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王怜花微微挑眉,“婠儿,你老实告诉我,补天阁到底是不会在意,还是不敢在意?”

婠婠心下一讶,“你怎会生出这种想法?”

“我猜对了么?”王怜花笑得很得意,“我方才说过,我们已认识很多年了,婠儿觉得我会像旁人那般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么?婠儿是补天阁的主人吧?”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不许说谎。”

像是听到了极有趣好玩的事,婠婠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含着明显的愉悦,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停不下来,引得王怜花一脸讶异莫名地向她看过来。

半晌过后,婠婠终是止住了笑,抬起右手轻拭眼下,擦去方才笑出的泪珠,“王怜花,我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补天阁的阁主。”

王怜花定定地瞧了婠婠许久,竟是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婠婠微微一怔,不知王怜花是真明白,还是假作明白。不过,听他之前所言,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她与补天阁的关系。

知道便知道吧,横竖这回出来,也没想过要隐瞒什么。能从她的话中猜到多少,全凭各人本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件事情上,她似乎一直说的都是真话,不管是在仁义山庄,还是刚刚在王怜花面前。所不同的大概是王怜花猜到了真相,而仁义山庄众人想岔了。

沉默了一会儿,婠婠微笑着接口,“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走吧。”

此后,婠婠与王怜花都没有再提及补天阁,而是随意聊了起来。因着王怜花曾经跟随莫尘颜学习医毒之道一年,婠婠在药谷也没有少学这些,他们说话的内容多与药理相关。

这般行了大半日,及至黄昏时分,两人终于进了洛阳城。在王怜花的指引下,婠婠与他一起停在了城内一座庄院前。眼看着王怜花下了马,上前敲着那扇黑漆大门,婠婠亦翻身下马,步上台阶,站到了王怜花身侧。

片刻后,门开,从里面闪出一个黑衣大汉,看清是王怜花,当即行了一礼,口称“公子”,让开了道路。王怜花淡淡地扫了那大汉一眼,也不说话,径直牵过婠婠的手,迈步进了庄院。至于他们骑乘的两匹马,自有人负责喂食清洗照看。

入门之后,乃是一条青石板路,地上积雪已扫得干干净净,两旁种着些灌木花草,上面还积着冰雪,只有几株白梅,开得正艳。抬眼望去,只觉得里面庭院深深,宅院一重接着一重,气派宏伟。

婠婠仍戴着兜帽,由王怜花牵着进了内院。迎面不时走过黑衣大汉、白衣少女,俱是向王怜花行了一礼后,便将探究的目光投向婠婠。即使走远了,她也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咦?”一声柔柔的轻咦传入婠婠耳内,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便见一个身穿白衣、容颜极美、眼波娇媚入骨的少女盈盈而来,语笑嫣然,“公子回来了么?这位是——”

王怜花扫了身侧的婠婠一眼,却是没有回答少女的疑问,“染香,母亲可在?”

名唤染香的白衣少女自婠婠身上收回视线,对着王怜花柔媚一笑,“夫人在倚琴阁。”

“请她到花厅来,便说有客到访。”王怜花点了点,吩咐了一声,便即拉着婠婠继续向前行去。

这一回,走出没有多远,王怜花便将婠婠引进了花厅。未及坐下,便有两名白衣少女奉上了香茗,躬身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见婠婠不急着坐下,反而被墙上一幅彩画吸引了注意力,王怜花不禁提醒了一句,“婠儿稍坐片刻,倚琴阁在西苑,离这边有些远。”

“不急。”婠婠摇摇头,视线却不曾从画上移开。

那是幅着色的彩画,画很大,画的是夜半。

凄清幽秘的月色,淡淡地笼罩着整幅画面,一条崎岖、狭小的道路,自画的左下方伸展出来,曲折地经过画幅中央,消失于迷蒙的夜色之中。

道路两旁,危岩高耸,苍郁的绿色树木,满布着山岩上部,下面是沉重的灰褐色的岩石,泥土左面的岩石后,露出了半堵红墙,一堵飞檐,像是丛林古刹,又像是深山中的神秘庄院。

右面的山岩后,却露出了半条人影,乌发如云,明眸流波,画的是个绝妙少女,像是在躲藏,又像是在窥探。

飞檐下,也有个女子,同样的美丽,同样的年轻,身躯半旋,像是要走出来,又像是要走进去。

第三个女子,站在曲折的道路中央,侧着头,露着半边脸,像是要回头窥望,又像是在躲避檐下女子的目光。

三个女子都是异常的美丽,只是眉字问又都带着一分说不出的沉郁之态,像是幽怨,又像是怀恨。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期待。

这虽然是一幅死的图画,但整个画面却都像是活的。

画幅中的三个女子,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他们的独特思想,独特行为,每个人似乎都正要去做——或是正在做一件奇特的事。

看画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事,但只要凝注画面半晌,心头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惊栗,一丝寒意…

这三个女子,虽然年龄有些不对,但不妨碍婠婠认出其中的两个,路中央的女子正是王怜花的母亲王云梦;飞檐下的女子,赫然便是如今身在药谷的莫尘颜;那山岩后的少女,婠婠却是没有见过。

想了想,婠婠轻抬起手,指向那画中山岩后露出半条身影的少女,轻声询问王怜花,“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彩图的内容的描述那段,引自原文,特此说明。

女儿心思最难测

“这位夫人昔日可是大大的有名。”王怜花顺着婠婠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画上的绝色少女轻皱起眉,“婠儿可听说过四川唐门?”

“自然听过。”婠婠右手指腹缓缓覆上画中女子的眉眼,“据传,唐门暗器天下第一,制毒与轻功亦是一绝。若是中了唐门暗器,没有他们的独门解药、或者独门心法解毒,便只能看着伤口溃烂,慢慢等死。她莫不是姓唐?”

“唐心语,当年唐门最出色的核心弟子之一。江湖传言,她本不姓唐,乃是门主收养的义女。”王怜花微微点头,沉声道,“但凡唐门子弟,必严守家规,以家族为重,未获家族允许,不得在江湖行走,偏只这唐心语例外。”

“她也不过是任性自私了一回,顺着自己心意罢了。”王怜花说出唐心语这个名字的同时,婠婠已将关于她的资料在心里过了一遍。

由于时隔多年,婠婠一直都只知唐心语其人,而不知她究竟是何种模样。方才见着这张彩画时,思及十几年前名满天下、不相上下的三名女子,她已有些怀疑,如今得王怜花肯定,心下亦不由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思绪。

白皙莹润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少女的眉眼,婠婠眸中流光微转,幽幽地道,“其实,她还是幸运的。唐门并不是非她不可,否则纵使她自废武功,被逐出唐门,也未必便能如愿。”

“她原本极可能继任门主之位,为了一个沈天君,值得么?”王怜花眉间皱紧,语气有些不解,有些质疑,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嫉恨。

“王怜花,你不懂。”婠婠轻叹一声,竟似也被牵动了情绪,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不懂,我想你也不想懂…”

若是师尊没有仙逝,若是师尊不止她一个关门弟子,若是子陵能给她哪怕一丝的希望,也许她也会任性自私一回,天涯海角随着他去了。那时的她,情窦初开、年少轻狂,子陵又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子,说不得真能如唐心语这般,做出不管不顾的事来。

蜀中唐门一向神秘,更兼独来独往,行事诡秘,亦正亦邪,江湖之人害怕唐门的暗器与毒药,又无法窥得唐门真实面目,便一直将他们划为邪派,敬而远之。唐心语经唐门门主允许,在外行走历练两年,虽得江湖众人称一声“唐仙子”,却也只比婠婠“魔门妖女”的名声好一些而已。

本来两年之后,唐心语便要返回唐门。只不过,两年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长到足以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从萍水相逢到相知相爱,即使他们一个是唐门最杰出的弟子,一个是人人景仰的大侠。

唐心语知道,唐门门规严苛,必不会同意与外人联姻,回去唐门只怕再也无法出来,便不自觉地延迟了返回的时间。门主见她迟迟不归,理所当然地派人来寻,她与沈天君的事自是瞒不住。随之而来的便是门主震怒,亲自寻来,欲要击杀沈天君,捉回唐心语。

没有人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唐心语自废武功,沈天君重伤,随后唐门便宣布将唐心语逐出门墙,此后是死是活与唐门一概无关。

实际上,人人都道唐门门主此举实则是成全了唐心语,原本还质疑她身份的人因为她被逐出唐门全数闭了嘴。沈天君确实没有负她,之后两人结为夫妇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可惜红颜多薄命,唐心语死去已有十五六年。听说,她是为人所杀,却不知是何人下的手。

唐心语与沈天君的身份差异,其实与婠婠跟徐子陵有些相似,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唐沈两相情愿,而婠婠与子陵,却是婠婠有情,子陵无意。

这才是让婠婠心下感慨的真正原因。

不过,婠婠根本没有机会沉浸在忽如其来的叹息里,她说王怜花“不懂”的话音还未落地,王怜花已伸手按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一手除下她的帽子,勾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眸中晦涩不明,语声阴沉,一字一顿地道,“那人是谁?”

“什么?”婠婠微微一怔,略带迷茫的眼中逐渐恢复清明,心下闪过一丝了然,明白是她方才下意识的低语,让王怜花以为她有了“心人”。

事实上,王怜花要这般理解也没有错,只不过,这个“心人”并不属于她罢了。

缓缓地勾起唇角,笑意染上婠婠的眼角眉梢,恰似春水漾开的涟漪。她轻抬起右手,捉住王怜花勾住她下巴的手轻轻移开,随即上前一步,偎进王怜花的怀里,柔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因为看见了她,有些难过而已。”

王怜花顺势环住婠婠,神色稍霁,语中却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已知道她是谁,对么?”

“嗯。”婠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你方才说过她是唐心语,我虽然没有机会见着她,补天阁里却存着她的资料,我既得知她的名字,自是能想到关于她的情况。”

“婠儿,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王怜花收紧手臂,似是对婠婠的敷衍有些生气,最终却是低叹了一声,“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吧。”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把头埋进王怜花怀里,婠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以王怜花的性子,只怕当初在药谷听到王云梦与莫尘颜的对话时,便已想到着手调查关于她的一切了。“玖儿”的身份来历,王云梦必定是知道的,王怜花极有可能从她身上找出了答案。

至于婠婠,早在看到暗藏在环佩里的那张薄膜时,便已猜到“玖儿”的身世,只是还未得到证实罢了。

既然王怜花都这么问了,看来多半是了。

她该庆幸沈天君和唐心语都已死去多年么?毕竟,若他们都还活着,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婠婠这般想着的时候,王怜花已和声答道,“我知道与你告诉我,是两回事。”

婠婠没有接口,她听到细微的足音正由远及近,心下明白来人十有八九是王云梦与那染香。王怜花没有放开她,她也便没有动,仍是静静地倚靠在他怀里。

“什么客人,需得我亲自来见?”人未至,王云梦熟悉的柔媚语音已先传来,紧接着便是环佩轻响,人影出现在门口。

婠婠能感觉到来了两人,而这两人都在门口站住了,显然是看到了她与王怜花相拥而立的模样。王云梦的到来,婠婠不信王怜花方才一点儿都不知道,即使之前不知道,可现在她都到门口了,他却还抱着她不放。

正思考着王怜花这么做的原因,王云梦再次开了口,“请我来,莫不是让我看你们卿卿我我?”

声音柔和轻缓,带着隐隐的笑意,但婠婠还是听出了王云梦的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玖儿的身世,都看不来了吧?虽然没直说,但也够明显的了。

刹那间红颜易老

王云梦再度开口的同时,婠婠便感觉到王怜花松开了揽着她的手。顺势退出这个已让她有些习惯的怀抱,婠婠神色如常地拉了拉披风上的褶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抬眼望向门口,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婠婠代师父向夫人问好。”婠婠微微欠身,直视着多年来未有丝毫变化的王云梦,“药谷一别,夫人风采依旧。”

“是你?”王云梦微微一怔,似是有些吃惊,显然是认出了婠婠。她神色莫名地瞧了婠婠半晌,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果然是国色天香,天阴绝脉当真名不虚传。”

这是在暗指她会因为天阴绝脉红颜薄命么?

“夫人谬赞。”似是没有听出王云梦说到天阴绝脉时,语中透出的恶意,婠婠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透出明显的愉悦,恰似一个普通的少女听闻旁人夸赞自己貌美一般,“婠婠不过薄柳之姿,怎比得上夫人?夫人风华绝代,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名满天下,婠婠一向敬佩得很。”

但凡是女子,尤其是美貌的女子,没有哪个是真正不在意自己年龄的,王云梦当然也不能例外。原本,在看清婠婠模样的时候,王云梦已经有些不舒服,如今听得婠婠状似无意地提醒她年纪,她只觉得心底一股怒火便再也压抑不住,直欲发泄出来。

初见婠婠时,王怜花曾经说过,婠婠比之他母亲还要美上几分,这话并没有说错。不管王云梦怎么驻颜有术,她能骗得了世人的眼睛,却无法骗过自己。就如同一张时隔久远的彩画,即便色彩依旧鲜亮,也改变不了它成画已久的事实。

与婠婠站在一起,王云梦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开到极致的鲜花,下一瞬便会走向凋谢枯萎,散发出隐隐的腐朽之气。而婠婠,却是含苞待放、娇艳欲滴,仿若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高下立判。

即便如此,以王云梦的高傲,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不及婠婠。所以,就算婠婠口中的“二十年前”再刺耳,心底的怒火再翻腾,她也不会当场发难。这不但是因为婠婠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反驳,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承认自己嫉妒了。

嫉妒一个足以做她女儿的黄毛丫头,这一点让王云梦无法接受。她一直以为,将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练至最高境界的她,已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人。

莫尘颜的驻颜之术,凭借的是并不是功法,而是精心炼制的药物。这么多年来,王云梦从来没有听说她有类似与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的功法,所以,婠婠的功法,绝无可能是莫尘颜教的。

那么,又是谁教她如此高明的媚术?

虽然没有证据,但王云梦还是直觉地认为,婠婠修有媚术,而且功力极深,相较于她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云梦满心怒火,却是不会因此失去理智,更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她只是看着笑得愈加柔媚入骨,声音亦愈加柔和轻缓,“你说的不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名扬武林、无人不晓了。”

说完,王云梦将视线自婠婠身上移开,望向站在她身后的染香,“染香,将那两个贱婢带过来。”

染香应了一声,随后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婠婠一眼,退出了花厅。

看着染香离去,王云梦轻移莲步,盈盈地缓步上前,在花厅主位上坐了,随后抬手示意婠婠坐下,“坐吧,莫要让人以为我不懂待客,徒叫人耻笑了去才好。”

“谢谢夫人。”自动忽略王云梦的后半句话,婠婠扫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怜花一眼,便顺着王云梦手指的方向,在客座的首位坐了。

婠婠与王怜花一进花厅,本已有人送上香茗,只是时值隆冬,天气严寒,两人那一番交谈的工夫,热气腾腾的茶水竟是早已凉透。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离开的染香吩咐了什么,王云梦刚及坐下,便进来两名白衣女婢,低眉顺眼地为她送上茶水,连带着也给婠婠与王怜花换上了热茶。

王云梦轻轻端起白瓷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随后端着杯子来回打量着婠婠与王怜花两人,忽而温柔地笑开,“难怪怜花看不上染香,原来他已有了你。不过也是,染香不过是我身边的女婢,又怎及得上你?”

继诅咒她红颜薄命之后,又将她与婢女比较?

婠婠微眯起眼睛,笑了。

“婠婠只是个孤女,若没有师父,说不得早已尸骨无存。染香姑娘能跟随在夫人身边,是她的福气,婠婠福薄之人,怎敢肖想与夫人相提并论。”

“是人皆有父母,岂可妄提自己是孤女?”王云梦捏着杯盖的手指猛地一紧,心下恼怒婠婠刻意避过染香拿她说事,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当年本是我把你交到莫尘颜手上,你的身份来历我亦略知一二,若你想知道,我当尽数告知。”

“多谢夫人厚爱。”婠婠微微欠身,暗道王云梦沉不住气,摇头拒绝道,“此乃婠婠私事,却是不敢劳烦夫人。”

王云梦面上笑意几不可查地一僵,似是不曾想到婠婠会拒绝。正想开口接话,染香的去而复返让她欲言又止。

顺着王云梦的目光,婠婠亦向门口望去,却见染香带着一行四人进了门。两名身着白衣,头绾单髻的少女,以及两个压着她们的黑衣大汉。

“夫人,染香已将她们带到,请夫人示下。”染香行至王云梦身前,行了一礼后便垂首束手退到了王云梦身后。

婠婠扫了那瑟瑟发抖、一脸畏惧、却又不敢求饶的少女一眼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抬手端起身侧矮几上的杯子,慢条斯理地浅啜起来。

王云梦是想让她求情?向她示威?还是让她畏惧?

不管是哪一种,她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婠婠心念急转,闪过一丝了然,若不出意外,这王云梦多半是存了试探一番她心性的想法。

“婠婠,是吧?”王云梦搁下手中的杯子,语声愈发温柔可人,“这两个贱婢不守规矩,我欲惩戒她们一番,你不介意吧?”

“客随主便,夫人请。”婠婠抬手示意王云梦自便,随即饶有兴致地向花厅中央望去。王云梦会怎么做,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王云梦看向那两个已骇得面无人色的少女,笑盈盈地柔声开口,“既然你们有胆违抗命令,就要有胆承担后果,便按规矩办吧。”

王云梦话音一落,原本捉着少女的两名大汉松了手,两名少女再也站不住,扑地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两名大汉已从腕上解下一条粗大的藤鞭,整齐地退后两步,手腕一转,藤编便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准确地吻上了少女的身体。

藤鞭接二连三地与少女身子接触,发出“啪啪——”的脆响,每一下都带起一片雪白的布帛,在少女身上留下一道鲜红的鞭印。

少女滚倒在地,惨呼连连,凄恻婉转,终于辗转求饶。可惜鞭子无情,无论她们怎么翻滚躲避,那鞭影便如长了眼睛般,每一下都能准确地击中她们。

不一会儿,少女的声音便逐渐低了下去,变得有些暗哑。连续的鞭打让她们的衣服支离破碎,几不遮体,鲜红的鞭痕交织在白皙的身躯上,使得那两名大汉莫名地兴奋起来,眸中闪着残忍的红光,手中的鞭子亦挥得更急更密,而且,那鞭影还有意识地集中到还有衣物遮掩的地方。

少女已不再翻滚求饶,只有在鞭影临身时,她们轻轻颤抖的身躯与低低的呻吟,才能看出她们还活着。

她们身上的衣物早已在鞭影之下化为碎片,离体而去,莹润白皙、玲珑有致的身躯上遍布鞭痕,藤鞭仍然雨点般抽在上面,加上一道又一道红印…

作者有话要说:王云梦与婠婠的PK哦,明天继续,哈哈

语笑间巧舌如簧

少女几不可闻的呻吟终是渐渐地听不见了,花厅里除去两名黑衣大汉略显粗重的呼吸,以及藤鞭抽击在皮肤上的脆响,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很显然,两个鲜活的生命已在鞭影之下悄然逝去。

这个过程中,王云梦始终面带娇媚的笑意,一手支着下巴,斜倚在宽大的椅子上,便像是在欣赏某种美好的事物那般轻松自在。

王怜花目不斜视,面沉如水,静静地坐在婠婠下首的位子上,偶尔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却是看不出情绪。

除了刚开始时看了几眼之外,婠婠便收回视线,望向搁在矮几上的白瓷杯子。白皙莹润的指尖沿着杯沿轻轻划过,神情认真而专注,似乎在她眼里,这只白瓷杯子是一样价值连城的瑰宝,凄恻的求饶惨呼她听不见,求生本能下的翻滚挣扎她也看不见。

事实上,虽然有些反感王云梦在她眼前将两人生生鞭笞致死,但婠婠心下并没有类似与同情可怜的情绪。

婠婠不知道那两个少女犯了什么错,或许她们原本罪不至死,却由于她的到来,王云梦为了试探她,让她们失去了活命的机会。不过,她绝对不会因此便觉得内疚,要怪只能怪她们自己倒霉。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道理,婠婠比谁都明白。

所以,直到王云梦懒懒地抬了抬手,那两名黑衣大汉拖着气息全无的少女出了花厅,婠婠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甚至未曾多看场中的能让大部分人色变的酷刑一眼。

经过这么一闹,王云梦似是已经调整好情绪,从初见婠婠的失常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妖媚。

“处理完杂事,下面可以谈正事了。”王云梦时刻柔媚入骨的美目望定婠婠,轻轻抬手掠了掠鬓前碎发,语声温柔,“婠婠,我知道你来此的目的,就像你清楚我要做什么一般。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绕弯子了。”

“嗯?”婠婠抬起头,略显迷茫地望向王云梦,似是刚刚才回过神来,“夫人是在跟我说话么?”

王云梦轻轻皱了皱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中隐约有了一丝波动,“你不就是想问当年的事么?以莫尘颜的性子,她大概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那夫人的意思是?”这的确是她的目的,既然王云梦已主动退让,婠婠也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

“我们有相同的仇人,那就是快活王。”王云梦敛起笑意,满面寒霜,说到快活王的时候,其咬牙切齿的意味让婠婠明显地感觉到了刻骨恨意,“关于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我知道。”婠婠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过的。夫人请继续说。”

“合作。”王云梦转瞬恢复成千娇百媚的模样,极轻地吐出一句,“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对付快活王,我就把一切告诉你。”

“夫人是在说笑吧?”婠婠以袖掩唇,当真轻笑出声,“那些陈年旧事虽然麻烦了点,却也不是查不到,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夫人以此作为筹码,不觉得太轻了一点么?”

将王云梦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看在眼里,婠婠看似一脸轻松随意,实则心下算计了一遍又一遍,唯恐出了岔子,落了下风,让王云梦平白利用了去。

如今看来,隐忍这么多年,王云梦只怕是等的不耐烦了。只要她有求于自己,她便掌握了主动。先前的那一出,不仅仅是试探她的反应,更重要的是,王云梦还在观察她,看她是否值得合作吧?

王云梦这般急切,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她自己不方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