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微笑:“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江宸也是心甘情愿的,”乔萝顺着她的思维回应,“他的心意所向,与我无关。”

“他与你无关?难道他不是你最在意的伙伴?你日记里一笔一笔可写得清楚,”乔欢从床头拿过日记本,扔到乔萝脚下,轻笑连连,“你这样的口是心非是不是只有我能看到?说实话,我本来还在有些后悔之前一直说当年是你推的我,不过现在我觉得,我说得没错。像你这样口是心非,表面一套暗里一套的人,你做过什么,我确实是不知道。”

提起当年的那桩事,乔萝的怒火被久远的伤痛冲散,倒是冷静下来,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很是可悲:“乔欢,我什么都没做,你都已经这样提心吊胆?我如果做了,你又要怎么办?”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日记,擦净放到书包里,沉默一刻,叹息说:“乔欢,也许我不该原谅你。”

“是谁原谅谁?”乔欢冷笑,“乔萝,是我不该让你回来,乔家根本就没有留你的空间。至于我——我从不需要你让,更不想再看你惺惺作态。”

“既然如此,”乔萝淡淡一笑,“我会如你所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得成,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吧:)

☆、玩偶(3)

夜间的滑雪场空旷清寂,远方山色压天,近处白雪皑皑,巨大的照明灯塔笼罩广袤天地,将黑白分明的雪山世界披上浓郁梦幻的橙色光纱。

乔萝漫无目的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心绪一瞬纷乱一瞬空茫,眼前难得的雪山夜景在她眼角如云烟而过。

她走到了极远处,在月光被高耸峰岭遮住的时候停下来,望着星河浩瀚的夜空,怔怔在道旁的岩石上坐下。

夜下滑雪的人并不多,远处的雪道上只一人飞影飘纵,金属雪板掠过雪地,骤散漫扬的雪花在灯光下盛开如烟花绚烂。比起白天她逗留的初级雪道,这里的雪道宽广崎岖、坡度奇诡,是滑雪高手享受飞纵回旋乐趣的真正天地。

除乔萝外,雪道四周围拢着不少观众。眼望着滑雪者灵活地飞跃每一处障碍,直降空翻、伏地滑降、左右回转,每一个惊心动魄的动作都被他以飘逸潇洒的姿势轻松完成,引得看客们毫不吝惜地给予喝彩阵阵。

心事重重的乔萝也被他的动作吸引,眼睁睁地看着他由远而近,然后从面前斜滑而过。

他已经疾行离去,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回头,一个漂亮利落的U型转身,让他重新回到她的面前。

褐色的防风镜遮住了他的眉眼,橙色灯光下,乔萝只望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颚与紧抿得几无血色的薄唇。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可是她却依旧固执沉默着,以此保持两人的距离。

他望了她一会儿,忽轻轻叹口气,将雪杖深柱雪地,双手伸到她面前。

“干什么?”乔萝莫名地看着他。

“把手交给我,”他的话音清冽且漠然,“不然我就不拿雪杖,从这直直滑下去,生死由你负责。”

这种人的可恨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把手交给他。

他拽住她的手,让她踏上滑板站到他身后,拉起她双臂绕上自己的腰,说:“抱紧我。”

“教练没说过两人可以一起滑,”乔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样不会出事?”

他在她的话下轻扬唇角,柔声说:“放心,不会死的。”放开她的手,重新拿起雪杖。杖端轻点,滑板掠过雪地,直飘而下。

这次是真的山与雪在眼角如云烟飞过了,耳边风声飒飒,周遭影像皆化成模糊的流线——这样的速度和滑行的激烈都不是刚学会滑雪的乔萝能承受得住的,她紧紧抱住了江宸的腰,心惊胆战地闭上眼睛。

“这种时候闭眼就太无聊了,”江宸似乎脑后也长着眼睛,大笑一声,“小乔,别封闭自己的心了,睁开眼看看身外世界吧。”

因后面带着她,他不再做那些危险的动作,从坡度险峻的雪道拐到相对平敞的一边。感受到脚下的逐渐平稳,乔萝犹豫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

山影沉沉,雪地绵延,寒风拂面凛冽但又畅快,江宸以脚下滑行板为飞天御风的祥云,带着她肆意无忌地飘行山地间。这里是无人的世界,没有了围观者紧追不舍的视线,也没有了任何情绪的牵绊。乔萝回头,看到月亮转过山峰,照着他们脚下滑板激起的飞扬雪沙乱舞如暴飏降临,却最终在一片静谧中不留痕迹地消散。

乔萝不知为何想起了十岁那年的除夕夜,在人生中最孤寂的一天,她趴在窗旁望着结冰的河面上穿梭滑行的小朋友们,那时的她多么羡慕他们的潇洒,那时的她从来不敢想像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放纵一回。

她又想起,那年的除夕夜,她最期待的是江宸的出现。她对他寄予了十年来最大的厚望,因为她坚信他能够带着她走出自抑自怜的独孤世界,即便从未相见,她还是坚定地相信着。

而今,他果真来到了身边,正领着她见识不一样的天地。这个天地摆脱了一切阴暗伤感的影子,只有青春与激情。

“江宸,谢谢。”她在夜风中喃喃。

“什么?”他没有听清。

她收拢双臂更紧地将他抱住,靠近他耳边说:“谢谢你!江宸!”

滑到雪道尽头,江宸放缓速度,稳稳停止。两人从滑板上下来,筋疲力尽地躺倒在雪地上。乔萝思绪放空,望着天上星辰发呆时,冷不防江宸的脸庞罩至眼前。他侧身手支脑袋,嘴角含笑,惬意地看着她。

“你气消了吗?”

“你上次抱我一回,我今天也抱回来了,”乔萝对他微笑,“我没有生气。”想了想,又道歉:“我今天说的话有些过份了,对不起。”

“我原谅你。”这句话竟说得不假思索。

他此刻摘去了防风镜,眼睛映着满地雪光,璀璨明朗,真如天上的星子一般。乔萝心想,这个宸的名字还真没有起错。

“江宸,我会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久往的期待和方才的感激中真诚悔悟。

江宸轻轻一笑:“我们不止是朋友。”他俯视着她,彼此靠的极近,目光相触,呼吸可闻。他的视线温柔流连于她眉眼,不存丝毫的闪避与顾忌,直到乔萝不可自抑地红透了双颊,他才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重新躺回地上。

月光耀明苍穹,星空于顶,雪地为席,他们并肩而躺,在安静的时光流逝中,第一次这般心意相通地,将过往的遗憾一一补齐。

第一个发现江宸和乔萝关系改善的是苏可。在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一向独来独往的江宸不仅出现在餐桌上,还坐在乔萝身边,帮她倒牛奶烤面包,两人说说笑笑地,形状十分亲密。

苏可和顾景心私语:“江公子怎么对乔萝这么好?转性了?”

顾景心昨天从叶晖那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婉转一笑:“转性的怕不是江公子,而是乔萝。”说着飞眼一瞥,朝长桌另一边望去。

坐在那的乔欢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转变,视线停留在那两人身上,嘴角浅扬,淡而无味地一笑。

江宸从来不喜集体活动,早餐后和叶晖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乔萝独自行动。滑雪一事昨晚两人已经玩得酣畅淋漓,今天都无意再继续,是以出了滑雪场。江宸租了一辆车,让司机带着他们玩遍了整个小汤山。午后在农家大棚里摘过水果后,乔萝本以为该回去了,谁知江宸却让司机开到位于小汤山北边的一个小镇。

小镇名为兴寿,江宸的目的地是兴寿镇的下苑村。车在村外小道上停下,乔萝和江宸下车步行走进村落。

这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屋宇齐平,路旷地坦,与一般的北方乡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来往的路人或长发飘飘,或奇装异束,举止投足间书卷气息极浓,非同一般的乡镇居民。且连续走过几个院子外都看到“画室”或“工作室”的牌匾后,乔萝终于觉出了异样,问江宸:“这是什么地方?”

“艺术家集聚区,”江宸介绍,“这里人才出没,不可小觑,也许前一个和你擦肩而过的路人,他真实的身份却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

乔萝觉得奇怪:“为什么带我来这呢?”

“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里的氛围。”

乔萝有些意外,脚下略住,望着江宸。

“怎么了?”江宸也停下来。

“这里很清净,来往的人谦和有礼,有点像青阖,我很喜欢,”乔萝的笑容温柔清浅,缓缓说,“江宸,有机会你跟我回南方看看吧,青阖山水空灵、人文隽秀,是真正宜居的地方。”

江宸微笑:“如果是你邀请我,我当然会去。”

两人又信步走了一会儿,等到落日沉垂西方,天色不早时,方折身而返。路过一个院落外,乔萝听到里面有人在唤:“韩川,老师的画点齐了吗?”

“点齐了,共十八幅。”少年的嗓音清凉如水,似曾听闻。

乔萝循声看去,果然见到了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正在院子里搬着画框的少年抬头时也发现了她,目中一亮:“乔萝?”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了过来,望着乔萝身边的江宸,迟疑:“这是?”

乔萝说:“你们大概还没见过,他是江宸。”

“江宸?”韩川巧遇恩人很是激动,将沾满木屑的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然后才伸向江宸,“不好意思,你帮我和奶奶那么大的忙,一直没有机会正式谢过你。”

江宸与他握了握手,淡然说:“不客气。”

在举止矜持、言词吝啬的江宸面前,生性腼腆的韩川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江宸看人的目光总有些居高临下的倨傲清冷,愈发让韩川窘迫难安起来。他的视线不自在地飘来飘去,最终有些无助地落在乔萝的身上。乔萝不负他所望地打破沉默,笑盈盈地问他:“你怎么在这?”

韩川答:“我老师住在这里,我一年大半的时间也呆在这。”

“啊,是这样,”乔萝又问,“韩奶奶身体怎么样?”

“奶奶好多了,我不在市里的时候,苏可倒是常帮我去照顾她,”提起苏可,韩川想到一事,低头迟疑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乔萝,我听苏可说乔抱石先生是你的爷爷。我老师提过乔抱石纪念馆明年要开办美术课程,我……我想参加,但是学费可能很贵……我,我会装裱修复一些技艺,画馆总需要这样的人,我……能不能一边打工,一边上课?这样也能就近照顾我奶奶。”

乔萝想了想,说:“纪念馆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回去帮你问问,有消息了让苏可通知你。”

“好,”韩川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乔萝微笑摇头:“都是朋友,不用谢。”

辞别韩川,回去的路上江宸频频看向乔萝,唇边笑容意味深长。

乔萝皱眉说:“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不说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记得你和凌鹤年说二十岁之前不掺合纪念馆运行的事,平时去看你爷爷的画也要排队买票,丝毫不搞特殊,”江宸话语凉凉地说,“帮人开后门分明不是你想做的事,为什么还答应他?”

“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他来说却可能是决定他一生的事,如果我能帮忙,我会不遗余力,”乔萝望向江宸,嫣然一笑,“如果是你,你难道不会答应他?”

江宸挑挑眉,不置是否。

天色近晚,两人才回到滑雪场。在山口下车时一辆宾利与他们擦身而过,缓缓在前方停下。江宸望清车牌号笑了笑,拉着乔萝快步上前,敲打后座车窗。

车窗缓缓拉下,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男子眉目俊冷,看起来不苟言笑,淡淡望一眼江宸和乔萝,又移开目光,心无旁骛地看着他手上的文件。

江宸在他面前却一反常态,左臂随意地搭在车窗上,嘴里轻松地吹着口哨,说:“大叔,那司机不送我们进山里,你帮忙带一程吧?”

“大叔?”男子闻言皱眉,冷冷地望过来。

乔萝被他的眼神望得心中一凛,暗暗拉了拉江宸。

可是江宸却并不知难而退,嬉笑着看向车中人时,神色间是罕见的顽皮淘气。

“上来吧。”男子伸手揉着眉心,疲惫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须臾听到喀嚓轻响,是车门打开的声音。江宸说:“小乔你坐前面。”他拉开后面的车门,径自坐在男子身边,望一眼他手上的文件:“怎么,又是什么圈钱忽悠人的项目?”

“如此看不上自家的产业,任何败家子和纨绔都比不上你。”男子话语冰冷,嘲讽带刺的语气和江宸平素的言词极像。前面车门拉响,男子看着轻手轻脚坐上车的乔萝,微笑:“让女士自己开门上车,小宸,你的风度呢?”

“总是和自己的外甥斤斤计较,丝毫不让,叶楚卿,你的风度呢?”江宸淡定驳回,“我的作为可都是你的言传身教,怪不得人。”

男子扬唇一笑,不再言语。

乔萝听到这里,才知道他们是相识的。探过头看向后面,迟疑地望着男子年轻的脸庞:“难道您是叶晖的……”

父亲两个字还没出口,江宸打断她:“叶晖的小叔叔。”他瞥着男子,飞扬一笑:“也是我的小舅舅。”

乔萝礼貌地称呼:“叶先生您好。”

“小姑娘太客气,”叶楚卿淡然说,“小宸当着我的面从不看女孩子一眼,更不曾带着女孩子上我的车,你是第一个。你可以随他叫我舅舅,这个称呼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改。”看着乔萝和江宸各自脸红着沉默下来,他却气定神闲地一笑,对前方的司机点点头。

车子再度开动,叶楚卿将手上文件放到一旁,对江宸说:“你爸妈过年回来的事,你知道了么?”

“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江宸的声音瞬间恢复冰寒,冷漠地说,“自始至终,他们从没有和我交待的时候,当然,他们也从来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叶楚卿默然片刻,温声说:“你外公的意思,是想过年时全家团聚一下。”

“真不容易,这场团聚外公等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江宸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目色薄凉无温,“至于我,一切悉听尊便罢了。”

叶楚卿将他们放在古堡前,驾车自去山中另一边的工作楼办事。在走廊里和江宸分手后,乔萝回到房间,发现乔欢的行李物品都不见了,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倚着床边无力坐下。

晚饭的时候问过顾景心,才知道乔欢上午就已回去了市里。

听到这个消息,乔萝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晚上顾景心和苏可怕她孤单,跑过来和她聊天。三个女生躺在一处,顾景心嘴里说着这两天和叶晖相处的点滴,苏可在旁微笑附和,两个女生不时笑闹一处。独乔萝浑然事外,睁着眼直直望着房顶,思绪混乱且纠缠着,顾景心说的话她只字她没有听清,只知道一颗心不可控制地砰砰直跳,让她莫名其妙地紧张忐忑。

她不断地回忆,回忆上一次与乔欢关系破裂之后,她们的结局。

血与泪、指责与分离、伤痛与怨怼,她的心曾被伤得粉碎,至今不曾痊愈。

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次呢?会是风平浪静而过么。

不会,不会。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会出什么事。正心慌意乱时,门突然被砰砰敲响。乔萝绷紧的身体几乎是瞬间惊坐起来,顾景心跑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的叶晖和江宸,怒道:“死叶晖,这么晚了还来敲门?白天还没烦够吗?”

叶晖眼神慌乱,竟并不看她,和江宸冲进房间,望着床上呆坐的乔萝。

“小乔,”江宸的神情关切且不忍,将手上正在通话状态的手机递向她,缓缓说,“是林姨的电话,你外婆心脏病突发,在医院急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我测试了一下写文速度,大概两天才能写完一章,所以今后将是两天一更的常态,希望诸位不要介意我的龟速。这个故事不是很长,我争取尽快把它写完。

祝大家阅读愉快:)

☆、玩偶(4)

汽车擦着长风疾驰,深夜的高速公路旷无人烟,漫漫无尽地绵延至远方。

车里气氛凝固,连开车的司机也将呼吸憋得战战兢兢,生恐将眼下的静寂惊扰生变。

他透过后视镜偷瞥,望着后座面色凝重的少年,和坐如磐石、纹风不动的少女。

少女侧着身体,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肩膀,双腿紧紧并拢贴着车门。

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不说话,不动弹,一双比黑夜还要暗沉的眼眸静静望着窗外,清秀的脸庞白如苍纸。

司机心中叹息:这女孩大约是受了什么刺激,否则在他们这样青春无忌的年纪,眉眼怎么能有那样的伤愁。

正暗自猜测时,忽见那少女双臂一松,身体痛苦弯低,手捂住了嘴。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看着她的少年忙说:“师傅,快停车!”

飞速滚动的车轮生生刹停,发出嘎然闷响。少女打开车门飞快地冲了下去,伏在路边护栏上一阵呕吐。

少年拿了一瓶水跟过去,拍着她的后背,担忧地说:“你晚上根本没吃东西,能吐出什么来,难受吗?”

少女摇摇头,想要压抑胸前的恶心,然越着力控制胃部越是痉挛泛酸,她按着胸口,费力地俯身,缓缓蹲下。

“你是太紧张了,”少年柔声劝,“别太担心,外婆会安然无恙的。”

少女不言不语,低着头,用少年递过来的纸巾轻擦嘴角,喝了水漱过口。良久,她才平稳了呼吸,望着夜下漫起的雾气,轻声问:“江宸,你失去过亲人吗?”

“还没有。”

“所以江宸,你不明白,”她在寒风中缩了缩身子,声音微如游丝,似自孤寂的远方遥遥传来,“从八岁起,我失去过父亲,失去过外公,我切身体会过亲人离逝的仓猝突然与无可奈何,我不敢侥幸,无法侥幸。”

江宸默然,望着夜雾下少女蜷缩无助的身影,才知道相比她的命运,自己的人生勘称美满且幸运。

他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可又在这样陌生的情境下失了头绪。

两人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乔家一家正守在外间走廊上。

“外婆怎么样了?”乔萝急声问家人。

林蓝的面颊上尽是未干的泪水,许是哭得体力透支,此刻虚弱地倚在乔世伦怀中,脸上表情是麻木的悲伤。听到乔萝的声音,她并无力气抬头,唇微微翕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无声。

乔世伦担心地看着怀中的妻子,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宽慰的话语,对乔萝的问题置若罔闻。

乔萝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独自站在角落的乔欢。

乔欢的身体紧抵白色的墙壁,头低垂着,长发罩住了她整张脸。她站在那动也不动,用力在胸前紧握着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看起来是既紧张又不安。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乔萝无措地咬着嘴唇,毫无头绪,一片空茫。江宸在一旁看不下去,转身去找医生打探消息。

乔杉从洗手间回来时,看到乔萝趴在手术室的门边,透过缝隙可怜巴巴地看着里间渗出的一缕灯光,不禁摇头叹口气,将她拉到一旁,悲痛地告诉她,外婆处在休克状态。

“休克?”乔萝的目光慌乱且绝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