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谢松开她的手,接过张景松递来的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柳葭看着他的背影,就听张景松道:“我很早就跟着容少爷的父亲一起出来打江山,容少爷从小就是很聪明的孩子,只不过在容老先生过世不到一年的时候,他就出了那件事情。当时我们都不敢相信。刚刚打电话过来的简东平简律师连夜赶回来办手续跟他见面,但是最后却没有办法。”

柳葭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以为这件事之后,就算他不被完全毁掉,也至少是一蹶不振。本来偌大家产只有孤儿寡母,已是难以支撑……虽然我的立场带点感□彩,不过我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情,并不能完全算是容少爷的错。”

九年前那件事,早已是一笔烂账,说不清楚了。

柳葭微微笑道:“我知道,我并不会因为一些传闻就轻易下结论,认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回国之后,容谢又带着人出差了,把手上那个跟Simon的合约扔给柳葭全权处理。而这一回去LA,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突然喜欢上了野外生存和极限运动,甚至还购置回来不少器具。Simon对于她这样的转变十分理解,甚至在她购买工具时提出过很多建议:“我们在商业场上混,无论做什么都讲一个‘稳’字,什么都要计算成功机率,如果把握不大,不管多好的机会都要舍得放弃。时间长了,人也要憋出点毛病来,就很想去做点疯狂的事情。”

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就是本市志愿者协会的会员,论坛里大家也经常会相约一起去野外生存。她原来除了志愿者活动就很少跟别人有交集,现在对野外生存有了兴趣,就连着参加了两次暴走活动。

加入志愿者协会的人群十分庞大,她和俞桉还有已经过世的秦卿都是其中一员,可是每回活动几乎都碰不到一起。而柳葭迷上野外生存之后,还拉上俞桉一起玩,结果一天下来俞桉就累得直哼哼,指天发誓再也不去。

柳葭叹气道:“你的体力实在太差了。”俞桉这种五体不勤的体质居然还不锻炼,再下去连楼梯都要走不动了。

“说得好像你的体力很好似的。”俞桉见她开车转进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奇道,“哎哎哎你开错方向了吧,不该往这里走的,刚才那个路口直行才对。”

“没有走错,我想去看一下我妈。”

俞桉立刻感叹道:“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我都没点准备——不行,我连见面礼都没有买,你等下给我找家超市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柳葭被她逗笑了:“不用,那里不能随便带东西进去的。”

俞桉满是疑问地看着她,她认识柳葭也有很长的日子了,从前只是听她说过她的父母婚姻失败,她父亲是一名医生,有自己的诊所,还给一些富豪当家庭医生,她的母亲身体不佳,一直住院,她住的那个带着阁楼的房子就只有她一个人住。

可是如果住院,怎么会不能带东西进去?

很快的,她便看到前方那家医院的招牌便明白了,那家医院是一家精神疗养康复中心,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精神病院。

柳葭把车子停好,取了计时卡,带她往里面走去。

医院门口是铁门把守,门栏上还卷着铁链,他们是从偏门进去的,整个过程都给人带来一种深深的压抑感。而医院里面的环境却还不错,人工草皮碧绿可爱,几幢住院楼都是白色的,远处还有一座古老的钟楼。

俞桉问道:“你妈妈……严重吗?你以前都没有说过。”

柳葭笑了笑,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以前挺严重,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她现在已经认得我,而且也很少会发脾气。”

精神分裂。俞桉表情严肃:“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精神疾病也并非无法愈合的,配合药物和专业的心理治疗,一定会有效果。”

柳葭见她这么小心翼翼,便反过来宽慰她:“嗯,我妈妈是后天受到刺激才发病的,医生也说可以治愈,我这一年去看她,觉得她已经好很多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

——

她们在住院部楼下由护士检查了柳葭带的物品,又登记了一下进出的日期和具体时间,护士微笑着看柳葭:“最近你妈妈的情况都挺好,听医生说如果能这样保持一段时间,你就可以接她出院了。”

柳葭点点头:“那实在太好了。”

她领着俞桉上了楼,到达走廊尽头的那间单人病房,房间倒是布置得十分温馨,窗台的琉璃花瓶里还插-着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百合。

俞桉只看见房间里有一个背影窈窕的女人坐在书桌边上,桌子上摆着一面制作精美的镜子,她一手挽着柔美的长发,一手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缓缓地梳着,她每一下都梳得很耐心很慢,好像可以坐在那里梳一天的头发。

她顿时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女鬼转过身来那一瞬间的样子——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失礼,可是这种诡异的情景根本让她无法遏止自己的想象力。

只见柳葭脚步轻盈地走过去,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羊毛披肩,披在她身上,语气温柔:“妈,我来看你了,还带了我的朋友过来呢。”

柳葭的母亲望着镜子里,梳头的手顿了顿,反应有些迟钝地开口:“你是……哦,柳葭啊。”

柳葭顿时笑了,低□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是啊,是我。”

俞桉默默地想到一个专业名词,心理性认知障碍。她想起柳葭之前说过至少她的母亲现在已经认

得她,可见前几年在她的认知中,是根本不记得有柳葭这个女儿了。

柳葭微微仰着头,像是变回了小女孩,依赖地跟她撒娇:“外面太阳这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我是很想出去的,你陪陪我好不好?”

柳葭的母亲拉起她的手,笑道:“好啊好啊,我们走吧。”她转过头看见俞桉,脸色又有点阴沉下来:“这是你妹妹?她长成这个样子?”

柳葭忙道:“你弄错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俞桉,是个博士,很厉害的。”

俞桉立刻换上灿烂的笑脸:“是啊,我是柳葭的好朋友,她说今天要带我一起过来,阿姨你长得好年轻好漂亮。”

她这句话虽然是恭维,但也不完全违心。柳葭的母亲长了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五官古典,好像画卷上的古代仕女,柳葭虽然五官脸型十分像她,却还不如她长得美丽。

被夸年轻漂亮,任何女人都会高兴,柳葭的母亲也不例外,她微微一笑:“你也很漂亮。”

俞桉捂住脸:“天哪,被美女夸漂亮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有愧,我受之有愧。”

柳葭忍不住打击她:“那是客套话,你别当真行么?”

俞桉立刻反击:“我不就是曾说过一句你化妆前后不是一个人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她们一搭一唱,直逗得柳葭的母亲笑个不停。她一手挽了一个,路上碰见病友,还有人问:“原来你有两个女儿啊。”她也笑眯眯地回答:“是啊,这个——”她拍拍俞桉的手:“还是博士呢。”

她们闲聊了几句,柳葭的母亲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也大学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

柳葭笑着道:“当然啦,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签了合同。”

“那就好,听说现在工作很难找,我还怕你找不好工作,到时候还得低头去求那个男人,想起来就恶心。”

俞桉斜过眼,无声地发文:“那个男人是谁?”

柳葭道:“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再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她用口型说了“我爸”两个字,然后悄悄地指了指自己的母亲,又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再问。

俞桉立刻了然,她知道柳葭父母已经离婚,看来柳葭的母亲还是很恨她父亲,连一个称谓都不肯给,只用“那个男人”来代替。而柳葭为了不刺激到对方,只能用“他”这个词来指代自己的父亲。

虽然现在的婚姻就像是织毛线,织得不顺手就随便拆,不想织了就随手往边上一扔,可是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双方都是无可替代的。

“阿姨,你放心好啦,柳葭签的是容家的公司,她的顶头上司可是容谢,是容家将来的掌权人。”俞桉尽往乐观的方向说,“以后等容公子上位,她的前途可就一片光明,要知道柳葭现在可受器重了。”

她这句话讲完,只见柳葭的脸色突然变得惴惴不安,俞桉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去看柳葭的母亲,她皱着眉,脸色阴沉下来,缓缓问道:“柳葭,你的老板姓谢?”

俞桉立刻就明白自己可能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她知道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往往十分敏感,会因为一个词或是一句话突然勃然大怒,她连忙补救:“阿姨,是姓容,不是姓谢,你听错了啦。”

柳葭的母亲还是瞪着自己的女儿:“真的?你最好不要骗我,你小时候一直都很听话,从来不说假话。”

柳葭勉强笑笑:“真的不是,妈,你相信我,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那样最好,我早就跟你说过,姓谢的都不是好人,男盗女娼,你要是跟他们混在一起,我……我打死你算了。”

男盗女娼……俞桉不禁咋舌,这得是多大仇。

柳葭一直说着宽慰的话,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哄开心。

第023章

等到规定的探视时间过去,她们便离开了精神疗养康复中心。柳葭付了停车的钱,又问俞桉:“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顿好吃的。”

俞桉干脆地回答:“我什么都吃。”

柳葭开车去了之前容谢曾带她去过的一家淮扬私房菜馆,那家店在幽巷之中,环境冷僻,生意并不算太好,去的都是熟客。来来去去迎宾的女服务生都穿着白色的汉服,衣袂飘飘走在前面,笑容也是同样清淡。

俞桉打量着周围环境,只见竹帘摇曳之后,隐约有人影闪动,屏风上的花鸟工笔亦是十分精细,便叹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子的?”

柳葭道:“嗯,是容谢曾带我来的。”

“不过上一回你跟容先生来过之后,就好久都没有来了。”经理拿着菜单走过来,脸上带着颇有亲和力的笑意,“今天有新鲜鳜鱼,想要尝个鲜吗?”

“那自然要尝尝看了,”柳葭也回以一笑,“还有什么推荐的菜,请您帮我安排吧。”

经理报了几个菜名给她,让她作参考,随后就输入到手上的点菜机里:“请稍等,我们会尽快上菜。”

柳葭转过头,只见俞桉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便奇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对的东西吗?”

“不对的东西倒是没有,只不过你刚才那种表情和神态,你知道像谁吗?”

“别人都说我跟我妈长得很像的。”

“你是故意的吧,这个时候提你妈妈,”俞桉笑骂道,“你刚才那样子很像容谢,就是抬起头看人的眼神,还有笑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像,你们不是纯洁的工作伙伴关系嘛,怎么会变得相像起来?”

有一句话说,因为惦念一个人,于是也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人。

柳葭觉得自己应当是耳濡目染容谢的行事作风,所以在渐渐朝他靠拢——虽然,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容公子那股有点坏又有点危险的气质很吸引人的,再加上还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母性的姑娘都会心疼他,自信的姑娘都会觉得自己能够终结他的单身生活。你是属于哪一种?”

柳葭倒了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容谢也并没有说过类似于表白的话语,她就把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这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了。

俞桉摇摇头:“根据我的专业分析,你的心理活动不太正常。”

“行了,你到底是收了容谢多少好处费,还要来帮他说话?”

“我这是帮你看清自己的心,”她撇撇嘴,又觉得这个说话实在太肉麻,便换了个新话题,“你说你妈妈为什么这么讨厌姓谢的人?都到连提到一个‘谢’字都不行的地步了?”

柳葭沉思了片刻,回答她:“我想是因为当年我父母婚姻失败这件事吧,可能……那个破坏我们家庭的女人姓谢,我对这件事并不太了解,我那个时候是住校的,闹得不可开交的那段时间,我爸还瞒着我,说我学习紧,让我周末也在学校里自习。”

她那个时候还是高中生,根本就没有多想,哪里会想到她的父亲会隐瞒她这么大的事:“等到我知道这件事,我妈妈已经得了精神分裂症,开始几年她根本都不认识我,每次见她不是哭就是闹,现在总算好很多了。我根本不敢去问她,只是听她说,我猜想那个女人应该是姓谢,她甚至还拿过支票给我妈妈。”

俞桉恍然大悟:“难怪上回在秦卿的追悼会上,容家拿了支票出来,你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是啊。”

“我觉得你能完整长到现在这么大,还真是很不容易啊,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就要去找那个女人拼命。”

柳葭露齿一笑:“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啊。只是知道姓谢,全世界这个姓的人怕也有好几百万,我怎么找得到人?”

这个时候,服务生开始上菜。她们的谈话也暂时告一段落。

俞桉吃了几口,突发奇想:“如果你有机会遇见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做?总是要好好报复一下对方吧?”

柳葭执筷的手一沉,问:“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放火都是犯法的。”

“我又没说要杀人放火这么严重,”她拖着腮,帮她出谋划策,“要是我,我就报复她的子女——如果她这么倒霉有子女的话,她的儿子要结婚了我就去勾引她的儿子,她的女儿要结婚了我就去抢新郎,总之不让她好过就是了。”

柳葭面部微微扭曲着看她:“果然最毒女人心……其实我倒觉得她的子女并不应该承担她的过失。”她苦笑着道:“我看着我妈妈这样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要别人也承受跟我一样的痛苦,更何况,我想那个女人很有可能非富即贵,有些势力,就凭我,也没有办法跟人叫板。”

“如果,我就是做个假设,如果他们找上门来要找你的麻烦,难道你也一点都不反抗吗?”

“如果故意来找事,”柳葭语气一顿,又转为冰冷的语调,“我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俞桉见她这样说,又继续引导她:“那我们来合计一下,怎么样才能让对方付出代价,我觉得高

智商犯罪不错啊,侦探小说里不是常有的,什么暴风雪山庄模式啊,还有密室杀人啊,制造不在场证据……”

柳葭哭笑不得,忙打断她:“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都只有在小说里可以用,现代社会到处都是探头和监控,只要警察一调出录像记录来,就什么都瞒不住了。我可还想再多活两年。”

“我真的觉得暴风雪山庄模式就很不错,把你要处决的那些人聚集在一个封闭的地方,隐藏在人群中一个一个下手,当然越到后面就越难出手,这可是高智商的犯罪方式。”俞桉拿出手机,登陆志愿者论坛的其中一个板块,“这个就是我前几天看到的帖子,就是讨论用这种手法的可行性。”

柳葭只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直接否定了她的想法:“最后人都死完了,凶手也就暴露了,根本逃脱不了制裁,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

她们离开那家私房菜馆,柳葭便接到容谢的电话,他先让她如果有空就去机场接他。柳葭哪里敢回答没空,只能一口答应。

俞桉啧啧称奇:“你说他是不是把你当成全职保姆了,休息时间还让你去接机,他难道会没有司机吗?”

柳葭在入职的时候便听张景松三令五申告诫她不要多问为什么,只是接机这种小事她当然不会去反问容谢为何不安排自己的司机去。她握着方向盘,嘲讽俞桉:“你家老板让你找参考文献的时候,你也没说他把你当保姆,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去找?”

俞桉只得闭嘴了。

柳葭把她在学校附近放下,然后去附近的粤菜馆打包了一份食物,便拐上去机场的高速路。她刚到机场出口,就见容谢提着两个箱子出来,他的面色微带疲倦,可还是神采奕奕,瞧见她立刻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要你在休息时间还来接我。”

柳葭连忙下车,打开后备箱让他放行李。容谢把其中一只旅行箱打开,那箱子里面只装了一只大盒子:“为了这个礼物,我可是跑了一个下午,本来这个时候就应该在家里了。”

柳葭随口道:“你也不用特意给我带礼物,多给我宽限一点工作时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她话音刚落,就见容谢明显地愣怔一下,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他表情怪异,咳嗽了一声,解释道:“这个其实不是给你的……”

柳葭只觉得机场的夜风透心而过,飞快地钻回驾驶室,只想扇自己一巴掌。她到底是有什么自信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来,不过是被别人说了几句容谢对她很好,就会以为他花了半天挑的礼物是给她的了。

柳葭强忍着内心汹涌的难堪,问道:“容先生,你还要去哪里?”

“去南宁路上那家医院吧。”容谢皱着眉,语气有点发苦,“等下在路上看到7-11就停一下,我到现在都没吃过晚饭,中午还吃得跟猪食一样。”

柳葭探过身,从后车座拖过一只袋子:“我就知道,你垫垫饥。”

容谢把那只袋子拆开,里面是一盒虾饺,摸起来还是温热的,他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你知道我喜欢吃虾饺?”

其实是张景松告诉她的,他才像容谢的私人保姆,就连他的口味都一清二楚。柳葭忙撇清关系:“你别误会,是张总告诉我的。”

“误会?”容谢笑了笑,“我觉得我在误会你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柳葭顶回了一句,忽然又觉得这句话太像在跟他怄气,便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我开车时不说话,要集中注意力。”

容谢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听在柳葭耳中亦是十分刺耳,她加大了汽车油门,风驰电掣往医院赶,直到南宁路才慢慢减小了车速,那段路上弯道实在太多,要是速度太快,很容易在跟对向车辆交汇时撞上。

她把车开进医院,又听容谢道:“你接下去还有空吗?没什么事的话就跟我一起上去一趟。”

柳葭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他们到达的楼层是重症病房区,她一路都揣测着他大概去要探望某位病人。

很快的,容谢在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口停下来,缓缓地拧开门把手。

那间病房里一片素白。

包括那个瘦小女孩的脸,也是不太健康的青白色,她带着一顶针织帽子,安娜静静地坐在轮椅里,看着窗户外面。

容谢走进去,把那只庞大的礼物盒堆在桌上,跟那些果篮和鲜花摆在一起,然后几步走到那女孩边上,低□一把将她从轮椅中抱起来,转身轻轻放在床上。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对方:“你怎么把窗子开得这么大?不觉得风很冷?”

女孩低下头,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把窗户关上,只留了一条缝隙,又哗啦一声拉上窗帘,把桌子上的礼物盒打开,捧出一只半人高的娃娃来,塞到她怀里:“我想你会喜欢她。”

柳葭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好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口。

容谢又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留意到柳葭还呆在门口,便朝她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容以诺。以诺,你应该叫她柳葭姐姐。”

柳葭走近病床,这才看清楚床上那个女孩的模样,她很瘦,瘦骨嶙峋,素白的手背上一条条淡蓝色的经络清晰可见,那张脸上别的五官似乎都被隐去了,就剩下两只黑眼珠。就连她看人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似乎没什么人气。

柳葭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柔声问:“你喜欢娃娃?”

容以诺也是直直地盯着她,许久没吭声。

容谢歉然道:“她很久不见陌生人了,可能比较怕生。”

柳葭摇摇头:“没有关系。”

可是容以诺却突然伸手把自己怀里的娃娃推到她的身边。柳葭惊讶了一下,便问:“你是要把它给我玩吗?”