”陪同元封前来的侍卫亲军的军官们喝斥着牢子们,亲眼看着他们给元封腾出一个带窗子的干净牢房,这才离去,临走之前还齐刷刷的给元封行了个礼,看的牢子们冷汗直流,这哪是送来的犯人啊,分明是送来个爷爷。

军官们一走,犯人们就开始聒噪,他们用力拍打着栏杆呼喊道:“大英雄,大英雄!”以这种方式来欢迎元封的到来,别看监狱没有自由,消息传得可快,张副帅为救饥民怒杀梁参军的故事已经在牢里传遍了,这大牢里倒有一半多的囚徒是难民,因为饿得受不了才偷窃粮食被关进来的,元封此举自然博取了他们的拥戴,元封也四下拱手致意,监狱里热火朝天异常喧闹,牢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天牢旁边的巷口里,几十个汉子正聚在一起,腰间背后都藏着利器,赵定安急道:“要是大公子一怒之下把九郎斩了咋办?”

周泽安捋着胡子胸有成竹的说:“大公子不是这样决断的人,本来还有个梁参军帮他出坏点子,现在梁参军已死,更不用怕了。”

赵定安指着周泽安的鼻子骂道:“都是你这个酸秀才出的好主意,非要九郎强出头,还说为了收拢民心,要是九郎有个长短,我立马要了你的命。”

周泽安的脸拉下来道:“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么,你们知道副帅今天救得那个文士是谁么?”

众人哪里认识读书人,都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周泽安嗤之以鼻,道:“谅你们也不知道,那可是中原鼎鼎有名的大诗人马致远,随便说两句话文坛都要抖三抖的角色,副帅救了他,还愁名望么,不出三个月,陇西张思安的名头就会传遍中原,不信你们等着瞧。”

读书人的事情,赵定安这些莽汉自然不甚明白,但恍惚的也能听清楚周泽安的意思,一个个喜不自禁,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周泽安道:“赵子谦他们不是已经潜入大牢了么,军方和府衙里咱们都有人,还怕出事?要不了两天大公子就得放人。”

府衙内,曹俊也在召开会议,外面梁参军的家眷哭哭啼啼的要讨个说法,大堂上众将也是愁眉不展,这事实在棘手,倘若不杀张思安,恐怕大公子的威信就难保全了,但是杀了张思安谁来抵挡突厥人啊,这家伙虽说脾气暴躁动辄杀人,但是确有真本领在身,阵前斩将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曹俊左右为难,下面人也都不开言。

曹俊的幕僚班子水平很低,早先曹延惠收罗的那一帮有真才实学的文臣武将都已经在政变中死去,现在这些人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半瓶子醋,这样简单的一件事都拿不出个方案来,最后还是王威说道:“大公子,此人留不得啊,别看他外貌忠厚,实则阴险狡诈,收买军心,笼络民意,老谋深算其心可诛,这种人留着可是莫大的祸患。”

王威这样一说,那些侍卫亲军出身的将领就不干了,纷纷说道:“照王老将军的说法,张副帅九死一生潜入敌营那都是为了收买军心民意,梁参军涨价卖粮,激起民愤倒是忠良之辈了?”

两下里争做一团,曹俊听得烦闷,一拍桌子道:“好了,别争了,你们都回去该忙啥的忙啥,容我想想再说。”说完拂袖而去。

曹俊来到后堂,愁容不展,几个美姬围上来询问大公子为何不开心,他便将此事说了出来,女人们唧唧喳喳的问道:“是那个带着十来个兵就敢冲突厥大军的莽汉子么?”

曹俊奇道:“怎么,你们也认识他?”

美姬们吃吃的笑,说道:“听说他是咱们凉州第一条好汉呢,人又英俊魁梧,比那干瘪猴子似的梁参军帅多了,这样的帅哥猛将死了岂不可惜,不如留着了。”

女人们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曹俊心中一颤,好个张思安,连我后宫中的女人都认识他,难不成真象王威所说的,这人居心叵测意图谋反?他仔细回忆从认识元封之后的每一件事,这人临危不惧,意志如铁,而且武艺高强,有一帮兄弟甘愿为他卖命,最重要的是他极擅拉拢人心,这才几天啊,张副帅的名头就如日中天,凉州人不知他曹俊大公子,都知道张思安张副帅,长此以往这凉州不用他篡,直接就姓张了。

曹俊神情严峻,挥手让女人们滚开,自己想了半天终于打定了注意,派人把王威请来,老王将军一到府上,曹俊便问道:“威叔,依你所见,突厥人什么时候能退?”

王威道:“突厥人锐气全消,草料场被焚,连日大雪,想必后勤道路都被堵死,后援人马不知道哪年才能到来,咱们凉州城墙高大,兵精粮足,而且求援书信这会怕是已经到兰州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朝廷不会不知道,断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老臣以为,只要再做两件事,凉州就万无一失了。”

“哦,哪两件事?”

“第一件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第二件是诛杀张思安。”

曹俊眼睛一亮:“做了这两件事,真的就能保住凉州?”

“没错,大公子且听老臣慢慢道来。”王威往椅子上一坐,侃侃而谈起来。

能爬上高位的都不是傻子,王威自然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城内饥民越来越多,原来还只是一帮难民在闹,现在连本土凉州百姓也开始掺和了,这样下去肯定人心不稳,再不开仓放粮就要出大乱子,反正粮仓里有的是粮食,拿出去一些平抑粮价,让老百姓心里安生些,然后再开个粥棚让难民们吃两顿饱饭,过了安生年,花费不大,效果很好,老百姓们还能对大公子感恩戴德,抵消一下张思安带来的负面影响。

张思安这个家伙是非杀不可得,这一点大家不谋而合,这个人太可怕了,几乎看不出他的弱点来,曹俊丝毫没有驾驭此人的把握,王威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再让他闹下去,军心恐怕都要乱了,但是现在杀他还不是时候,好歹得等突厥人退了兵,万事大吉之后才行。

“大公子不妨给他订个秋后处斩的刑,倘若军情紧急就特赦于他,让他戴罪立功,若是突厥军退走,就公事公办杀了他,总之梁参军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必须有个说法才行。”

听了王威的话,曹俊连连点头,道:“就依老将军所言。”

腊月二十九,凉州城内,街头巷尾都开设了粥棚,梁参军死后,那些做粮食生意的奸商们也不敢嚣张了,老老实实把粮价降了下来,普通百姓买得起粮,难民可以直接去领粥吃了,百姓们却没有对当权者感恩戴德,他们觉得这个结果是张副帅拿命换来的。

凉州大牢附近的巷子里,赵定安正揪住周泽安的衣领子发飙:“你个酸秀才不是说过两天大公子就得放人么,这下可好,秋后处斩的告示都贴出来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泽安一把推开赵定安,整整自己的衣领道:“只要不是斩立决就没什么可怕的,这样一来反倒更有好处,你睁眼看看大牢门口那些百姓就明白了。”

赵定安狠狠瞪了周泽安一眼,走到巷口头望过去,顿时傻了眼,大牢门前人山人海,全是等待探视元封的百姓。

第33章 今夜有暴风雪

大牢里,元封正在监房里会见客人,牢子们远远的躲着不敢靠近,自打张副帅被关进大牢以后,这探监的人就一波接着一波没断过,刚开始是军中的同僚,到后来是城中百姓,到后来连难民也拖家带口来了,非要当面谢谢大恩人,牢子们哪里敢管,只要张副帅不出去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监房里坐着一群雄赳赳的青年男子,这些人都是侍卫亲军的低级军官,当中一人道:“副帅,只要你一句话,咱们这就拆了牢房打将出去,找曹俊讨回公道。”

“对!凉州是咱们侍卫亲军帮着他打下来的,这会居然过河拆桥,老知府说得没错,大公子扶不起来啊,副帅你就领着咱们干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元封一拍桌子,威压的眼神扫视四周:“荒唐!突厥人就在城外,你们居然想造反,凉州经不起折腾了诸位!”

年轻的军官们面面相觑,没料到张副帅居然会拒绝,一人喃喃道:“那…副帅您就眼睁睁的等着让曹俊杀?”

元封道:“大公子仁厚,断不会如此,诸位还请回去吧,务必多加防范,以备万一。”

众人见劝不动元封,只好拜别,临走还留下几坛子酒。

年轻的军官们刚出去,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便领着两个小孩出现在门口,老头扑通一声跪下,端出一碗粟米饭来道:“小老儿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手,这是讨来的一碗干饭,听说大牢里吃不上饭,特来了给英雄充饥。”

两人身后的小孩看见米饭顿时哭泣起来,孩子太小还不懂事,只知道推着爷爷喊道:“爷爷,我饿。”

老头也是泪眼婆娑,摸着俩孩子的头说:“娃娃乖,不闹,家里还有饭。”

年龄稍大的女娃娃哭道:“爷爷骗人,家里米缸早就空了。”

元封大为感慨,道:“老人家,米饭还是给孩子吃吧,牢里不缺吃食。”

可是那老人却执拗的认为牢房里肯定不会提供什么像样的饭食,非把那晚粟米饭留在牢房里,拖着两个哭闹的小孩走了出去,在门口还叹口气道:“这是人家拿命帮咱们换来的饭啊。”

赵子谦就关在隔壁的牢房里,元封监房里发生的事情他都是从头看到尾的,此时敲了敲栏杆说:“军心民心都有了,你还打算在牢里住到什么时候?”

元封正色道:“那要看大公子关我多久了,大公子不负我,我绝不会反他。”

赵子谦耸耸肩膀,小声咕哝道:“再这样下去,不反也得反了。”

府衙内,“啪”的一声,曹俊又摔碎了一个茶杯,大牢里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是军方和百姓都排着队去探望张思安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小子是在和我争人心啊,说到人心,曹俊目前最缺的就是这个,他虽是曹延惠长子,但这个位子来的并不正,老知府还活着就被软禁了,还有曹秀也不知生死,说得不好听点,他这个位子是篡来的。

曹俊的本事凉州人都知道,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老知府中风发病,凉州高层官员尽数被杀,实在是没人出来挑这个头,他才趁着这个真空状态登上大位,在军方民间的支持率都不是很高,曹俊虽无能,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深切的感受到元封给他带来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比城外的突厥大军还要危险一些,如今他不得不做些事情来保持自己的地位了。

不多时,王威被传到府上,曹俊先问了军情,得知突厥人最近并无什么举动之后,说道:“这样吧,我看也别等到秋后了,过了节就把那人给杀了吧。”

王威道:“也好,不过老臣建议悄悄的动手,找些人在牢里做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说是暴病而亡。”

“不妥!”这回曹俊异乎寻常的坚定,咬牙切齿道:“要杀就光明正大的杀,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正典刑,我要让凉州人看看,谁是真正的当家人。”

见大公子坚持,王威犹豫了一下道:“也好,老臣这就去安排。”

年三十晚上,凉州城内一片死寂,只有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才张灯结彩,有些过年的意思,贫民区依旧是冷冷清清,好歹官府开设了粥棚能让人不饿着肚子过年了,但是另一个消息却让这本该热闹喜庆的新年失去了欢乐。

官府贴出告示,明日午时处斩张思安。

百姓们百思不得其解,为啥大公子一定要杀张副帅,升斗小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赏罚分明功过相抵,且不说张副帅是辅佐大公子登位的功臣,就说他几次三番大败突厥人的战功,也够抵好几次死罪的了,再说他杀的那个梁参军又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这样一个奸佞把功臣杀了,大公子简直就是昏庸至极!

凉州军营,表面一片沉寂,士兵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布告已经贴出,明日午时处斩张思安,该来的终于来了,大公子要开始清洗了,原侍卫亲军和凉州军的中下级军官们愤愤不平,满心焦躁,张副帅这样有大功在身的人说杀就杀了,他们这些小角色就更别提了,不知道哪天屠刀就压倒脖子上了,与其等死,还不如…有人瞪着红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嘘”旁人立刻示意他噤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营帐外巡逻的军法队,这两天王威在原甘州军的基础上组建了一支军法队,日夜在各个军营中执勤,目的再清楚不过了,就是防备这些人的。

大牢里,灯火如豆,尤利娅坐在地上嘤嘤的哭着,元封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碗饭,米饭上铺了两块肥肉,插着一双木筷,这是他的断头饭,和尤利娅的凄楚截然不同的是,元封毫无将死之人的觉悟,拖动手铐脚镣,大口喝酒,大口吃饭,将碗碟一扫而空,然后对尤利娅道:“你回去吧。”

尤利娅可是作为未婚妻的身份最后来探监的,连牢子们都远远的避开了,就是想让小夫妻最后团聚,可是元封就这样一句话打发人走,未免太不近情理,尤利娅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轻咬着嘴唇道:“今天我不走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可元封并不领情,说道:“你回去吧,天不早了。”

尤利娅等着天真的眼睛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么,明天你就要死了,我们今夜就圆房,也好给你留下后代。”

元封无可奈何的笑了:“这都是谁教给你的?又是谁说明天我就一定得死?今天晚上我忙着呢,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元封这样一说,尤利娅顿时明白了,拿小手胡乱擦擦眼泪,扭头跑了。

今夜元封确实很忙,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曹俊,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两人之间已经互不相欠,如今曹俊要杀他立威。傻子才甘心受死呢,军营里都已经串联过了,百姓中也做了大量的宣传煽动工作,今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政变一触即发,但是元封却不想在今晚发难,一来他想让百姓们过一个安安生生的年,二来也想给曹俊最后的机会。

凌晨,凉州城头,一个士兵拍打着他的同伴道:“你听,是什么声音。”

同伴将手附在耳朵上认真倾听着晨雾中的响动,半晌才转过脸来,脸色煞白:“是敌军!”

雾霭渐渐散去,从凉州城头远远望过去,十里外的突厥大营一夜之间就放大了起码五倍,犹如一张天网铺设在凉州面前,数不清的人和马,数不清的帐篷、毡房,数不清的旌旗大纛,真正的突厥大军终于来到了。

士兵急报王威,王威见后亦是两股战战,下城飞报曹俊,曹俊还在温柔乡里做着美梦呢,忽然被一阵嘈杂吵醒,内室的门被敲响,内侍颤声道:“老王将军有紧急军情。”

“再紧急也得让人睡觉啊,让他候着吧。”曹俊打个哈欠又要接着睡,忽然内室的门被推开,王威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肩膀上的雪花还没化,他也不顾曹俊床上还有赤裸的女人,大声叫道:“快给大公子更衣!”

“威叔,到底怎么了?”见王威如此焦急,曹俊知道事情不妙,一边披衣一边问道。

“帖木儿真的来了,城外的突厥大军一夜之间增加了五倍,至少有一百万人!一百万人啊!凉州真的保不住了,是降是走,大公子必须做决断了!迟缓一刻都有性命之忧!”

一听这话,曹俊的动作立刻加快了许多,胡乱把衣服穿上,趿拉上靴子,侍从帮着披上狐狸皮的大氅,忙不迭的冲出卧房,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戴。

“你们赶紧收拾细软,记住一定要快!”曹俊匆忙吩咐那些目瞪口呆的侍从,不待他们回答,大公子就跳上一匹马,跟着王威冲出府去。

清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快马急速奔驰到城墙下,曹俊匆忙登城观看,只见视线之内满满当当全是突厥旗帜,黑压压的营帐望不到尽头,上百架高大的回回炮正在组装之中,不用千里镜都能看得到。

“真来了…这真是百万大军?”曹俊颤抖着声音问。

“大公子,对于凉州来说,五十万和一百万有区别么?”在这个充满绝望气氛的早晨,王威的声音显得格外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