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阵轻风拂过,少年对面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少年兀自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琥珀色的美酒,又依样将对面的空杯满上,轻声开口,“婠儿此行,可有得偿所愿?”

“算是吧。”婠婠拿起杯子浅抿了一口,“熊猫儿与朱七七,你已将他们放了么?”

王怜花微一挑眉,“婠儿遇上他们了?”

“没见着。据说连同沈浪在内,共有三男两女闯入了幽灵宫。”

“那多半是他们无疑。那日母亲与沈浪一番交谈,这两人一直在暗室内听着看着,对沈浪颇有埋怨忿恨之意,我原想让他们两人给沈浪寻点麻烦,想不到反帮了他们的忙,让他们聚在了一起。”

“倒是我想错了。”婠婠有些好笑地看向故作叹息的王怜花,“我还以为你是与熊猫儿相交多年,心下不忍,这才寻个由头,将他们放了。”

王怜花怔了怔,摇头苦笑,“熊猫儿此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在与他相交之日,我便想到必有分道扬镳之时。至于朱七七——”

“朱七七如何?”

“她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顺带?”婠婠觉得有些奇怪。若依着王怜花平素表现出来的性子,朱七七曾经那般戏弄与他,他不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又怎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她?

蓦地,婠婠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古怪地望向王怜花,“莫不是——因为沈浪?”因为沈浪与她的那层关系?

王怜花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婠婠的视线,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没有答话。朱七七能全身而退,的确是托了婠婠的福,更确切地说,是托了沈浪与婠婠之间关系的福。

沈浪是婠婠大哥,朱七七与沈浪关系非同一般。虽说婠婠目前还没有与沈浪相认的想法,但总归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抬一抬手便能过去的事,王怜花自然不会再跟朱七七计较。

只不过,有一点婠婠恐怕不知道。那一回王怜花确实被朱七七整治得很惨,但后来见着婠婠按期回归,且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巧笑嫣然间多了一丝真实的亲昵,不像先前那般带着隐晦的疏离。

回想起那晚,软玉温香在怀的美好感觉,王怜花端起酒杯,掩住唇角那丝颇具深意的弧度,“朱七七何德何能,竟能用上婠儿的面子?”

一口喝干杯中酒液,放下杯子时,王怜花面上已看不出异样,“人多了,才会乱。乱了,咱们才好浑水摸鱼。”

婠婠沉默了片刻,凝视着王怜花,“你真的决定了么?”

王怜花若无其事地摊摊手,“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多考虑考虑。”婠婠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毕竟——”

毕竟他们总是你的生身父母。

这一句话婠婠并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王怜花能明白她的意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机会明白父母这两个字的含义。潜意识里,也曾有过一丝丝羡慕的想法。

当然,对于王怜花的情况,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甚至,她也不知道眼看着父母反目成仇的王怜花,比起父母不详的她,到底是谁更不幸一些?

“让他们斗吧。”王怜花的嗓音缓缓响起,竟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么多年了,他们也该做个了断,总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至于我——”

王怜花自嘲地笑了笑,“既然我做不到真的帮着一个去杀另外一个,两不相帮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婠婠深深地敲了王怜花半晌,忽然柔柔地一笑,“你都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山清水秀,偶尔住上一段,大约很好。”

若是没有意外,婠婠与王怜花两人倒是想在山坳的小茅屋里住下来,先看看再说。只是,以红线为首的补天阁数人,以及王怜花派出的手下带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在当天晚上便出了山坳。

相较于小山坳里的清净祥和,王云梦虽然还未抵达,外面却已乱了。

当日闯入幽灵宫的三男二女,除了沈浪、熊猫儿、朱七七之外,令婠婠与王怜花吃惊的是,气使独孤伤居然是背叛了快活王,也在其中。剩下的那名女子,竟是王云梦指派来名为陪伴、实为监视沈浪的染香。

快活王固然求才若渴、传闻中素来宽厚待下,但也仅限于真正有本事、对他有用的人。那些失去价值的,快活王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抛弃。

抛弃的方式自然不是让他好生生离开。快活王手下疾风三十六骑,自然会帮他将事情办妥,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财使金无望被王怜花废去一臂,在快活王眼中,已是废人一个,再没有原来的价值,也被归入了抛弃的行列。最后金无望倒是逃脱了,但这件事也被独孤伤得知了。他不想成为金无望第二,却是选择了与快活王相反的道路。

倒是染香,婠婠不知她是装模作样,还是另有打算。不过这没关系,不管染香的想法如何,她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管是出于沈家的私仇,还是出于武林道义,沈浪都有击杀快活王的理由。熊猫儿与朱七七听得他的解释,误会解开后,自是以他马首是瞻。

白飞飞却是不想快活王轻易死去,她要以身为饵,嫁给作为她生身父亲的快活王,让他痛苦煎熬一生,以报母亲与她自己一生凄苦之仇,当然不会让沈浪这个不安定因素留在快活王身边。

白飞飞既然能让快活王在明知她身份的时候,还对她没有半点怀疑,她不动声色的挑拨虽然没有让快活王全信,却也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待那日与白飞飞在幽灵宫中一番较量后,除了期间沈浪中了白飞飞一计,错手在黑暗中误杀了染香外,其他几人自以为全身而退,却让等在洞口的快活王堵了个正着。

不用多说,只看与沈浪在一起的独孤伤,再看看多出来的熊猫儿与朱七七,快活王哪里还能不明白?

快活王除了美酒佳肴、美女珍宝,还喜欢赌,而且是豪赌。

独孤伤的自尽,让沈浪等人得到了一个与快活王赌一把的机会。

一个时辰之内,沈浪等人可以随意离去,快活王自己以及手下都不会追击,赌注自然是沈浪几人的命。

快活王不会让自己输,早已派人将整座兴龙山团团围住,若只沈浪一人,倒是还有机会走脱,但加上朱七七与熊猫儿,却是难了。只等时间一到,沈浪几人看似已必死无疑。

快活王的这个赌局,在婠婠看来更像是随意而起、想多体验一把猫戏老鼠乐趣的闹剧而已。婠婠不认为在如此劣势之下,几可说是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沈浪还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看在玖儿的份上,婠婠不想让沈浪死。

技差一筹险受伤

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心境一直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心无尘垢、了无执念,自然修为进阶无障碍,一日千里。若遇上瓶颈,亦容易打破瓶颈,进入另一重天地。

大部分高手遇上武学瓶颈,都会选择闭关静修,为的便是避免俗事打扰,尽力保持心境平和宁静。

婠婠重修天魔**,如今已至第十七层巅峰,只差一线便可进入十八层,得以内功大成,恢复以前的功力。只是,上一次婠婠是得徐子陵长生真气之助才能突破,这一次,她却是不知该怎么做了。

天魔**已被她修改完善,细微之处早已有所不同,即便再有长生真气相助,能不能突破还是两说。但不管何种功法,对于心境的要求都是一样的,玖儿的事一直记挂在婠婠心头,已成了执念,如今有机会淡化、甚至消除这一缕执念,婠婠当然不会放过。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片夜空,木质的建筑燃烧坍塌,传出清晰可闻的“吡啵”之声。

婠婠似是没有瞧见周围将她团团围住的人,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个不怒而威的中年人。他衣饰考究、肤白如玉,左眉梢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寒光微敛,一尺多长的髯须乌黑油亮,垂至腰腹,半掩在袖中的双掌白皙修长,光滑细腻宛若女子。

婠婠在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婠婠。

就在刚才,沈浪已成瓮中之鳖,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便是眼前这个比之白飞飞还要美上不少的绝色少女忽然出现,关键时刻与他对了一掌,让她的同伙带走了沈浪。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定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美色。更难得的是,她竟然与他对了一掌不落下风。那一掌并非仓促而发,他心里自然清楚有多少威力。

她救走沈浪,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反而多了些许一探究竟的心思。

沈浪固然不能放过,却不急着一时。白飞飞身为幽灵宫宫主,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说不定他这边事了,白飞飞已将沈浪、以及早先溜走的漏网之鱼重又追回。

“你是何人?”快活王沉声开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如此与本王作对,便不怕本王辣手摧花么?”

“王爷是惜花之人,怎么会做煞风景的事?”婠婠缓缓地上前两步,轻轻福身行礼,语笑嫣然,“婠婠一介女子,又怎会与王爷作对?此此前来,不过是闻说王爷武艺非凡,一时技痒,想与王爷切磋一番罢了。若有打扰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与快活王打上一场,这是婠婠决定来救沈浪的另一个目的。她知道目前的她并不是快活王的对手,却自信能够安然走脱。一场压力下的生死之斗,也许会成为突破的契机。

“倒是本王小气,错怪你了。”快活王深深地打量着婠婠,缓和了语气,似是带着一丝笑意,“只不过,本王从来不与人比试切磋,若你想本王为你打破这一规矩,却是要付出让本王满意的代价。”

“王爷所言甚是。”婠婠微眯起眼,随即面现遗憾可惜之色,“只是,王爷看来并不缺少什么,婠婠委实想不出让王爷满意的价码。”

“你有。”快活王哈哈大笑,语声愉悦,“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王爷请说。”

“若你赢了,我自然放你走,我、以及我手下的任何人绝不追赶;若我赢了——”顿了顿,快活王目光灼灼地望定婠婠,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你。”

“素闻王爷惯会怜香惜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婠婠似是早已料到快活王会这么说,竟是半点惊讶也无。她轻笑了一声,眸中隐隐闪过一抹兴味,“可惜,若王爷年轻个二十岁,说不定便不用打赌了。至于现在,只看王爷能否让婠婠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婠婠双掌一翻,两柄半尺长的短刃已自袖中滑出,落入她掌中。足尖一点,身形一闪,十步距离转瞬即逝,凌厉的银芒裹挟着逼人的气势,堪堪便至快活王眼前。

天魔双刃!

面对快活王这样的对手,婠婠从来没有想过隐藏,一上来便拿出全力,连试探都省却了。

“好!”

快活王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莹白如玉的双掌上隐隐有红光透出,迎上了婠婠的天魔双刃。快活王的那些手下不约而同地缓缓后退,扩大了包围圈,给婠婠与快活王留出足够的空间。

天魔双刃化作两道银色的闪电,宛如灵活滑溜的银蛇,险而又险地向快活王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之处噬去。快活王凭着一双肉掌,一身轻盈飘逸至极的身法,游走在密密麻麻的银网之内,却是一派轻松自在。

两人渐渐地越打越快,原本还清晰可见的身形化作两道淡淡的影子,再也看不真切。只有凌厉的掌风、拳脚兵刃相击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中点滴可闻。

天魔**虽然精妙,但终究没有大成。别看第十七层巅峰与第十八层只有一线之隔,差距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反观快活王,自他发动衡山一役,至此已将近十年,当日得到的各种武学秘笈,哪里还有不融会贯通之理?

相比之下,婠婠对上快活王,便是差了一筹。初时还能斗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筹的差距渐渐变得明显起来。

快活王身上传来的压力逐渐增大,婠婠只觉得经脉之内真气流动的速度慢慢受到限制,循环转换变得困难起来。

必须得速战速决,不然定会被他困死!

一念至此,婠婠强行提起一口真气,正欲施展天魔乱舞,却见快活王对她悠然一笑,一双肉掌红光忽闪,化作层层掌影铺天盖地而来。婠婠只觉得内息一滞,手上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掌中双刃差点脱手。

仓促之间,婠婠身形只来得及右移了半步,快活王已一掌印上了她的左肩。身体倒飞,一股腥甜涌上舌尖,真气乱成一团,以受掌之处为中心,火辣辣的剧痛一波一波弥漫全身,婠婠不由地苦笑起来。

没有大成的天魔**,果然不是快活王的对手。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消耗快活王的真气,想让他受伤却是不易,除非是她以命相搏。

还打什么?看着脱身吧!

压下口中的腥甜,婠婠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划过一道弧线落地。足尖轻点,手腕翻转,双刃宛如穿花蝴蝶,带起道道银芒,身化轻风重又向快活王掠去,心底却开始计算脱身的路线。

拼斗这么久,别看快活王的样子还是那般老神在在,婠婠知道他的消耗也是甚巨。若她成心想走,快活王不见得拦得住她。

眼看着双刃与肉掌又要对接,婠婠忽然虚晃一招,足下一错、身影一闪绕过快活王,向前疾奔。

快活王微微一怔,竟是没有立即追赶,反而转身笑看着婠婠向包围的人群冲去,“有趣,有趣——你想走,走得了么?”

“我说她能,自然是能。”淡淡的语声轻轻响起,却不知何时包围圈内已多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谁?”快活王心下一跳,也不转身查看,便是一掌狠狠劈出。

那一边,婠婠也已察觉快活王让人缠住,她虽不知来人是谁,却不妨碍她趁此机会早早离去。正欲出手除去挡路的快活王手下,那几人忽然齐齐吐血倒飞出去,随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已至她身边,抬手将她抱起,轻烟般向外掠去。

惊鸿一瞥,婠婠看见与快活王缠斗的青衣人五十上下,形貌清隽,目光平和如水。

“放我下来吧。”收回视线,婠婠挣扎了一下,想要从王怜花怀中下来——她只是真气消耗有点大,受了点内伤,并没有严重到不能走路。

王怜花狠狠地瞪了婠婠一眼,手臂收紧,将婠婠固定在怀里,足下不停,面上阴晴不定,“闭嘴。”

婠婠微微一笑,合上眼睛,不说话了。

刻骨恩怨终有结

小茅屋是不能回去了。

那地方虽然隐秘,但若快活王大肆搜山,并不是找不到。婠婠受了内伤,急需静养疗伤,却是不能让人打扰。

为了对付快活王,王云梦在此地经营十载,自然有不少安全的藏身之地。此刻王怜花带婠婠去的,便是其中藏于山间的一处地下密室。

密室算不上大,布置得异常雅致舒适。婠婠正紧闭双目,五心朝天,盘膝坐于床榻之上,显然是在运功疗伤。王怜花手托一只白瓷杯子,坐在离婠婠不远的红木椅上,眉间轻皱看着婠婠,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快活王一番拼斗,婠婠生受了他一掌,虽然即使避开要害,却仍是让内腑受了震荡,引起了真气混乱。所幸那时候婠婠的消耗很大,经脉里剩下的真气已不多,这混乱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运行着天魔**,缓缓收拢散乱的真气,驱使着它们循着熟悉的路线慢慢流淌。

自突破到天魔**第十七层以来,婠婠还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将所有真气几乎消耗殆尽,受到震荡的经脉因着功法的运行丝丝抽痛。不严重,但那感觉却是绝对称不上舒服。

很快,婠婠便发觉渐趋恢复的真气与平时有了些许不同。似乎变得更精纯活泼,运行之间亦是更加圆融顺畅、得心应手,意念一起如若臂使,原先隐隐能感觉到的那一层屏障像是薄了不少,好像只要她努力一把便能顺利冲破。

破而后立,竟是突破之相!

婠婠又惊又喜,却仍是保持心境平和,无悲无喜,开始运起天魔**最后一层的功法来。

王怜花看着盘膝坐于床榻上的婠婠,心下隐隐有些担忧。单看她平静无波的脸,当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已经三天没有醒来了,伤势已愈却还不醒,这让王怜花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烦躁不安。

纤长的睫毛轻颤,婠婠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她温润如水的眸光微转,最终落在王怜花身上,轻抿的唇角勾起一弯浅浅的弧度。

“婠儿。”王怜花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唤了一声,压下心头浮起的那一丝犹疑,起身迎了上去,“没事了吧?”

清浅的笑意缓缓加深,婠婠没有答话,眸色转黯,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婠儿?”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王怜花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语声里多了一丝隐忧,“你的伤…唔…”

温软的触感覆上双唇,未完的话语尽皆被吞没,淡淡的馨香萦绕鼻端,王怜花双眸微张,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感受着婠婠柔若无骨的身躯紧密贴合,隔着薄薄的衣料透出熏人的暖意,他略显僵硬的身躯逐渐放松,伸手环住了婠婠的腰。

他确实喜欢与婠婠亲近,却不代表他能接受这般莫名其妙的结合。

自从确认自己的心意,一时一刻的欢愉从来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比这多得多。

所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变数,即便是婠婠自己,都不可以。他早已给过她选择,是她自己选择回到他身边的,不是么?

王怜花捉住婠婠探向他腰间扣结的手,稍稍拉开距离,比之平日显得暗哑的语声似乎压抑着什么,幽深墨黑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婠婠。

此时的她,迷离的星眸半张着,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粉嫩的唇瓣微启,透着莹莹的微光,细若白瓷的颊上因为情动泛起淡淡的粉红。

她迷蒙的双目对上王怜花,似是早已失了理智,半晌都不说话,只是面上那一抹粉红在渐渐加深。

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王怜花毫不怀疑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让仅剩的一点清明消失殆尽。

“婠儿。”喉咙不自觉地开始干涩,王怜花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婠婠柔媚一笑,看得王怜花一阵恍神。待他回过神时,婠婠已趁机脱出手来,柔若无骨的身躯重又贴了上来,双臂环上王怜花的颈项,粉嫩的唇瓣对着他轻抿的薄唇覆了上去。

王怜花略一挣扎,所剩无几的理智便已湮灭在软玉温香里。面对婠婠一再的投怀送抱,若他还能忍得住,便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

一手环住婠婠纤细的腰肢,一手轻轻掠过她的耳际,修长的指节划过浓密的长发,便已取下她绾发的簪子。如墨的发丝瀑般滑落散开,柔滑的触感通过手上的皮肤,清晰地让王怜花感知。

轻轻托住婠婠脑后,王怜花下意识地加深了这个吻。他灼热的唇瓣滑过婠婠唇角,探索着下移,轻缓而坚定地落在婠婠微红的耳侧、象牙白的颈项、白皙圆润的肩头、纤细精致的锁骨…

(河蟹爬过,请自行脑补。)

惑人的朦胧终究会过去,待婠婠恢复清明,睁开双目时,抬眼便对上王怜花深不见底的黑眸。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便连空气似乎都有些冷凝。

婠婠稍一细想,已经明白了所有。体内真气流转不绝,生生不息,圆融如意非常,显然是突破至天魔**第十八层之像。而先前与王怜花发生的事,一半是因为功法突破的后遗症,另一半只怕是她潜意识亦未作抗拒。

以前师尊便提醒过她,天魔**未大成之前,须得保持纯阴之身,否则终身无法将天魔**练至最高境界。

除此之外,由于功法不全,修炼天魔**的女子,不能与心爱之人发生关系,否则必前功尽弃。她的师尊,便是最好的例子。

很显然,经由修改完善的功法,自是没有了以上缺陷,却也并不是完美无缺。

只是,尘埃落定后的现在,婠婠竟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没有哪怕半点不情愿。也许是习惯了王怜花的陪伴,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已让他靠得太近,待想离开时已来不及。

她从不承认自己一无所有,即便那是事实。

她知道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寂寞,那深得几乎可以听得见光阴流逝的寂寞,只因她曾经饱尝了这滋味。

子陵从来不会属于她,时至今日,再回忆起他清雅的眉眼,她已能一笑而过,仍有时间将他的身影逐渐淡化。

而王怜花,在这个没有师尊,没有师门的陌生世界里,也许便是那个让她生出归属之意的人。

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来,婠婠微眯起眼睛,重又俯下身子,趴靠进王怜花怀里,轻蹭着他胸膛光滑的皮肤,轻柔地开了口。

“王怜花,若你敢负我,我便杀了你。”

王怜花似是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轻轻地笑出声来,略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掌抚上婠婠宛若最上好丝缎的脊背,语声里透着说不出的愉悦,“我保证,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捉住王怜花接连作怪的手,婠婠抿了抿唇,忽然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若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她用去了不少时间。这几日运功疗伤突破,王怜花应该仍有办法得知外面的情况。

说到正事,王怜花神色一肃,环住婠婠腰际没有再乱动,“快活王已在四日前离去,他带走了所有人。”

“他怎会轻易离开?”婠婠轻皱起眉,“沈浪他们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么?”

“那晚阻了快活王的青衣人武功极高,快活王虽将他擒住,自己亦受了伤。至于沈浪与朱七七几人,却是栽在白飞飞手里的。”顿了顿,王怜花接着道,“白飞飞怕再次节外生枝,劝了快活王立即动身回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