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颇有些无奈地摊摊手,“这不是夫人先说起么?听夫人这一席话,沈浪的好奇心已被勾起,夫人说到一半却不再打算说下去,何其狠心?”

“狠心?公子如此责难,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王云梦笑得花枝乱颤,“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非但是当年‘毒仙子’莫尘颜的关门弟子,天莲号的掌权人,更是与补天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假以时日,成就怕不在沈天君之下。”

沈浪愣了愣,一脸惊讶,“夫人说的可是婠姑娘?”

王云梦努努嘴,“可不正是她?”

“真是想不到…”沈浪轻垂下头,喃喃道,“婠姑娘居然是沈天君沈大侠之后?”

“你便装吧。”王云梦横了沈浪一眼,嗔道,“我说公子便是昔年那浪迹天涯、飘然远走的十岁稚童,婠婠正是公子妹妹。都到这地步了,公子难道还不承认么?”

“这玩笑开大发了。”沈浪神色一正,“我不知哪里使得夫人误会,夫人切莫再如此说笑。沈浪倒是无所谓,婠姑娘怕是要烦恼了。”

王云梦似笑非笑地望着沈浪,“我真的是开玩笑么?那么,公子前去衡山之巅,沈天君当年撞壁之地做什么?”

“沈浪倾慕沈大侠高风亮节、侠义为怀,凭吊而去。”

“算你有理。那你祭拜唐心语,为她修缮墓地又是为何?”王云梦柔柔地笑着,温和地询问,“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若换了以前,王云梦的确想不到沈浪会是沈天君的儿子。因为婠婠的缘故,王云梦近期曾经重新将沈天君、唐心语的一切查了一遍,他们的身殒之地与葬身之地,她自然不会放过。结果其他的东西没有查到,倒是得了沈浪这个额外收获。

沈浪敛起笑容,面上带着些许凝重,沉默了许久,终是抬起眼来,嘴角渐渐地浮起一丝笑,“你赢了。沈浪甘拜下风。”

相认真不如不认

婠婠出了屋子。

王云梦说出的消息,婠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却已无心再理会王云梦与沈浪接下来的交锋了。

当年从那缠满相思花藤的环佩里得到的东西,她细细看过、又经过这五年的查证经营,“玖儿”身为沈天君与唐心语幼女、且还有一个哥哥的事,婠婠是知道的。毕竟,这些都不是什么隐秘,想要打听并不困难。

唐心语与“玖儿”出事的时候,距离衡山一役至少还有五六年。沈天君在衡山一役中撞壁自尽,年仅十岁、孑然一身的沈天君独子沈岳散尽家财、遣尽仆侍,飘然远走,自此再无音讯。

在婠婠看来,若无其他奇遇,这沈岳怕是生死不知,却没想到他居然化名沈浪,早已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她身边。从他对她的态度、以及方才在王云梦面前的表现,他多半是早已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自从莫尘颜将那个环佩交给她,婠婠便从未让它离身。她还记得,先前在仁义山庄初次见着沈浪,那环佩就系在她腰际。说不定早在那时,沈浪已通过环佩将她认出。

这环佩,显然是有着重大意义的东西。

沈氏家族传承数百年,其掌控的势力早已盘亘缠结。所谓树大招风,沈家先祖为了保护家族,自然不可能只有明面上的那些生意产业,那些隐在暗处的力量,才是沈家真正的精华所在。

婠婠从环佩里得到的那张不明材质的薄膜,实际上是一份名单,沈家暗势力的分布以及掌控者的名单。凭着那枚环佩、与名单一起的暗号,婠婠没有费多大的劲,便大致接管了这股力量。

接着,便是整合、清理、控制,以婠婠的能力,五年的时间已足够她将这股力量完全掌控。这便是天莲号与补天阁。天莲商号、补天阁、天魔宫,只有天魔宫是真正意义上完全由婠婠一手建立。若没有沈家这股暗势力的基础,饶是婠婠有惊天之能,没有数十年的积累,也绝不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

婠婠不知道沈天君是出于自身正义感作祟、不屑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还是想给沈家后人留下一些依仗,他并没有用这来对付当年的柴玉关。当然,在婠婠看来,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当年的沈天君,便是将这股势力全权抛给了唐心语。

听红线说,唐心语身死、环佩失踪之后,沈天君竟是根本没有出言解释,像是完全将那一批人忘了。如若不是沈家传承已久,那些执事者对家族的衷心早已刻入骨髓,根深蒂固,恐怕这股力量早已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也不会最后便宜了她。

即便是这样,那一套以商号为基础的情报收集系统自行运转,却仍是缩水了一半不止。如果婠婠出现得再迟几年,她能不能成功压制那些反对的声音、顺利得到他们的承认,还要两说。

沈浪似是并不知道沈家还有这一股势力。沈天君在得知上当受骗后,将中原武林损失惨重的责任背到自己身上,竟能为此直接撞壁自尽,全然不顾家里还有一个十岁稚龄的幼子,极有可能根本来不及说起这事。或者,沈天君从来没有将这股势力放在心上。

人人都说沈天君心存大义,婠婠对此却是不屑的。至少,作为一个父亲,他已是大大的不合格。

至于沈浪,婠婠在听说“玖儿”的哥哥散尽家财,浪迹天涯的事时,便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沈家传承了百数年,沈天君死后,即便沈氏直系子弟只剩下沈浪与“玖儿”,其他依附家族而生的旁系子弟与势力不知凡几,沈浪这么做,使得这些人失去了依仗,却让他们怎么过活?

沈氏家大业大,自然有人不服、有人暗中窥视、也不可避免地得罪过人,有沈天君震慑的时候,这些人不敢乱来,沈天君一死,沈浪又将散尽家财、遣尽仆侍,他自己倒是两袖清风,一走了之,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理所当然便会找上沈氏旁系与之前依附沈天君的势力。

也许,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担起一个家族责任有些强人所难,但婠婠绝对不赞同沈浪一走了之的行为。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那可是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庞大家族,沈家七次家道中落,沈家先祖又七次家族平地崛起的故事,到如今仍是脍炙人口,却是生生在他手里断了传承!沈氏的列祖列宗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沈浪这个败家子。

在她心里,沈浪之于沈家,便如她之于师门。沈浪解散沈家,便如她弃师门与不顾,这是婠婠绝对无法容忍的。

只是,一啄一饮,自有天定。婠婠莫名地从“玖儿”身上醒来,又得了沈家发展多年的暗势力,得以建立天莲号与补天阁,已是生受了“玖儿”大恩,若是得恩不报,势必心下不安,影响天魔**的精进。

所以,婠婠早已决定好生看顾天莲号与补天阁的同时,为“玖儿”查清当年中毒真相,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也让自己了却得了“玖儿”恩惠的执念。

沈浪与“玖儿”关系的暴露,虽然让婠婠有些迟疑,却也没想过就这么认了他。毕竟他只是“玖儿”的哥哥,并不是她“婠婠”的。当然,她的身上毕竟流着沈家的血,若沈浪真的出现生死攸关的危机,看在“玖儿”的份上,她倒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看沈浪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认她。个中原因并不难猜,无非是看她行事作风不符合他内心的标准,更兼与王怜花一道三番五次算计了他,并不想认她罢了。若不是被王云梦逼得没有办法,只怕他根本不会承认。

那王云梦多半是已经知道她在偷听,那个故事,与其说是给沈浪听的,倒不如说是给婠婠听的。她一定以为,婠婠在得知沈浪是她唯一仅存的亲人,如今又落在她手上的消息,若想做什么,必定会心存顾忌。

王云梦的这点小心思,婠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王云梦要借重沈浪的地方多了,在未解决快活王之前,沈浪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婠婠并不担心。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婠婠微抬起头,略有些刺目的阳光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来。

“婠儿打算怎么做?”

婠婠循声侧头,却见紧跟着她出来的王怜花正静静地站在身侧,面上已瞧不出方才听见王云梦要嫁给沈浪的失态。

“我需要打算么?”婠婠微微一笑,心下已有所决定,“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倒是你,没什么事吧?”

“我?”王怜花自嘲地笑了笑,“她那个样子,我早已习惯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变本加厉罢了。”

顿了顿,王怜花续道,“我只是有些可惜,那朱七七,我本是想好生教训她一番的,如今看在婠儿的面子上,竟是让她逃过这一劫了。”

婠婠撇过头,“你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怜花莞尔一笑,轻轻揽过婠婠肩头,没有答话。

沈浪与婠婠居然是兄妹,这个消息带给王怜花的冲击甚至超过了王云梦开口要嫁沈浪。原本还想寻朱七七报那一箭之仇,但一想到她与沈浪的关系,再想到沈浪是婠婠兄长,王怜花便有些头疼了。

虽然婠婠并没有说要与他相认,但天生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摈弃的,王怜花不得不考虑到婠婠的感受。

花神台下有乾坤

快活林,其实并不是在兴龙山,而是在两山的山麓。

那是一座依着山势而建的园林,被笼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小溪穿过园林,绿杨夹道,幽静绝俗。骤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见别的,但若在夹道的绿杨间缓步而行,便可瞧见有小桥曲栏,三五玲珑小巧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山色中。

说来也是奇怪,兴龙山周围一百多里山路,放眼望去,皆是荒山穷谷,饶是此时已开始入春,仍无一丝春色。待得靠近兴龙山,便是满目苍翠,竟似造物主将所有的春色集中到了此处。

兴龙山之西,还有座栖云山,两山间一条小河,天然的形成一道鸿沟,山间吊桥横贯,其名曰“云龙”。栖云山挺拔秀革,超然不群,曲折盘旋,殿宇栉比,但岩洞很多,庙寺也不少,反而夺去了山色。

蜿蜒曲折的山道,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斜斜地穿过树梢,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斑斑驳驳。清风拂过,卷起一层又一层深深浅浅的绿色波浪,带着“沙沙”的松涛远去。

白衣少女清丽绝俗的脸上噙着淡淡的浅笑,白皙纤巧的莹润玉足踩在厚厚的枯叶层上,纤尘不染。微风轻轻撩起她墨黑的发丝,惹得她衣袂轻扬。

山间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鸟儿脆声婉转,欢唱低吟。少女缓缓行走在山道上,似是足不沾地,悄无声息。若是有人瞧见,怕不将她当做谪落凡尘的仙子、隐藏山间的精灵?

她仿佛目标明确,行走的虽慢,却丝毫不停顿,雪白的衣袂在树林间若隐若现。腰间环佩上红色的流苏显眼异常,随着她的脚步,竟似晃动的火焰一般。

这少女,赫然便是抵达快活林的婠婠。

行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婠婠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前方五十步开外的荒庙,弯起了唇角。

十日前,快活王便带着手下到了快活林,随行的自然还有白飞飞。白飞飞的确有些手段,短短时日间,已将快活王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在得知她幽灵宫主的身份后,仍是半点怀疑都无,对她言听计从。

婠婠此行的目的,便是白飞飞。早在放过苏枚的时候,她就说过会寻苏枚背后之人讨回天魔宫的那笔帐。上回见着白飞飞,婠婠已提及过苏枚,只要白飞飞不傻,当然猜得到她会找上门去。

前几日沈浪与快活王赌斗,赢了快活王一筹,快活王已对他另眼相看,招徕之意显而易见。此时此刻,那快活王正与沈浪把酒言欢,惬意非常,当是没有时间管白飞飞。

停了一会儿,婠婠缓步上前,走得近了,才看出竟是一座花神庙。这花神庙破败已久,显是建成至少已有十几年,若仔细瞧那庙中花神的模样,依稀可看出与白飞飞有几分相象,却远远没有白飞飞那般美丽柔顺,我见犹怜。

一想此处乃是幽灵宫入口,婠婠心知这花神必是依着当年白飞飞母亲的模样造的。收回视线,她轻轻抖了抖衣袖,柔声开口,“白宫主,这便是幽灵宫的待客之道么?”

婠婠的声音不重,却清晰地在整座花神庙里回荡,余音不绝。话音未落,花神塑像台下的石壁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火光一闪,洞内闪出一道白色的人影,白飞飞轻柔的嗓音紧接着传入婠婠耳内。

“婠姑娘大驾光临,飞飞有失远迎,请进。”

洞内闪出的是一个年约双十的清秀女子,她向婠婠福了福身,“我家宫主已等候多时,还请姑娘随我来。”

婠婠点了点头,对白飞飞没有亲自出迎的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径直跟着那清秀女子跃进岩洞。

石壁再度缓缓地合上,借着清秀女子手上的火把,仍未让黑暗的岩洞明亮多少。岩洞极深,四通八达,岔道诸多,却丝毫不显气闷,反而不时有凉爽的气流迎面吹来。

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清秀女子抬手按动了一个机关,带着婠婠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内烛火通明,白飞飞正坐在石桌旁浅啜茶水,见着婠婠进来,抬眼瞧了一眼后,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香袅袅的香茗,推到她对面的空位上,抬手示意婠婠坐下。

婠婠也不客气,当下便走上前坐了下来。

那带路的清秀女子默默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石室的门重又合上,室内只余下婠婠与白飞飞。

婠婠轻轻地摩挲着白瓷杯上的描金花纹,轻声开口,打破了一室宁谧,“苏枚姑娘还好么?”

白飞飞搁下手中杯子,微微一笑,“托婠姑娘洪福。”

“既然这样,苏姑娘还欠我一些东西,借着今日机会,白宫主一并还了吧。”

白飞飞挑眉,似是有些惊讶于婠婠的直接,“这便是你此来的目的?”

婠婠微笑着点头,“白宫主的时间宝贵,怕是不能久待,你我自然要长话短说。”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知道婠婠是暗指快活王随时会寻她的事,白飞飞沉默了片刻,“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若说单单为了苏枚,你应当清楚,她不值这个价。”

“此一时彼一时。”婠婠气定神闲地瞧着白飞飞,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若换了其他时候,苏枚的确不够分量,但此时——白宫主知道,有些事可不止我有兴趣。”

“我能有什么事?”白飞飞的面色终是有些变了,惊疑不定地道,“婠姑娘是在威胁我么?你就不怕走不出这山洞?”

“我相信白宫主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婠婠轻笑着摇头,“既然白宫主觉得苏姑娘不够代价,我可以再加点别的。”

“什么?”

“一个故事。”婠婠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看在白宫主没有将你我之间的纠葛透露给王云梦,我可以再加一个故事。”

“相比之下,我更不放心王云梦。”白飞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王云梦竟然还不知道你的底细?看来王怜花对你很不错。你们一个是快活王的儿子,一个是沈天君的女儿,当真是有趣得紧。”

那日王云梦向沈浪说出婠婠的情况,并没有提及补天阁和天魔宫的确切消息。若她已经从白飞飞或者王怜花处得知这些事,她连婠婠是莫尘颜弟子的事都说了出来,必定不会放过这两条。所以,王云梦定是还不知道。

正是因为这样,婠婠处理完苏枚之事后,再次遇上王怜花时,才会渐渐从心里开始正视他,到现在慢慢接受了他。

“王怜花,我从来只当他是王怜花。”婠婠轻轻地开口,“对于我的提议,白宫主意下如何?”

白飞飞怔了怔,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若是这个故事能让我满意,还你一个故事又何妨?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很公平。”

“白宫主所言极是。”婠婠满意地点头,“白宫主请听好,我的故事说的是三十年前,天下外家邪派武功中,有一门神秘阴毒的功夫,名唤白骨幽灵掌。使用这门邪功的人全数为沈天君会同七大门派掌门人除尽,再无传人。不知怎么的,这一门功夫传到了关外,关外武林道,也曾为这‘幽灵秘谱’,引起了一场争杀。”

“当时争夺秘谱的人并不多,一个个俱都守口如瓶,只在暗中争杀,并未将消息泄露。争夺秘谱的几家人,后来竟全都自相残杀殆尽,只剩下一个烧饭的丫头,这‘幽灵秘谱’最后也落到这丫头手里。若无意外,这丫头凭着这一本秘籍,当不难成为一代高手。可惜,她还未来得及练习,这消息便让一个武林高手知道了。”

顿了顿,婠婠瞧了瞧白飞飞的脸色,接着道,“那丫头聪明得紧,居然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将那秘籍偷偷藏在了秘密之地。那武林高手也是一心机阴沉,使尽千方百计,甜言蜜语骗了那丫头**。他以为一个女子,只要**给一个男子,必是那男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的。”

“不想那丫头远比他想象得聪明,她早已知道男子与她在一起,为的是秘籍,又怎肯拿出来?这丫头虽知男子不是真心喜欢她,她自己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借着那秘籍,便日日伴着男子,终是有了身孕,产下一女。”

“那丫头一直不肯将秘谱拿出来,那男子等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据说他使出的手段,无一不是惨绝人寰,毒辣之极,那丫头不堪折磨,趁他远去中原办急事的机会逃了出来。等这男子事办完了,那丫头已带着女儿不知藏到何处,他再无法寻着,只有死了这条心。”

“那丫头虽然逃了出来,却无法再练武功,兼之身体受损,没过多久便去世了。而那个女孩,自然成了‘幽灵秘笈’的传人。她在仇恨中渐渐长大,练成了幽灵秘技,又收了一批弟子,重新组建了幽灵宫,发誓要寻当年的男子为母报仇。”

轻叹了一声,婠婠望向看不出喜怒的白飞飞,“故事说完了,白宫主还满意么?”

白飞飞面上露出奇怪的笑意,轻柔地慢声低语,“怎么会完了呢?故事的结局应该是女孩找到了那个男人,成功地为她母亲报了仇。她不会杀了他,那样太便宜他了,她会使尽手段,让他一生一世都生活在痛苦煎熬中…”

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白飞飞“咯咯”地笑着,望向婠婠的眼神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那件事,除了快活王与王云梦,便只有我清楚。若不是母亲告诉我,我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世上竟有如此有趣的事!”

婠婠静静地等白飞飞笑完,“如何有趣?愿闻其详。”

白飞飞敛起笑意,沉默了片刻,眸中有些晦涩不明,“婠姑娘的故事很精彩,飞飞心有所感,倒是失礼了。”

说着说着,白飞飞的表情渐趋平静,她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过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语声带着些许飘忽不定,似乎方才那个带着极端恨意的人并不是她。

“飞飞自小便是听母亲说着这些故事长大,婠姑娘说的,母亲也提起过一二。”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白飞飞的语声已变得平淡无波,再开口时,像是真的在说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故事一般。

“据飞飞所知,那个武林高手在欺骗那个丫头时,家中已有妻子。而且,他的妻子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都是顶尖的,一身武功甚至比之她的丈夫还要高些。”

“这样一个女子,即便是爱一个男人至深,到了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也不可能由着她的丈夫背着她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若那个女人比她优秀倒也罢了,可这女人偏偏是个样貌普通,身份低贱,连她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的丫头。”

“武林高手很了解他的妻子。正因为了解也女人的嫉妒心,往往会让女人摈弃理智无理取闹,他再想得到‘幽灵秘笈’,也不敢冒险向自己的妻子坦白。”

“纸终究包不住火,武林高手的异样终是被他妻子察觉了。那时候,丫头刚及生下女儿不足三个月,因着女儿的关系,她对武林高手更好了,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于对‘幽灵秘笈’的下落也有些松了口。武林高手正打算再接再厉,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他向他的妻子花言巧语,和盘托出,说是为了秘笈才会与丫头虚与委蛇。他妻子是个狠人,虽然对他的说辞信了三分,却也仅仅是三分而已。她答应了武林高手暂时不杀丫头,却要他将那个不满三月的婴儿带回来交给她。武林高手一心想得到‘幽灵秘笈’,丫头逐渐松口让他看到了希望,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从妻子的话。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说到这里,白飞飞忽然抬眼瞧了婠婠一眼,唇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接着道,“他的妻子并没有见过丫头,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他便想出了寻个差不多大的女婴回去交差的办法。只是他想得容易,一时半会儿又从哪里去找?眼看着妻子给出的期限将近,他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竟让他偶然看到了一个少妇抱着孩子、由一干护卫模样的汉子护着,坐着马车而来。他偷听到护卫们称少妇怀里的孩子为‘姑娘’,暗叹老天帮忙的同时,便急不可耐地动了手。待动了手,他才发现那个面覆白纱的少妇是个熟人。”

“那少妇本也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嫁的丈夫更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武林高手与他妻子正在密谋策划一些东西,少妇的丈夫便是他们计划的最大障碍,既然骑虎难下,他自然是杀人灭口,做得干净,顺便还能借此打击那个大侠。”

“总之,他最后成功地杀光了除了那个孩子之外的所有人。为了取悦他的妻子,他将早已失传的‘碧落凤莲’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他的妻子见到孩子,果然暂时不再理会丫头的事,但他也知道她早晚会发觉不妥,便不得不加快速度,也越来越不耐烦与丫头纠缠。”

“他的妻子见孩子身中‘碧落凤莲’,也不再下手杀她,只日日看着她在襁褓里经受毒药的折磨。她还觉得不够解气,吩咐下人好生养着孩子,也好让她多受几次折磨。”

“再后来的事,飞飞就不太清楚了。似乎那个孩子福大命大,竟是让人救了。”

白飞飞微笑着看向婠婠,她细细地看着婠婠的平静的面色,似是要在上面寻出一些变化。半晌后,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飞飞的故事说完了,婠姑娘还满意么?”

白飞飞想看她变脸,怕是要失望了。

婠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指腹缓缓地摩挲着白瓷杯子光滑的边沿,“多谢白宫主解惑,婠婠感激不尽。只是,有一点白宫主怕是说错了,那武林高手的妻子只要求他带回孩子,他又怎么会多此一举下毒?依我看,这‘碧落凤莲’多半是妻子下的。白宫主,你说是么?”

相比起王云梦说的,婠婠更相信白飞飞的说辞。当然,也不可能尽信。不管是王云梦,还是白飞飞,她们都会将话说得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先前虽然也怀疑王云梦,却不曾想到她几乎没有说一句真话。而白飞飞会说是快活王下毒的原因,婠婠也是清楚的。快活王与王云梦两人相较,白飞飞自是更恨快活王,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快活王多增加一些罪孽,也好让婠婠更真心地对付快活王。

对上婠婠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白飞飞淡淡地一笑,轻垂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飞飞听母亲讲这个故事时还小,如今时隔多年,有些细节已是记不太真切,也许是飞飞弄错了吧?”

“横竖不过一个故事,并没有什么要紧,白宫主不必介怀。”

白飞飞正欲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略带急促的人语声。

白飞飞微微皱了皱眉,似有意无意地看了气定神闲喝茶的婠婠一眼,望向了门口,“出了什么事?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宫主恕罪。”外面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明显带着焦急的语声,“有人闯入——”

“可知是什么人?”

那个语声迟疑了一瞬,“对方有三男两女。三个男的,其中一个是沈浪。”

白飞飞皱了皱眉,“你们先下去,我随后就到。”

“看来白宫主又有客来,我便不打扰了。”婠婠识趣地起身告辞,“今日与宫主相谈甚欢,来日有暇再来叨扰。”

顿了顿,婠婠又加了一句,“故事精彩,却不适合多人分享。白宫主想做什么,自去做便是。”

与婠婠的交谈已告一段落,此时她说要走,白飞飞正巴不得,当然不会反对。当下,她便吩咐带婠婠进来的那个清秀女子,引着婠婠避开沈浪几人,往另一个出口去了。

出了黑暗的甬道,婠婠也不去管那个领路的清秀女子,足尖轻点便如轻烟般掠了开去,转眼便消失在密林里。

想到王怜花还在等她,婠婠的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生死安危系一发

曼妙的身影恍若轻烟,在茂密的树林间穿行,若隐若现。

她穿过了大半座栖云山,绕进一个隐秘的小山坳,认准方向,身影闪动间已消失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中。

山坳的深处,依着山壁,有两间紧挨着的小小茅屋。约摸半人高的整齐篱笆墙内,一桌两椅一壶两杯,几样精致小菜,一绯衣少年独坐,自酌自饮,看上去悠闲惬意非常。

他对面的位子却是空着,徒有一张空椅一副碗筷,竟似还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